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宇庭倔强的扭过头,用力甩开他的手,然後,他昂起下巴,无视於裴斯雨焦灼紧张的眼神,激动而生气的骂道:「我老爸会拿乌兹冲锋枪毙了你们这两个坏蛋的!」
平头老兄错愕了好一会,然後,他轻轻揪住了贺宇庭的衣领,把他举得高高的!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提到和自己眼睛平视的高度。然後,他捂住贺宇庭还来不及发出鬼吼尖叫的嘴巴,要笑不笑的瞅著他慢声说:「小鬼,你很有种,你如果还想见到你的裴老师,你最好乖一点,不要乱吼乱叫,要不然 刚刚那把小刀子,就会不小心的扎进了裴老师的心脏,你不希望你的裴老师 死翘翘吧!」为了加强他恫吓的效果,他的夥伴已经默契十足的箝制住裴斯雨的肩头,并再度亮出了那把弹簧刀。
贺宇庭已吓得脸色发白,瞳孔紧缩,不敢再有所蠢动了。
平头老兄满足的捏捏他冰冷的面颊,「很好,你很乖,大坏蛋都喜欢听话的乖孩子的!」说著,他放下了瑟缩惊惧而全身发抖的贺宇庭,架著泪影闪动、慌乱无助、又气又怕的裴斯雨,拐出了巷道,坐进一辆全黑的欧宝轿车,以最快的速度扬长而去。
惊吓过度的贺宇庭立刻找回他的勇气,他没命而用力的拔腿在後头追赶著.那张出奇惨白的小脸已挂满了惶恐惊惧的泪珠儿。
然後,他绝望的看著那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他模糊的视线之外,他连忙折回头.哭著抓起公共电话的听筒,紧张而害怕的拨著贺之曛行动电话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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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斯雨被直接「请进」了鼎国企业集团的办公大楼,一路带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陶则刚好整以暇的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他轻轻一扬眉,那两名圆满完成任务而训练有素的属下,立刻退了下去。
偌大的豪华办公室,就只剩下裴斯雨和陶则刚面面相对著。
裴斯雨望著陶则刚的眼神,除了困惑、不安外,还有一份说不出来的愤怒和不满。
陶则刚细细的打量著裴斯雨,深为她那份温婉灵秀、清逸纯净的美所震慑,这的确是个气质出尘而耐人寻味的女孩子,难怪转战情场、炙手可热却冷漠世故的贺之曛会对她情有独锺,甘愿为她结束游戏风尘的岁月,套上婚姻的枷锁。
他那种肆无忌惮、评头论足的眼光,让裴斯雨憋在心底的怒气化为一股白热化的火光,迅速染红了她的双颊,燃亮了她的黑眸。
「陶先生,我与你素昧平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无礼的方式!绑架我来觐见你?」她寒声提出质疑。
陶则刚目光闪烁了一下,非常佩服裴斯雨临危不乱的气度和胆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用这种非常手段来羞辱你的,只是——事关紧急,我不忍心见你与虎谋皮!在慒懂无知的情况下,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所以,我只好——采取这种情非得已的办法,请你过来相见。」
「你大费周章的把我请来,到底有什麽用意?何不乾乾脆脆、痛痛快快的说明白,而不要跟我玩这种暧昧不明的文字游戏?」裴斯雨审慎而狐疑的望著他!沉声回答。
陶则刚微微一笑,态度稳重而沉著安详。
「我要说的可能会刺激到你,但忠言逆耳,长痛不如短痛,为了让你慎重考虑你和贺之曛的婚事,我不得不枉作小人,奉劝你打消嫁给贺之曛的念头,免得後来自掘坟墓,後悔莫及!」
裴斯雨万万没想到陶则刚煞费苦心,以强硬的手段逼她碰面的目的,只是好心的想送上他的金玉良言,苦口婆心劝她不要和贺之曛结婚,这真是一则荒诞而令人匪夷所思的笑话!
她摇摇头,露出了忍耐的微笑,「陶先生,我知道你跟贺之曛有过商场上的过节,所以,你对他很感冒!也怀著很深的敌意和成见。但,你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我嫁给他是我的选择,好坏都与你无关,似乎用不著你越权来关心!」她振振有辞的说。
陶则刚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他很快的又恢复镇定自如的神态,以一种诚挚而感慨的口吻说道:「没错,以常理来看,我今天这种作为是唐突而慌谬了些。但,为了让你真正了解到贺之曛的真面目,阻止另一场悲剧的发生,我是不惜任何代价的,因为,我不想见你和我的未婚妻唐心柔一样,被贺之曛那个虚情假义、冷血无情的伪君子玩弄感情,最後香消玉殒,死不瞑目!」他阴郁而痛苦的说到这,语音悲怆而有些哽咽模糊了。
裴斯雨的心惊跳了一下,她的脸色是怔仲不安而疑信参半的。「你的未婚妻?」她愣愣的说,一股莫名的寒意紧紧裹住她那颗开始紧缩不已的心。
陶则刚沉痛的点点头,「对,我的未婚妻唐心柔,就是被贺之曛害死的!」他咬紧牙根的恨声说。
裴斯雨颤抖了一下,仿佛受到了重击,但,很快地,她又恢复了防卫应战的能力,她目光如炬的紧盯著他,尖锐的说:「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你只是为了要报复贺之曛,而蓄意编出这种恶毒的谎言来打击他,存心要拆散我们,破坏我们!」
陶则刚以一种可怜而洞悉的眼光看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你跟心柔一样都被贺之曛那张漂亮而冷峻的脸孔给迷惑了心智,而浑然见不到他的阴冷无情,他的狡诈卑鄙。」他惋惜的连连摇头,从抽屉里抽出了三张相片,递到裴斯雨面前,「这里有三张相片,第一张是我为唐心柔拍的!第二张是贺之曛和唐心柔相偕出游、卿卿我我的留影合照,第三张则是——」他悲愤的扭著嘴角,厉声说:「是唐心柔的墓碑,上面有她的遗相,你仔细看看,用点智慧,你就可以知道我有没有对你撒谎,有没有造谣,有没有恶意中伤贺之曛?」
裴斯雨双手颤抖地握著相片,她头晕目眩的望了一下,只觉得手脚冰冷,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门。
望著相片上那位明眸皓齿、笑容甜美的翩翩美少女,再看到她和贺之曛俪影双双的依偎在椰子树下,最後跳到照片上那座令她全身冰寒的坟冢,这三张陈旧而令她怵目心惊、呼吸困难的相片,交迭成一幅紊乱恐怖的画面,不断不断地在她的眼前交错、迴转,抽光了她脸上的血色,让她看起来又苍白又狼狈,又楚楚可怜!
她伸手按著隐隐抽痛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则不胜寒苦的揉著痉挛不已的胃部,脚步踉跄地跌坐在皮制的沙发上。
陶则刚连忙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她,暗暗收拾起内心翻损的得意和那股扭曲而得偿报复的快感,佯装出忧戚而关怀同情的眼神,注视著饱受惊吓煎熬而面如白腊的裴斯雨,幽沉凝肃的问道.「现在你愿意静静的聆听著我陈访贺之曛、唐心柔与我之间的恩怨情仇吗?」
裴斯雨的理智和感情,在羸弱而疲惫不堪的心灵深处,展开了一场悲壮惨烈的厮杀!
她的感情要她立刻离开这里,不要被残酷的真相击溃了她对贺之曛那份已经摇摇欲坠的深情和信任。
但,她的理智却又大声的鞭笞著她,要她拿出勇气面对不再完美美丽的世界,做个忠於良心的伤心人!
陶则刚彷彿看得见她内心那份激烈而狼狈的挣扎交战,他定定的注视著她,温柔而犀利的补上了最厉害的临门一脚,「你可以选择逃避,尽速离开。然後,装作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自欺欺人地幻想著贺之曛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幻想他会永远爱你,就像可怜的唐心柔一样,盲目却痴情的活在美丽的谎言中——」
裴斯雨的心紧紧揪紧了,她闭上那双目已被泪水浸得迷离悽美的黑眸,轻抽了口气,喉头梗塞、语音不稳的说:「好,我留下,听你——把故事说完。」
第九章
宁静山庄。
贺之曛像只无助苍白、绝望痛苦的困兽,呆坐在客厅沙发的一隅,心绪如麻地抽著烟,无以名状的恐惧和愤怒依然深刻地煎熬著他,绞痛著他的五腑六脏,凌迟著他每一寸的呼吸,每一根血管——
心情同样沉重担忧而难过的谭克勤和贺宇庭,则默默无言的坐在他的对面。
当贺之曛接到贺宇庭哭号求助的电话後,他整个人就陷入了半疯狂的精神状态,恐惧、焦灼和愤怒立刻揪紧了他的心脏,让他陷於极度愤张惊狂的悲痛中。
他看到贺宇庭那张泪痕狼藉、又青又白的小脸时,他的心整个都翻覆过来,一抹尖锐的绞痛和暴怒,立刻刺戳过他的五脏六腑,蔓延到四肢百骸,蔓延到每一根紧绷的寒毛上。
但,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来压抑那份如狂风暴雨般几近爆发溃决的愤怒,心如刀绞又小心翼翼的安抚著受到惊吓,频频发抖又不断抽泣的贺宇庭。
然後,他通知谭克勤,并动用红鹰帮的人脉,展开地毯式的搜索和调查。
最後,兵穷马困又徒劳无功的谭克勤和贺之曛前後回到了宁静山庄,共同商议对策,综合所有的疑点和线索,他们一致把目标镇定在陶则刚身上。
为了保护裴斯雨的安全,更为了消弭他和陶则刚之间的恩怨纠葛,贺之曛不想以暴制暴的扩大争端,让这把纠缠十多年的恨火,无休无止的继续燃烧下去。
他认为陶则刚派人掳走裴斯雨的最大目的,不过是为了对付自己,裴斯雨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之虞。而他深信,陶则刚一定还有其他阴毒狡诈的策略等著施展,所以,他决定以静制动,稍安勿躁的留守在宁静山庄,等候陶则刚发动下一步的攻势。
然而,三个钟头过去了,电话却始终不曾响起,而陶则刚迟迟没有任何动静。这种漫长难熬的等待已经变成一种残忍而痛苦的酷刑,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一层焦躁难安的阴霾和深沉不安的悽寒。
连管家阿珠都愁眉不展的窝在餐厅桌侧,一边剥著花生粒,一边苦著脸唉声叹气。
当贺之曛听到贺宇庭疲累的哈欠声时,他轻轻捺熄了烟蒂,嘎哑的嘱咐他回房睡觉。
贺宇庭执拗的摇摇他的小头颅,「老爸,我要在这里等,一直等,直到老师回来为止。」
「可是,你明天一早还要上课,你┅┅」
贺宇庭快速的打断了他,「老师都被坏人抓去了,我还上什么课?老爸,你为什麽不去把那些坏人统统枪毙,快点把老师救回来?」他不满的噘起小嘴。
谭克勤拍拍他的肩头,耐心提出解释,「你爸爸不能不小心谨慎一点!要不然
惹毛了那些坏人,他们会伤害你的老师的!」
「哦,」贺宇庭支著小下巴,仍是一脸愁云,「老爸,你会把老师救回来吧?」他担忧的望著同样愁眉深锁的贺之曛。
贺之曛抑郁的逸出一丝牵强的微笑,正想打起精神出言安慰贺宇庭时,他听见了一阵隆隆的汽车熄火声。
他如触电般地迅速从沙发椅内弹跳起来!快步的冲向了厅门,还来不及开门,那扇铜制雕花大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了,映入眼帘的,正是裴斯雨那张出奇惨白憔悴而显然哭过的容颜。
贺之曛怜惜而惊喜的凝望著她,正准备伸手揽住她纤柔而看似单溥寒颤的身躯时,裴斯雨却面如寒霜的一把挣开了他的手,「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她厉声喝道,眼光冷冽如刀,而神情激动狂野。
贺之曛满心的狂喜和热情,都在这一秒间冻结成冰,他浑身紧绷,脆弱易感的心像一颗受到气流激震的陨石般拚命地往下坠,往下坠——
而兴奋莫名的贺宇庭拣在这僵滞微妙的一刻冲了过来,他激动不已的用力搂抱住裴斯雨的腰,又哭又笑又叫的叠声嚷道:「老师,你终於回来了,你终於回来了,我好担心你喔!怕——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裴斯雨鼻端一酸,眼睛里立刻涌满了泛滥欲滴的泪雨,她蹲下身紧紧抱住贺宇庭,喉头紧缩,语音模糊的呢喃著!「对不起,宇庭,老师让你操心了——」颗颗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滚落著。
贺宇庭也哭了,紧绷如弓弦般的情绪,在这悲喜交织、如释重负的一刹那,立刻化为酸楚激昂的泪泉,他们紧拥著彼此,狼狈的啜泣著.又狼狈不已的替彼此擦拭著不断夺眶而出的泪水。
贺之曛和谭克勤无言而动容的注视著这一幕感人温馨的画面,疲惫酸涩的眼眶内也泛起了丝丝若隐若现的泪光。
裴斯雨泪盈於睫的摸摸贺宇庭的脸,喉头梗塞的柔声说:「宇庭,已经很晚了,你去洗把脸,然後上床睡觉,老师有话要跟你爸爸说!」
贺宇庭还舍不得离开,「老师,你让我留下来陪你们好不好?」
裴斯雨摇摇头,「不好,你听话!要不然——老师会很伤心,很生气的——」
贺宇庭只好做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了。
一等贺宇庭离开,裴斯雨立刻站起来,她深抽口气,面白如纸而目光深沉的紧盯著神色同样凝重深沉、同样泛白怪异的贺之曛,冷冷的,痛楚的开口说道:
「我想,我们之间有很多事情需要澄清.因为——我发觉——我到今天才知道我并不了解你,而——我竟然已经决定嫁给你!」
贺之曛撇撇唇笑了,笑容悽怆而有些萧索悲哀。「你的意思是——你需要重新解剖我、衡量我,看看我是不是正如陶则刚所言的那样粗鄙卑劣?」
裴斯雨心头一凛,眼光更幽冷而更厉复杂了。「你知道是他找人把我架走的?」
贺之曛淡淡一笑,眼光更深沉了,「除了他,没有人会这样处心积虑的对付我,想把我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中!」他嘎哑而苦涩的说。
裴斯雨目光如炬地瞪著他,寒声逼问著:
「他为什么要这样不择手段的打击你,又对你恨之入骨呢?是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亏心事?」她语音咄咄的逼问到他面前来,彷彿想一眼看穿他的灵魂,撕掉他那张深沉的假面具。
谭克勤却沉不住气了,他凌厉的瞪著裴斯雨,忿忿的指责她,「你没有资格像审问犯人似的逼问著之曛,只因为你愚蠢的听信了陶则刚那个小人的片面之词!」
「小谭,你先回去,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会处理的。」贺之曛面无表情的哑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