“听我说,那份合约不是我动的手脚,我没有害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她淡然回答,然后起身起要走开。
“不要这样对我!”他焦急的大喊,拦住她:“你根本不相信我!而我根本没做那种下流的事!我怎么可能那样对你?!”
泰生凄然一笑。
她很想相信他,问题是她不能。
“你为什么来?来向我夸耀你的胜利?如果是,那大可不必了,因为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要我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
韩拓痛楚低语,看着她苍白、空洞的眼神,他的心仿佛被切割般的疼痛。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像个痴心的人似的淋上一整夜的雨就只为了见她一面。
只是,他一想到她将永远的误解他,永远不原谅他,他就无法忍受。
爱——自他的心里猛然跳跃出来。
他眨开眼帘上的水珠,突然清楚的看见眼前的她。
那一夜第一次见到她,他饱受震憾,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忍不住想再见到她,想逗她,即使是生气也好,她的表情——任何表情都让他心动——怦然心动。
和安琪在一起从来就不会有的感觉。
但,这就叫爱吗?这么简单?
泰生没有理会他,只是空茫的望着雨中看不见的一点,现在想叫她有任何的感觉,太难了。
韩拓脱下他的薄外套温柔的盖在她的肩上,在他还没弄清楚自己的感觉之前,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你都湿了,回去吧!”
她茫茫然的站起来,茫茫然的往前走。
韩拓跟着她,沉默的,走到她家门口。他突然扳过她的身子,仔细的盯着她的双眼:“我会还你清白的,相信我。”
然后匆匆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便转身消失在雨夜之中。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泰生仍拂着她的额,痴傻的站在门口,脚下的地全湿了。
若不是阿竹打开门时的一声惊呼将她惊醒,她很可能会站上一整夜。
外套上仍有他的味道,淡淡的在她的脑中久久不曾散去。
第六章
巫婆说:“虽然我夺走了你的声音,但是你还有你的美貌和双足啊!所以你仍可以得到王子的心。”
可是她忘了,那时候的人鱼也没有自尊了。
以前我曾笑着说:为了爱情抛弃一切?多么傻啊!
而现在我连自尊也没有了,却仍然是个残兵败将,我才知道,如果抛弃一切而可以得到真爱,那——也是幸福的。
荆泰生
※ ※ ※
泰生一直以为谣言并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现在她才真正明白谣言的杀伤力有多强,不但使她在“方氏”几年的心血付之一炬,甚至伤害了她和群美,和公司同仁之间的感情。
她一直笃信大发善心会对自己造成伤害,而她现在正为它付出代价。
那天和韩拓的雨中谈话并没能改变什么,虽然“拓伟”一直把合约压着不动,但是她明白那只是早晚的事,更何况也没什么能挽救她的名声了。
尽管她已没什么好损失了,她仍尽全力保住好她所能保住的客户。没几个部门愿意相信她,所以她直接向群智要求协助。因此如此,她和方群智在一起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了。
她尽管不去想韩拓,而那件薄外套却一直挂在她的房间。每每想起他,心只有更痛,更无法记忆那一吻的温柔。
就当他是她少女时代一直没发生过的痴恋吧!
“在想什么?”群智隔着文件打量她。
“你不相信谣言吗?”她突如其来的问起。
方群智涩涩一笑:“说我没听到,你当然不会相信,可是我也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听,所谓‘谣言止于智者’,我大概就是那个智者吧!”
“万一它真的呢?”
他放下文件,严肃的看着她:“不要测试我对你的爱,爱其实是经不起考验的,我不知道我的耐力有多少。”
爱其实是经不起考验的!
泰生不愿意相信这句话,在她的幻想里,爱应该是最经得起考验的。如果是真爱,那绝对不怕任何风波的。
不是吗?
是她太落伍了?还是现代人的速食爱情真的和过去不一样,是经不起任何一点波折的?
方群智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可是我无法辩驳,对感情,我是个小心眼的男人,我有耐心等你二十年,也可以继续等下去,只要你给我机会证明我对你的心。”
荆泰生沉默的望着他的大手和她的小手。
他的手修长美好,而她的手娇小细致,连他们的手都很相配。
为干什么一定要火焰般的激情才叫爱?
能平平稳稳的过一生不也是一种幸福吗?更何况她爱的人是属于别人的。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她低语。
方群智微笑:“我说过我会等你。”
※ ※ ※
韩拓绞尽脑汁想知道是谁的手段如此恶毒。无论他如何替她脱罪,最后箭头仍指向她,他绝望的知道真的是她——何安琪。
他不愿意相信,但却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人可以怀疑,能同时接近他和荆泰生的只有她一个人。
问题的答案一直摆在他的面前,只是他肯去面对它,反而害苦了荆泰生。
“你不该那样做的,不但害了荆泰生,也害了我。”他平静的向安琪说。
安琪蛮不在乎的耸耸肩:“我不会否认,因为事实上是我做的,但我也是为你好,我讨厌她也可以帮助你,这种事我看不出我有不做的理由。”
“真的是为我好吗?或者你只是想让我和泰生永远反目成仇?”
“我爱你。”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不可置否的说这一句话。
韩拓干笑:“你还要打着爱的旗帜多久?任何一件事你都用爱来当理由,爱也不是全能的。更何况你爱不爱我,我们心里都很清楚,何必用这种廉价的藉口来搪塞?”
“如果不爱你会和你做那种事?你当我是那种女人?”安琪瞪着他:“我并不随便。”
他突然清楚了一件事!
仿佛一面大网迎面丢下似的,他强自镇定的望着眼前的蜘蛛女:“改用性来威胁我?”
何安琪的自尊大受到伤害,她冷着一张脸:“虽然我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玉女,你也不必把我说的那么不堪,那是两情相悦——”
“互相需求。”他简单的打断她:“我不会用两情相悦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太污辱‘情’字了。”
安琪摇摇头:“韩拓,你比我还卑鄙!现在又想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来了?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你不该让我背黑锅。”
“为了荆泰生?”安琪的脸一下子狰狞起来:“你这样贬低我就为了荆泰生?你别忘了你的公司是我救的,如果没有我,你根本不会有今天!”
韩拓的心里一阵难过,原本那个风趣娇艳的何安琪,眼前却变成一个可怕狰狞的黑寡妇。他沉默的看着她。
“你为了任何原因我都可以原谅你,只除了这一点!我不会让你和她称心如意的!”
“你就那么恨她!”
“对!我恨她,我恨她入骨!”她铁着脸:“她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为什么不恨她?现在你又倒向她,如果我不能扳倒她,这一辈子我都不会甘心!”
韩拓愕然。
一个女人的恨竟是如此的可怕、可憎!
他遗憾自己的愚蠢,痛恨自己没有识人之明。
“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女人。”他不可置信的开口。
何安琪缓了缓脸:“我也不是一定要这样的。过去我们不是相处得很愉快?配合得很好吗?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都是你心目中的样子。”
“可是已经看到真相了又怎能忘记呢?人记得最清楚的往往是最丑陋的。”
何安琪轻笑:“我不记得你在床上说过我丑陋。韩拓,你是无计可施了,没人告诉你千万不要惹火一个女人吗?在平静的时候,女人可以像猫一样温驯,可是你惹火了她,她可是会像老虎一样凶暴的!”
“你在威胁我?”
“不,只是提醒你,这件事你最好把它忘了,我也一样,我们还是可以过以前那种甜蜜的日子。
“没有人告诉你千万不要惹火一个男人吗?在平常他可能像牛一样沉默,可是你一旦惹火他,他会像狮子一样无情的!”
韩拓起身:“你威胁不了我的,一旦我下定了决心,任何人也阻止不了我。而你正是那个推动我决心的人。”
安琪看着他离去,脸色青白交接,这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也——出乎她的容忍之外!
※ ※ ※
在这天的晚上,泰生来到韩奇风的小公寓中,她第一次见到华香梅。
在她风霜镌刻过的脸上仍有着十分美好的五官和风韵,泰生可以想象她年少时必定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孩,而现在她是个富蕴风采的妇人。
韩奇风笑嘻嘻的向两人介绍,泰生感动得直想落泪,在那么偶然的机缘中,她不但有了新的父亲,也有了失去已久的母亲。
“干爹,干妈。”她轻唤。
华香梅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好一会儿,终于笑开了脸:“我还以为老头子没眼光呢!这次他倒给我找了个漂亮又能干的干女儿。”
“谁说我没眼光?我的眼光可是一流的!”他不服地抗议。
“对啊!像什么朱小梅啊!牛花花啦!还不都是你找的。”她白了他一眼,亲热的拉着泰生坐下来,吱吱喳喳的说着韩老爹替儿子找媳妇的一堆糗事。
泰生刚开始只是抿着嘴笑,到后来实在忍不住,干脆捧腹大笑起来。
“其实花花也不是不好,只是求夫心切,倒是把韩拓吓得三个月不敢回家!”
华香梅抿着唇,在心里怜惜着眼前的女孩。
如果她也有像这样一个的女儿,她必会把世间的一切送到她的眼前,而荆远达却把她当成垃圾一样看也不看一眼。
上天真是不公平啊!
“别听那老太婆瞎扯!”韩奇风坐到她旁边笑眯眯的看着她:“告诉干爹,我教你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泰生不知如何回答,显然的二位老人家并不知道发生在她和韩拓身上的事,而她不知该如何才能完整的表达她的意思。
“哪有人这样问的?”华香梅横他一眼。
“要不怎么问?你问好了!”
他们两人一来一往互不相让,坐在中间的泰生深吸一口气,平静的开口:“方群智向我求婚了。”
二老顿时静了下来。
“我还没有回答他,可是答应会考虑。”她说得越来越小声,因为华香梅的脸越来越苍白。“干妈……”
“孩子,你爱他吗?”华香梅严肃的问。
泰生摇摇头:“不,可是他人很好,爱我许多年了,他可以给我一个完整而且温暖的家。”
“你的要求这么低?只要一个完整而且温暖的家就够了?”她停了一停,深深地望了她的丈夫一眼:“我并不是说这种要求有什么不好,可是婚姻不是让一个男人把你像菩萨一样供起来就可以了,它需要爱和耐心才行。”
“我不知道。”泰生轻叹:“爱对我来说太奢求了,两个人相爱而结合的婚姻也不见得一定会幸福。我和群智都很理智,这应该很足够才对。”
“理智?”韩奇风自鼻中不屑的哼了出来:“你到底是要跟理智结婚还是跟人结婚?要理智还不如去嫁给一台电脑。”
泰生沉默。
“你干爹说得没错,你千万不要拿自己的一生开玩笑,相爱的人结婚不一定会幸福,可不是相爱的人结婚下场一定很悲惨。”
“荆泰生仍旧沉默着,她该说什么?说她无法去倒追他们的儿子?说他们的儿子已经彻底把她打垮,她再也禁不起一点伤害?
韩奇风见她一直不说话,忍不住生起气来:“笨小孩!”他又叫又跳:“我叫你和方群智在一起是要让我儿子吃醋,又不是真要你和他在一起!你怎么了……”
“如果没有爱怎么会嫉妒?”她叹息般的问。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绝不会看错的!”他气呼呼的在室内走来走去。
“你安静下来好不好?泰生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先听听她说嘛?!”华香梅严厉的斥喝,韩奇风果然乖乖的坐下来,只是嘴上仍忍不住的叨念着。
泰生看着二位老人家,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无法逃过了,她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他们。
华香梅的表情先是震惊,然后是不信,到最后只是一片严厉,而她的态度则是从轻微的愤怒直达沸点,等到她说完,她已暴怒的跳了起来。
“这像什么话?他居然做这种事?!虽然我很难相信,可是由你的口中说出来一定有它的原因。”华香梅沉吟半晌:“如果韩拓真的那样做,那我这个干妈一定不会放过他——我替你控告他。”
荆泰生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他们对她的信任竟到了这种地步,换了别人听到她如此说他们唯一的爱子,只怕早对她怒目相向了,而他们却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去查明真相!
“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太不像话了!真是太不像话了!”韩奇风仍怒不可遏,平日玩笑的神色躲到他的怒气之后,连半点影子也看不见了。
“干爹、干妈,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什么都不必说。”华香梅缓了缓脸色:“我和你父母在早年也有一段渊源,算起来我们二家应该是世交,我不能允许我的儿子这样对你,我听方世城说过这件事,当时我只以为是合约上条文的纠纷,没想到却是有人伪造文书来陷害你,而获利的是韩拓,这当然有理由怀疑。”
华香梅温柔的拂了拂她的头发:“我和你爸一样都是学法律的,我知道怎么处理。”
泰生惘然的瞧她:“可是我爸说他不认识干爹——”
“他当然不认识他,他只认识我。”她的脸上有一股少女的光彩:“我的他北大的学妹。”
泰生看着她,却由眼角瞥见韩奇风脸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神情。
※ ※ ※
韩拓站在泰生办公大楼的门口,打算等她上班时拦住她,向她解释真相,却等到了他最不想见的人。
何安琪一脸肃杀的看着他,如果他要找她,绝不会那么辛苦,大清早跑来站岗,她所有的怒气全化为一支恶毒的箭!
“等荆泰生?”
他没有否认,只是厌恶的别过头。
“向她解释真相?”她冷笑:“你尽管说吧!只要你说出口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韩拓杀人似的目光射向她。
“瞪我也没有用,你一说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我会在我走之前向全公司的人宣布是她救了你的公司,是她因为不正当的欲望而背叛公司!”她阴阴的笑了起来,得意的看着自己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