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想进宫。」
真的?他的心兴奋的扬起,「为何?」或许他还有机会。
「因为皇上的后宫有佳丽三千,纵然我进宫后能得皇上一时的恩宠,但那能维持得了多久?我迟早会年老色衰,迟早会被多情的皇上厌倦,迟早会被那些善用心机的女人陷害,我不要进入那样的后宫,我想要找一个能对我一心一意的男子,他能真心待我、体贴对我,纵然没有高官厚爵、田园万甲,那都无所谓,我想要的是平凡的幸福。」
她低低的声音哀怨的诉说衷肠,惹得平凡才子的他心动不已。
「姑娘想得极是。」这般聪颖的女子想得真深远,他多希望她口中所说的良人就是他,可他家里却是有田园万甲,而且父亲还是个当官的。
「但这只是奢望,我不能违抗我娘的期望,所以我……只能无奈的在夜里哭泣。」
心重重的被揪痛了!他感觉自己似乎看到她垂泪的脸庞是这般的楚楚可怜,可怜到让他冲动的说:「那么就让我来吧!我来为你想办法说服你娘不要送你进宫。」
「什么?」她的疑问句像在催促他能做出更进一步的承诺。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白姑娘,你、你愿意……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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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那楼公子的反应如何?」
夜过三更,她疲累的回房,屋里已经有个人在等她,就是她的娘亲——原名杜十娘,她原先也是轰动京城的花魁,拜倒在她裙下的王孙公子不知凡几,直到她爱上国子监太学生李甲,然后自赎其身,想要跟他从良。
没想到李甲受了商人的说服,认为青楼女子有碍家中颜面,竟把她卖给那个商人。知情的杜十娘伤心欲绝,便带着几年积下来的珠宝财富跳下滚滚江流。但她没死,不但被人救起,还发现自己怀了李甲的孩子,也就是眼前的——杜娇容。
「当然一切顺利,有哪个男人受得了我的软语请求呢!」杜娇容懒洋洋的扬扬手,原以为隔壁这位楼公子会跟其它人不一样,没想到今日白天一见,就看到他满眼的情欲,一副想要把她给吃了的样子,哼!天下男人一般黑,这个也不例外。
「他说明天会托媒人来提亲。」
「又是一个笨蛋。」杜十娘冷笑道。为何天下的男子只要看到美貌的女子,就想要把她占为己有?连平日脑中装的聪明才智都不见了,唉,男人全是靠下半身思考,可悲呀!
「是啊!真是笨得可以了,不骗真是辜负老天给我们的好机会。」俗话说得好,哪有把到口的肥羊放走的道理呢?
「明天我会让他知道想要你需要花多高的代价。」杜十娘看着眼前的女儿,她的美丽、娇艳,此起当年的自己根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她会幸福吗?
不!有时太美反而是一种罪过,任何人都想把她藏起来,虽然她有武艺防身,但难保不会遇到本事恍她强的歹人,到时候……她想都不敢想。
「娇容,你不觉得我们该定下来了吗?」
「不会呀!骗骗那些色欲熏心的男人,为天下的女人报仇可痛快多了。」娇容将右脚不雅的举到椅子上,与她典雅的表相完全不同,但这却是她的真面目。
可杜十娘早已看惯了,「但我们娘儿俩总不好一直这样下去,该是找个地方定下来的时候了。」
「不要啦!」她玩得很有兴致呢!这么快就把这么刺激有趣的日子结束,她才不依!
「你以为骗子可以当一辈子的吗?要是哪天运气不好,被人戳破,你这辈子就完了。」做母亲的总是考虑的比较远,「听娘的,干完了这一票我们就收山,到时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你别忘了上次我们在西安,那个王爷可是贪图你的美色,差点强要了你。」
「但我把他迷昏了,还卷了他的宝贝『月光杯』,安全逃走。」娇容说得可得意了。
「你忘了,前一阵子,那个总督大人还差点上了你的床。」不是总有好运的。
「可我把他打昏了,还把马厩给烧了,骑着他的宝马逃出来。」那匹宝马可是为她赚进了一千两,厉害吧!真是有够刺激的。
的确,这一路上行骗下来,她像是有神助一般的无往不利,可是——
「娘就是怕你的运气总有一天用光,到时候,你会……」杜十娘黯然的低头,不敢想象娇容的下场,可不要像她当年一样心碎啊!
「不会怎么样的,我们有五万多两存在钱庄呀!怕什么?娘,笑一个,预祝我们这一次大丰收,再骗他个两万两。」她笑嘻嘻的在杜十娘面前扮着鬼脸。
杜十娘看她这样子,满腔的烦恼顿时消失了,「你呀!总是这个样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可知娘是在为你害怕呀!」杜十娘把她搂进怀里,宠溺的微笑着,她第数万次问自己!当初选择这样的生活是正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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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楼令威不敢相信媒婆的回报,「白大娘要一万两当聘礼?」
「是啊、是啊!」媒婆频频点头,「她说她养她那个女儿花了太多的心力,这几年请了不少名师来教她,把她教得多才多艺,为的就是要把女儿送进宫里当个贵妃、皇后什么的,给她个一品夫人的封号,如今你这个区区太守的儿子想要娶她女儿,当然得付出一番代价,不然,不就显得她女儿太没行情了吗?」
「说得是、说得是。」他心乱如麻的点头,他是被这价钱吓到,可却没为这天价生气,一万两确实配得起像「白云烟」这样美丽有才气的小姐。
只是这一万两……他估了估手上的银两,约莫有七千、八千吧?
剩下不足的两千两,恐怕得向京里的朋友以及长辈相借了,反正总会有办法的。「就这样吧!照白大娘的意思给,我会尽快去筹钱的。」
「真给?」媒婆吓大了眼睛,他也太阿沙力了,「不跟她讨个价钱?」
讨价?
这倒让他不快了,「又不是在买卖束西,讨什么价?重要的是这场婚礼能让大家高兴。」
媒婆很懂得看脸色,当下便没再多说,「对,公子说的对,如果这价钱能成,公子打算什么时候迎娶?」
「当然是愈快愈好。」免得白大娘改变心意,抬高了价钱,或是把云烟给送进宫里。
但听在媒婆耳里,可就是另外一种意思了,「这当然,那般的尤物自然是愈早得到愈好,我们这就来挑个最近的黄道吉日吧!」她从怀里摸出本子翻了翻,「我看,就五天后吧!日子顶好的。」
第二章
成亲
山红涧碧纷烂浸,
时见松枥皆十围。
当流赤足踏涧石,
水声激激风吹夜。
——山石 寒愈
五天后,她出嫁了。
喜房里,坐在放着喜烛的旁边,她掀开红头巾!左瞧、右看,没人。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那个看来文质彬彬的公子竟然这么好色,五天内就将婚事匆匆办妥,只为了得到她!
天下的乌鸦还真是一般黑,她当然更不该心软。
悄悄举步靠近喜桌,桌上满满的喜菜,还有喜酒,她当下不再迟疑,从腰带褶缝里拿出迷魂药包撒进酒液里,还晃了晃,听到「嗤」地一声,等药与酒交融后,她才满意的点头,放下酒瓶。
再看看满桌的菜色,八宝大全、喜事连连、早生贵子、子孙满堂……样样都是大厨手下的名菜,那楼令威可真舍得花呀!她当下立即使出双指试吃,「嗯!好吃。」先吃个饱再说。
嗯!吃得饱还要吃得巧,不能被他看出来这些菜已经被吃过了,否则,他若是起了疑心,那今晚可能就麻烦了。
「好,吃饱了。」用大红喜衣抹抹嘴,拍拍微胀的肚皮,再从袖子里摸出一小罐瓷瓶,拔开瓶塞,小心翼翼的在每道菜上面淋上一点,再用手搅拌均匀,而后满意的抛了抛小瓶子,得意的说:「这下,你怎么都跑不掉了吧?」
不管他是要喝酒,还是要吃菜,到最后总逃不了昏倒的命运,到时候,嘿嘿!他就随她搓圆捏扁了。
听着听门外的喧闹声,想到他此刻一定正得意非凡的跟那些所谓的同年畅怀大饮,炫耀的说着他的艳遇,让众人羡慕他能得她如此天仙美女,哈!等过了十天半个月,他就知道他惨了。
「笨蛋。」她忍不住朝那不知名的远处扮了个鬼脸。
想她当新娘没有十次,也总有五次了,虽然不是每次都玩到入洞房,但经验绝对比他多得多,想跟她斗?再去修行个十年吧!
「新郎来了。」窗外有声音在叫。
她一惊,连忙坐回床头,把红巾往头上一盖,静静等着门外新郎的来临。
门外,脚步声杂乱,混杂着人声喧嚣,「令威,让我们见见新娘子。」
「对呀!能令你这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这么猴急的成亲,一定是国色天香。」
「那还用说,普通女子岂能入他的眼目?」
「好了,你们别取笑我了。」
那声音听起来苦涩,似有万千无奈,但她打赌,他的笑容一定很灿烂,心里可爽上了天。
嘎啦!就听见门扉一开。
「新娘子就在那里。」众人喧哗。
「快呀!新郎快把红巾拿下,让我们一睹绝色佳人的真面目。」
来呀!来呀!她才不怕,反正到时候引得大家垂涎,倒霉的是他楼令威,关她何事?
「各位别闹我了,我的娘子她、她天性害羞,受不得闹,你们就放过她吧?」楼令威还晓得要拒绝。
算他聪明,也好,她也不好在这么多人的脑子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对她以后的「生意」可能有害。
「少来了,让我们看一眼又不会少一块肉。」有人瞎起哄。
「是呀、是呀!」
「掀开来嘛!」
这就是众意难却,像他这样文质彬彬的书生,大概会妥协吧?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大不了以后被认出来,她再来个抵死不承认。
「对不起,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能做到,唯独这件……万万不能。」他的口气竟然严厉了起来,「各位,请回吧!若有见怪,日后我自当上门赔罪。」
她听到他严厉的拒绝,说不讶异是假的,她心忖,真看不出来他还有这样的胆量,明明记得自己在行动前已探听得很清楚——楼令威是个好人,是个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会打坏情面的大懦夫,而且很少把他真正的感受说出来。
「令威,你当真?」他的同伴显然也非常讶异。
「当然当真,各位,请回吧!」
一阵沉默后,「好吧!既然令威都这么说了,我们回去吧!不、不,在回去前,再到花满楼喝个痛快。」
「好,好。」
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门嘎啦的阖上,还听到他落闩,以及他走过来的脚步声,她深吸一口气,好戏上场了。
「白姑娘,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也让你受惊了。」
还叫她姑娘?
刚刚他在他那些同年面前不是称呼她为娘子的吗?
她还在想着,就见眼前一亮,下意识的抬起头,迎上他笑吟吟的脸庞,本以为自己会因为他色欲熏心的眼眸满怀恶心,但没想到她一点都没有感到不舒服,只因为他的眼眸里没有她常看到的欲望。
「对不起,今天一整天下来,你辛苦了。」
她又是一愣,这小子怎么老讲这种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话?不过,依照以往的经验,他一定会说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然后等不及的把她推倒在床,天底下有哪个新郎不急着办那档子事?
哼!就看她怎么见招拆招吧!
「白姑娘,我知道这样匆促的成亲,你心里一定有所不满,我原本也不想这么急的,但我怕……令堂会改变主意,在佳期来到之前送你进宫,为了避免那种情况,我只好尽快办好亲事。」他轻声低语,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愣愣的看着她。
她也直直的看过去,心里暗骂,我听你在放屁!
「你这凤冠看起来似乎挺重的,我帮你拿下可好?」也没等她点头,他就很热心的站起来摘下她的凤冠。
然后,她看到他的手在发抖……是兴奋得发抖吗?
「真重哪!」他喃喃自语的说,把凤冠放在另一个椅子上,然后又坐下来,呆呆的看着她。
她被看得心烦意乱、心神不宁,他该不会打算就这么看她看到天亮吧?没有新郎这么笨的。
「你、你……天色不早了。」她故意低头含羞的说,提醒他该走下一步了。
他立即从失神中回来,「对,天色不早了,你该累了!上床歇息吧!」
她就说嘛!他绝对是迫不及待的。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是不是该喝交杯酒?」她的头垂得更低,遮住那咧到耳边的笑容。
「交杯酒?」他的声音很是犹豫,「你觉得该……现在喝吗?」
废话,不然等天塌下来再喝吗?有没有常识呀!
「这是习俗。」她很含蓄的说,心里暗骂他何必「夭鬼假细二」?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喝吧!」他站起来倒了两杯酒走向她,「这杯给你,希望我们此生……永不分离。」与她杯子一碰!迳自喝光了。
她愣了一下,这哪叫「交杯」,根本就是「干杯」嘛!这个书生是真愣,还是假愣?
「相、相公?」这称呼怪不顺口的,「我想……所谓的交杯酒是手臂互交……」
「我知道,但是,你是真心想跟我喝这杯交杯酒吗?」他坐了下来,神情严肃的问。
她又愣了一下,他说这话代表什么意思?他都把酒给喝了,竟然还问她是不是「真心」要喝那杯酒?搞什么飞机嘛!才正想着,就见他已把她手上的酒杯拿走,咕噜一声又喝了下去。
他在搞什么?她一时茫茫然的,心里毫无头绪。
「我并不想趁人之危,我希望你能真正的喜欢我,真心想当我的妻子,在那一刻来到之前,我不会对你有逾礼的行为,你放心。」
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他说、他说他不碰她,他今天是「新郎」耶!虽然他注定碰不到,但这……这也太奇怪了。
「你休息吧!我今天就到窗下那张躺椅上窝一窝就好了。」说着,他站了起来,但是脚步摇晃,似乎走得很不稳,「奇怪,我头好昏!这酒有这么烈吗一.」好不容易坐上那张躺椅,他大口喘着气。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吃亏吗?」她皱着眉头问,心里明白他是药效发作了。
他的头靠上椅背!打了一个呵欠,「怎么会吃亏呢?能见到你这样美丽的女子,能跟你谈话就很足够了,如果你无心于我……我又怎么能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