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看看——别让鬼妖逃了——”这头,陆家老总管也忙叫着,身后却传来呻吟的声音。
“胡爷!”就见胡青忽然捂着肚子痛叫!
“哎呀!这肚子……哎呀……”美胡大神捕一副痛得忍无可忍般朝他们挥挥手,道:“你们先去吧,我这肚子闹的紧,先去纾解一下……真要命,在这种时候才作怪,可能是晚餐……不干净……”说罢又痛得弯腰捂紧。
“那……留个灯笼给你,胡爷你照顾自己了!”老总管放一个灯笼到他身旁,便赶紧和另外两人往出事的方向跑去。
“别担心,我等会儿就赶去了……”抬眼偷瞧了下前方远去的灯光与人影,确定完全没入黑暗后,胡青才直起身。
“真是运气背,才一来就遇上这种要人命的案子,亏老子当初还贡献了大把银子打关节,结果来这种乡下地方!”他埋怨地理理衣服,提起灯笼,打算敲醒一户就近的民家,假装办案要四处搜搜,待个片刻再赶过去会合,还可顺便喝喝别人奉上来的热茶,真是一举两得。
我的脸……
一阵长长细细的声,隐隐地随着风声传来!
听得胡青寒毛直竖,提着灯笼四处探照,惶恐叫着:“谁、是谁?别、别想跟本神捕装神弄鬼!”
谁……把脸给我……不要拿走我的脸……
声,幽幽地,凄凄切切,如鬼呜般,哀怨低吟,像一缕细线穿耳!
“谁谁谁……快、快给本神捕滚滚滚出来……”午夜的阴风旋起,胡青从头毛颤到脚,连话都像倒嗓!
阴风吹灭了胡青手上的灯笼,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死寂,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与牙关打颤声。
前方,朦胧红影缓缓飘现,红衣像透着幽光,在黑夜中显得触目慑人,却又一团如红雾。
“救命呀——”胡青惊恐狂喊,看着那团影渐渐……飘近!
莫怪大家都说凶手绝对是个鬼妖,一般武林高手,就算轻功再好,也得足沾于地或借物使力,而这“东西”竟像永远足不落地似的凌空飘行。
胡青瞠目结舌,这鬼东西的发比它凌空的身躯还长,长长的发拖曳于地,发出沙沙的声,而鬼爪般的手正拎着一张……淌血的脸皮……
咭咭……我的脸……我的脸……
如枭般的笑声,尖锐的叫人刺耳魂飞!
“妖妖……”胡青吓瘫于地,连话都吐不出了,只能直勾勾的望着距他十步之遥的鬼魅!
而那张显然刚被剥下的脸皮,正被拿着它的人缓缓覆到脸上,却又因那“鬼东西”本就没有五官,整个面庞如蛋壳般死白,让这张血稠的脸皮总是戴不好的滑落,难怪有远远见过的人说“无脸鬼妖”好像有脸又好像没脸!
不是……不是我的脸……
随着无脸鬼妖忽来的嘶吼,周遭狂风横扫,落叶符纸乱飞的肆虐,震得邻近门户窗子大摇。
胡青拚起力气想呼救,却见眼前一阵撩乱,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一张血淋淋的面皮松垮垮的沾附在没五官的脸上,那原本惨白的脸此刻满布血红,此时骤然贴近他,不及一指的距离,面皮上热呼呼的血正滴到他脸上!
“啊……”讶张着眼与嘴,胡青惊骇的眼睛渐渐失焦。因为他终于知道什么叫“逗”着走!
无脸鬼妖“倒”挂着身,长长的发披散一地,整个身躯依然直挺挺的飘行而立,红红的鲜血涔涔滴下,明明没有五官的脸,却能让人感到那枭笑的声再次贯耳响起。
你的脸给我……
鬼爪上,长长的指甲划上胡青的脸颊……
胡青瞠大了双眼,口吐白沫,活活吓破了胆,临死前,见到那飞去的红影飞去,身后还有一道白影追出!
“站住——”一名白衣僧人施展上乘轻功,紧迫在无脸鬼妖之后。“你是何人,竟敢装神弄鬼残害无辜——”
夜影幢幢的山林,风声劲疾,两道身形皆如飞飘般的光影,一前一后的追逐在树林里。
当一道雷霆的气劲迎面而来,白衣僧人回身避过,足一落地,前方的目标已失,白衣僧人俊美的面容,皱紧了眉峰。
旭日东升时,边城古渡口的一间客栈里,白衣僧人神情专注的振笔疾书。
龙大人明鉴:
边城古渡口,犯案者心态、手段残狠,行踪及身法飘忽似鬼魅,两个月来已有八名受害者,五名皆被剥下脸皮,死状甚惨,对百姓为祸甚大,贫僧本应留于此处阻止鬼妖为祸,然因要事在身耽搁不得,还请龙大人上禀,有请宰相大人奏明圣上发出御令,派御前神捕接令调查!
写到此,俊美僧人笔杆轻敲着额,像记起一件有趣的事般,扬唇一笑的再次于信末写上——
另一提,边城古渡口以陆家庄最为富盛,陆家庄之主正是金牌五御史中的老四多情剑客陆丹风,金牌五御史虽已许久未再接朝廷事,但此案非比寻常,若能由陆丹风和御前神捕联手,应能尽速有所斩获。深知大人与郡南王爷和观音神捕交情甚好,就仰赖大人之智慧来圆成此事。
本相笔
当朝阳照亮整个城镇时,一只鸽子也飞出客栈,朝中原而去。
第一章
洛阳近郊——
棋盘上正进行着一场智慧的角力,两位令祺者,一为华服羽冠的绝尘公子,另一名则为神情严肃的俊伟男子。
“修罗的伤复原的如何?”俊伟男子看着棋局,沉稳的声和眉宇充满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一句话——”华服公子面容幽雅修长,拿着棋子轻敲桌面,像在思考,叹道:“棘手!”
闻言,龙君行那向来端肃的面庞不禁微微一笑。“身为御前四大神捕的领导者,面对的不都是棘手事。”
“若面对的是自己的同伴,就不只是棘手,还要再加上麻烦。”伍书翎摇头。
御前四大神捕皆为当今圣上钦点,以观音神捕伍书翎为首,依序为追风神捕云天骄、半月神捕余梦清、修罗神捕姬少泱;个个都拥有当今圣上所赐的紫金玉牌与独当一面的能力,平时虽各自成局行事,彼此间却默契极佳,遇有大事,总能适时的支援。
“修罗的伤这么糟?”龙君行皱眉,因工作关系,于公于私,御前四大神捕与他皆交情匪浅。
“措筋散的毒原就难解,再加上那穿身的一剑,纵然没丢一条命,也去了半条,全靠郡南王府的五上人援手,才让他的伤势未恶化。”
一个月前在大理,修罗以少王段淳的身份受人陷害而遭重创,毒伤加剑伤,幸有金牌五御史中医术甚高的白琼露施以回春妙手,才稳住他堪虞的情况。
“需要我再商请郡南王爷,让五上人为修罗好好诊视一番吗?毕竟除了剑伤外,他身上的毒伤也大意不得。”
“谢大人美意,修罗的伤基本上无碍。”伍书翎婉谢一揖。“大人也明白,少泱除了是易容巧手,本身也擅于用毒,毒伤已有疗法,剑伤也得休养一段时间,偏偏这家伙就是不肯被关着养伤,你也明白目前情况特殊,他根本不宜露面!”
龙君行了然颔首。“灵阙宫的项炎武现下可是卯足了全力找他。”
“我曾答应过灵阙宫主,要带修罗往灵阙宫一行,可是这家伙宁死不见项炎武,结果弄成现在这副僵局。”
就因为灵阙宫主项炎武对修罗势在必得,以致修罗受伤时,面对项炎武的虎视眈眈众人不敢大意,几乎刚被稳住伤势,就连夜送出大理。
拿起手边的茗茶悠啜,伍书翎自嘲地叹。“唉,这二宫、九派、一擎天,现在除了九大门派与我们御前神捕的关系尚属平和外,其他的二宫和一擎天可真是……复杂纠葛!”
“二宫,”龙君行再次于棋盘放上下一子。“天阎宫和灵阙宫,前者,你们奉命追查其造反的证据;后者,是项炎武与修罗之间的问题。至于一擎天……郡南王爷龙九天与你们御前神捕的‘复杂纠葛’若处理的好,可是一个强大的后盾。”
“大人终于点到今夜来此的目的了。”
“目的?”饶富兴味的眉挑着等候下文。
羽冠下的俊雅面庞敛眉一笑的把玩棋子,道:“大人受郡南王爷之托,为四上人和追风之事而来。”
“书翎,几乎什么事都逃不了你的眼!”龙君行与他相视而笑。
“大人现为御史中丞,平时忙于朝廷,就算不为公事,也该陪陪你那带着两个儿子快闹翻苏州城的妻子,会到洛阳,必定是郡南王爷直接请托,才能对你动之以情。”以此而推,能让龙九天这位权震一方的郡南王亲自请托的事,屈指可数。
几乎,每每提起爱妻和那对宝贝儿子,龙君行总是习惯的先揉揉纠结的眉头,一个鬼灵精的妻子已够让人头大,再加上两个简直是生来乱世的儿子,兄弟俩,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就已经懂得诱拐隔壁杨家三岁的独生女,闹得两家人马情绪沸腾的对峙好一阵子。
“别提这些,此行你可算说对了一半。”
“哦,大人还另有要事。”
龙君行起身来到窗前,欣赏着秋后的落叶纷飞。“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是得先问问你对四上人和追风的事有何想法?”
武林上人尽皆知,多情剑客陆丹风对御前四大神捕中的云天骄爱慕至极,誓言娶不到追风绝不罢休,而后者,爽朗的个性,对陆丹风的感情虽有回应,却从不明确表态。
“这两人……”伍书翎食指轻敲着额,玩味地道:“从大理回来后,几乎是你追我跑。”常可见到追风四处躲避那个无孔不入的追求者。
大理一案告一段落后,就因修罗负伤,再加上半月和陆丹风叔侄才相认,他们便暂时在洛阳落脚,也因此,陆丹风的缠功可让众人见识到了。
“这种情况若没促成的力量,以天骄对感情向来不积极的性子,拖久非良缘,你心中该明白。”
“追风心未定,旁人说破嘴也没用。”伍书翎浅笑的继续拿起未完的茶啜饮,将烫手山芋推回。“况且她双亲早亡,上有师门又是左丞相的义女,就算是提亲也该与师门长辈照会,或跟左丞相提才是。”
“已经拜会过了,她的二师姐黄真人在洛阳,非常赞成她的七师妹下嫁陆丹风,而左丞相……”早知他有这一招,龙君行神态出口得。“就更不用说了,他老人家非常乐意与金牌五御史缔结姻亲关系,而且为了尊重你,打算全权交给你负责,还特别交代,一定得促成这门亲事。”能与金牌五御史结亲,就表示有了郡南王府这个背景靠山,人人求之不得。
“死老头,摆明就想攀上郡南王府,又怕追风发飙,不想承担后果!”伍书翎冷笑道。
“书翎,你口中的死老头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大人,能生下你,对朝廷的功劳贡献也算不小,就别怨……怎么了?”见他突然忍俊不禁的笑。
“如果不是知道你天性严肃,我真怀疑你学会了幽默。”尤其用那种端正的神情,脱口说出走调的话,还真令人无所适从。
顿悟到他所指为何,龙君行环胸道:“如果御前神捕跟二宫和一擎天想再复杂纠葛下去!你可继续当本大人在学幽默!”
“哎,别动气,”他无辜的举手投降。“这件事总也得问追风本人答不答应呀!”
“不答应!”云天骄把玩着一尊玉娃娃,干脆道。
书房里,伍书翎提笔蘸墨,埋首于文案上,头也不抬地柔笑轻问:“为何?”
“还不想。”秀丽的容颜映着玉娃娃,添得几分娇嫩,懒懒回着。
“不想?”对这个答案是喟然的。“以你的年纪双十年华都过了,都成老姑娘了,还不想!”
“那个陆疯子三十多了,早就是老头子一个,本姑娘这年龄算什么!”她不以为然的将玉娃娃放到脸颊旁,感受那份温润。
陆疯子!“唉,你们又吵架了,这次又是为什么?”和平的时候,名字唤的热络,两人一闹起,别号都出笼,什么陆疯子、陆小人、陆风流等,一天总能叫陆丹风换上好几个名字。
“哼!”云天骄俏脸一扬,摆明懒得再说。
这可好!伍书翎略一抬眼,心中长长一叹,决定迂回攻心。
“这玉娃娃雕工挺精巧,哪来的?”翡绿剔透,一看就知非凡之作。
“师兄送的,不错吧!”云天骄眉目绽笑。
“你的师兄?”文案上的笔停下。“孟?”
“从我被封御前神捕后,跟其他师兄妹都久久才能见上一次,结果这半年来不但见到二师姐,从大理回来,还见到三师兄,这么好的兆头,明年一定是个大好年。”小心的收起玉娃娃,她愉快道。
“我记得你……很喜欢你的师兄!”
“那是以前的事了,从小几乎就是三师兄和二师姐负责照顾我们几个幼小的师妹,当然和他较亲了,还说将来一定要嫁他呢!”想起往事,向来明朗的容颜泛出娇羞。
“你……和陆丹风不会就是为这尊玉娃娃吵起来的吧?”伍书翎探问。
杏眼一瞪,又是哼声逸去,无亦默认。
“你该不会就是用这种神情跟陆丹风说孟的事?”他大概知道风波从何而来。
“我只是告诉他,如果我没圣上钦点为御前神捕,可能就嫁给了三师兄,结果他……”云天骄话语一顿,支着下颚没好气道:“算了!没肚量的男人,抱着醋桶淹死好了!”
“你用这么陶醉的表情说另一个男人,陆丹风若还无动于衷,我都怀疑他的用心了。”
“什么陶醉,怎么你们男人说话都一样!”她实在搞不懂,陆疯子为一尊玉娃娃气得要她表明心迹,心胸跟小鸟一样大小也就罢了,怎么连书翎也这么说。“况且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好计较的,本姑娘也从没计较过他过去那些可以集书立册的风流史!”
“或许就是你太不计较了,才会让他觉得你……不够真心。”几乎是爽快的对陆丹风的情史没有任何意见,好像也从没放在心上过。
“我不够真心!”云天骄好笑环胸。“请问真心怎么表现,以他的风流史,我没怀疑他,他倒不信任我,简直做贼喊捉贼!”究竟哪个才是天下闻名的风流鬼。
伍书翎放下笔,下巴放到悠搭的十指上,叹息着。“追风,我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你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陆丹风对你的心结你不是看不明白,他希望你能对他的付出有相同的看重与明确的表态,不要老是这么含糊的回应他。”
“含糊!”云天骄侧头略一思索,莫名道。“不会吧,我已经很努力的想表明心意,也很认真的回应他的感情呀!”“哦。”这倒新鲜。“你对他这么有心,怎么从不问他过去的情史,虽然说过去的追究也没用,但多少提一下表示你的在乎也好,还是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就因为她的从不理会,干干脆脆,反而让人充满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