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品通常制造精细。”
维德不耐地踱离他的身边,被他的神情和口气弄得心烦意乱:“不要破坏停火协定。”
他耸耸肩,不在乎地微笑:“既然如此,我可有荣幸邀你出去散散步--在这鸟不生蛋的沙漠?”
她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将手交给他:“当然,毕竟我不是来看鸟生蛋的。”
两人相视而笑,正要走出门,一声矗然巨响使两人都震住,连忙奔向窗户边,外面已喧哗起来。
“军火库被炸了!”
“军火库被炸了!”天际一道凶猛的火舌已席天卷起,隆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
在沙漠中最恐怖的事不过如此!
“糟!”林捷失声叫了起来:“那个地点很靠近大胖的酒店!”
维德的脸色刷地惨白!“小森?”
“啊!如果你失业一定要记得来找我,你是个一流的女侍。”大胖微笑地交给她两杯酒。
小森笑嘻嘻的接过:“我大学四年打工有两年是当侍者,这种工作好玩得要命!”说完又卷入人群之中,像一尾灵活的鱼般在人群中游动,却没将半滴酒洒出来。
半晌她又钻了出来,手上握着一把钞票:“啧!啧!啧!真好赚!”她将钱“拍”一声放在他的面前。
“那是你赚的,不必给我。”
“我只是客串的。”小森摇摇头,将钞票分成两份:“这样好了,你一半我一半,另外你得再请我喝杯酒。”
大胖惊异地望着她:“你喝掉我半瓶威士忌了!”
小森眨眨眼:“有那么多吗?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说得很震惊似的,眼底却有一抹狡猾的光芒。
“你这小老千。”大胖大笑着指控。
小森顽皮地笑了起来:“没人叫你受骗上当,是你自己--”
话声未落,一阵轰然巨响震得她自吧台上跌了下来,人群顿时如狂乱的洪水般冲涌了起来!
“小森!”大胖的叫声淹没在爆炸声中,他头上的瓶瓶罐罐全打在他的头上,血流了下来,他浑然不觉,只顾着拨开人群找小森。
“小森!”
狂乱的人群终于走掉一大半,另一半全奔到窗口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火光照映得整座城像白天一样。
“小森!你怎么样了?”大胖吓得脸色泛白。小森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他连忙扶起她,审视她身上的伤痕。
小森低低呻吟了一声,睁开眼睛:“我没事,现在可真的知道群众的力量有多可怕了……”
“你差点被踩扁!还有心情开玩笑!”他担心地轻斥,扶着她站起来:“有没有哪里受伤?”
“大概没有。”她咬着牙站起来,觉得自己刚被十头大象踩过--然后她重重地呻吟,一手扶着腿。
“怎么啦?”他索性抱起她放到椅子上,蹲下来审视她的脚:“脚痛吗?”
“大胖!你的头在流血!?”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傻傻地笑了起来:“好像是。”然后又看她的脚。
小森大受感动,拼命咬着唇苦笑:“我的脚没事,可是你的头在流血,你看起来像制造失败的科学怪人。”
“唔,反正没人见过成功的科学怪人。”他蹙着眉咕哝:“看样子是扭伤了。”
小森抓起桌上的抹布替他试掉那一头一脸的血。
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被珍视、保护、开心--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整日嘻嘻哈哈,没什么目的的活着,朦胧中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着什么,而现在竟在八千里路外的这个男人身上找到,被触动。
大胖抬起头来,惊见她满脸泪痕:“怎么啦?怎么啦?很痛是不是?我太用力了?怎么--”
“没有。”她哽咽着,喉咙中仿佛塞了一块重铅般的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流泪。
或许过一会儿,那份感觉便会消逝,可是至少现在--这一刻,她觉得十分幸福,若问她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弹药库炸了,火势很快会蔓延到这里来的!”厨师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打断这一刻,“快想办法!”
大胖立刻站了起来,换了个人似的镇定冷静:“先叫大家把老人及小孩送到地下道去,反正是救不了火的,先救人要紧!”
她差点忘了这间酒馆是这个城的‘地下工作站’,所有的人都以大胖为首,参与走私的工作。
该说他是什么?走私客?或者是‘侠盗’?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惜眼前这个侠盗和凯文科斯纳实在有着天壤之别。
“你还能笑?”大胖交代完一些细节之后回过头来,忍不住叹息:“一般女孩子现在都该大哭的!”
小森耸耸肩,泪痕犹在,却笑得十分开朗:“可是我是席小森啊!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有志气。”他赞赏地点点头,背过身:“上来吧!”他拍拍自己的背。
“做什么?”
“背你到安全的地方,不要和我争辩,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小森乖乖闭上嘴爬到他的背上,他的背宽厚得如一堵墙:“可是你应该抱我才对啊!电影里都是那样的。”她咕哝。
“电影里的男主角没有我胖。”他背起她往外跑:“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火已蔓延到酒店的屋顶。
他大吼:“他不需要和真的火赛跑!”
“小森!”维德狂奔在街上,跟着林捷盲目的跑着,不断和迎面而来的人群冲撞,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没多久,整座城已陷入火海之中!
那是令人毕生难忘的噩梦!
惊恐的尖叫声!
孩子的哭泣声!
人群惶乱的奔跑和火焰狂恣的怒吼声-- 交织成一片可怕的景象,而身处其中,浓烟、火舌、哀嚎--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她被浓烟呛得几乎喘不过起来,泪水狂乱而绝望地奔流在她的脸上。
眼前闪过过去几年来的一幕一幕-- 小森的笑、小森的泪、小森考上大学、小森进报社-- 那个才上初中便与她在一起的孩子,那个总以崇敬的眼神望着她的孩子-- 而她一手将她送进了死神的怀里!
她脚下一绊,整个人扑倒在地,惊恐、绝望仿佛火势一般席卷了她,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林捷奔到她的身边:“没时间哭了!快走!”
“小森--”
“我们会找到她的!”他的语气无比坚定,仿佛小森就在眼前似的!
他扶起她,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不自觉地以他的生命保护着她:“快!要不然还没找到她,我们两个要先变成烤乳猪了!
维德强忍住狂乱,遵照他的指示保持冷静。
奇怪的是就这样躲在他的怀里,她似乎真的无所畏惧了起来-- 曾以为棋是世上最温暖的男人-- ”你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浓烟中冲出一名灰头土脸的男人朝他们大吼:“那边全毁了!”
“小森呢?”林捷冲了上去,维德仍在他的保护之下。
“我送她到地下道了!”大胖吼道:“你们赶快也到那里,只有那里不会被火烧到。”
“那你呢?”
“我还要找找看有没有人被困住。”话声一落, 他又奔入浓烟之中。
林捷喃喃诅咒一声,低头望着她:“快走,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然后呢?”
“废话!”他闪过一片倒下来的火墙大吼:“当然和他一起去救人!”
在这一刻,她重新认识了这个名叫林捷的男子。
第三章
当林雪走下飞机,看到他的二哥时,忍不住睁大了她美丽蔚蓝的双眼,吹了声口哨:“你看起来很精彩!”
“谢谢!”他没好气地回答;整个晚上他都在火场中奔波,救了一个病得半死的老人和一个吓得半疯的女人,弄得灰头土脸、疲惫不堪,却还得在下午两点钟到机场接他这个美丽、刁蛮、骄纵的妹妹。
他很奇怪昨夜那场大火为什么没把机场烧光?或令政府宣布戒严!至少那样林雪就来不了了,可是现在她正站在他的眼前,甜甜地笑着--干净而且清爽得令人憎恶!
“你到底来做什么?”他忍不住低声咆哮,看到她神清气爽的样子简直令他疯狂!
林雪笑眯眯地指指自己的胸前的牌子:“看不懂英文吗?我是外国使节,来做亲善访问的。”
“亲善你个头!你有病?”他骂道,不自觉地接过她手上的行李:“老哥知不知道你发神经病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当然知道。”她嚼着口香糖,满脸的不在乎:“我另一项伟大而艰巨的任务便是担任屠龙骑士,来搭救你这个落难的笨蛋!”
“凭你?哈!”他不屑地干笑两声,斜睨他美艳不可方物的妹子:“我大概得在这里老死腐烂!”
林雪噘起樱唇不悦地横了他一眼:“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他呻吟一声:“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改变志向要当个外交官的?上次见到你时,你还信誓旦旦要当个舞台剧演员。”
“你上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她皱了皱鼻子:“八百年前的事了,你没听过女人很善变吗?我一年改变一次算是最保守了,上个月我还想学你浪迹天涯呢!”
“如果你没先被林奇捏死的话。”
林雪笑吟吟地:“他现在才没空理我的死活,魏吉儿已经快把他整疯了!”
提起他那可爱得一如洋娃娃的嫂子,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吉儿的确是林奇的克星,只要一分钟没见到她,林奇便如同一头焦躁不安的大熊,而在她的面前,不管他如何张牙舞爪,只要吉儿轻轻一个眼神,林奇便再也神气不起来。他们总戏称吉儿是马戏团里的女驯兽师。
林奇可不是个惧内的人,他只是深爱他的小妻子,珍若性命!
他没见过比他们更幸福恩爱的夫妻!
他是否也会那样的幸运?
林家两个誓不结婚的儿子都已先后结婚、订婚,而且恩爱异常,那他呢?
眼前似乎浮起江维德那不苟言笑,却闪着伤痛的脸-- “哇!真精彩!”雪儿愣愣地望着眼前仍微微冒着黑烟的城市:“昨天在飞机上,他们可没告诉我要住在废墟里。”
“痛哭流涕吧!这个城市有三分之二都已经成了废墟了!”
“那另外的三分之一呢?”他满怀着希望问道。
林捷笑吟吟地望着她:“淹水,亲爱的,沙漠里淹水你听过没有?”
“太扯了!沙漠里居然会淹水!”林雪匪夷所思地瞪着她的房间。
林捷将维德及小森也接了过来,四个人啼笑皆非地望着湿答答的皇家酒店房间。
“别抱怨了,他们为了争取你们的好印象,什么地方都没救,就只抢救了政府厅和这家酒店,用光了所有的水,就算是有点湿也是值得原谅的。”林捷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有点湿?”林雪提起湿答答而且散发着焦味的床单瞪着他:“你的这个叫‘有点湿’?我可以在上面游泳!”
“要不然你想怎么样?”他回瞪她:“搭下一班飞机滚回去吗?抱歉,机场已经封锁了,你至少可以跟着大使团回去,我们可还得留着受苦,废话真多!”
林雪懊恼地抱怨。
林捷转向维德及小森,她们两个这一夜也没闲着,全都忙着帮助受伤的人及照顾亲人失散的小孩,两人看来全都极度疲惫而且憔悴。
望着扶着小森的维德,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温柔起来:“那么赶快梳洗一下休息吧!我也要找个地方把我自己弄干净,等一下再过来带你们出去吃饭。”
“可是我们的衣服和证件都还在旅馆里。”维德有些犹豫,看到美丽异常的林雪,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狼狈,她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了。
“先穿我的吧!”林雪拖出她的大行李箱,有些滑稽地笑了起来:“我的管家把我的衣橱全装进去了,你们要穿什么都有。”
林捷忍不住大笑,也只有雪儿会可爱到这种程度,她从小被他们三个男人宠得无法无天的,却连日常生活的任何一点小节都不会处理,每次出门都似搬家!
“你好好照顾她们两个,小森的脚扭伤了,在我找到医生之前不要让她乱走动。”
“哦,那没问题。”林雪立刻蹲了下来,审视小森已肿了起来的脚踝:“我就是一流的中医。”
“什么时候的事?”他强忍着笑斜睨她。
雪儿侧着头,很认真地想了一想:“大约半年前。”
半个钟头后,维德已和雪儿成为莫逆之交。
初次见到雪儿,定会被她那份美艳不可方物的气质给震撼住,可是没多久便会发觉,林雪其实只是个没有心机的孩子。
她是有点被宠坏了,有些任性、十分率直、甚至是天真的,可是她很好相处,乐观好动,几乎静不下来,善良而且没有心机。
雪儿非常喜欢说话,而且语不惊人死不休。
比如她会突然开口说:“林捷喜欢你。”
维德眨了好几下眼睛,过了十秒钟大脑才接收到她的讯息:“什么?”表情十分不可置信。
雪儿用力点点头:“是真的,我最了解他,他很喜欢你。”
她只觉得啼笑皆非:“我和他一开始见面便处心积虑要置对方于死地,你说这叫喜欢?那如果相爱岂不是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我不会看错的。”雪儿十分坚持:“他很少动情,我上次看到他那种眼神大概是十年前,他初恋的时候。”
“那个女孩还活着吗?”她忍不住笑问。
林雪噗嗤一笑:“当然,而且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
“真是万幸。”
“我是跟你说真的!”
“维德的脑袋是用高级水泥做的,你对她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小森打开浴室的门,一跛一跛地走了出来:“我的脚真的好多了!谢谢你!”
“不客气,反正我学了三个月也只学到这个。”她耸耸肩。
“为什么?”小森对眼前这个蜜金色头发的美女十分感兴趣。
雪儿有些懊恼无奈地摊摊手:“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做任何事都不能专心,而且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让我保持三个月以上的兴致!你绝不会相信我到底学过多少东西!”她扳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数道:“心理学、戏剧、医学、电脑、法律、文学、天文、地理、电影、摄影、运动、科学,我甚至学会打麻将,时间最长的戏剧我也不过学了一年。”
“怪怪!近乎全能!”小森摇摇头:“你一定有过人的天赋!”
“才怪!我大哥快被我逼疯了,从中学到现在,大概全美国的学校我都念过了。”雪儿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只是好奇心旺盛罢了。”维德安慰她。
“从开始到上学旺盛到现在?”雪儿大笑摇头:“不!我猜不是,我只是容易厌倦。对任何事都是这样,我这一生从未认真做过一件事,我大哥最痛恨我不负责任,可是我的确如此,很多时候我只不过是在逃避责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