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道的火把熊熊燃烧,跳跃的火焰照亮了小屋门前的空地,也照在村人狰狞的脸上。
冷翠无助的抱着幼儿,美丽的脸上满布泪痕,看着眼前曾经熟识的村人,如今却是逼他们母子走人绝境的凶手。
她无奈、痛苦、慌张,只能流着泪恳求,“我求求你们放过我们母子俩吧!我们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村子,绝对不会再回来了。怀风他还那么小,他才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啊!我求求你们放过他,求求你们……”
说到后来,她已经泣不成声,但是村人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软化。
他们今天到这里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死妖怪的儿子!这个目的没有达成之前,他们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冷翠虽然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但是她和妖怪私通,还生了孩子,就算那个妖怪丢下他们母子俩,她还是念念不忘,居然还替孩子取名怀风。
风,是那个妖怪的名字其中一字,她到现在居然还不后悔将自己献身给妖怪。像这种寡廉鲜耻的女人,他们根本就看不起她。
“冷翠,你快点让开!”村长手中杖子一挥,就往他们母于俩身上打去。他不在乎会打到谁,反正在他看来,两个都该死。
当木杖挥落时,冷翠将孩子拉进自己的怀中,拼死的保护他,自己心甘情愿的承受一下又一下无情的杖打。
怀风吓傻了。
他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在这些人来之前,他和娘亲一直生活的快快乐乐的,他没有见过其他人,他的生命本来是一片的光明快乐。
但是现在,这些人破坏了它,他看到娘的嘴角慢慢渗出血丝,可是她还是紧紧抱着他,口中一边不停的向其他人哀求。
他不停的哭,拼力想擦去娘嘴边的血,但是怎么擦都擦不完。最后,他满手是血,可是娘的嘴角还在流血,好多,好多血....
“不要,不要打我娘!”
他一把推开娘亲,哭喊出来,当木仗朝他头顶落下时,他什么都没有多想,一手捉住那木杖,便往旁边狠狠甩开!
村长没有料到一个小孩子居然会有那么大的力量,连人带着木杖一起被甩飞出去,狠狠的撞上旁边成堆的木材。
“你们都走!我不要看到你们!滚!滚!滚!”短短的脚在地上狠狠的跺着,他并没有察觉村人讶异又害怕的目光,满脑子想着要保护他的娘。
他不许这些人欺负娘!
冷翠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在火光的照射下,他原本纯黑的眼已经变成了鲜红色,头上原本只有末端是银色的发如今已经延伸到一半,还有他的牙齿……
她突然浑身一震。
“怀风,过来这里!”她颤着声音开口,忆起一件可怕的事实。
这孩子,继承了他父亲的妖力。
他也是一只野兽,他的身体里流着妖怪的血,而她知道如果他体内那一半的血现在苏醒,眼前这些村人绝对没有人可以活命。
她看过夫婿大开杀戒的样于,知道那有多可怕,她不要自己的孩子变成一只杀人不眨眼的野兽。
“快过来,怀风,过来娘这里。”
“别让他们在一起!”村长大喊,“快把冷翠捉起来,这孩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妖怪!”
村长的话就像一个咒语,村人看着他的目光慢慢转变了,
那是饱含恐惧和杀意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凶猛的野兽,随时准备扑杀它。
“我不是妖怪!”怀风用尽全身的力只大喊,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四周爆出强大的气流,往四周疾射出去。
包括冷翠在内,没有人闪躲的过,每个人全被强大的力量往外推,抛到空中再落下。
察觉自己做了什么事之后,怀风惊恐万分,他发现娘流血了,而这一次,却是因为他所致。
他哭着想跑到娘的怀里,冷翠却被村人一把捉住,将她扯进人群之中。
“不要乱动,小妖怪!”村长一手捉着冷翠,一边扬声的道,“你娘在我手里,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自己了结自己,不然我就先杀了你娘,再杀你!”
怀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有好半刻动也没动。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这样对待他和娘。
他们一直离村子远远的,他也一直听娘的话,从来不踏进村于里,就算被村里的小孩欺负,也总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欺负他和娘?
“放开我娘……”他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水掉下来。“放开她,你弄痛她了,你看见没有,她在哭了,你快点放开她!”
村长恶声道:“只要你赶快自我了断,我自然会放了她。”手上的力道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重。
怀风慌乱的看着四周站立的村人,只见他们的脸上只有杀意,完全看不到对他们母子的怜悯或同情。
渐渐的,他的眼神变了。从原来的慌张失措,逐渐冷静,最后凝聚了强烈的恨意,像是利刃一样,急急射向四周的村人。
当村长接触到他的眼神时心中不禁一惊。
那看来一点也不像一个七岁的小孩,那眸中盛满的杀意,就算是再冷硬的人看见了,都不免要心中一寒。
“放开我娘……”他再次开口,声音已不再像方才的软弱无力,而是充满了恨意和杀气。
“我要杀了你们…我发誓,我会杀光你们全部!”
村人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冲人人群之中。
众人吓的纷纷将手上的火把向他丢去,数十支火把齐向他飞来,他马上顿住身子想要往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
无情的火焰先是爬上他的衣角,然后蔓延到其他的部位。
“怀风!”
冷翠挣扎着想要上去帮他灭火,但是其他的村人却不肯让她过去。她只能流着泪看他痛苦的尖叫,却还想冲上来救她。
“娘,我会救你的,娘!”
“怀风,你走!”冷翠忍着心痛大喊,“你一个人走,不要管我了,快点去水池灭火,快去!”
他摇头,用手去拍打火苗,想要将身上的火焰拍媳,即使那焦的的味道已经布满四周,他却还是满不在乎。
他几乎感觉不到痛,他只知道自己体内也有一把火在烧,呐喊着要让这些人也尝到他和娘亲的痛苦。
他想要这些人死!
“你快点走啊!娘没事的!你再不走,娘就死在你的面前!”
“娘!”
他一边拍打着,一边想接近她,但是村人却迅速架着她往后退。
“你不听娘的话了吗?快走!”冷翠看着他那银白的发逐渐被火焰吞噬,大声哭喊着,
“你再不走,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快走啊!”
怀风走了。
他一边哭,一边奔跑着从此消失在这个村子里。
怀风消失了,数年之后,银狐出现。
第一章
银狐,在村子里,每每有人提起这两个字,总是会吓坏一群村人。
自秋沅音有记忆以来,这两个字就是大家的禁忌。
偶尔有人提起,总会看见老一辈的村人惨白着脸,口中不停喃喃念着报应诅咒之类的话。
从来没有人见过传说中的银狐。
人人都说他是残暴的妖怪,天生以杀戳为乐。曾经有人在山上失踪了几天归来后,说他见到了银狐,而银白的长发,鲜红的眼睛,狰狞丑恶的脸,和长长的爪子及长满了身上的长银毛就是他被描述的样子。
沅音很努力的想像过银狐的样子--根据这些描述--结果出现的是一只半人半兽的可怕模样。
几乎每隔半个月,村长的门前就会放置一张纸条,上面请楚的写着要求进贡的祭品。
大部份是一些食物--很多的食物。
为了应付银狐的需要,村子里有半数的家庭没有办法好好吃一顿,所有的东西全被优先列为祭品,剩下的才是村人拥有的。
她一直觉得很奇怪,如果这只妖怪真像村人以为的那般神通广大,为什么还需要村人的祭品?
她从来没有提出心中的疑问,因为她知道村人早就被盲目的恐惧所蒙蔽。住在村子东边树林里的卓姥姥曾经对她说过,他们是因为心虚而害怕,因为十五年前,他们做了一件错事,而现在正为此付出代价。
或许这正可说明为什么村子允许银狐掠夺他们的食物。他们的财产,而村人们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她耸耸肩,将水桶自井底拉起。
虽然她很好奇到底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而那事又怎么会和一只妖怪扯上关系,但是她还有许多工作得做。
天还没亮,娘应该还没起床。她必须先煮好粥,再烧热水,然后再去莱田里看看有哪些莱已经可以收成了。
这个村子向来是自给自足的。
她们自己种自己吃,有其他的需要就用家里的东西去和别户人家换。莱田是她们唯一的依靠,所以沅音向来很勤奋下田。
她将水提进屋里,升了火,才刚煮好粥,就听见外面传来的吵杂声。
“银狐发怒了!”有人大叫,“他要我们准备活人献祭,他要把我们全都杀死了!”
她摆好碗筷,好奇的走到门边,探头出去看。
“沅音,发生什么事了?”
屋后,余大娘的声音响起。
她转过头,轻声安抚母亲,“没事的,娘,我出去看看。”
冷风穿透她满是补钉的衣服,她弯曲身子,两手抱着自己,慢慢踱向村子中央的空地,村长正和一些老人脸色沉重的说着话。
她默默的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村人脸上有的惊慌,有的害怕,也有的是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沅音走向另一边的卓姥姥,低声的问:“出了什么事?”
卓姥姥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哀伤的表情。
“村长刚刚看到门前的纸条,人的食物再也无法满足银狐的胃口了,他要人,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年轻的女孩子。现在村长和其他人正在商量办法。”
沅音尽力不露出自己的恐惧,但还是忍不住惊喘了一口气。
这个村子里年轻人剩下的并不多,大部份的年轻人一旦成年,就迫不及待的逃出这个深山小村,到外头的大城去发展。
她是年轻人,而且还是女孩子,她有可能被选中做银狐的祭品。
这个念头让她的呼吸几乎停止,一时间,她既不能动也无法呼吸,恐惧慢慢的渗入她的肌肤,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卓姥姥同情的看着她。“我会替你祈神的,沅音,我不希望他们选中你。”
祈神?
她环视在场的村人,在心里大概的数了数村里符合条件的女孩,绝望的发现居然只有五个,而其中两个就是村长的女儿,她怀疑求神有什么用?
“各位村民!”村长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往中央的方向望去。“我想你们都知道了,银狐这次要我们献出我们其中一人的女儿,他要求我们为他送去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否则要杀光我们全村…”
每个人听到这句话,都发出了惊呼声。
“我们可以拒绝,但是这样一来,全村的人都要做好血战的准备.或者,我们也可以顺从,挑选一名年轻女子,让她的牺牲能够换取全村的安乐,你们必须做一个决定。”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她的四周响超,有人宁愿血战也不愿牺牲无辜的女孩,但是大部份的村人都倾向另外一边。
血色渐渐从她脸上一点一滴的退去,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选中,她几乎忍不住转身拔伍就跑。
但一想到这种举动反而可能更引起别人的注意,她便忍了下来。
她或许害伯被当成祭品,但让她更害怕的是:一旦她被选中,娘亲该怎么办?娘病的那么重,没有人照顾是不行的……“现在,该做决定了。”村长的声音再度传来,脸色凝重。“银狐要我们在天黑之前将这个女孩子送到山上,我们最好赶快决定。要顺从银狐要求的,站在原地。不顺从,就从人群里走开。”
大部份的人都站立不动,只有少数人走开,而沅音便是其中的一个。
她看着那些人漠然的表情,心里感觉到一股愤怒逐渐升起。
他们宁愿牺牲无辜的女孩,只为了保全自己的安全,她真想大叫的问他们晚上怎么还睡得着?难道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她一定是喊了出来,因为所有村人全转头看她,有的人是震惊,有的人是惭愧,也有人是谴责和不敢置信。村长沉声道:“沅音,你应该知道如果不答应银狐、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谁也不愿意这么做。”
“它几乎掠夺了村子的一切!”她大叫出来。“你们给它一切!食物、药草,鸡鸭马羊,现在还包括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也许你们之中大部份的人没有女儿,所以觉得没有关系,但是下一次呢?你们要将自己的妻子献给它,儿子献给它,还是你们自己?”
她听到身边的妇人惊喘了一声。
没有人开口,沉默笼罩了所有人,包括死亡的阴影。
他们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是更知道他们反抗的下场只有死。顺从还有活命的希望,反抗却连一点机会也没有。
何况,十五年前的事还萦绕在他们的心头,在这种顺从的背后,多少也有一点后悔的心态作祟。
“这是村子欠它的。”村长静静的道,“就算它想杀死全村的人,我都不感到惊异。”
沅音微微张出,不敢置信的看着村人们慢慢点头。
“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你们甘心等死?”
没有人理她。
在村长宜布决定之后,其他人开始讨论起人选。
她决定自己最好尽快离开,也许还应该马上逃离这个村子。但怎么进?娘病重,根本没办法下床行走……
她一边奔跑,无助的红了眼眶。
在所有的人选中,她是最可能被挑中的。因为她们寡母孤女,根本没有反抗能力。一想到自己必须去面对可怕的银狐,她就忍不住颤抖身体。不,她绝不让村人将她献给妖怪当点心。她几乎是一路跑回家中。
一进到屋里,她马上把门拴上,并且将桌椅、木橘、锄头,任何可以搬的东西搬到门前堵住。“沅音,发生什么事了?”余大娘微弱的问着,不解的看着女儿脸上害怕的表憎。“没事的,娘。”她深吸一口气,安慰娘亲也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你好好休息,不用理我。”
当床上传来规律的呼吸声之后,她缓缓退到角落,贴着墙壁坐下来,双手抱住膝盖,对着门的方向全神戒备。
天亮了,鸡啼声此起彼落,外面每每有声音传出,她都惊的差点跳起来,生怕是村人挑中了她,就要捉她去当乐品了。
她不记得自己坐了多久,又是何时睡着的,当她回来时,门外已经聚集了几乎整村的人,而男人正试着担开木门。
“沅音,出来。”
村长威严低沉的声音响起,配合着那一下又一下的担击声,让她的心也随着一上一下的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