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不肯让我亲手杀了柯渡飞,对不对?”
“你的双手不曾染过血,就尽量不要碰,杀人并不会让你好过。”他低首,握住她一双手。
“你怎么知道我不曾用毒杀过人?”
“如果你习惯杀人,身上带的毒药,就不会只有迷药;而在柯家堡的那天晚上,你即使逃不过追杀,也没有对人下重手。”这是太明显的事实。
“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她涩涩地道。
“因为我关心你,也因为你信任我。”他抬高她的脸,倾身吻住她的唇。
云儿颤抖了下,眼泪又沾湿了眼眶。
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吻一个面貌丑陋的女子,就算那是他心爱的女人也一样;可是他却一再吻她,每一次吻,都是一种深深的占有,是毫不客气的夺取,也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付出。
“我吻你,不是要让你哭的。”他发现她的泪,低低打着笑语,转而吻干她泪痕。
“墨砚哥哥……”她哽咽地唤,再忍不住投入他怀里。
每回她想拉开他们的距离时,他就会用尽一切方法打破,并且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再度屈服于自己的感情,自动投入他怀抱。
她的墨砚哥哥,太了解她,也太聪明;而她还能抗拒他多久?
* * *
吴山寨被灭!
柯渡飞一听到这个消息,震惊的连茶杯都打翻了。
这怎么可能?!无双1
“小姐呢?”
“小姐没有被抓,但是也没有人看到小姐。”
“那她人呢?”柯渡飞一把提起那人的衣领,气急败坏地问。
“不……不知道。”
“不知道?!”饭桶!柯渡飞一拳揍飞那个来报讯的人。“去找,叫所有人集合,一定要找回小姐!”
“是。”那人飞也似的离开。
失策!真是太失策了!
他该料到这趟官银没那么简单,他以为二十个人护一趟五万两的官银已经算够多人,没想到官银只是个幌子、是官府设下的圈套,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剿灭吴山寨。
但事情还是很不对劲。
吴山寨存在已久,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官府有派人想肃清山贼,但是反而大败之后,官府早就放弃,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又突然派人剿山?
是谁在背后策划?先是柯家堡的生意,再来是吴山寨,那么,下一个目标,就是灭了柯家堡?!
才想到这里,大厅外突然一片吵杂,哀叫声愈来愈近,柯渡飞立刻出去察看,走到大厅中央,两个手下却从门外被丢进来。
柯渡飞顿住脚步,以着沉稳的态度面对来人。
“东方情。”
依旧一身青袍、衣袂飘飘,东方情潇洒的姿态,像是一名儒生。
柯渡飞镇定地站在原位。
“上一次来,我以礼相待,东方公子再度来到柯家堡,似乎不该用这种态度。”
“那么堡主认为,东方情该用哪一种态度,来面对一个名为一堡之主、实为灭人家门的冷血杀手?”东方情顿了下语气, “又或者,该称呼你为——枪财劫命的山贼大盗?”
“什么意思?”柯渡飞皱眉。
“堡主未免贵人多忘事。”东方情扯动嘴笑,但是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昂然立于门口。“十年前,叶家庄的灭门血案,堡主这么容易就忘了吗?”
柯渡飞心中一震,竭力维持镇定的表象。
“你……你真是叶墨砚?”
“我只是一个来为叶家血仇讨回公道的人。”东方情淡淡地道。
“你……你……”柯渡飞暗吞口气,冷静下来,咧开笑脸。“如果你真是墨砚,那么便是世侄了,当年你爹救过我,没想到叶家却发生这种事,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柯渡飞,不必再惺惺作态!”东方情眼神瞬间—冷。 “你以为当年在山崖边,我没见到你的真面目吗?”
柯渡飞表情一僵。
“你以为五年后再拿出墨砚刀,假装杀了一群黑衣人,就能代表你为叶家报了仇,然后顺理成章拥有墨砚刀,再创立柯家堡?你以为只要你做正当生意,变成人人眼中的正派人土,而吴山寨的暗里生意、叶家的血案真相,就没有人会知道;而你的罪行,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东方情每说一件事,柯渡飞的脸就白一分。就算他是叶墨砚,除了叶家血案,其他的事他应该不知道的。
“可惜,就算你拥有墨砚刀,也无法破解墨砚刀的秘密。”墨砚刀之所以珍贵,除了它削石、铁如泥之外,最重要的,是它暗藏着一本所有练刀者垂涎的刀法秘本,只要练成秘本中的刀法,持刀者将天下无敌。
柯渡飞就是明白这点,妄想练成天下无敌的刀法,才会不惜杀害叶家上下抢夺墨砚刀。
只可惜除了他,世上无人知道如何开启刀中的秘密,就算柯渡飞拥有墨砚刀,也绝对得不到刀中的秘密!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东方情冷笑。“吴山寨已经招出一切,包括这几年来,由你主谋的各项抢案、和吴山寨与柯家堡之间的往来,官府很快就会派人来,而柯家堡的一切将被查封。”柯渡飞苦心经营的一切成果,全部只到今天为止。
柯渡飞突然明白了。
“是你搞的鬼,对不对?害我失去生意、害我的商行经营不下去,都是你,对不对?”
“比起你在一夜之间,屠杀我叶家四十余口人,这只能算是小小的回报,不是吗?”
“你果然是叶墨砚。”柯渡飞反而冷静下来。“没想到你受了伤、被我打下山崖还能不死,命还挺大的。”
“我没死,那么该死的人就是你了。”东方情冷眸一闪。“除了叶家的血仇,还要为云儿讨回公道。”
“云水心?!”难道她也没死!
“你想要她,不是吗?”东方情缓缓踏步向前。
“见色起心,你不管云儿是不是已经嫁我为妻,就是想得到她,满足你的私心。只可惜云儿个性刚烈,宁愿跳崖也不愿跟你,当她跳崖的时候,你又是什么心情?”
“不跟我,她死了算干脆。”柯渡飞冷血地回道。
“看来,你一点悔意也没有。”东方情不怒反笑,双手一拍,庞管事立刻押着柯无双与柯超两个人由门口出现。
“爹!”柯无双不敢相信,一向疼她、爱她的父亲,竟然会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无双!”柯渡飞面色一变,“放了无双!”
东方情手一抬,庞管事手中的剑更偎向柯无双的颈项。
“慢着!”柯渡飞大喊,咬牙道; “你的仇人是我、你要杀的人也是我,我女儿是无辜的,她跟我们的恩怨无关,放了她。”
“十年前面对我爹娘、我爹甚至是你的救命恩人,面对我叶家一门老幼、面对无辜的云儿,你可曾手软?”东方情冷冷回道。
“东方情!”柯渡飞怒极大吼,女儿在人家手上,他想冲向前,又怕危害到女儿的生命。
东方情只是冷冷笑着,平时儒雅的温和面貌里充满一片肃杀的恨意。
柯渡飞镇定地与东方情对视,袖里的匕首悄悄滑落至手腕,手臂一动,匕首立刻射向庞管事。
东方情动作更快,袖袍扬起的同时,一阵气流疾射,匕首应势落地。
柯渡飞弓步向前,迅速出拳。
东方情以退为进,赤手空拳与他对打,一来一往间,劲道愈来愈强。
柯渡飞顿时意识到对手的功力有多强,硬拼他绝对没有胜算,他攻势渐转,边打边往后堂退去,想去拿墨砚刀。
东方情岂会让他如愿,在柯渡飞想后退时,霄龙绝学立刻应招而出,在距离三大步之外,龙光初现的掌法,以破天之势击中柯渡飞胸口,柯渡飞立刻口吐鲜血,踉跄地后退好几大步。
东方情收势,掌形一变,擒龙爪探向前,柯渡飞以双手应招,东方情再度发掌,浑厚的内力应掌而出,轻易震断柯渡飞双手的手骨。
“啊——”柯渡飞受痛的大叫,颓然倒向大厅首位前的阶梯上。
“不要杀我爹!”柯无双着急地尖叫, “东方情……求求你不要杀我爹……”她软了身体、跪了下来,只能哀求。
东方情第三掌收势不发,眼神深沉。
“他的命是我的!”
众人来不及回神,一柄尖锐的利剑随即刺向毫无闪躲能力的柯渡飞。
第九章
东方情一震,反应快速地旋过身,握住对方手腕,及时截住利剑。
“云儿?!”
“放开我!”云水心推开他的手,坚持要杀人。
“云儿!”东方情一擒一纵,轻易夺下她手上的剑,皱眉看着她。“你为什么来这里?”
该死,哪个家伙告诉她的?他故意不带她来,就是不想她再对上柯渡飞,为什么她来了?
“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你来这里吗?”云水心生气地瞪着他。“我说过,我要亲手杀他,你休想阻止我。”
她是云水心?!柯渡飞忍着胸口、双手骨被断的痛,努力想看清楚。她……她真的是云水心?怎么可能……
“让你亲手杀了他,然后了无牵挂地离开我?休想。”东方情将剑丢到一旁,将她搂在自己身边。
“他不值得你动手。”
“那你就可以杀他?”她更不满。
东方情脸上的肃杀之意渐消,眸光仍有着深沉的恨意,但是神情已经冷静。
“不,我也不杀他。”身形倏忽向前,探手再朝柯渡飞打了几掌,然后退回,柯渡飞整个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地。
“废了他的武功,我把他的命留给济南府衙,他的罪状自然会被公诸于世。”进了官府,他一样是死罪。
只不过,他不会死得那么容易,他所做过的事会被公开,恶名传诸千里,就算是死,柯渡飞也必须付出比死更多的代价。而他的女儿,就算没受到牵连,她也将无法坦荡活在世上。
东方情敛了恨与怒,低首望着云水心,眼里霹出温柔。
“杀人,不会是报仇的最好方法。而只用他一条命,来赔叶家的四十余口,也太便宜他了。”这种人,不配他与云儿动手杀人。
云水心闭了下眼,懂得他的意思,裹着面纱的脸埋入他胸膛,理去她两行无声的泪水。
堡外传来官兵包围的声音,很快地,官府的人便会冲进来。
“庞管事,放开他们两个。”
“是。”柯无双与柯超顿时被释放,柯无双立刻冲向自己的父亲。
“走吧。”东方情搂着云水心往后院而去,庞管事也跟着离开。
柯渡飞被官兵所捉,连同柯无双、柯超。
而东方情顺利取回墨砚刀,在不与官府打照面的情况下,三人退出柯家堡。
* * *
结束了,这段长达十年的血价。
报仇的结果,似乎很简单,但是为了这个结果,他和她各自付出了十年,代价未免太大。
面对血海深仇的仇人,东方情没有一刀杀了他以求痛快。因为,在云流宫中经过十年的历练,他深思熟虑的行事作风,已凌驾了他感情用事的冲动。
仇要报,但论起叶家所付出的代价,绝不是一命相抵就足够;不杀他,是要柯渡飞自己承受比被杀更痛苦的后果。再说,一刀杀人固然痛快,但那样并不代表就是对的。
济南府衙公告柯渡飞罪状,宣判他与吴山寨死罪,静待秋决,柯家堡财产全数充公,山东境内一片哗然。
这些结果,也算意料中事,东方情不再费心神注意,在府衙公告的隔天,他带着云水心回叶家祭拜爹娘。
墨砚刀已回归叶家人,叶家的血案真相也已人尽皆知,沉在这座宅院里整整十年的冤魂,如今也可以安息。
祭拜爹娘过后,东方情将两人手上的香,插在墓碑前。
东方情望着她,动手将她的面纱拿下来,转而披在她肩上。
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他不许她遮着脸,他们两人之间,连面纱这层薄薄的距离都不可以有。
“云儿,柯家堡的事已经了结,明天,我们就动身回云流宫。”
“回云流宫?”她抬眼。
“对。”他握着她的手,在宅院里散步,也算是道别。“回宫后,再找天仇来医好你身体里的毒。”
“如果医不好呢?”
“一定医得好。”他肯定地望着她。“天仇的医术高明,就算真的碰到他解不了的毒,也还有宫主。”
再不然,最后最后,也还可以找唐门的人。传说唐门有一位绝世高人,天下间没有他解不开的毒,也没有他想毒却毒不死的人。
云水心垂着眼,她该去吗?
东方情一看就知道她又在犹豫什么,他笑叹口气,抬起她的脸轻轻抚着。
“云儿,你是我妻子,我们拜过堂的,对吗?你不会想在十年后,给为夫的我一张休书吧?”
“你胡说什么。”她轻斥,很想笑,但又不想被他惹笑。
“跟我回云流宫。”他轻轻哄诱。
“可是……”她犹豫地咬了咬唇。“那里的人知道你有妻子吗?”
“知道。”就算原先不知道,在他昨天将消息传回去后,保证云流宫上下全都知道了。
“可是,我……”她心里总有不安。
“在这个世上,还有你牵挂的事吗?”
只有他啁。她瞥了他一眼,算是回答。
眉目传语,他可以心神领会,于是又问:“既然只有我是让你牵挂的,为什么还要犹豫?”
她不是犹豫,而是经过十年,他们都不再是以前的他和她,况且她现在的模样
如果将来有一天,他嫌弃她了,她会承受不起、会因心碎而死的。
“云儿,跟我回去吧!其实我可以直接带你走,如果你不肯,就算一路下迷药,等你醒来,我们也会回到云流宫,但是我不要这样。我希望你愿意跟我回去,当我的妻子,和我厮守一辈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的,对吗?”他低柔地道。他知道,就算分别十年,她还是爱他的。
她回望着他,良久,终于点点头。
“我跟你回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不可以限制住我的行动。”她加但书。
“可以。”才怪。
东方情很清楚,她答应跟他回宫,去解毒;但是,她还没完全打消离开他的念头。
休想了。一旦上了云流宫,他怎么可能让她再离开?! ”
* * *
一回到青华药铺,将身前的云儿给扶下马后,东方情就觉得不对劲。奇怪,事情都解决了,他怎么还会心神不宁?
等走回后院,东方情就知道原因了。
“东方大哥。”见他们回来,风琤立刻迎上来。
“原来是你们。”是风琤和秋寒星。
“嗯。”风琤朝着那位戴着面纱的云水心,浅笑地点了下头。“你一定是云姑娘了。”
“云水心。”她迟疑地回答。
“我是风琤,云流宫主座下四婢之一,东方大哥算是我的兄长,也算是我的师父。”她先自我介绍,然后又接着道:“他是我的夫婿,秋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