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男人,你心里头却爱得很。”
脸被他的冷言冷语烫红了,她羞得无地自容,“什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是谁告诉你我爱着你了?”
“不必谁告诉我,你的表现已经很明白了。”他冷冷的看着她,没有一丁点温柔与留恋,“可是,我劝你不必白费心思了,我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一点兴趣都没有,说胸没胸,说腰没腰,性子更是无理取闹得很,我已经老了,没空应付你这种小丫头,你最好早点明白这一点。”
她好像听见自己的心在滴血的声音……
他拒绝得那么明显,说得那般明白,她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
“你真的没有一丁点的喜欢我?”她一直都抱着一点点小小的希望,因为他关心她,三番两次救了她,她以为他至少是有那么一丁点对她是不同的,难道真的都没有?
“我的心……很早就已经死了。”
“那你刚刚为什么吻我?”她伤心不已的瞪视着他控诉着,“那今天你又何必来这儿看我!如果你对我一丁点喜欢的成分都没有,你现在为什么还站在这里,那个晚上又为什么要抱着我?”
“一个吻,代表得了什么吗?”卓以风嘲弄的一笑,“小娃儿就是小娃儿,我只是为了要让你把药喝下,如此而已,至于之前的事,我想之前我都已经解释过了,现在我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想来跟你说明白,我对你无情也无意,希望你不要来纠缠我。”
* * *
对一个小丫头说那么重的话,不知那小娃儿承不承受得住?
书简上的只字片语没进卓以风的眼,脑海里转地,心思里兜地,全是那一天她含着泪、死咬着唇瓣忍着不哭出声、两只小手紧紧握着拳,然后蓦地飞奔跑开的伤心面容与背影……
娇小的身子飞奔在桃花林间,两条麻花辫子在春风里飞舞着,好几次踉跄的差点摔在地上,只听得见哽咽的哭声从她的喉间逸出,想象得到她当时定是满脸的泪花……
啪一声,卓以风烦躁的将书简重重地搁在案前,起身推开了窗,眼神转向那一排高墙,希望可以听见高墙那一头传来熟悉的笑声,然后,他会不由自主地被那开朗的笑声所吸引,飞上高墙,居高临下的贪看她那一脸飞扬的笑与美。
又来了……
一个老男人,三番两次受那娃儿影响,账本看不下去,书简也入不了眼,一颗心总是悬在那张本该笑逐颜开,却被他伤得总是带泪的脸庞上,夜不安眠。
“少爷。”有人在书房门外喊着,“伍先生来了。”
“请他进来。”
汤建家推门而入,手上抱着一堆从四面八方牙子及酒坊来的账本,大约有二十来册之多,身后则跟着一名高大且身穿象牙白锦服的男子。
“这些需要请少爷过目,买卖的数量部分小的都清点过了,一切无误。”
“嗯。”卓以风点点头,没看那堆帐本, “汤叔,你先下去吧。”
“是,少爷。我下去叫丫头们替两位爷准备点心。”说着,汤建家朝伍道夫躬身行礼之后退出了书房。
“伍大人,你这贵人不去忙圣上交代的事,又跑来这里做什么?”上一会他夜潜卓家宅第,这一回倒是光明正大的上了门。
伍道夫对卓以风冷冷的态度不以为意,反若有所指的问道:“我听说你这阵子让人到各大酒坊、牙于那儿暗中了桩,想要逮一个人?”
卓以风眯起眸,扫了他一眼,“这不关你的事。”
“三番两次想请你帮我找证据抓人,你一点都不热中,这回是为了什么如此劳师动众地?”他很好奇是什么人可以让卓以风这样替他劳师动众,不惜得罪人的卖命。
“说过这不关你的事,伍大人。”
“那好,不说这个。”反正他会查出来,“我要你替我找的那个人究竟回来了没有?”
“她进临安城去了。”卓以风说谎,脸上的神情波阑未兴。
“何时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那丫头只懂得玩,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
伍道夫一笑,聪明的不与他争论,“酿酒到批发给牙子销售需要一点时间,你这般守株待兔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逮到你想要的人?”
卓以风不悦的又瞄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更不想跟他谈起那丫头的事,只好不情愿的开了口,“酿那桃花酿需要许多的桃花树,没有一大片桃花林可是成不了事的,大江南北只要有桃花林的人家我都会派人去查探清楚,任何动静都逃不了我的眼。”
第七章
一幅幅价值连城的山水字画让尹家的仆人小心翼翼地搬进卓家宅院,难得今日阳光普照,和风徐徐,是运送这些字画给恩人的好时候,一大早,尹介便前前后后忙着张罗这些他珍藏十几年的字画,还派人慎重其事的送了拜帖才登门拜访。
才进门,卓岩已笑咪眯的等在那儿迎接贵客,卓家的下人不懂画,所以他叫他们全听尹家李总管的指示,把送来的字画给放到适当的地点,并小心询问着以后要保管的事宜。
“请坐啊,尹老爷,你这真是太客气了,让人承受不起啊。”卓岩举起茶杯相敬, “来,我敬尹老爷一杯。”
他卓岩虽是个商人,也不识画,却懂一丁点儿附庸风雅的文人气息,知那送来的字画古董可是千金难求的东西,要人割舍更是不易,由此可见尹家真的对风儿很是感激与看重。
“卓老爷,该是我敬你才是,令郎三番两次救回小女的命,我到现在才拿点东西回报你,真是万分的不该,实因前些日子愁着要送些什么东西,后又因春雨绵绵,天候不佳,才会拖延到此日,真是失礼极了。”
“尹老爷就别客气了,前阵子夫人派人送来她亲自裁制的新衣给风儿,还送来一块百年难得一见的虎皮,再多的恩拿这些还也都已经够了,又何必割舍你珍藏十多年的古董字画呢?更何况,我这粗人根本不懂画。”
尹介呵呵笑的直摇头,“卓老胡涂了,这东西是送给令郎的,令郎懂这些东西就成。”
卓岩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尹老这么说可真要伤了我这老头子的心了。”
“对不住、对不住啊,你得体谅我珍视你们家风儿的一颗心。”说着,尹介有些不太自在的清了清喉咙,“卓老,我也不瞒你说了,我实在是因为……已经把风儿当成自己人,否则这些古董字画可以说是我尹某人的第二条命,岂有轻易割舍的道理。”
“自己人?”这话,值得玩味喔。
“是的,自己人,就不知卓老的意思如何?”
“你的意思是指——”
“就是卓老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尹介还是不太自在地笑着。
普天之下,有女方自己派人来求亲的吗?大概有吧,只不过他没想过他会是其中的一分子,让他怎么做怎么别扭,总觉得这样让女方的立场明白的矮了一截,可是……为了爱女,他这尹某人的面子只好先搁在一旁了。
“尹老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两家可以结为亲家?”卓岩确定似的再问了一次。
“是的。”
闻言,卓岩真是开心得阖不拢嘴,“尹老的话可当真?”
“唉,卓老,这话能说笑吗?”
卓岩笑得更快活了,“真是太好了,我可是求之不得呢,就怕人家说咱家风儿老牛吃嫩草,我是打死了也不敢上门求亲,没想到——”
“风儿一表人才,商业手腕又高,大江南北有头有脸的人,有哪个人不识得风儿?说到底,还是咱家那小娃儿高攀了。”
“不高攀、不高攀,那小娃儿开朗活泼可爱,长得又好,我是怎么看怎么爱,反而是我家那风儿……唉,自从那路家千金死了之后,个性变得古古怪怪,冷漠无情,对女人更是提不上眼……说到这,我倒想起来了,我虽中意你们家那小娃儿,可是我们家风儿那边……”唉,愁了。
他怎么忘了风儿根本不可能答应这门婚事?还自顾自地高兴了大半天呢,真是人老了,不济事。
“我了解卓老的难处,只是……我家丫环说,那天她亲眼看到令郎用嘴喂药给我家女儿喝,而且他对愚儿似乎挺关心,亲自去找愚儿回来不说,亲口喂愚儿喝下的药,还是令郎特地去弄回来说要给愚儿怯体寒的,千交代、万交代非得服用七天才行,所以……”
“所以你觉得风儿对娃儿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对不?”卓岩越听越兴奋,怎么就没人告诉他这么令人振奋的消息呢?
“没错,也许令郎只是太过沉浸在过去的伤怀中,需要有人狠狠推他一把才行,如果卓老想抱孙子的话。”
“想想想,当然想,我喝茶想,散步想,下棋想,睡觉想,梦里也想,无处不想啊!”开玩笑,孙子耶,他以为这辈子都没指望的事,真可以梦想成真鸣?光想,他就似乎年轻了十岁。
“这就对了,他亲手将愚儿救回来,还替愚儿疗了伤,我听我家夫人说,那伤……是在愚儿胸口,这事关我家爱女的名节与贞操,我虽不知那晚他们是不是真有做了什么,但是……”
“我了解了,尹老的意思是要以这个名义逼婚?”卓岩说得可一点都不委屈,眸子闪闪发亮着。
“唉!”尹介被这么一说,老脸都快挂不住了。
“好好好,我赞成,我让你逼没关系,我可乐得呢,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对了,小娃儿的意思呢?你问过她没有?”
尹介苦苦一笑,摇摇头,“我看愚儿这辈子没有了风儿,只怕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 * *
“我说儿啊——”
“我现在很忙,爹,有事明儿一早再说吧。”卓以风头也没抬,压根儿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从他一进门发现家中多了一堆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他就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了,不,是很不对劲。
“不行,这事今晚我一定要说。”
放下账本,卓以风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既然如此,那你就说吧,我听。”
“真的?”卓岩快乐的马上拉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可以抱孙子了?”
“抱孙子?”卓以风挑高了眉,没想到会听到这样可笑的话来,“爹,你是想抱孙子想疯了吗?”
“是,我是想疯了,可是我也没逼你啊!但你竟然对人家小娃儿做了那种事,不管怎么样,你就该负起责任!”板起一张脸,卓岩端起了当爹的架子,责难似的瞪视着他。
“小娃儿?”卓以风皱起了眉,爹说的小娃儿是他心里想的那个小娃儿吗?
“就是愚儿啊,你把人家都看光了,该不会告诉我你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吧?我听说你不只看了人家的身体,还亲了人家的嘴,这等大事你都做得出来了,还不快快把人给我娶进门?要是她的肚子冒出一个更小的娃儿那怎么办?一个闺女的声誉不全完了?”
“爹,你听谁胡说八道了?”卓以风不耐的站起身,背对着卓岩,一双眸子望向窗外。
“你敢说我说的都不是真的?那些事你都没做过?你没看过那娃儿的身体?你没亲过那娃儿的嘴?”
“那是为了要替她治伤。”
“那亲她的嘴呢?”
“为了喂她喝药,那药……浪费了可惜。”
“总之你都做了,不是吗?”
“是,都做了。但不是如爹所想的会蹦出另一个娃儿来的那种事。”
总之,就是没有那个了,真是!
卓岩不由得吹胡子瞪眼,“不管,你不能把人家亲了、碰了、看了就不闻不问,事关一个姑娘家的名节。”
“爹,尹家来过了吗?”一定是这样。
“没错,是来了。”
“还顺带送了一堆嫁女儿的嫁妆过来?”卓以风冷冷一笑,回眸,犀利的对视着卓岩心虚的眼。
“你说什么?那些东西是尹老爷送你的,为了报答你的恩惠。”
“我看他们是恩将仇报,想要逼婚吧?”说到底,他就是多管闲事了,才会惹来一身腥。
这些事,那小娃儿知道吗?
在他那么羞辱过她之后,他不相信她还会让她的爹娘用这种方式上门提亲,不,是逼婚。
“我说风儿,就算人家是来逼婚我们也得负责,毕竟你那样对人家,叫她一个姑娘家以后怎么嫁人?你不会希望爹老了还得让外人碎嘴,说我没把儿子教好吧?你爹我这辈子惟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错信了那个商人,搞得自己差点身败名裂,入了牢房,你若真不答应我也不能拿你怎么办,只是没想到我老了还得受这样的臭名。”说着,老迈的身子一步一步慢慢地拖出去。
他的儿子是孝子,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知道,但他是他的爹,怎会不知?只是,要看自己卖力的演到什么程度而已。
没想到的是,他的脚都还没踏出门外,突然从外头冲进来一个人。
“老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汤建家匆匆忙忙的奔了进来。
“什么事?”夜都深了还火烧房子似的紧张,卓岩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就怕他的出现坏了他的好事。
“尹家小姐离家出走了!”
“什么?”卓岩的下巴差一点掉下来,早上尹介才来提亲呢怎么说走就走?“你怎么知道?”
“尹老爷急着上门来说的,说尹家小姐留了一封信,表明死也不会嫁给少爷,人却不知是何时走的。”
“一个人走的?”
“应该是,听说连丫头一一也没带,说到底就是那丫头惹的祸,说溜了嘴,把尹老爷早上来过的事不小心给说了。”说着,汤建家看了卓岩身后的卓以风一眼。
“现在夜这么深,那娃儿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样走了呢?要是像上回一样再遇见居心不良的歹徒……唉,真是,这可怎么办好?”卓岩担心得眉都皱起,“尹老爷呢?”
“走了,他说要去寻人,尹家的人也都出动了。”
“咱们的家丁也都派出去了吗?”
“是的,老爷。”
“好好好,现在就希望那娃儿可以逢凶化吉,半路不要遇上饿狼恶犬,也不要遇上上回那个歹人,更不要遇上采花大盗什么的。唉,人家竟然为了咱们家风儿离家出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们要怎么把女儿赔给人家……”
“老爷——”
“让我说完,那娃儿若真讨厌咱们家风儿,我们也不能逼着人家嫁,不如替她办个比武招亲什么的……”
“老爷——”
汤建家一再打断他的话,让卓岩有些生气了,“你干什么老打断我啊?让我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