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乃的话说到一半陡然止住,起身对着屋顶大声斥喝。
“是我!”一个清脆的嗓音回道,旋即一条娇小的人影越窗而人,轻飘飘地站在熠祺、烃扔和苏盼盼三人面前。
乍见这人,熠祺有些惊讶,“小小,是你?你来做什么?”
小小没有回答没有行札,也不看房里还有熠祺和苏盼盼在。她直接冲到熠祺面前,伸手就往他额头上碰。
见状,苏盼盼吓得连忙挡住她,“你想做什么?”
朱小小—手贴在熠祺额头上,一手贴在自己额头上,似乎在比较什么,然后缩回手道:“你没事嘛!”
熠祺感到好笑,“我如果有事,还能坐在这儿跟你说话吗”
小小瞪着熠祺毫不客气地说道:“既然你役事,那可以请你把云哥哥放出来吗?”
一脸莫名其妙,“小毓子?我早让他回去了,难道他没回去?”
朱小小眉头一皱,眼眶顿时红了起来,“毓哥哥让人关到刑部大牢去了,连爹爹都被参了一本,现在正被押往京城呢”
“什么?”熠祺一听大惊失色,急忙想坐起来,可因用力过猛,一阵天旋地转后跌回了苏盼盼怀中。
“你别动,你身子还没好呢,别乱动。”苏盼盼连忙按住他。
熠祺推开苏盼盼的手,问向朱小小:“小小,你说的都是真的,小毓子被关进刑部大牢了?”
“当然是真的,刚刚那个臭美格格还耀武扬威地跑来告诉我,皇上对你中毒之事非常生气,下令把云哥哥关进天牢侯审,连爹爹都因此被解了官职,押到京城来。”
熠祺转向熠乃,“十四弟,有这回事吗?小毓子真被抓了?连朱振都被解职押回京城?”
既然朱小小都已经把事情说出来了,熠祺不得不说真话:“没错,皇阿玛听说你中毒后非常生气,加上朝中有人弹劾朱振纵女行凶、诬陷大臣,所以皇阿玛亲自下令解了朱振的职,连夜押赴京城。”
熠祺挣扎着坐起身,“该死!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五哥,其实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那几天你的状况真的很危险,连皇阿玛都差点要亲自来看你了。再说,我断定小毓子和朱振一时半刻间还不会有危险,所以才忍着不说!”
“十四弟,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你……你误事了,你知道吗?”
熠乃剑眉一拢,“误事?五哥,我……”
熠祺解释道:“我和小毓于这趟去绍兴,本是要查朱振之事,想不到却查出浙江巡抚英华串通盐商,收受贿赂的事情来。我料准这贿赂一案参与者铁定不只英华一人,否则单凭英华之力如何能摆平盐商,和盐商周旋?再说,凭英华区区一个巡抚,能有那么大的胆子说要撤官就撤官吗?怎么说朱振也是皇阿玛派出去治理绍兴的人,不是吗?”
“五哥,你是说收受贿赂的不只英华一个地方官,也有京官分了一杯羹?”
“不是一杯羹而是一大杯的羹!否则他们何须费尽力气,去对付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甚至拿一个弱质女流来大作文章?”熠祺转向朱小小,“小小,清微到你那儿除了说小毓子和你爹的事增外,她还说了什么广
朱小小想起来就有气,“有,她说爹爹在酒里下毒,还说要捉我去宗人府审问!”
熠祺一听,也觉得十分奇怪,“朱振在酒里下毒?这是最不可能的了!有谁会笨到把有毒的酒拿来献给皇帝?这根本就是不要命嘛!再说你又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格格郡主,皇阿玛也没给你任何法命,为什么要捉你去宗人府审问?”
朱小小用一副你好呆的表情看着他,“你还想不通吗?是要捉我去宗人府,她要送我去地府!”
熠祺诧异道:“地府?你说清微想杀人灭口”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要杀人灭口,但我知道她想和我抢云哥哥,所以只要我死了,她就可以顺理成章请她那王爷父亲担保云哥哥,让云哥哥出来,然后再借着这个机会嫁给云哥哥!”
朱小小抢到熠祺面前,“你可以把云哥哥救出来吗?你可以帮我洗清冤枉吗?”
熠祺点头,眉宇间有股说不出的威凛之气,“就像十四弟说的,没有人会笨到把有毒的酒献给皇帝,所以这件摆明了就是嫁祸。至于小毓子,不必你说我也会救他的,谁会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会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爹是个清官、好官,这样的清官、好官。老天爷不会任他被人所害,百姓们也不会允许的。你放心,我担保你爹一定没事。倒是你……”
朱小小往后退了一步,“我怎么啦?”
“你这丫头正义感十足,勇气也可嘉,可惜冲动有余机智不足.如果你擅闯成王府的话,不但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反而会陪上自己的一条命,你知道吗?”
朱小小吓了好大一跳,仿佛遇见妖怪似地瞅着熠祺,“你、你是妖怪?还是你会未卜先知?或者你会读心术,懂得读人心里在想什么?”
熠祺哈哈一笑,“我不是妖怪,这不需要未卜先知,也用会读心术,只要用脑袋想就知道了。”
“为什么?”
熠祺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想探成王府?”
“因为臭美格格说,你搜到的帐册是两本很普通的帐册,无法当作证据。可是你搜到帐册的事只有你、云哥哥、我还有我爹知道,她一个远在京城的格格,怎么会知道你在绍兴搜到帐册?这不摆明了他们成王府和英华是一路的?”
熠乃接口道:“成王府确实和英华是一路的,而且英华还是成王大力荐举之人!”
熠祺说:“没错,英华之所以敢出言撤官,也是仗着成王的权势,否则凭那狗奴才,哪敢跟人家谈什么撤官。”
朱小小眼睛睁大了,“所以这是一件大案子,对不对?”
熠祺含笑点头,“没错,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如果破了案,我爹是不是就没事了,云哥哥也没事了?”
“不只没事,还会升官!”
朱小小拔腿便往外跑,“呀呼!那我去捉大贪官替爹爹和云哥哥报仇!”
熠祺忙喊道:“十四弟,拦着她,别让她跑了。”
闻言,熠乃脚下一动,及时拦下她,“别走,五哥还有话要说呢”
小小有些心浮气躁,急急地问:“什么事你快说,我等着去捉人呢!”
“捉人?捉什么人?”
“捉成王爷和臭美格格啊!”
“你有证据吗?”
朱小小一愣,“证据?”
“没证据你捉什么人?怕你才刚踏进王府就被人捉了!这样一来,不但救不成你爹和小毓子,还会害了他们,你知道吗?”
朱小小顿时泄了气,“那怎么办?”
淡淡一笑,“小小,你先和盼盼去穿鞋、换衣,顺便吃点东西,晚一点我让十四弟和十二弟陪你走一趟成王府,如何?”
提到穿鞋,朱小小这才想起,她为了逃命,早把那碍手碍间的花盆鞋给踢掉了,现在正光着脚丫子呢!当下脸红到脖子上去,一溜烟地躲到苏盼盼身后,还不忘凶巴巴地吼着:“不准看,再看我就打扁你们的鼻子!”
熠乃和熠祺见状,识相地别过睑,却仍忍不住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的笑声,羞得朱小小连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她小拳头乱挥,“还笑?再笑我真的不客气了?”
他们仍还想再消遣朱小小两句,因为这丫头实在凶得太可爱了,让人打从心底想疼她、逗她,不知道毓云是从场里找来这个宝贝丫头的!
可熠祺却连忙止住了笑,他可是见过毓云让朱小小摸得鼻青脸肿的样子,知道这丫头小归小,却绝对说得到修得到,他当下便对苏盼盼说:“盼盼,替我准备衣裳,我要进它去见皇阿玛。”
苏盼盼忙阻止道:“不成,你的身子还没好呢,怎么可以……”
熠祺摇头,“不碍事,这点毒毒不死人的。再说我如果在不抓紧布局,只怕时间晚了会断送一个好官的性命,我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快!帮我换衣裳。”
第八章
深夜,两条修长高大的身影,陪同一条玲珑可爱的娇小身影跃进成主府,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成王桑定所居住的院子里。
不消说,这三条人影,自然是奉熠祺之命前来成王府打探消息的十二阿哥熠礼和十四阿哥熠乃,以及一心想为父亲洗脱冤屈,并救出毓云的朱小小。
只见朱小小欺近用前,用匕首轻轻挑开一条细缝,眯起眼睛朝里头觑着。
时值三更,正是好梦连连的时候,但桑定的房里却依旧灯火通明,而桑定更是不安地走来走去,仿佛在等什么人似的。
不久,一名侍卫走到门前低声喊道:“王爷,您等的人已经到了。”
桑定点头,“快,叫他进来。”
“喳!”
不久后那侍卫使领着一名瘦削的男子进来,当朱小小看见这男子时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掩住小嘴,免得自己叫出声来。
原来这个在三更半夜里偷偷摸摸来见桑定的人,就是吴万金的儿子吴文岳。
吴文岳一进门,便对着桑定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嘴里说道“恭喜王爷,小人总算不辱使命.将东西拿到了。”
闻言大喜,“拿到了?”
“是,小人费了一番工夫,还差点被那个鄂敏识破行民,不过总算不负王爷期待,将两本帐册都偷出来了。”
说着吴文岳从怀里取出两本帐册,递给桑定。
桑定接过一看,边看边点头,“没错,就是这两本,幸好你将这两本帐册偷了出来,否则真落到老五手里,不只英华的性命不保,连我都得赔上顶戴花翎。”
话没说完,桑定便将两本帐册撕成碎片在火烧成灰烬。
看着帐册付之一炬,桑定终于松了口气,他拿起桌上的奶子喝了一大口,抬起眼看着眼前这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
“你来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没有,小人左右都看过了,没人瞧见。”
“那有人知道你离开绍兴到京城来找我吗”
“没有,小人趁着德亲王的船队离开绍兴时,假扮成亲兵混在其中,别说德亲王不知道,连小人的父亲都不知道。”
“哦?你扮成亲兵混在船队里?”
“是,否则小人如何能找到机会下毒?”
“恩”桑定连连点头从桌上端起一个茶碗递给吴文岳
“你辛苦了大半夜,一定渴了,先喝口水,我再想想如何救你父亲出来。”
吴文岳不疑有他,接过茶碗一饮而尽,“谢谢王爷!小人父亲受朱小小那丫头凌迟糟蹋,弄得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还被毓云那小子严刑逼供,硬逼着承认走私行贿无论如何请王爷一定要替我们作主!”
桑定坐在椅子上,一面捻着胡子,一面看着吴文岳,一向路誉你们作主。这盐乃是民生必需品,上从皇上到升斗小民不可一口无盐,可恨那朱振苛扣火耗,行那什么支单、照单的,搞得大家乌烟瘴气、怨声四起,否则哪会有什么私贩的事情发生?”
“是啊!所以咱们盐商才会联合起来,请王爷和巡抚大人作主,废了那票规定。只可惜巡抚大人被罢了官,要不然……”
桑定冷冷一哼,“罢官?罢不罢官岂是他老五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况且他现在连个毓云都保不住了,哪还有时间管其他人?对了,你父亲正在押往京城的途中吗?”
“是,小人昨天去打听过,小人的父亲已经到了直隶。”
‘那好,你父亲的事我会派人处理,而且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像你一样不着痕迹。”
吴文岳没听出桑定的话中话,只恭敬地打了个千儿,“如果王爷没事,小人先告退了!”
桑定眼中浮现一抹冷酷,“好,你去吧!这黄泉路上你可以放心走了,不必担心会暴露行踪,也不会再有人跟踪你的!”
“王、王爷?你这话是……”
突然,吴文岳懂了!因为从小腹里,那不住往上窜的绞痛,让他明白了桑定的话中话。
他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站不稳,摔倒在地,“桑定,你想杀人灭口?”
桑定纵声大笑,“没错,这正是杀人灭口!只要你死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在酒里下毒的人是谁;只要帐册毁了,老五就永远查不到证据,最后再把你父亲解决了,那么这件事就大功告成了,哈哈哈!”
吴文岳嘴巴一张,鲜血大口大口呕了出来,“你……桑定,你好狠的心,我这样费尽心力为你做事,你居然……”
“不能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真要怪就去怪老五吧!谁教他没事查什么案呢?”
“你……”
“你放心!我很快就让你们父子相见,说不定连朱振都会来路上和你们碰头呢!到时候你们再好好叙叙旧,哈哈哈!来人!”
守在门口的侍卫应声而人,“王爷!”
“将这人拖出去埋了,记得别让人瞧见,知道吗?”
“喳!”
窗口下的熠扔对着熠祺一点头,表示要跟上去看个究竟,转头想找朱小小,却愕然发现,朱小小竟不知在何时消失了踪影。
刑部大牢里,毓云正靠着墙闭目养神。
他被关在刑部大牢里已经有五天的时间了,在这五天里,除了父亲毓和来探望一次后,就没有其他人来过。
其实毓云并不在乎有没有人来看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行的正、坐的端,所以也不怕别人查;再说,他对熠祺有信心,他知道熠祺会想办法查清楚一切,救自己出去的。
现在他最担心的是朱小小。
是啊!他那个个头小小的、活泼、刁钻、好动的小妻子朱小小呵!
不知何时,她已经成为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她是他最大的牵挂。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她啊!
想着她的笑、她的天真,想她的可爱、她的慧黠,更想她动不动就喜欢挥拳头打人的牛脾气,当她知道他被关进刑部大牢时,她会有什么反应?是当场跳起来把大清朝从上到下全骂一遍?还是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冲到刑部来救他?或者是跑到熠祺家里,威胁熠祺救人?
想到朱小小的可能反应,毓云几乎要笑了出来。
那小东西冲动有余,却机智不足,怕她还没找到熠祺,就先和熠祺的侍卫打了好几架吧?
其实他并不讨厌她打人,毕竟她的出发点是好的,所作所为也没什么错,只是一个姑娘家成天凶巴巴地喊着要揍人,别人会怎么看他?况且,他还和熠祺定下约定,要把这小东西教成知书达礼的千金小姐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