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望了她一眼,扶她上二楼后,拿着钥匙开门。
“你的卧房在哪里?”
“那里。”
他就着她指的方向,将她扶上床,很不熟练地脱下她的鞋子,然后盖上棉被。
“好好休息。”回到床边,他发现她一直盯着他看。
“你要走了吗?”她可怜兮兮地问。
瑞克望着她单纯的眼,“我会在客厅,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叫我。”
“谢谢。”她立刻转忧为笑。
“闭上眼睡觉。”他命令。
她立刻乖乖照做。因为心安了,知道有人陪,她一下子就睡着了。
霍瑞克回到客厅,瞪着那张不够让他平躺的沙发,顿时后悔起自己一时的心软。
放着舒服的饭店不住,他偏偏得窝在这张迷你沙发上,照顾她这个他根本还算不上认识的女人。真是见鬼了!
他来台中是为了公事,结果主角没见到,却为一个陌生女人忙翻了!
这真是他踏入商界后,处理公事最没有效率和最无厘头的一次。
天二兄,瑞克就全身僵硬地醒过来。确定卧房里没传来任何声响后,他悄悄起身,往厨房走去。
很自动地在储物柜上找到磨好的咖啡粉,他煮起了咖啡,并在同一个柜子里找到奶精和细糖。
一时好奇,他把各个储物格子都打开来看,刚刚那是放咖啡的,接着是花茶,然后有碗盘、喝咖啡用的杯盘、泡花茶用的茶具和杯盘,每一样都有各自的位置,放得整整齐齐。
他转头再看向屋内,客厅与厨房以一座吧台相隔,约二十坪大的客厅里,除了中央的视厅柜和沙发组外,空空的墙上挂着一幅海景的图画,而墙边则放了两个八格书柜,里头的书以文学和餐饮食谱为主,几乎看不见任何一种商业类书籍。
显而易见,她大概完全不懂商业上的事,不过对家事倒挺内行的。
当咖啡的香味逐渐飘散开来,看见咖啡壶转为保温的灯号,他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然后从书柜里抽出一本有关蛋糕的食谱来看。
啜了一口咖啡——甘醇、香浓,她真的很会选咖啡。
“没有吃早餐就喝黑咖啡,很容易胃痛的。”
听见声音,瑞克转过头,就看见她站在房门口,一身随意的家居休闲服,睡眼惺忪地揉着眼。
“你已经可以下床了吗?”他放下食谱,坐在沙发上,望着她的眼神带着惯有的锐利,只不过不带任何攻击的意味。
“你没有走。”她听起来像松了口气。
“如果你没事了,我会马上离开。”他已经浪费太多时间在这里了。
“喔。”听到他嫌恶的语气,她瑟缩了下。“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对?”
“是很麻烦。”他点头。
“我……”
“时间还早,你再躺回床上休息。”他打断她的话。“待会儿我会叫醒你,等你吃了早餐、吃了药,我再走。”
“可是,我不想睡了。”虽然不舒服,可是她不想一直睡。“我做早餐给你吃好吗?”
“去休息。”他淡淡说道。
“睡觉很浪费时间耶!”她走向厨房,问道:“你喜欢吃中式的早餐,还是西式的?”
霍瑞克本来很想再命令她回去休息,可是翻到手上的食谱里有不少手写的注记与改良方法,他及时改口——
“西式的。”
“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好。”她对他一笑,然后戴上口罩,就进厨房里开始忙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当他吃进第一口三明治时,他开始后悔昨晚没暍到那杯蓝山咖啡。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弱无比的小女人,竟然拥有一副好手艺。
看来,她楼下的咖啡屋不是开来打发时间的,她是真的有那种专业能力。
“还可以接受吗?”她期待地问。
“不错。”
“那就好。”她放心地坐到他身旁的位置,然后才把咖啡移近自己。
他挪开她的咖啡,站起来从饮水机里倒一杯开水,摆到她面前,“喝温开水。”
“可是……”
“快把早餐吃完,待会儿还得吃药。”他说完,就自顾自地吃起早餐,还把她刚倒的那杯咖啡栘到自己面前。
花语很委屈地望着那杯离她很远的咖啡,哀怨地嚼着三明治。
“平常只有你一个人住这里吗?”当作没看见她哀怨的表情,他问道。
“不是,她们都出去了,才会剩我一个。”
“她们?”
她数着:“就是楼上的小薰、隔壁的瑶瑶,还有隔壁楼上的宁净和宝儿。”
“这些人是谁?”
“是我的好朋友。小薰是屋主,她把屋子租给我们,让我开咖啡店、让瑶瑶开精品店,而宝儿和宁净则是住户。”特地把房子盖成三层楼、分为两户,也是小薰的主意,这样她们五个人可以住在一起、互相照顾。
瑞克消化她给的资料。
“既然是好朋友,为什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而且还是在她生病的时候。如果昨天来的是坏人,那她就完蛋了。
“只是凑巧啦!”她转头先咳了几下,然后继续道:“小薰回去陪她爸爸、宁净去出差、宝儿陪瑶瑶去日本见习,所以才会剩下我一个人。”谁晓得她居然在这时候生病。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他蹙眉瞪她。一个娇娇小小的女人单独待在这么大的一栋房子里,正好给歹徒一个洗劫的好机会!
“这里的治安……还不错的。”在他的瞪视下,她的声音愈变愈小。
他的心地不错的,明明是陌生人,却肯照顾生病的她;可是他的表情……有时候实在很凶。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知不觉吃完早餐,他双手环胸,继续瞪视着她。
治安?那种东西能保证什么,等事情发生再来追究就太迟了!
“不会有万一。”她头垂得更低了,但是语气却很肯定。
“你怎么知道不会有?”过分乐天通常会是悲惨的开始。
“因为你在这里呀!”她很顺地回答:“有你在,我不会有危险。”
第二章
见鬼的,这是哪门子的理论!?
他,霍瑞克,堂堂“霍氏财团”总裁,手握几千人的生计与数百亿资产——
她却把他当保镳看!?
他到底该觉得荣幸还是被污辱了?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研究完霍瑞克脸上的表情后,辛皓炜作出结论。
“是吗?”
“怎么,谈土地的事不顺利吗?”
“没有。”
“没有?”辛皓炜蹙眉。“那你意思是说,你说服小薰了!?”
“也没有。”
“可不可以讲清楚一点?”要人家猜又不给一点提示,这样很不道德耶!
“我没有见到你妹妹,所以土地的事根本还没谈。”瑞克懒洋洋地道。
“既然没见到小薰,你在台中待了两天又是为什么?”据他所知,瑞克在台中应该没有认识的朋友值得他待上两天才对。
“为了照顾一个迷糊蛋。”想到自己这两天在台中做的事,霍瑞克的口气立刻变差。
“迷糊蛋?”辛皓炜端杯的手一顿,露出疑问的表情。
“这全拜令妹的房客所赐。”瑞克没好气地说道。
他本来打算昨天就回台北的,可是放她一个在那里没人看着,他又放不下心,所以只好又留了下来。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事时,他已经照顾她两天了,在充足的休息和规律吃药的情况下,她的感冒也好得很快,所以,他才会回台北。
听完瑞克的叙述,辛皓炜极力忍住满腹的笑意。
“我一直以为,不做亏本的事、不浪费时间是你的经商哲学。”
“本来就是。”就是本着这点原则,所以霍氏财团每年的盈余都只有增加,没有减少。
“可是,从你上次离开我的办公室到现在——”辛皓炜看了看表,“大约五十个小时,你却什么事也没做?”
“那又怎么样?”
“整整五十个小时没做成任何生意、没投资赚进任何财富,这点实在不像你。”辛皓炜明白地指出。
根据过去的经验,什么事都干扰不了瑞克唯利是图的商人原则才对。
“我是来请教令妹的去处,不是来听你分析我的性格的。”瑞克瞪他一眼。
如果他需要心理分析,他会去找一个真正的专家,而不是辛皓炜这个心理系没念毕业、半途转念商的半调子。
“我不是分析,只是觉得好奇。”辛皓炜举起双手,表示自己非常无害。“是哪个女人有这种本事让你忘了公事?”
“谁告诉你是女人?”
“难不成你说的迷糊蛋是个男人!?”辛皓炜一脸惊吓。他妹妹的房客明明全是她的好朋友,没有男人。
“去你的!你那是什么眼神!”
“惊吓。”他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回答,害瑞克差点想把手边的咖啡往他脸上泼去。
“你到底知不知道令妹在哪里?”霍瑞克到今天才知道,辛皓炜这家伙实在很会闲扯淡!
“本来不知道,但昨天知道了。”辛皓炜慢条斯理地回道。昨天他回家吃饭,才发现小薰原来在台北,难怪父亲最近每天心情都很好。“小薰几天前就回台北陪我父亲,目前还没决定什么时候回台中。”
“令尊在哪里?”
“最好不要。”辛皓炜一眼就看穿瑞克想做什么。“如果你想说服小薰让出土地,最好不要挑我父亲在场的时候,因为我父亲不会容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让小薰不高兴,你会还没提到重点时就被轰出辛家大门。”
“那你帮我约令妹。”
“我可没胆跟我爸偷时间,要是让他知道我把小薰从他身边拉走,他会生气的!这点我实在爱莫能助。”他可不想变成不孝子。
辛爸是巴不得女儿永远陪在他身边,但小薰偏偏喜欢住在台中,溺爱女儿的辛爸舍不得逼女儿,只好依了她。所以每回小薰只要回台北,辛爸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件大事——陪女儿。这个时候就算是总统召见,辛爸也会回绝的。
任何事都不能打扰他和宝贝女儿相处的时间,否则一旦他生起气来,那可真不是普通人承受得起的。
“那么,我先回香港。如果令妹回台中了,麻烦你通知我一声。”为了不得罪辛爸,让土地的事可以谈得顺利点儿,看来他只好等了。
“没问题,不过……”辛皓炜迟疑了下。“瑞克,我有没有可能说服你打消买那块土地的念头?”
“不太可能。”他不喜欢输的感觉。
“取消我们的赌约呢?”
“赌约是附加,土地才是正事。”
“好吧好吧!我懂了。”辛皓炜摸摸鼻子,不再多事。“你打算搭什么时候的飞机?”
“今天晚上。”来台三天,香港的办公室想必已经堆积成堆的公文了。
“那我先祝你一路顺风了。”
“谢谢。别忘记在令妹回台中时通知我一声。”
三天后,出差的、去台北的、出国的陆续回到家,不约而同地都挤到花语的咖啡屋去。
四个女孩子一致坐上吧台,看着花语俐落流畅的动作。
“飘浮小薰。”奉上飘浮冰咖啡一杯,点心是双倍起士蛋糕。
“卡布其诺宁净。”卡布其诺冰沙,加一份巧克力起士蛋糕。
“拿铁宝儿。”一份蓝莓松饼,再加一杯冰拿铁,不要糖。
“奶香瑶瑶。”鲔鱼三明治加奶香冰咖啡。
一一送上每个人爱好的餐点和饮料,就见四个女孩一脸虔诚,双手像祈祷般交握。
“开动了。”齐声说完,四人开始大快朵颐。
花语笑看着他们,替自己煮一杯热卡布其诺,配一份厚片吐司,坐在吧台里和她们对望。
“我们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还好吗?”宁净在享受冰沙的空档问道。
“我感冒,病了两天。”花语老实说道。
“病了!?”四人同时停下吃食的动作,瞪着花语。
“不过现在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表现出很健康的模样。
“病了两天,你都一个人吗?”瑶瑶关心地问。
“呃……不是。”
“不是?”四人同时狐疑。
“有人送我去医院,还照顾了我两天。”
“谁?”她们警觉地问。
“一个男人。”花语将自己病了、咖啡屋也休息了两天的事,简单叙述过。
“小语,如果他是坏人,或者他有一点点什么坏心思,你就完蛋了,你知不知道!?”宁净一脸不敢相信。
花语缩了下肩。“我……我没想那么多。”
“你……”宁净拍拍额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不该把小语一个人放在这里的!
“宁净,冷静一点,至少小语运气不错、没看错人,现在很平安地在这
里。”小薰朝花语投去一个安抚的笑容。
“小语,那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瑶瑶问,顺便转移宁净的注意力。
花语想了想。“很凶的男人。”
“很凶?”她们又是一阵怀疑。
“他不常笑,常常绷着一张脸。而且他很高,像随便一推就可以把我推倒。”花语努力形容,“而且,我昏倒的时候,他抱我进医院,回来之后,我头很晕、全身没力气,他也很轻易就抱着我上楼,一点都不喘。”
基于她们多年的交情,她们很清楚什么样的男人在花语眼里看起来叫“凶”——基本上,只要不是小男孩、不够乖巧可爱的,在花语的定义里都叫凶。而且她特别怕那种没有笑容的男人,所以众人对花语的形容都很能理解。
但是,她后来的话,却让她们不赞同地一致吼出来——
“你让一个男人随便抱你回家!”
“呃……”花语一阵瑟缩。
“花语,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作危险!?”宁净质问,很努力忍住训人的冲动。
“宁净,你在问废话。”吃完松饼的宝儿终于有机会开口。“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小语,她对人的防心有多‘重’,你还不了解吗?”
“就是因为了解才气。”宁净用力吐出口气,用叉子叉了一大块蛋糕塞进嘴里,免得自己真的忍不住骂出来。
“小语,你这种习惯真的很不好。”脾气一向温柔的瑶瑶只能叹气。
“可是,他不是坏人哪!”花语为他辩解。
“你怎么知道不是?”宁净没奸气地反问。坏人难道会直接告诉你他是坏人,或者把坏人这两个字刻在脸上吗!?
“他来店里那天,我本来要关店了,看我不舒服昏倒,他没有不管我、也没有趁机占店里什么便宜,还送我去医院,替我付了医药费……”哎呀,她忽然想到,她忘记还他钱。“后来我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又留下来照顾我,一直到昨天确定我没事了,他才离开,没有对我做什么不规矩的事。”事实上,他还白花了一千块。
“要是他有坏心眼,你还能平安在这里吗?”宁净语气依然凶恶。
“可是……他真的不是坏人呀。”花语很想理直气壮替他辩解的,可是宁净的瞪视,让她话愈说愈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