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建筑”会客室内,远方友人来访,身为总经理的辛皓炜特地放下所有公事,亲自招待。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辛皓炜笑着问。
“辛氏台风。”来人懒洋洋地回道,略显低沉的男性嗓音里,带着一种特殊的腔调。
“很好笑。”辛皓炜很捧场地回以一笑,然后落坐,啜了一口秘书刚送进来的热咖啡。“你这个香港饭店业的大亨,没事不会来找我吧?”
“来找你叙旧不行吗?”
“当然可以。”辛皓炜慢条斯理地道:“不过,我们都很清楚,对你这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而言,没有因私忘公这回事,所以你还是先把来意说一说吧。”
他辛皓伟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霍瑞克了,哪会不知道他一向的行事习惯?在瑞克眼里,没有什么比创造利润更重要。
当然,瑞克不是个完全的工作狂,也不是不懂得放松自己享受生活。该工作时工作、该放松时他绝口不提公事,但那些享乐主义从来不会影响到工作的意志。
事实上从两人相识以来,在某方面来说,瑞克比机器人更像机器人,有某些原则,他就是不会打破。
“我看中一块地,想找你作投资。不过,我也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瑞克说。
“什么事?”
“那块地的所有权,在五年前曾经属于辛氏建设,后来又转到另一个人的名下——辛皓薰。”
“小薰?”辛皓炜温尔一笑。“你说的应该是台中美术馆前的那块地吧。怎么,你对那块地有兴趣?”
“对。”瑞克点头。“我想投资那块地,与辛氏合作建成公寓大楼。”
“五年前,我也曾经那么想。不过后来……”辛皓炜耸耸肩。
那个地点,如果建成公寓来卖,将会是一笔不小的利润,所以五年前他才会收购那块地。但是后来,他唯一的宝贝妹妹喜欢那个地方,所以他和父亲二话不说,便放弃可以轻易到手的几千万利润,将那块地给了妹妹当成年礼物。
“后来就送给了你妹妹当生日礼物?”这件事,瑞克曾经耳闻过。“我还以为女孩子会比较喜欢衣服或者珠宝之类的礼物,怎么你妹妹却是喜欢一块地?”而且偏偏挑中一块可以生财的黄金地,这个礼物,也未免送得太大了点儿。
“她是我妹妹。”辛皓炜耸耸肩。
辛家男人疼这个妹妹,在商业界里是出了名的。因为母亲去世得早,妹妹成了辛家唯一的女子,而且又排行最小,自然就得人疼。可以说只要她要的东西,辛家男人都会尽力替她取得。
小薰虽然从小受尽娇宠,不过却没有太多娇奢的习惯。那块地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主动提出来要的东西,辛家男人当然是尽全力替她达成愿望。别说只是放弃几千万的利润而已,就算再倒贴个几千万来盖出豪宅,他们都会办到。
“你会不会疼妹妹疼得太过了?”瑞克挑起眉。他从没见过有哪个家族会把自家的女人疼成这样的,包括他自己都不会。
“如果她是你妹妹,你也会疼她。”
“言归正传。”别人家要怎么疼妹妹不关他的事,还是谈他的投资计画比较重要。“我调查过那附近的住户了,大部分都愿意高价出让土地,就只差你妹妹所拥有的那块地。”而且那块还特别大。“如果能把附近的地皮连接起来盖高品质的住宅,以现在的市价来算,利润至少数十亿,我们五五对分,你觉得如何?”
“我放弃。”辛皓炜连想都不想。
“皓炜……”瑞克皱起眉。
“瑞克,不是我对赚钱没兴趣,而是那块地的所有权人是我妹妹,她不可能同意出售的。”辛皓炜笑着说。他当然知道那附近地皮的价值,可是事关他妹妹,他宁愿损失利益,也不想逼他妹妹做任何事、或者让她难过。
“如果我能说服她出售呢?”
“不可能。”辛皓炜摇头。
“如果能呢?”
辛皓炜想了下。
“好吧,如果你能让我妹妹高兴地签下卖地同意书,我们的合作就成定案:甚至利润六四分——你六我四,都行。”辛皓炜大方地说。
“一句话?”瑞克眉一扬,有绝对的自信。
“一句话。”辛皓炜点头。“不过……如果你不能说服小薰呢?”
“那么,我旗下的饭店与你们旅行社的合约佣金,明年度少收一成,如何?”各以一成利润为赌注,很公平。
“成交。”辛皓炜点头。
第一章
说起台中,嗜吃下午茶的人,绝对不会错过在美术馆周围,那一间间造型特殊、有着独特风格的咖啡屋及茶铺。
在逛完充满文艺气息的美术馆后,能进到一家特别的店,边吃可口的下午茶,边望着店外的景致,那是多么轻松惬意的事呀!
本着这个想望,花语很早就立志要开一家温馨的咖啡店,并且要提供很好吃的点心和蛋糕,让所有的客人都吃到扬起满足和愉快的笑容,这样她就很开心了。
因为住在中部,又特别喜欢美术馆周围的气息,再加上好友提供的地点,这个愿望,终于在三年前实现。
在台中美术馆周围的一角,有一栋与两旁屋子都隔着一段距离,写著“薰屋”的淡紫色三层楼建筑物,屋顶缀以深紫色的砖瓦,面有四家店铺那么宽,可是却只隔成两家店面,一家挂著“瑶”精品店的招牌:一家则是“花语”咖啡屋。
当夕阳余晖照上大地,霍瑞克一身西装笔挺,将车滑进停车位后,望了今天挂上休息牌的精品店门口一眼,便推门走进咖啡屋。
“呃,先生……”在店里的花语才出声,立刻被打断。
“一杯蓝山。”他迳自走到落地窗前的位置坐下,不理会吧台里那个小女人瞠目结舌的反应。
花语为时已晚地想起,她忘记把玻璃门上的牌子转成“休息中”了。因为今天下午生意太好,点心早早就卖光,而她的头从早上就开始晕,到下午已经变成痛,喉咙也很不舒服,她才收拾好店里,打算提早休息,结果这个客人却突然跑了进来。
看见他脸上不太友善的表情,花语忍住头痛,乖乖地煮咖啡,没胆上前告诉那位先生,她想打烊了。
在花语努力撑住自己的同时,霍瑞克正以苛刻的商业眼光,瞪着这片土地。
真不敢相信会有人这么糟蹋这片黄金地段,除了这栋三层楼的建筑物外,屋子四周加起来至少还留了约一百坪的空地,拿来当庭院、栽植草皮,这未免太浪费了!
“蓝山,这位酷酷又凶凶的先生来得很不是时候耶!我头痛,万一把你煮坏了,那位先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砸店……”
霍瑞克眼神转回来,瞄了一眼在吧台里不知道在碎碎念什么的小妹。煮咖啡就煮咖啡,她在自言自语什么?
“先生,您的咖啡。”花语捧着煮好的咖啡送到他面前,然后附赠几片手工饼干。“请慢用。”
“等一下。”霍瑞克沉声唤住她。
“还有事吗?”花语抓着托盘,忍住一声咳,小心翼翼地问着。
她最怕那种老是绷着一张脸的男人了,因为,他们通常都很严肃,也很凶。
“这层楼是属于你的?”
“不是,我只是租户。”她手捣住唇,闷咳了声。
“那么屋主是辛皓薰小姐,对吗?”
打听小薰?花语狐疑地瞄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他眼一沉,她吓得差点倒退一大步。
“呃……呃……咳!”她现在不只头痛,还很害怕。呜!瑶瑶跑哪里去了,快点来救人喔!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快说!”霍瑞克没耐性地道。
“这……这个……”花语更害怕了,小小的脸蛋藏到托盘后面,眼睛瞄着门口,准备随时转身就跑。
他眉头皱了起来。这女人在怕什么?他又不会吃了她,只不过问她个问题而已,她干嘛伯成这样?
看着她一副随时要昏倒的模样,霍瑞克一把抓住她手腕,想把她拉到自己对面的位置坐着,好让他能问出他要的答案。不意,一碰到这女人的手,却发现她的体温烫得吓人。
“你怎么了?”这里是冷气房耶!她再怎么热,体温也不可能高成这样吧?
“你你你……放、放开……”她无力地扭着手,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像要哭了。
瑞克放开手,然后翻翻白眼,“我只是问你问题,又不是要非礼你,有必要这么害怕吗?”
“我、我……”头好晕!花语眼前开始出现黑暗,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往地上跌去。
“喂!”霍瑞克及时伸手抱住她,不然她那颗头就要直接撞上地面了。而一抱住她,他才发现她根本是全身烫得厉害。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望了望四周,店里没其他客人,他又不认识她,但也不能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
“该死!”他低咒一声,横抱起她,一张俊颜皱得死紧,放她进车里后,认命地往医院开去。
就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害这个女人当场昏倒在他面前!?
拜托,感冒不都是早有征兆的吗?发现到自己不舒服,她不会赶快休息,或是去看医生什么的,还撑在那里开什么店!?
“放心,只是流行性感冒,我已经替她打了退烧针,等她醒来,你们拿了药就可以出院。回家记得多让她休息、按时吃药。如果又有什么症状,再赶快带她来医院。”医生交代完,就迳自去看下一位病人,留下他一人独自在急诊室的病床旁。
霍瑞克直直瞪着病床上的娇弱女人。
他现在应该做的事,是安然在饭店里连线回香港的公司,处理一些公事,而不是在这里充当看护,陪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女人!
霍瑞克很想转身就定,至少他把她送到医院来了,这也该算是见义勇为了吧!
但是,望着病床上那张脆弱的脸庞,想离去的步伐,却怎么都迈不开。
她看起来很小,比较他超过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她的身高只能用“迷你”来形容;小小的五官组合在不大的鹅蛋脸上,配合她怯生生的表情,又是一种很小的感觉。
想到她方才惊吓的表情,他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他长得很可怕吗?他并不自恋,但由别的女人对他的反应上看来,他至少拥有俊帅、多金、高大,这几个够让女人前仆后继的优点。
从来没有女人一看到他就怕的,她是头一个。
“咳……”病床上的她忽然动了下,一睁开眼,便看见他那严肃的面容,她拉着被子惊吓地缩了下。
霍瑞克脸上的表情立刻又沉了好几分。
“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你……我……”看着四周白白的一片,再闻到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她怀疑地问:“这是医院?”
“不然你以为是哪里?”他没好气地反问。
“可是,我怎么会在医院?”她满脸疑惑,一手不忘捣住唇,降低咳嗽声。
“你发烧超过三十九度,又在我面前昏倒,除了医院,你认为你还能去哪里?”
“呃……谢谢。”她低头,一副忏悔样。
她好像错了,她不应该“以貌取人”的,这位绷着脸的先生其实有一副好心肠,她不应该怕他的。
“先量一下体温。”他拿起刚刚医生留下的耳温计,让她自己量。
三十七度八,嗯,看来已经渐渐退烧了,很好。
“走吧,去拿药,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哦。”她翻开被下床,头突然一阵晕。
“小心一点。”他及时伸出手扶在她肩上,确定她站稳了,才放开。“能走吗?”
“可以。”她点头。
“走吧。”一路领着她到柜台,他等她填就诊资料,然后批价。
突然,她拉了拉他衣袖。
“怎么了?”他回头。
“我……我没有带钱。”她小小声地说。
他浓浓的眉又皱了起来。“麻烦。”嘴上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掏出皮夹,抽出两张干元大钞给她。“拿去。”
“不用这么多,一张就够了。”她把钱交给收费的小姐,然后一手拿回找的钱、一手拿着药包,再将找回的钱交还给他。
“不用,你留着吧。”
“喔,回店里,我会还你的。”她保证,她不会赖帐的。
“无所谓。”他打量着她的神色。“要我送你回去吗?”
“可以吗?”她神情一亮。“会不会太麻烦你?”
“你不要再昏倒就不会麻烦。”他转身往外走。
花语赶紧跟上。
“我、我叫花语,蓝山先生……”
“蓝山?”他停步,眉头一皱。
“呃……你之前在店里,是喝蓝山没错吧?”
他点头,继续走向停车场,然后以遥控开了车锁。“上车。”
“好。呃,先生,咳……”她捣住嘴,等喉咙里的不舒服过去,才又开口:“如果你没有事,我请你吃晚餐好吗?”
“你请我?”他又皱起眉。
“对呀!”想着店里还有的材料,花语自顾自地说道:“虽然店里的点心卖完了,可是还有一些材料可以做晚餐,我做给你吃。”也算谢谢他没有丢下她不管,还送她到医院来。
“不必了。”瑞克一听她要动手做,立刻就拒绝,“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是回家去好好休息,不是继续操劳。”
“不会操劳呀!生病了也要吃东西才会有体力的呀!煮一人份跟两人份,是没有差的。”
“你想煮什么?”
“煮汤面来吃,好吗?”冰箱里应该还有足够的食材可以煮两碗。
“可以。”他发动引擎,将车开离医院。
结果,他的同意,原来只代表同意吃汤面,不过不是回店里让她煮,而是在路上买了两碗面回去吃。
吃完面,他看着她仍然虚弱的面色,本想转身离开的步伐,竟怎么都跨不出去,反而还留下来帮她收店。
收完店,她趴在桌上,眼睛闭着像睡着了。
霍瑞克暗咒了声,还是走过去——
“花语,别在这里睡。”他轻轻摇她。
“喔。”她迷迷糊糊地起来,勉强张开眼,手指指着头,“头痛。”
“药吃了没?”
“药?”她想了一下。“啊,在车上。”她忘了带下来了。
“你在这里等,我去拿。”连药都可以忘在车上,她这种脑袋,真的可以经营一家店吗?
两分钟后,他踅了回来。
“花语。”他端来一杯开水,然后摇醒她,“先吃药。”
“好。”她顺从地拾起头,也不管他拿给她的是什么药,就配开水全吞了进去。
“你住哪里?”瑞克再问。
“楼上。”
楼上?“从哪里上去?”
“小门后面有一个楼梯。”她指了个方向。
“你把钥匙放哪里?”
“吧台底下有皮包,要带回去。你……你可以陪我吗?”她攀着他的手臂站起来,让他扶着她往楼上走。
“没人可以照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