璩采晴发现自己的耳根都开始燃烧发烫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挺起肩膀,在睑已红气已喘的情况下拿出圆谎的看家本事。“请问,我们是陌生入吗?在我们吟诗作对,谈笑风生,你又发愿要宠爱我这个小师昧的上述过程之後,你认为我们还停留在陌生入的阶段吗?”
雷修奇哑然失笑了,“这么说——是我心胸狭小,反应过度了?”
“当然是!”璩采晴已经把心虚两字用力的践踏在地上了,虽然地察觉她的脚趾头好像也感染了灼热症。
雷修奇眼中盈满了促浃又揉合了激赏的笑意。“谢谢你的补充和纠正,但——我还是决定要在外面租房子住。”
璩采晴悄悄藏住心巾的失意和落寞,“为什么?你嫌弃我们家?”
“不是。”
“那——你是嫌弃我爸爸这个对你有提携相知遇之恩的老师罗?!”她抽丝剥茧的节节逼近。
雷修奇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当然不是。”
璩采晴转转眼珠子,“那——你是嫌弃我妈这个亲切和蔼的师母罗?!”
雷修奇努力控制住睑上耸动的肌肉,藏住飞扬四溢的笑意。“我怎么敢嫌弃师母呢?”
璩采晴黯然地点点头,“我懂了,你—定是嫌弃我这个数学奇菜又顾人怨的小师妹,所以——你才要找藉口托辞,不惜伤我爸妈的心,伤我的心——”她说得哀怨凄切,轻轻松松的就把所有的过失尽往雷修奇的身上推。
雷修奇在敬佩咋舌之余,只有五体投地又甘拜下风了。
“好吧!你赢了,我厚著脸皮住你家就是了,不过——”他戏谑的朝绽放著满脸光华的璩采晴眨眨眼,“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是以后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可要多包涵担待一点喔!”
“哼,我不担待包涵行吗?”璩釆晴娇俏地皱皱鼻产轻哼道,“在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惜撒谎耍赖把你留下来之后,”她不加思索的不打自招着,等她意会到时,她的睑再度在雷修奇犀利明亮义盛潇笑意的眸光凝注下,布满了滚热而无所遁藏的红晕!
不胜娇怯的她立刻转身就跑,像只美丽轻灵而腼覥可爱的粉蝶,沿着颠簸不平的小石阶,闪进了她那青涩羞赧的羽翼中。
第二章
余盛仁帮雷修奇捆好箱子,结结实实的排进墙角。
“你这家伙平日省得要死,偏偏又舍得花钱买书,这下子要搬个家,这七、八箱书够你累了。”
雷修奇递给他一罐冷饮,“有你这么孔武有力的挑夫帮忙,我高枕无忧,又何来个‘累’字?”
“喂喂喂!我什么时候同意做你的挑夫了?”余盛仁喝了一口冰凉沁人的乌龙茶,“你别老是打这种如意算盘,请我喝一罐二十块的乌龙茶,就要我流血流汗,做你的廉价劳工?”
雷修奇把剩余的杂物捆做一堆,装进另一个小纸箱里。“圣人,人家说情义无价,论及我们同窗四年的友谊,难道你还要跟我计较这乌龙茶是几块钱一罐的吗?”
余盛仁把空罐子扔进垃圾筒裏。“去你的,我跟你计较乌龙茶几块钱做什么?我不是锱铢必较的厂商,更不是消基会,我喝个茶还管算帐做什么!”
“说得也是,反正你茶也已经喝了,人情也已经欠了,星期六你只要负责扛书就可以了,谁还管你喝的是多少钱的茶?”雷修奇顺水推舟的说。
“阿奇,你接得可真顺,一罐乌龙茶就想陷害我?让我去做苦役,帮你搬书?门都没有!”
“那——你就直接从窗户进去好了,我想,璩教授他应该不会介意的!”雷修奇笑嘻嘻的打趣道,并顺手为自己开了另—罐乌龙茶。
“去你的!”余盛仁失笑的白了他一眼,“我还挖地洞进去呢!”
“谢了,只要你能帮我把书送到大直山上,不管你用的是哪一种方法,我都欣然接受。”雷修奇擦擦汗渍,又开始着手整理行李。
余盛仁也没闲著,虽然他仍是牢骚满腹,并不断在口头亡向雷修奇邀功。
“算了,谁教我是离你最近的一个倒楣鬼,又不小心喝了你那一罐‘代债惨重’的乌龙茶,这下如果不幸闪了腰,我这个忠厚老实又交友不慎的‘余圣人’可就成了衰到极点‘余鸟龙’了。”
雷修奇很够意思的拍拍他那厚实壮硕的肩头,“你放心,我会送你一大盒撒隆巴斯以备不时之需的。”
余盛仁龇牙咧嘴的瞪了他一眼,“去你的,你乾脆连石膏都一起准备好了。”
雷修奇促狭的眨眨眼,“那样——似乎又太浪费招摇了一点,不太符合经济学的边际效应。”
余盛仁为之气结而哑口无言了,他搁下手中的绳索,缓缓发出一声无奈又夹杂著佩服的叹息。“阿奇,难怪你会在我们系上如鱼得水,每年领奖学金,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你更懂得掌握精打细算的经济策略了。”
“谢谢你的夸奖。”雷修奇慢条斯理的淡笑道,然后,他目光深沉而迷离的逸出一丝轻叹,“老实说,我并不喜欢玩这种斤斤计较的数字游戏,而是——现实环境逼得我必须缩衣节食、锱铢必较!”
余盛仁的神情也变得凝肃专注了。“阿奇,我并没有刻意要挖苦你或讽刺你,你不要在意我随口说说的玩笑话!”他艰涩的提出解释。
“我知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雷修奇牵强的笑道。
余盛仁迟疑地瞅茗他,犹豫了好半天,才以一种审愤而关怀的口吻说道:
“阿奇,你何苦跟你姑姑呕一辈子的气呢?”
雷修奇嘴角扭曲了,“我不是在跟她呕气,我只是不愿再被她牵着鼻子走,做一个永远被恩情束缚而没有自己生命力的傀儡。”他的声音隐藏著一股心灵深处无以言喻的震颤和痛楚。
余盛仁面色深沉地低叹了一口气,“唉!我了解你的感觉,你姑姑为了养育你,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和幸福,把全部的重心部放在你以及你父亲遗留下来的事业上。她对你可说情深义重恩同再造。但,相对地,她的爱和恩亲也像一条沉重的人性枷锁紧紧的缠住了你,让你无法喘息,无法轻松自由的伸展翅膀恣意翱翔!”
“事实上,我一直很尊重她,感激她,一直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一般的孝敬着,可是——”雷修奇凄怆的牵动嘴角,“她太专断果敢,又太刚愎自用了,她对我的爱一直是建筑在命令、掌握和绝对独占的基础上。我就像握在她手中的摇控器,随便她任意操纵,而我却不能有丝毫的意见,甚至连我的事业、梦想、未来的人生伴侣都得由她一手安排,全程掌控。”他落寞而阴郁的笑了笑,“五年前,我如果不趁她到欧洲洽商的机会,偷偷跑到台湾参加大学联考的话,我这辈子永远都别想逃出她的控制,只能扮演著可悲又可怜的木偶角色。”
“可是——你总不能跟地僵持冷战一辈子吧!你为了争取自由和喘息的空间,这五年来,你拚命打工,到处兼差赚钱,为了学费和生活费,你‘苦毒’自己,把自己弄得像苦行僧一般,这是何苦来哉,难道——你能—辈子都逃避你的姑姑,留在台湾不回去吗?!”余盛仁若有所思的望著他说。
“我会回去的,等我在台湾完成学业,靠著自己的双手打出一片天空之后,我会回去探望地,请求地的谅解,并好好孝敬奉养地的!”雷修奇攒着眉峯沙嗄的说。
“那要等到民国几年?”余盛仁打趣的笑道:“依你姑姑那种死硬派的脾气,哪容得了你在台湾逍遥喘息这么久?她前阵子不是才差人打国际电话向你下达最后的通牒令,要你后年拿到硕士学位就回美国去接掌家业吗?听说——”他戏谑的眨眨眼,“她连新娘子都帮你物色好了。瞧你,多幸福又多好命啊?一毕业马上就可以平步青云‘成家立业’,哪像我们,还得苦巴巴的力争上游,继续奋斗,而你这家伙居然还不懂得感恩惜福?还在那拿什么空洞的自由、捞什子的尊严大作文章,空唱高调?”
雷修奇面无表情的斜睨著他,“圣人,我是非常感恩,但,这种福气我实在是消受不起,如果——你有兴趣,我倒很乐意把这种福分转让给你,免得你这个直冒酸气的好同学不断的在我耳根旁边重复提醒——我的犹太作风及高效率的经济政策。”
余盛仁转转眼珠,沉吟的摸摸下巴,“你舍得把你那位有钱又貌美如花的湘华妹妹转让给我吗?”
“有何不可?只要你能追得上她。”雷修奇双手抱胸,潇然一笑。
余盛仁不服气的推推他那又厚又重又深的近视眼镜,“你别门缝里看人哪!我虽然不像你和小季在女人窝里那么吃香烫手,既有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湘华妹妹,又有个明艳动人、柔情似水的碧薇姑娘,但,我这种福泰饱满的人也是很可爱的,也不见得会输给你这个享尽艳福、左右开弓的大众情人。”
雷修奇微微一愕,然后,他笑了,笑声低沉而带著几分趣意促狭!“说得好,圣人,我要是女孩子,我就会选你这种中看又中用的憨帅哥!”
余盛仁直翻白眼,“谢谢你的青睐,我又不是洗衣机,电冰箱,还得挑中看又中用的。”他没好气的咕哝著。
雷修奇压抑著满腔泉涌的笑意,一本正经的提出申辩。“圣人,这你就不懂了,这四个字可是择偶的第一要诀喔,否则,娶个像林黛玉那样弱质嶙峋、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焉的老婆,很多男人都会因为过於‘怜香惜玉’而提早进入‘英雄气短’的更年期。”
余盛仁失笑了,“去你的!你以为每个男人都是那种色欲薰心,娶老婆只是娶来蹂躏的野兽吗?”
“当然不是,至少——像你这位生活严谨、操守一流的圣人大哥就是一位让人仰之弥高的异类!”
“异类?”余盛仁轻哼了一声,“我还是ET呢!要说异类,你雷修奇才够资格享用这两个字,我余盛仁还不敢滥竽充数,亵渎了这两个字的神圣性!”
雷修奇有趣的微抬起一道剑眉。“此话怎讲?”
“我这个‘假异类’私生活会这么严谨乾净,是因为我是个乏人问津的大胖子,又生性懒散,除了K书、下棋、追逐美食之外!实在懒得提起精神去追求女孩子,因为——成功的机率实在是傲乎其傲,渺小得叮怜。而你——”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瞅著雷修奇,“就不同啦!走到哪里,电波就射到哪里,只要你肯,随便就有一大堆美女排队等着做你的红颜知己,哪知你这个魅力四射的万人迷却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整整五年了,多少女人妩媚深情的秋波都无法打进你的心湖里,你说,像你这么老僧入定又不解风情的人,不是标准的异类是什么?”
雷修奇淡淡地扬起唇角笑了,“圣人,我并没那么伟大清高,能对美女视而不见。更不是我的定力过人,而是——”他咬著唇慎重的思索了一会,“我对感情有我自己的执著,如果我不是百分之百的喜欢一个女孩子,我宁可按兵不动,也不愿意轻率的付出自己,免得误人误己,践踏了爱情的神圣性!更何况,我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谈恋爱,何必勉强自己又拖累别人呢?”
余盛仁有些动容又有些嘲谑的望著他说:
“你还说你不是‘定力非凡’的异类!光是环绕在你身边那些娇滴滴、秀色可餐的大美人就够十打荷尔蒙上升的男人流一池的口水了,偏偏,你能视这些别人求都求不到的艳福为粪土,坚守你纯情男性的道德尺度。就凭这一点,我这个‘圣人’的尊号就该拱手相让,并虔诚的对你致上最高尚的童子军大礼!”说著,他还真的对雷修奇弯腰鞠躬,只差没双膝跪下。
啼笑皆非的雷修奇连忙伸手想制止他,一个清亮圆嗽的女性嗓音倏地在大门口响起:
“圣人,阿奇,你们在干什么?”
余盛仁望著娇艳而娉婷动人的汪碧薇,不禁扬嘴一笑,轻轻拍著雷修奇的肩头,半真半假的悄声道:
“‘雷圣人’,你的艳福又来了,希望你的——道德情操还经得起美人恩的严格考验!”
雷修奇只是闲散自若的扬扬浓眉,默不作声。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悄悄话?”汪碧薇满脸好奇的望著他们。
“我们啊!呃——”余盛仁故弄玄虚的拉长了声音,“我们在讲一个和尚、一个柳下惠,还有林黛玉和一头野兽的故事。”
王碧薇听得—头雾水,“你在胡绉些什么?”
“想知道详情就问阿奇吧!因为他是这个故事中的男主角!”余盛仁笑嘻嘻的说。
汪碧薇才刚把睑转向雷修奇,雷修奇就四两拨干金的把问题重新扔回到余盛仁身上。“你问错人了,你应该去问圣人,因为他是这个故事的编剧!”
汪碧薇不耐烦的大发娇嗔了,“你们到底干什么啊!推来推去的——”
“打太极拳啊!你有没有兴趣参一脚?”余盛仁调笑道。
汪碧薇轻睨了他一眼,“我才没有那么无聊,我又不是来跟你们打太极拳的!”
余盛仁撇撇唇笑了,笑得诡异又有几分暧昧!“我知道,你是来打恋爱学分的,只可惜——碰上了一个上辈子是和尚出身的‘雷下惠’,又不巧碰上了我这个吨位惊人,不知趣又不识相的超大型电灯泡!”
汪碧薇双颊烧红了,“你——”她不胜羞恼的瞪著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措辞反击。
余盛仁嘻皮笑脸的耸耸肩,“别生气,其实,我这个大电灯泡很好打发的,你只要把你手上拎的那盒饭盒拿来孝敬我,我喂饱了我的五脏庙就立刻走人,绝对不会赖在这里做碍手碍脚又煞风景的夹心饼乾!”
汪碧薇连耳根都灼热成了一片了,“圣人!你——”
余盛仁老神在在的笑道:
“我知道你那盒饭盒是特意买给‘雷下惠’吃的,但,我这个惹人嫌的电灯泡最大的弱点就是吃,你不如牺牲一下,把那盒饭盒捐献出来,然后——我也好替你找个理由,要咱们这个比木头人反应还迟钝的‘阿奇傻瓜’出钱请你吃饭,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大家都欢喜嘛!”
“我——”汪碧薇别别扭扭地偷看了始终不发一言的雷修奇—眼,见他那宛如置身事外、不关痛痒的态度,一股刺痛的难堪和酸楚紧紧揪住了她的心扉,让她真的有种自作多情又无地自容的窘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