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范浚笑了笑,拿起托盘要走人。
“喂,叫甄瑷端就行了,你可是大老板耶。”
“你不懂,大老板亲自端酒给客人生意才会好。”说着,范浚高大俊挺的身影已往场外走去。
黑曜的生意还不够好吗?阿飞甚觉好笑的朝空中吐了一口烟圈,垂眼却瞥见一对璧人缓缓地朝吧台这头走过来。
大门口的骚动就是因为这一对男女吧?
这个男的跟他的老板有得拚,一样的高,一样的尊贵不凡,但他全身上下高傲狂妄的灼灼气焰却与温文尔雅的范浚截然不同,如果范浚是温柔的水,那这个男人就是最烈的火。
那个女人……美啊!长长卷卷的大波浪褐发在迷人的灯光下微微泛着紫光,艳红亮丽的蔻丹、红唇,紧身火红的细肩带式洋装,婀娜多姿又丰满有致的体态,喝,只要是男人,哪一个见了这样的美女不会血脉愤张?
她根本就是个尤物!美丽又落落大方的尤物!
“范浚呢?”男人一走到酒吧便不耐的挑起眉找人。
“这位先生是——”
“杜斯斐。”他理所当然的说着,彷佛全天下的人都该认识他这号人物似的狂妄傲然。
杜斯斐?
阿飞本来叼在嘴上的烟陡地掉落,灵巧的手竟连掉落的烟灰都躲不过,着实被烫了一下。
那个名声响透半个地球的美国航空界及保险界的华人钜子杜斯斐?那个中国人的骄傲?
“你的眼睛再对上我一秒钟,我保证下一秒就让你滚蛋!”杜斯斐受够了自己每次报上名字,就要像只动物园里的猩猩般让人品头论足!
“嘎?对不起。”阿飞赶忙别开眼,倒不是真怕他有那个能耐让他滚蛋,而是不由自主地震慑于对方那王者般高高在上的气焰。被这个男人一瞪,他差一点舌头打结,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人呢?”他是鬼吗?只不过吼了这个人一句,他就马上变哑巴了?
“什么?”阿飞不敢抬起头来看他,眼睛往别处瞄了过去,没看见范浚,倒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端了盘子走过来。
“范浚!你要我说几遍?”范浚去哪里找来一个笨蛋调酒师?连回个话都支支吾吾的!
“那个……甄瑷,你不要过来!”阿飞没听清楚杜斯斐的话,反而担心甄瑷会被眼前男人给吓坏,一只手在吧台前朝她挥啊挥地。
只可惜甄瑷总是不看人的习惯不可能因这个意外状况而改变,当然也没瞧见阿飞朝她不断挥舞的手,反倒是给杜斯斐瞧见了,一张俊脸顿时变得铁青,被人彻底忽略的怒气像野火般烧向了让对方转移注意力的小女生身上。
长腿想也不想的往旁一跨,对方在一阵惊呼之中被他的脚给绊倒,刹那间,托盘上的玻璃杯一个接着一个掉落到地板上碎成片片,发出清脆不已的响声——
酒吧内众人的目光全锁住这一幕,纷纷停下手边的动作凝着气息等待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没伤着你吧?”甄瑷道着歉,没有意识到自己白皙的小腿肚被尖锐的玻璃碎片划了好几道血痕,她下意识地只想到被她摔碎﹂地的玻璃杯所酿成的灾祸,忙不迭俯低身子伸手去捡——
一只黑得发亮的皮鞋陡地蛮横的踩住了她要捡拾的那块碎片,她微微一愕,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望向那只鞋的主人——
这一望,让她的心差一点跳出胸口,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从身上抽离开来,整个人就这样直楞楞的僵在当下久久无法移动……
她屏着气不敢呼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像骤鼓般急迫的跳动着,她的眸子一瞬不瞬的落在对方身上,像是要把对方的影像一笔一划的刻进她的脑袋瓜里,怕一眨眼对方就在她的面前消失不见。
头有点晕眩,可能缺了氧,还是她的贫血毛病又要犯了?
不,现在她不能昏过去,绝对不能!她还得弄清楚这个男人是不是她心心念念、挂在心头上三年的那个人 那个三年前就应该应验她的梦、变成浮尸飘到不知何方的那个人。
这个女人看着他的目光很复杂,混合著极度的狂喜与惊愕,甚至在那丑得可以上金氏纪录的黑框眼镜底下的眼眸,还泛着一丝丝诡谲的泪光——如果他没眼花看错的话。
承受过太多女性崇拜的目光,却没有一个像是她这种模样的,她瞧着他的眼神好像是看到至亲的人死而复生的惊愕与喜悦,或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他虽然对自己的外貌魅力很自负,但却百分之百可以确定她看着他的眼神不是因为崇拜他、爱慕他。
“刚刚说对不起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却死盯着我瞧,这位小姐,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你的脑筋哪里有问题?”杜斯斐居高临下、双手交叉在胸前的睥睨着她。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看你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那种没诚意的道歉还不如不道歉来得好。”飞扬的俊眉透着一抹不被尊重的怒意。
瞧,她现在又把头低下去不看他了,有没有搞错,他在跟她说话耶!她竟然敢一再的漠视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甄瑷小小声地说着,只能道歉。
不想替自己解释,也懒得替自己解释了,二'十'个年头走过来,对这样的误解与批评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她的口头禅除了对不起还是对不起,至少当她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大部分的问题都可以化解,人家也可以对她的'不礼貌'不再那么计较,放她一马。
可这个男人的话却像利箭一样射进她心田,让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既虚伪又不可原谅……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说话!”杜斯斐无法忍受老是对着一颗黑黑的头颅讲话,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像白痴。
她犹豫着,最后还是抬起头来望住他。
似乎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坏脾气,但头发应该比三年前长了一些……
他是他吗?似乎是的,不,她可以肯定是他没错,就算他的容貌可能在她的记忆里变得模糊,但她却记得他的声音 那老是对她咆哮怒吼却十分好听迷人的独特而且低沉的嗓音。
他没死!真的没死!
她高兴得想哭,好想哭,但她不能,如果她没判断错误,万一她真的哭了,这个男人会当她是神经病。
“你够了吧?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像什么男人?”
一只有力的大手陡地出现,温柔的把甄瑷拉起身,是迟来又对眼前的状况意外不已的范浚。
“范浚哥,对不起,我打碎了好多玻璃杯,我马上把这里弄干净。”听到范浚的声音,甄瑷才想起还有一地的碎玻璃要捡。
范浚拉着又要弯身到地上检玻璃的她的手执意的走向吧台,指了指吧台边的高脚椅,“坐下。”
甄瑷难得看见他如此严肃的表情,遂不多言乖巧听话的坐下来。
七分裤外白皙细致的小腿肚此刻稳稳的落在范浚温柔的掌心里,他轻轻取来沾上酒精的棉花棒,擦拭着那几道看来令人十分刺目的血痕,再轻柔地替她抹上刀伤药,贴上透气胶带。
“好了,今晚你就给我乖乖待在椅子上不准下来,等会儿我先送你回家休息。”说着,他已起身走开。
“不必了范浚哥,我一点都不疼……”
“你不听话以后这里你就不必来了。”头也没回,范浚直接走向正一脸匪夷所思睨着他的杜斯斐。
“你可不要告诉我她是你的女人。”瞧他护着那个笨女人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他的什么人呢。
“是又如何?”这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还是这种坏脾气,永远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杜斯斐嘲弄的勾起一抹笑,“真要让那种丑女人当自己的女人,你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想当年,他们两个可是哈佛大学有史以来,占据单身贵族排行榜历史最悠久的梦中情人,想当他们两个男人的女人,合该是校花级人物,那样的丑女人说什么也沾不上边。
“甄瑷并不丑。”
“你的意思是我的眼睛有问题?”
范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像是默认。
好吧,就算那个女人并不丑,但一定称不上美吧!范浚竟然跟他计较这个?该死的!难不成六年前的那个事件让他挑选女人的眼光大变?这刺激未免也太大了!
“什么时候回来台湾的?”弯下身把地上的碎片捡到垃圾桶,范浚的眼角不得不瞥见站在杜斯斐身旁不远处的女人,却刻意漠视对方的存在。
“今天早上刚下飞机。”说着,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杜斯斐蹲下身帮着捡地上的玻璃碎片。
“难怪火气特别大,小心吓走了我店里的小宝贝,我可会找你算帐的。”
“你的小宝贝指的该不会是那个又笨又怪的女人吧?”
“她叫甄瑷。”
“真爱?”杜斯斐冷哼一声,“该不会她的名字叫真爱,你就以为她就是你范浚的真爱了。”
范浚好气又好笑,抬起头来瞅着他,“她碍着你的眼了?你似乎对她的存在非常有意见,嗯?”
“这么丑的女人摆在眼前能不碍我的眼吗?”搞不懂范浚怎么可以忍受,有个这副模样的女人一天到晚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那你以后可以少来店里。”
杜斯斐的眉挑得老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为了一个小员工竟然叫身为老板之一的我少来店里?”
世上还有天理吗?.
“我是这么说的没错,如果你跟她无法和平共处的话。”范浚收拾好场地,自己取来扫把和拖把,把地扫了一遍再拖过,接着又用吸尘器吸了一遍,这才洗手坐到杜斯斐身旁。
“生意不好吗?为什么不多请几个人?”老板亲自扫地,喝,这样的老板真是不当也罢。
“如果不是有人闹事,我一个人就搞得定。”这些人来酒吧一坐就好几个钟头,跳舞的跳舞,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真要端东西招呼人的时间其实并不多,除非有人刻意要缠他。
“我闹事?”
“不是吗?”
“我只是急着想找你,而那个吧台里的笨蛋却只会张大嘴巴看着我,还一副见了鬼似的拚命挥着手,警告别人别靠近我,你说我能不生气?”
杜斯斐要生气,可以找出一千一万个理由,不足为奇。
摇着头,范浚不想在狮子嘴上拔毛,只好转移话题,“你这么急着找我干什么?想我?”
急着找他干什么?被范俊一问,杜斯斐才突然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来,他还带了一个人……
老天!他竟然差一点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那个人呢?杜斯斐有些懊恼的回头试着找寻那人的身影。
希望她不会一气之下掉头走了,那个女人常会干出这种事,然后事后便极尽所能的报复他对她所表现的忽略与漠视……
“我在这里,亲爱的。”火红的身影适时的出现,姿态优雅的落坐在杜斯斐身边,上半身一挪,半倚在他的怀里,娇艳的红唇冷冷的勾起一抹笑,“你为了一个丑女人而把我忘了,该当何罪啊?”唉—杜斯斐在她靠近他身边时下意识地退开,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范浚,我来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江汐妍。”杜斯斐伸手搂着她的纤腰,却让她一身浓郁的玫瑰调香水味熏得难受,暗暗的直皱眉。
“嗨,范浚,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江汐妍落落大方的朝范浚伸出手。
六年了,他现在的样子却比六年前念研究所时更加成熟迷人,更令女人倾心。
范浚冷漠的看了她伸出来的手一眼,随即端起桌上的威士忌喝了一口,没有搭理她。
腾在半空中的手不自在的杵着,直到另一只大手亲昵的用掌心包住了她——
“喂,我的女人的手可不能随便让人摸的!”杜斯斐把她僵在半空中的手拉到自己怀里,温着。
“你们慢慢聊,我得先送甄瑷回家。”说着,范浚搁下酒杯起身,走到吧台前一把拉起甄瑷,“走吧,我送你回去。”
“等等!”杜斯斐高大的身影在下一秒钟跟了过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你就这样把一个老朋友丢下?我可是飞越了大半个地球跑来跟你见面耶,不请我吃顿饭至少也该陪我喝喝茶,何况汐妍你也熟得不得了……”
“要我请吃饭没问题,等我几个钟头。”范浚淡笑着,一手扶上甄瑷的肩头要带她走。
“等等,你该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杜斯斐这回干脆直接伸手把甄瑷拉到自己身后,自己横在他们中间说话。
“我生你什么气?”
“气我让汐妍当我的女人啊!”
“我和她只是同学,她当谁的女人都不干我的事,你让开。”
“那你犯得着见到她就想逃吗?”
“我只是要送甄瑷回家,她的脚受伤了,而且还是我的好朋友造成的,不是吗?我理当要让她早点回家休息。”
“成!我送她回家!”说着,杜斯斐转身拉起甄瑷的手便往大门走。
“喂,杜斯斐,你——”
“她的伤既然是我造成的,由我送她回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汐妍那儿你帮我招呼一下,我去去就回。”
第三章
这是什么状况?她真的有点弄不明白。
火红色的崭新跑车像火箭一样冲下山,甄瑗只觉得整个胃都要翻搅一起,却一声不敢吭,小手死命的抓着车缘的把手。
“去哪?”杜斯斐看也没看她一眼,上车后唯一吐出口的两个字,硬是让敞开的车窗外的狂风给掩去。
久久等不到回音,杜斯斐不耐的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喂!”
“什么?”甄瑗下意识地看向他,却在下一秒钟别开眼。
她又对他视若无睹了!该死!
左脚想也不想的踩下煞车,发出长而刺耳的一连串嘎响,车子有些突兀的停在山脚下——一处人烟稀少又十分昏暗的路边。
甄瑷的耳膜有些受不了,嗡嗡的声响还未退去,就听见邻座的杜斯斐冷冷的嗓音传了过来,随即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已经落入他宽大的手心里,小巧浑圆的下巴被他粗暴的捏着。
“如果你不想让我把你半路就丢下车,最好从现在这一秒钟开始学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听清楚了吗?”他迫使她不得不面对他,正视他,看着他。
老实说,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要一个人正视自己,他杜斯斐,走到哪儿都是众人注目的焦点,巴结不已的对象,只要是女人,更是恨不得将她们的一双眼睛直接缝在他身上,好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她却老是闪躲他、逃开他?
不能不承认,她的这个举动让他非常不习惯也非常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