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钱怎么会不见?"被他这么一说,她质问的口气弱了一点,但还是凶凶的。
"刚刚在城门口,那个守卫碰过你的包袱,你忘了吗?"
他一提醒,她立刻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个守卫一直盘问她、一直找她麻烦,原本是在偷钱!
"可恶,我去找他算账!"说着就要冲出去。
"城门已经关了,你知道那个卫兵是谁吗?"他凉凉地问。
闻言,她不由得顿下脚步,然后转回身。
"你认识他对不对,他是谁?"
"我不认识他。"他摇摇头,一脸微笑。
"你不认识他们,那他们怎么会叫你'西门大爷'?"她一脸不信。
"小丫头,第一、别人认识我,不代表我必须认识他们;第二、我不承认自己是大爷,充其量,我不过是名江湖浪子,有点小名气罢了。"他条理分明地道,一副稳稳的模样,相形之下,她毛毛躁躁的,真的像个小丫头。
风初雪嘟起唇,知道自己理亏。
"那你也很坏心,知道人家在偷我的钱,却不提醒我,罪跟那个偷钱的一样大。"坏心鬼。
"我坏心?"他笑了笑,带点贼、带点奸的那种,看得风初雪不安不安地。"如果我坏心,我会干脆不理你,让你在城外被拦住,然后露宿荒野;如果我再坏心一点,可以让那个官差继续骚扰你!如果我更坏心一点,现在就可以不必管你,等着看你被店小二赶出门。"
她表情一顿,乖乖回来,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你真的要收我十文钱?"她咬着下唇,语音有点脆弱,看起来楚楚可怜。
"是啊。"他点点头。
她表情又是一顿,低声下气地说:"可是,我现在没有钱。"
"嗯哼。"他又是点点头。
"所以,我现在没办法还你钱。"她又接下去。
"然后?"他又点了下头。
然后?她怎么知道然后?
她一向不欠别人的,可是他这副吃定她的模样,就让她莫名地生起气,为什么他优哉游哉的,她却烦恼个半死?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啦!"她赌气地一喊、包袱朝他一丢,反正她就是没钱,她不信他能把她怎么办?
他手腕一翻一转,包袱完好地被摆回桌上,风初雪这才发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白"公子会武功耶!
听见她赌气地一喊,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当然知道她没钱,不然何必特别指出这个事实?
"基本上,你欠我十文钱。"
"那又怎样?"她下颔一抬,才不认输。
"在城门口,你欠我一个人情。"
"那又怎样?"小气鬼,连这个也要计较,真是小气鬼!
"而你此刻身上没有钱,如果要去任何地方,没有人帮你,你绝对会很惨。"当然,除非她想抢别人的钱财占为己用。
"那又怎样!"她眉头皱的死紧。叨叨念一堆,他到底想怎么样啦?
"咳咳,"他以扇柄遮在唇上,清了清喉咙。"基于本人很善良、又很有正义感,所以,我可以提供一个方法让你既能还债,又能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有兴趣吗?"
"快说。"她没好气地回道。有方法就讲,拖拖拉拉一堆,真不干脆。
"很简单,我缺一个跟班,你就跟着我,伺候我,一来还债,二来……"他话还没说出来,她已经一副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的模样。
"伺候你?!有没有搞错,你要本小姐伺候你?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你又是什么王公贵族、金枝玉叶了?!敢要我伺候你!"
她连珠炮地质问,他只是闲闲地掏了掏耳朵,然后好整以暇地回她一句:"你欠我钱跟人情。"
他轻轻的一句话,她所有的话统统卡在喉咙,只能突地住口,瞪住他。
"欺负柔弱无助的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从来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基本上,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兼江湖浪子。"他笑眯眯地附和。
她一顿,立刻换一种说法:"亏你说你有正义感,居然看到别人在偷我的钱却不提醒我,恶劣!"
"可是,我让你免于被骚扰了不是吗?你觉得银两比你被吃豆腐的事重要?"他凉凉地反问。
她闷闷地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什么,缺一个随从而已。"他笑笑地还是那句话。
"我才欠你十文钱就要我服侍你,那我太亏了。"她硬拗。
"但是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啊。"他提醒。
"那我要当你的随从当多久?"他最好别说太离谱的时间,不然……哼哼。
"嗯……一个月。"折折加加,一个月应该够了,他很满意地想道。
第二章
"一、一个月?"她差点尖叫。
"太短了吗?我也这么觉得。"他想了想还点点头,觉得自己挺吃亏的。"可是我是很有良心的,让你做太久的侍女我也会觉得太亏待你,所以--"
"是太久了吧!"她直接打断他的话。她耶,堂堂风凌谷主的女儿,怎么可以当别人的随从。
"会吗?"他蹙眉看着她。"可是这个月内,我还得包吃包住,负担你的费用,一个月后,再给你二十两银子当盘缠回家,我已经算是很大方的雇主了。"平常人两年都不一定赚得到二十两耶!
风初雪暂停了一下,再确认一次。"包吃包住,一个月后再给我二十两?"
"嗯。"
"你要去的地方,让我选?"她得寸进尺地要求。
"嗯……"他考虑了一下。"如果我没事的时候,可以让你选。"基本上他得先去办事,所以第一个地点由他决定。
"好,成交。"风初雪总算同意。基于她需要一个让她可以白吃白喝的付账人,也需要钱,所以二十两不赚白不赚。
这叫因时制宜,必要的时候,她谷主千金的身份就要摆一边,先解决现实问题再说。
"很好,小随从,你叫什么名字?"他也笑得一脸满意。
"小雪。"才不要告诉他,她的名字。
"西门不回。"他没多追问,报上自己的名字。
"你就是西门不回?"她语气突然变得怪怪的,坐的位置突然离他一臂远,上上下下又把他给仔细打量了一次。
"是。"他稳若泰山地点点头。
"你在这里很有名吗?"她又问道。
他一听就知道她在问什么。
"其实,我只来过这里几次,那些官差之所以会知道我姓西门,是因为有一次刚好帮他们捉住一个强盗,所以他们就记得我了。"但也仅止于知道他姓西门,其他事,他从不透露。
原来是这样,她脑袋一转,立刻道:"对了,我要附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先同意,条件等一个月后我再告诉你。"开玩笑,现在说了,那她还有什么搞头?!
西门不回心思一转,笑了。"好吧,给你一个愿望。"
"算你够大方。称得上是一个男子汉。"勉勉强强称赞他一句。
"你现在才知道?"他本来就是一个男子汉。
哼!她噗哧一笑。西门不回,走着瞧,我知道你,而你不知道我的身份,这就是对我最有利的武器。
两个人的肚子里各有算计,这场交易到最后,到底谁才是占便宜的人哩?恐怕得到最后才知道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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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随从要做什么事,风初雪完全没概念,不过她倒是知道一点,那就是减轻自己的负担。
第二天一大早要离开客栈的时候,她没要求新任的主子替她买一匹马,只是自己决定要把包袱放在马袋里。
西门不回见了她的动作,只是笑笑地随她去。
"上马吧。"两人站在客栈门口,西门不回让她先坐上去。
"我们要去哪里?"她先问。
"青城派。"他给了个答案。
"你也要去参加武林大会?"听说云流宫在北武林耶,难不成会对那个什么盟主的位很有兴趣?
"去凑凑热闹。"他耸耸肩。想在江湖上生存,多听、多看,多知道一些事是绝对必要的。
不意外她会知道武林大会的事,近一个月来,全南武林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件事,并且在猜什么会当上南武林的盟主,她随便都可以听到这个消息。
"好吧。"勉强收下这个答案,踩住一边踏铁,她利落地跃身上马,拉住缰绳。
西门不回随之也上了马,把脚摆在她踏铁的下面,双手越过她两边控着缰绳,低喝一声,马儿随即温驯地向前走。
第一次跟别人共骑一匹马,风初雪感觉好奇怪,他的气息很好闻,含着一种清净与男人味,跟她一路来所接触到市井小民身上的汗水味完全不同。
不过……这样好像不太好吧?男女有别,她虽然在谷中几乎与世隔绝的长大,可是男女之防还是要有,可不能白白被人吃了豆腐去。
"喂,这样不太好吧?"她才一开口,就被他用扇柄轻敲了一下头。"喔!"她揉揉头,回身看着他。
"没礼貌,好歹我现在是你的主子,你没称我一声'公子',也该称我一声'大哥'吧?!"
"公子?大哥?那我不是太吃亏了?!"她才不要。
"不然最少,你不可以用'喂'之类的字称呼我,如果怕吃亏,我允许你叫我的名字。"他很宽宏大量吧。
"允许?!"这两个字让她极度反感。"你当你是谁呀,我爱怎么叫你就怎么你,你--"
"我现在是你的主子,你是随从,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一句话堵的她死死,害她只能生闷气。
"你欺负我!"她眼神一变,怒气变成指责的控诉,外加眼眶底隐约有水光浮动,女人的法宝可不是争强好胜而已,最重要的还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保证把他烦死。
"我?!"欺负她?他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对,你命令我。"
"我是主子,难道还得请求你吗?小雪,你不会学某些女人开始哭闹,逼男人一定要听话吧?"他蹙着眉,一副深思样。
讨厌,被他识破了,没关系,她还有第二招。
"我才不会。虽然我是小随从,但也是个人啊,你也要尊重我,对我说话也要客气一点,不能老是命令来命令去的,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她振振有辞。他说两句,她至少回了六句。
现在到底谁是主子?西门不回只能叹气、摇摇头。
"好,那么以后,你也会尊重我吗?"有哪对主仆是坐在马上,讨论彼此称呼的,真是搞不清楚状况了。
"好吧。"她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子,当然人敬我一分,我还人一分,谁都不吃亏。
"那现在叫一次,我听听看。"
"不、回。"真拗口。
"可以省略重音吗?"他可没用命令的哦。
"不回。"她再唤一次,这次顺一点。
"这还差不多。"有个随从,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
"现在回到我们最初的话题。"被他一插话,她差点忘了自己要说的话了。
"什么话题?"
"我们两个个孤男寡女,男未娶、女未嫁,就这么大庭广众的共乘一匹马不太好吧?"由于她坐在他身前。不能直视他,只好不断回头瞄他,脖子好酸。
"你现在才想到名节问题?"他好笑地问。
"不行吗?"她又垮下脸,他没事笑得那么贼干嘛?
"当然可以。"凭他说两句,她回六句以上的前例,除非他想再跟她辩一次,否则哪敢说不行?"只不过,我们昨晚一同投宿客栈,又是我付的钱,现在两人同行,别人可能老早认为我们两个之间--不单纯。"
"别人是别人,我们两个要先撇清关系。"其实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呢,问心无愧就好了,她只是不想让他太得意而已。
"那你想怎么办?"
"要不你再买匹马给我,我们一人骑一匹,要不我们两个都别骑,下去走路牵马。"她给他两个选择。
"还有一个选择,是我们不管别人,继续赶路。"他朝她丢出一抹微笑,就此定案。
风初雪傻眼。
"喂喂,你漠视我的权利!"那她刚刚说了那么多,是都在跟空气讲吧?他根本都没听进去。
"你又叫我'喂'。"他又轻敲了下她的头。
"喔!"她眯起眼。"会痛哩!"他一点都不温柔。
"不痛我干嘛打?"会痛,才会记住。
"西、门、不、回!"
"没礼貌的小鬼,又连名带姓的叫我。"他再敲一下。
"你才没礼貌,我是个漂亮的姑娘,你怎么可以叫我小鬼!"她抡拳准备抗议。
"谁叫你的言行跟年龄不成正比。"
"你也不见得就多成熟,枉费你多长我几岁,只会仗着人高马大、年纪大、钱多多,就来欺负我这个无辜可怜、不幸落难的小女子!"她不客气的回道。
西门不回眨了眨眼,她对斗嘴还真是乐此不疲。
"小雪。"他郑重唤了一声。
"干嘛?"
"有没有人说过,你生气的时候很漂亮?"
他突然的一句赞美,害她当场呆住,差点摔下马。
他们还在吵架吧?他干嘛突然称赞她?有--鬼!她皱眉。
"别以为灌我迷汤,我就会忘记你的老大不成熟,快道歉,并且买一匹马来给我骑当赔罪。"姿态可高了。
"这是你的要求?"他又笑得高深莫测了,害她不由自主提防起来。
"什么要求?"
"你向我索取的那个要求。"他提醒道,昨天的事,她不会现在就忘了吧。
"才不是。"她恍然大悟。"这个跟那个扯不上关系,这个是这个,那个是那个。"
什么这个跟那个,她以为她在绕口令吗?他忍住笑。
"既然不是那个要求,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别忘了,从今天开始,你要当我一个月的随从,身为随从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别要求太多,要懂得讨主人欢心,这样日子才会好过。"
"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常识。"她才要抗议,他就开口打断,再这样扯下去就没完没了了。"还是,你想说话不算话,现在就偷跑?"
"谁说我要偷跑?!"像刺猬一样,一受刺激,她立刻激烈反应。
"那最好,乖乖坐好,别再抱怨了。"他笑笑地说,好像不管她怎么闹,他就是一律微笑回应。
笑笑笑,牙齿白啊!她在心里嘀咕。
在风凌谷里,是没人说得过她的。为什么一碰到他,她每句话都被克的死死的?真是可恶。
好吧,现在她在他的底下,不得不低头,等一个月到的那天,保证让他知道她的厉害,她绝对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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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这是西门不回见到风初雪时,脑袋里浮现的第一个形容词。
在大部分人眼里,她是一个非常美丽且绽放出诱人光彩的姑娘,但是在他这个行走江湖多年、世故男人的眼中,她的天真却可以遮盖一切。在他眼里,她还只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