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弟的邀约六哥岂有不赴约的道理,只是因为前阵子病重不克前来,才会迟了这些日,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人既然来了, 就要见到我要见的人,八弟可别为难我才好。"
"怎么会,只不过江姑娘现在已不在府上。"
"不在?"弘月的眼晴眯了起来。
"是啊, 昨夜江姑娘险遭人下毒手,为防万一,且小弟不敢怠慢六哥的贵客,所以把她移到别处。"
"在哪?马上带我去见她。"
"江南近郊的白家堡。"弘昼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白家提?那里己经被封了……"
"意想不到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弟我这就陪六哥走一趟,亲自把江姑娘带回来,如何?"
弘月难掩关心的问:"她……可好?"
"好好好, 只是受了点风寒未愈,昨夜又被刺杀,所以有点心魂不定罢了,六哥放心吧。"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弘月根本就没有说不的权利。
"走吧。"不人虎穴焉得虎子?他这一趟既然来了,无论如何也要把蓉儿带回去。
* * *
远远地,弘月就听到一阵轻咳声,他行进的脚步急了些,循声便将房门给推开,躺在床上的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蓉儿吗? 她的面容死白,唇瓣失了血色,长长的发柔顺的垂下,几乎遮住她半边的脸。
"蓉儿!"他激动不已的奔上前去,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江水蓉闻声缓缓地抬起头来,眸中因见到他而散发出璀璨的光彩,"弘月?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弘月激动的握住她的手,亲吻上她的眉眼之间,见她如此形销骨立,他自责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柔柔地笑了,一滴泪滑了下来,"在我死之前可以再见到你,真好…
"你胡说什么? 你会好好的,你一定会好好的。"他温柔的替她拭去泪水,珍爱的捧住她的小脸, "我带你回宫,为你请最好的御医替你治病,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江水蓉还是笑,但笑得凄楚,"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自己害死了你……"着,她虚弱的审视着他的胸口,伸手抚上它,"还好,它还会跳呢。"
"当然,它会一直为你跳下去。"弘月抓住她的柔荑亲吻,深情款款的望着她。
时间仿佛因他们的深情而停止转动,他们两人眼中只有彼此,再也没有其他,直到四周骚动渐起,愈来愈多的脚步声靠近他们"
"她真的跟弘月勾结出卖了我们!"
"眼见为凭,我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才会挺身证明她的清白无事。"
"是啊,这样不贞不洁的女人,我们没有什么好手下留情的!"
"可是,总舵主蓉儿是无辜的……"众人之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传了出来,不一会便遭来众人的怒目相向,赶紧闭紧了嘴。
"总舵主跟她情如兄妹, 当然不忍心说她的不是,但也因为如此她才更该杀,为了一个清清狗出卖自己的朋友、亲人,这种人绝不可留!"有人开始鼓动。
"是啊,就算总舵主反对也没用,这是我们一致的决定。"
"是,杀了她,为那些死去的弟兄报仇!"
众人所说的一字一句全传进弘月与江水蓉的耳里,江水蓉将泪往肚里吞,一个字也不想说,弘月则气极了,为他们要一个女孩儿承担所有的责任感到可笑与可鄙。
可是反过来想,他被弘昼出卖给天地会……想想,这样亲兄弟相残的悲剧比这些人更可笑可鄙,他又该说什么?
"杀了我们,天地会十个分舵的舵主也不会活着。"弘月冷冷的话才一出口,四周都安静下来,众人闻言都面面相觑不已。
他继续道: "你们以为我八弟会这么好心带你们来找我?现在你们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要继续待在这里等我八弟派兵剿了此处取你们项上人头,第二条是趁他还杀进来之前马上离开这里。"
其中一人立刻反驳,"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是想为自己保命才会这么说。"
"是啊!大家上,先把他们两个的首级取下再说。"
众人的血液早已因见到弘月与江水蓉相爱的事实而沸腾澎湃,经人一扇风点火岂有不大燃特燃的道理,经此一吗,众人刀剑齐出,纷纷朝弘月刺去
"住手! 你们不要伤他!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是我,都是我的错,要杀就杀我一个好了,他说得没错,弘昼不会那么好心告诉你们到这里来抓我们,我求求你们快离开这里吧! 牢里的弟兄,弘月会放了他们的,相信我好吗?"江水蓉情恕急将弘月推开,用自己单薄的身子拦在他的身前。
弘月大惊, 再度将她拥人怀中,眸中充满责难的望住她,"你错了,他们要是敢动你一分一毫,我弘月立誓定铲除天地会,一个不留!"
"你……"
"你们听好了, 我说的话你们要信不信我管不着,但是白家堡就算我不封,我的其他兄弟也会来封,届时可不是抓几个人到牢里这么简单就交差了事,你们最好用你们的脑袋瓜子好好想想,我是救了你们还是毁了你们!
"今天我走得出去便罢, 走不出去,与蓉儿同归于尽在此也算命之所归,若要蓉儿有个三长两短让我独自走出了大门,我弘月定是说到做到,必杀尽你们天地会无疑!"弘月一宇一句得铿锵有力,眸中的坚决更是震慑所有在扬的人。
江水蓉摇着头,泪如雨下,"不要,弘月……你走吧!我罪该万死,你不必因为我葬身此地……我只恨我们一为汉人一为满人,立场敌对,无法厮守终生……我死不足惜,但是我要你好好活下去,想我……好吗?"
"不。"弘月断然的拒绝。
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对她的爱有多么深浓,倾此一生,死而无怨。
"弘月……"
"他们两个既然如此相爱,不如就成全他们,让他们一块死吧!"天地会长老之一,也是对耿少亚忠贞不二的部属看不下去了,长剑一挥便要朝他们落下----
长剑被一把天外飞来的扇子给打到地上,当扇子重回到主人手上时,洛允泽的身杉也翩然出现在白家堡。
"你来了。"弘月松了一口气,对冲出重围多了几分胜算。
"我来了也不能确保你的命。"洛允泽气瞪着弘月,低声咕哝了一句。
只要一想起他最爱的女人竟然在他酒里下药让他昏迷,而让弘月私自跑来白家堡救人,他就一肚子火。
"可以的,你只要多拖延些时侯,我自然走得出去。"
"弘昼已经派兵将白家堡重重包围,就算你打得过这些人,你还得带着那女人,想逃出这里?简直痴人说梦!"
弘月淡笑一声,"无论如何愿意为我跑道一趟,可见你够朋友。"
"我是上辈子欠你的,才会交上你这个鬼朋友! "洛允泽嘀咕一声,扇子一挥,转身对天地会的人道;"八阿哥已经将这里包围,看他的样子是想把这里烧了,你们要逃命可得快些,我可以当做没看见,快滚!"
"你想蒙我们?"
"是啊!"天地会的人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我洛允泽是何等人物,蒙你们? "洛允泽的话才落,就有几名天地会的弟兄急急忙忙奔了进来。
"不好了,外头烧起来了!"
"什么?真的……"众人心惊不已。
"没听过一网打尽四个字? 你们的脑子是纸糊的吗?弘昼随口说一句,你们就信以为真的以为他那么好心帮你们抓人?去!难怪天地会到现在仍是一片散沙。"
天地会长老闻言微挑着眉,向众人道: "保命要紧!大家快想办法逃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众人一哄而散,房里一下子只剩下弘月、江水蓉和洛允泽三人。
"你不要理我了,快进出去吧!"江水蓉为弘月心急得不得了。
"要死就一起死, 要活就一起活,你要敢一个人死了,我也会向阎王老子那里把你要回来!"弘月气闷的道,起身将她背在背上,"带路!"
洛允泽扬扬眉,扇子摇啊摇的,"带路?带什么路?"
"火是你叫人放的,难道你不知道退路?"
"你怎么知道火是我叫人放的?"洛允泽意外不已。
"弘昼的人马已经有弘历对付, 火自然是你这个后来者放的,废话少说,快带路吧!"
洛允泽眉一扬,"嘿,原来…
"原来什么? "弘月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要是让蓉儿伤了一根头发,我就要你的命!"
之前他便向甫到江南的弘历提了个一石二马之策,弘历替他处理弘昼,而他立书承诺不与之争位,事一平息便与蓉儿离开京城归隐山林……只要弘历救得了蓉儿,保得了蓉儿,他什么都可以让。
"你是这样对待一个为你出生人死的伙伴?为了一个女人?"洛允泽气得皱起后,不太情愿的带路,心中隐隐地觉得不安。
他知道他就快要失去弘月这个朋友……弘月竟为了女人可以抛弃整个江山。
"蓉儿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我的妻。"弘月低语。
"什么?"洛允泽回边神来转身问。
"没什么。 "弘月应了一句,烟雾愈来愈浓,他不得不埋首赶路,怕浓烟呛坏了身子已经很弱的江水蓉。
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在他背上的江水蓉都听得一清二楚,感动的泪又一滴滴的落下…
"弘月……"
"嗯?"
江水蓉声音哽咽的问:"我有说过我爱你吗?"
"没有。"
"我爱你,好爱好爱……"
弘月闻言心中一动,嘴角微扬,"你以后可以说一辈子给我听。"
"我怕……不行了。"她昏了过去,整个人软倒在弘月的背上。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他承诺着,对她,也对自己。
第十章
杭州城外二十里处有一大片私人土地,地的中央有座榉木庄舍,房子的四周村木参天,终日白雾缭绕,虫鸟齐鸣,像是一处人间天堂,杭州城里的人都称这里为杭州的桃花源。
据说,庄舍里住着一对神仙美眷,终日两相厮守,日日琴瑟合鸣;天音绕梁。
琴音铮铮宛若高山流水,一忽儿天一忽儿地,像是诉尽天地悲怨苍鸣,令人听闻慨然不已。
庄舍的女主人循声而出,在男主人开口阻止之前,秀挺娟秀的房子已步出门外,迎风而立。
"外头天冷,怎么跑出来了?"
一身白衣素服依然掩饰不住弘月的风度翩翩贵族神采,他起身朝她走去,温柔的眼中尽是怜爱与疼惜。
江水蓉微微一笑, 他的担心对她来说显得多余,"我从小习武,身子没那么娇贵。"
不等她抗议完,一件貂皮披风已披上她的肩,她的身子让他给整个拥进怀里。
不管她如何抗议,他的坚持始终如一,因为差点失去染上风寒的她,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差点失去她的那一刻焦虑与急躁,是那般的铭心刻骨......
"在我心底,你永远都是最娇贵的。"弘月的身子因想起那一夜而微微紧绷,此刻可以拥着她,对他来说便是天下最大的幸福。
"弘月……"她觉得十分感动,就算他一直没对她说出那一夜他心中的恐惧,但她就是可以感觉到他对她的在乎,也是因为他的在乎让她努力的跟死神搏斗,活了过来。
"若我不再是阿哥,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这是她一醒来时他对她说的头一句话。
"我愿意放弃一切只为拥有你。"说着,他吻了她,倾尽一世的温柔。
就这样,她跟着他出走,他为她成了朝廷钦犯,而她还是天地会里人人诛伐的罪人。
"能这样活着多久呢?"她常常问他。
"能过一日是一日。"他总是笑答。
天宽地阔,名利如烟,这样的男子怎能不让她倾心相爱?
没有婚礼,她宁可跟着他隐居山林乡野。
"想什么想这么入神? "弘月不甘被忽略,霸道的抬起她的下颚细细的看着她,在她的唇边啄了一记。
"想你堂堂阿哥不做,偏偏为了一个小女子而惹火皇上成了朝廷钦犯,值得吗?"江水蓉专注而温柔的望着他,为他对她的好感到不可思议。
"再问这个问题,我就将你吊在树上好好打一顿。"他凑近她的脸,吻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芳唇如蜜,让他一碰上便再也移不开,离不去。
"你舍得?"她慧黠的眸子了然一切似的瞅着他。
"不舍也得舍,总不能宠你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要爱我一辈子,又说要打我呵,男人的话不能听,尤其你的话更不能听! "江水蓉灵巧的身子一转便逃开他的拥抱。
"别跑!"弘月一急,提开步子便要追她回来。
铃铛般的笑声刹那间回荡在庄舍的四周,只见两个精灵似的人儿忽高忽低地在林间窜上窜下,莫怪乎偶见的路人要以为庄舍中住着神仙了。
一队人马就停在这片私人土地上,他们是因琴音而停下来的,现在则又因为听见林间的笑声与看到两具轻灵的白色身影而伫足不去。
"爷?"一名身着青布衫的年轻人望着自己的主子许久才缓缓地出了声。
被唤做爷的男子一身锦衣华服,堂堂仪表难掩一丝苍老,一直紧娃着的眉宇间因听见笑声而微微纤解开来,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与欣羡。
不舍终将要放儿子单飞,欣羡儿子比他更胜一筹,晓得真正的人间天堂在何处……
笑声停了,两个身影也消失在林间,男子的眉间再度染上一片愁云,紧抿的唇有着失落与痛楚。
"走吧。"他冷下心,转身便要上轿。
"爷?您不是要见见庄舍的主人吗?怎地人设见着反而要走了呢?"
"见与不见都是一样了。"他挥了挥手,示意部属上马起轿。
一抹白色身杉倏忽飞近,翩然的停落在轿前。
"阿玛。"弘月轻唤了声,平静的表面下其实难隐波涛。
轿子的帘子掀开,被称为爷的男子探出头来,这声"阿玛",他可是盼了一整年…
"阿玛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弘月盯着自己的父亲看,说得冷漠平静,却生怕被拒绝。
"你就不怕我让人把你抓回去?竟敢出来见我?"雍证挑了挑眉,刻意摆起皇上与父亲的架子。
"阿玛若要抓我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所有的事都让你算尽了,你活着可还有什么意思? "雍正冷哼一声,死不愿拉下脸来。
此时,另一个白色身影倏忽的落在他们身畔,担心的眸子幽幽地瞅着弘月,手里却是多了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