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笑嘻嘻地耸耸肩。“我这么有利用价值,死了不是太可惜了吗?万一你壮烈成仁我还可以替你完成你的遗愿!”
“戚小海!”他龇牙咧嘴地威胁。
小海笑得更开心了。“我知道你肩上的伤还没好才好心来帮你的!”
“真是多谢了!”萨非没好气地回答:“我的事我会自己去处理!”
“如果在别的地方我当然不会插手,可是他在台湾……”小海佯装出苦恼的样子。“台湾非常不幸正好有我在,万一你死了,老头子会骂死我!”
萨非无奈地瞪着他,“难道你不知道我现在正在休息中吧?如果你可以不管这件事,我会很感激你的!”
“萨非?”萨宣在门口轻喊:“你的客人有客人。”
“什么?”他瞪他。“你还带人来?谁,邢怜生?”
小海还没回答,门已经打开了,一个轻灵的身影钻了进来。“小海!我等得快不耐烦了!”冷海儿不满地轻嚷。
“我早跟你说过他很难缠的嘛!”小海冤枉地叫:“他死也不肯让我们插手这件事!”
“我们?”萨非脸都黑了,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像芭比娃娃的小女孩。“你以为我是儿童乐园里面的大玩偶吗?”
小海挑拨离间地笑了起来。“海儿,他当你是芭比娃娃。”
海儿不满地瞧着眼前高大黝黑的男人,很正确而且很认真的说;“你侮辱了你的同伴。”
“同伴?”
“老头子爱死海儿了!”小海很快为他解签迷惑。
他重重地呻吟一声:“天哪!我不相信!”
“认了吧!”海儿耸耸肩,叉着小海的手臂。“反正这件事我们管定了,你抵死不从也没用!”
那两张漂亮动人的脸这样坚定而有趣地看着他。
他很清楚小海的本事。但是这个小女孩?
他们或许美得像天使,可是他却觉得正被两个不知死活的小魔头捉弄着——
“在哪间房间?”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口罩和医院的白制服弄得他全身不自在。
“三零一。”老周四下张望。“应该是最前面那一间,门口没人,我们可以进去看她了!”
“妈的!和作贼没两样!”烈静年咕哝着埋怨,两个人推着医院的杂物车往前走,到了门口便停下来,他正想推门进去。
“别埋怨了!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吧?等一下!里面有人!”老周瞄了窗户一眼。
烈静年轻轻推开门的一角,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会变成植物人的!”阿绿烦躁忧心地说着:“两天了,她不动、不说话,连东西也不吃,程医生也拿她没办法!”
云诵青叹口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卢嫚根本不见我,谁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她一定有她的用意,或许她只是想刺激烈火……”阿绿叫了起来:一对了!她一定是想刺激烈火,怕她真的再也不站起来了!”
门口的烈静年听得一震,老同连忙拉住他,示意他冷静。
“到现在你还替她说话?”云诵青的声音带有怨怼的不满;“什么样的母亲会这样刺激自己的女儿?谁都不知道烈火现在最需要的是她的爱,不是她的刺激!如果烈火真的再也站不起来,她要负一半的责任!”
“诵青……”
云诵青气愤地叹息。“好!我不说可以了吧!烈火的保镖呢?怎么一直没看到他人?”
“他说他出去一下就回来。我看他似乎很难过的样子。”阿绿摇摇头。“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都不会好过的。”
“我再去找程大夫,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们一起去!”
烈静年和老周连忙转个身,在长廊附近佯装整理。
云涌青和阿绿走了出来,笔直往院里走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他们一转进长廊的尽头,烈静年便迫不及待地推开病房走了进去。
一看到女儿他便呆住了。
庆上躺着的真的是他的女儿烈火吗?
“怎么会这样?”老周也傻住了,这和他印象中的烈火根本是两个人!
她了无生息地躺在那里,全身都包满了绷带,露在外面的脸蛋死白而瘦削,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似乎只要了阵风便可以把她吹得无影无踪!
“烈火……”烈静年低唤,走到女儿的床边,泪水忍不住掉下来。“‘烈火……爸来看你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烈……”老周不知该如问安慰他,这种情形连他看了都心痛!
他坐在床畔,握着女儿冰冷的手哽咽地:“怎么他们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烈火,你说话啊!看看老爸……有什么委屈,老爸替你出气!你不要这样!烈火!”
“老烈!或许她睡了,病人——”
“什么睡了?你刚刚没听他们说吗?她是不愿意醒过来!那个自私婆娘不知道怎么折磨她的!我一个生龙活虎的女儿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一定要找她算帐!”
“小声一点!”老周连忙看看门口,“被人听到了一定会赶我们出去的!”
“我是她老子!”烈静年再也遏抑不住地咆哮:“他们凭什么把她从我手里抢走?”
“老列——”
“你们是谁?”萨非猛然推开门奔进来,“快离开那里!”
“你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烈静年忿怒地咆哮:“滚出去!”
萨非冷着脸,那眼光仿佛受困的猛兽一般,随时会扑入而噬。“我再说一遍——离开床边!”
老周正想开口,烈静年已红了眼大吼着扑上去;“滚出去!”
“老列——”
小榭沉默地替她擦药,动作十分谨慎小心。
“你快一点好不好?”烈欣不耐烦地叫。
“我是怕弄痛你!”
“不会的啦!”她叫着:“擦个药擦半天,早知道我就自己擦!”
小榭有些委屈地草草地替她上完药。“好了啦!”
烈欣立刻起身,走到镜子前检视自己脸上的伤口咕哝着:“明天到学校去她们一定又有话题了!管它的!反正快毕业了……”
小榭沉默地收拾着药品,心事重重的。
“你又干嘛了?”
“没有。”
“心情不好!”
烈欣睨了她一眼。“又心情不好?你什么时候心情好过。”
小榭撇撇嘴,突然看着她,“我爸陪烈伯伯去看烈火了。”
“我知道。”烈欣冷下脸来,转身看着镜子。
榭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拉拉她,“我爸有告诉我医院在哪里,我们也去看她好不好?”
“不好!”
“烈欣……”
“我说过不要再跟我说这些,你是真的听不懂中文还是怎么样?要不要我用英文再说一次?”
小榭有点生气地将药箱往桌上一放,抵起唇不说话。
烈欣叹了口气。“而且我哥也去了,他们去看就好了,于嘛非要我去不可?你想看,叫他们带你去就好啦!”
“你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不想!”
小榭只能摇摇头,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电话铃响了起来,烈欣接起电话:“喂?找谁?”然后定住。
小榭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烈欣沉默了很久好半晌才开口:“我再考虑。”
“谁啊?”
烈欣挂上电话之后,脸色错综复杂的:“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
“不要我们的那个女人。”
野心在她的脸上,原本艳丽的脸竟变得有些狰狞。“我对你很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是最好的!”
“我本来就是最好的。”他闲闲地说着,眼睛半眯半开,语气懒洋洋的,似乎快睡着了。
“但是她没死!”
“那是她命大。”
“我不是请你来告诉我她到底有多命大的!”她几乎要尖叫了!“我付你那么多钱为的就是要她死!”
他有些厌恶地睨了她一眼。“死亡是一种艺术!像她那样一个人,值得艺术的死法!”
“我才不管她死得艺不艺术!”她气得俏脸泛绿。“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了!我不要她到时候还活着!你明不明白?”
他起身。“放心,你们中国人有句话——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会完成任务的,但我也会遵守我自己的原则,她将会死得非常艺术!你必须有耐性!”
他说完便走了出去看也不看她一眼,行动优雅得像个舞者。
“神经病!”她咒骂着:“死都死了还有什么艺不艺术?莫名其妙!”
她移动一下自己婀娜的身躯,举手投足之间有种野性的魔力。
也该是时候了吧。她实在厌烦了这种漫无止境的等待!
只要烈火一死,她所有愿望可以达成了。
想着自己光明的前程,她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那将会很快达成的……
“你这个臭婆娘!”烈静年咆哮着,在云诵青和保全人员的压制下动弹不得,嘴里却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我们在医院时逮到他的。”云涌青有些无奈地说。
卢嫚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看着自己的前夫。“你想着烈火只要通知我一声就行了,没必要偷偷摸摸的。”
“呸!”烈静年咬牙切齿地:“我看自己的女儿还要通知你?你这个臭婆娘!我要跟你算帐!烈火在我那里壮得像头牛,到了你手上就被你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你怎么跟我交代?”
卢嫚示意他们放开他。
云诵青有点犹豫,烈静年看起来不好惹,他那种神情像要找人拼命似的。
“没关系,放开他。”
他们只好放开他,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们几眼。“狗腿子!”
“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要不然我叫他们轰你出去!”她冷冷的警告他。
“轰我出去就没事了吗?没那么简单的事。”他龇牙吼着,“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吵得你祖宗十八代都在坟里翻身!”
“烈静年,你到底想怎么样?”云诵青忍不住插嘴:“烈火出意外也不是我们愿意的!”
“你闭嘴!”他吼他:“你是什么东西?我和我老婆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不是你老婆,很久以前就不是。”她平静的纠正他。“烈火现在已经受到最好的照顾,她不会有事的。下次如果你想看她,最好先知会我一声,我会安排时间的。”
烈静年突然沉默下来,像斗败的公鸡一样,所有的气焰都不见了。
是啊!早十多年前她就不再是他老婆了,眼前的女人高贵得像刚从杂志里走出来,而自己不过是个不务正业的老流氓……
“没事的话你请回吧!这次的事我没通知你是我不对,以后不管有任何消息,我一定会通知你的。”她仍是平静的,像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样,眼里无波无浪。
烈静年无主地转身,原先准备好的怒气全都消失无踪了,只能走出这豪华的办公室,走出这根本根本不属于他的地方。
“替我找萨非来,连他都找得到烈火,还有什么人找不到的?”她下令,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那是什么?伤痛?还是忧虑?
云诵青不知道,而他什么了不能间,什么也不够资格问……
“你说话啊?到底打算沉睡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是睡美人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丑?”萨非低语地注视着她,心痛得无以复加。“你的勇气呢?你的勇气到什么地方去了?以前你不是什么都不怕的吗?这一点小打击就把你打倒了!我可以保护你不受任何人的伤伤但我如何能保护你不受你自己的伤害?现在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杀你了,你自己就会先杀了你自己!”
回答他的,仍是一片死寂的沉默,她仍然毫无动静地躺在他的面前,似乎没有任何事足以动摇她。
他知道她听得见的,只是她不愿意做任何回应,而将自己封闭在心灵的最深处。
他可以为她单手屠龙,但他如何面对她这种了无生息的消极抵抗?
“你真的很懦弱……”他说着,悲愤嘲讽地;“有勇气躺在这里当活死人,却没有勇气醒过来和真正的恶魔对抗!”他看着仍然没有反应的她,突然之间觉得非常疲惫真的很疲惫!
如果她决心要放弃她自己,那他究竟还能为她做什么?祈祷吗?
他又苦又涩地笑了直来。几年了?他不曾祈祷,也不再相信祈祷会有任何用处。活在这样的世界,要祈祷还不如先强壮自己,只是现在呢?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仰首望天。
充满了无力感时,除了祈祷,他竟想不出更好的事可以做!
“难得会看到你这样的表情!”
他一震,戒备地转向声音的来处,全身紧绷!“戚小海,难道你不知道有个地方叫‘门’吗?”
“知道,不过门口有狼犬,还得先通过他们太麻烦了。”小海耸耸肩,自窗台上跳下来,走到烈火的床边,充满智慧的眸里写满深思。
萨非看着他,话里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出来的脆弱:“我知道你几乎已经是个一流的医生了,你看她怎么样?”
即使小海知道了什么,他也选择不去刺破眼前这个男人的伤痛。他坐在烈火的床畔,轻轻翻开她的眼睑,继而拿起在她床头那一叠厚厚的纪录,一页一页地看着。
萨非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人缩得越来越紧张。看起来就像根随时会断裂的弦一样。
小海自眼角扫过他几眼,心想他大概只要叹口气,他便会被震得四分五裂。
“小海……”
“你别这么紧张!”小海无奈地看着他,“我不是专家,她这种封闭的现象并不常见,可是我知道如果再继续下去她大概再过不了多久便会变成一具活尸体了。”
“这些我都知道!问题是该怎么办?”他压抑地低声咆哮!
“刺激她。”小海简单地回答。
“刺激她?你觉得她受到的刺激还不够?”萨非怒视他,“如果不是受到刺激,你以为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小海凝视着他,很专注地开口:“萨非,人有时会逃避,有的人是丧失记忆来逃避,有的是自杀,也有的就像她这样,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黑暗对她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在那里,她什么都不必面对,但是可以达到目的。”
“目的?”
他沉默了一下。“你以为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自杀未遂?”
萨非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这样你明白吗?”小海有点悲哀地笑笑,转向床上的女孩。“她不是真的想死,只是已经无法可想了,她得不到她想要的,又无法放弃,只好选择逃避;或许这是个方法,如果不是,她也无须再面对痛苦——那些只要清醒着,就会存在的痛苦。”
“天哪……”
小海耸耸肩,再度面对他,“所以我说要刺激她,让她放弃那些她得不到的,或者让她再度战斗去得到她所想要的——这是唯一的办法。”他停了一下,淡淡地笑了笑。“她是很强韧的,要不然也撑不到现在。不用怕伤害她。反正再糟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