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用,不管她怎么做,水就是从煜祗嘴角流出,更别提药丸了!
丁夕颜急得眼泪直掉。怎么办?她早听过内务府打人是极有技巧的,有时候看起来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实则只是皮肉伤,上点药就行;有时候表面看似毫无伤痕,但若不及时吃下保命丸,几天后五毒攻心,就会一命呜呼哀哉。而很不幸的,煜祗的伤势属于后者。
“五爷……”她泪汪汪,无助地看着煜祺。
煜祺紧握着手,胸口疼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我撬开他的嘴,你想办法把药丸塞进他嘴里。” .
丁夕颜点头,和煜祺两人合力撬开煜祗的嘴,好不容易将药丸塞人他嘴里,但没有水怎么让药丸下肚呢?
想了想,她接过水杯,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以嘴对嘴的方式,一口一口地将水送入煜祗口中,虽然这样仍有一大半的水流出,但药丸总算下肚了。
一旁的煜祺见状,心中不觉有些错愕。
她……她是真心的?她对十四弟是真心的吗?不,不可能,她是老九的人,对于煜祗根本不会有心的!否则她又怎么狠心伤他,还让他挨板子?
煜祺眼光一冷,轻轻一拍手,立刻进来一个二十岁左右,杏眼、瓜子脸,嘴角有一颗美人痣的艳丽女子。
“环儿,你和夕颜两人好好照顾十四爷。”煜祺一偏头,比了比正在为煜祗洗臀部的丁夕颜,同时拿了一柄银汤匙给她,“这东西知道怎么用吧?”
碧环一欠身,眼睛飘向丁夕颜点点头,“知道,请五爷放心!”
而丁夕颜一心只想为煜祗擦药疗伤,根本没有注意煜祺又派了碧环来监视自己。
她细心地为煜祗擦洗臀部、上药,每两个时辰以嘴对嘴的方式喂他吃药,然后重复着、守候着。
三天后,煜祗醒了。
一道天光从养蜂夹道的窗户撒向煜祗,那光线刺得他眼睛几乎睁不开,久久,当他终于适应光线后却赫然发现一个瘦弱的小小身影,正疲倦地趴在他床边沉睡着。
他缓缓伸出手想轻抚那姣好的熟睡容颜,岂料却惊醒了她。
“你醒了?”丁夕颜又惊又喜,急忙从一旁的茶几上倒了杯水给煜祗喝下。
煜祗点点头,努力想撑起身子,奈何臀部上那火烧似的疼痛使得他闷哼一声,又砰地摔了回去。
丁夕颜慌忙阻止他,“别乱动,你的伤还没好,得多休息几天才行。”
煜祗无奈地趴回床,眼睛却动也不动地瞅着她,“我睡几天了?”
“三天,你整整昏睡三天。”她揭开被子,拿过药水,有如妻子般温柔地为他擦洗着臀部。
煜祗又是一声闷哼,心中不住咒骂,苍白的俊脸霎时变得铁青。
细心的丁夕颜立刻察觉,“很痛吗?你忍着点,马上就好。”
煜祗摇头,“不,你过来,让我看看你。”丁夕颜走到他面前,“这三天都是你在照顾我,是不是?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五爷只让我来,没告诉其他人。”其实丁夕颜不想说,其他人因为见到煜祗被责罚,在害怕被连累的情形下连夜逃走,甚至连贝勒府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但话虽然如此说,煜祗还是心知肚明。他自幼在皇宫内长大,见多人与人之间的权力倾轧斗争,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
他只是心疼,心疼丁夕颜的憔悴与善解人意。
她瘦了!她本来就极瘦弱,这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而经过这番折腾,她更是瘦削得我见犹怜,那哭得像核桃似的眼,更叫煜祗心头一紧。
他抚了抚她的眼,“哭了?”
她摇头,咬着唇拿出药丸送到他嘴边,似乎对煜祗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感到有些慌乱,“这是五爷给的,说是可以保命,你就吃了吧。”
可煜祗完全没在听她说话,“是为了我吗?”
丁夕颜顾左右而言它,“十四爷,把药吃了吧,不然五爷知道会怪我的!”
“我不吃药!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哭,还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丁夕颜小嘴一张,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这时,突然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两人背后传来,“像她那样子的照顾法,不把自己累倒才真有鬼呢!”
“谁?”
煜祗仰起头,看见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女子摇摇摆摆走了进来,他认得,她是煜祺身边的通房丫头碧环。
“碧环见过十四爷。”碧环欠了欠身,来到煜祗面前。
“碧环,你不去陪着五哥,来这儿做什么?”
“五爷让我来替着夕颜妹妹照顾十四爷,哪晓得夕颜妹妹事必躬亲,什么都照顾得很周到,根本没有我上场的余地。”
“喔?事必躬亲?你说说,怎么个事必躬亲法?”
“像喂药,因为十四爷您的牙咬得紧,可伤得又重,所以夕颜妹妹就用嘴对嘴的方式,一小口一小口,把药咬碎和着水送到爷的嘴里呢!还有上药、擦药、为爷净身的事,夕颜妹妹都是自己来,忙得三天没有合眼,衣不解带,连吃顿饭也是囫囵吞枣,好不容易趴在床边休息一下,又是边哭边睡,替十四爷难过得猛掉泪呢!”碧环是苏州女子,说起话来柔柔软软,又快又轻,却把丁夕颜这三天不眠不休照顾煜祗的情形,一点儿不差地说出来。
煜祗听着,幽深的眸子里闪出一道光芒,他看向丁夕颜,“是这样吗?”
丁夕颜蓦地涨红小脸,“没……没有,你不要听碧环姐姐胡说。”
碧环咯咯笑了起来,“哎哟,怎么说我胡说?在爷的面前,话能拿着乱说吗?我和五爷可都是亲眼看见你喂十四爷吃药的样子哪!再说,你那眼睛肿得像核桃,说没为爷哭,任谁都不相信。
煜祗握住丁夕颜的手,略略一偏头示意碧环出去。
碧环一离开,煜祗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为什么说谎?”
“我……我没有说谎,你……你别听碧环胡说……”她手足无措地绞着手绢。
“是吗?”煜祗轻轻一笑,“那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又红又肿的?别告诉我被蜜蜂叮了。”
丁夕颜一愣,好半天才察觉煜祗在取笑她。这儿虽是养蜂夹道,可蜜蜂却不会叮人的。
她又羞又气又急又是跺脚,“你……你不安好心,人家不吃不睡在这儿照顾你,你……你还取笑人家……”
煜祗爱怜地将她的女儿羞态尽收眼底,哑着声音说:“过来这儿躺着,让我抱抱你,亲亲你。”
她闻言,瞪了煜祗一眼,不觉又红了脸,“不……不成,这儿是养蜂夹道,随时有人会来……”
“这儿的笔式是我五哥的门人,没有我的命令不敢擅入的。过来躺着,我受了伤,没法子抱你。”
丁夕颜无奈,依着煜祗的话躺到他身旁。她一躺下,煜祗随即压住她,滚烫的唇毫不犹豫地堵住她的小嘴,极温柔极小心地品尝着她。
久久,煜祗才气喘吁吁地松开她,身子却依然沉沉压着她,“颜儿,你担心我,是吗?”
她将脸埋在他肩窝里,吸嗅着他身上浓烈的男人味,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油然而生,“你是我的主人,我担心你、照顾你,难道不对吗?”
煜祗摇头,嘴唇在那芳香的雪嫩肌肤上轻触着,“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你的关心太超乎一个丫环所应该做的。”
丁夕颜不解地看着他。
他无力笑笑,伸手捧起她的脸,“只有爱人或夫妻,才会用嘴对嘴的方式喂药,才会几天几夜不睡觉陪着。颜儿,你爱我,对不对?否则你不会这样费尽心力照顾一个夺走你贞操的男人,甚至为他哭肿了眼,我没说错吧?”
丁夕颜顿时瞪大眼睛,“我……”
“你不承认?我知道你不会承认,因为在你心中煜禄还占有一定的地位,毕竟他是丁家的大恩人。但无所谓,你现在是我的女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的人、你的心完完整整只属于我一个人……”
煜祗说着,眼睛逐渐闭上,声音也逐渐变小。
见他再次熟睡,丁夕颜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是柔顺地承受着他的重量,让他的身子密密实实贴着自己。
她悄悄伸出手轻抚他俊秀的容颜,感觉着他的体温和热度。她是他所爱的男人呵!
只有在这时候,她敢承认爱他;也只有这时候,他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一个人的煜祗贝勒!
是的,她的煜祗贝勒,那个霸道、不讲理,却让她又爱又担心又放不下的煜祗贝勒!
第六章
基本上,丁夕颜在十四贝勒府是没有名分也没有地位的。
她不是煜祗的随身丫环,却负责照顾煜祗的生活起居,为他打理身边的大小事物;她也不是煜祗的通房丫头,因为煜祗本就有几名通房丫头,但自从她来到贝勒府以后,那几名通房丫头全都被赶到外头去,只留下丁夕颜一个人;而煜祗还没有娶亲,自然没有贝勒夫人,也没有先立侧室,但他却让丁夕颜住在他房里,俨然就是贝勒夫人,这让其他丫环嫉妒极了。
她们嫉妒丁夕颜的美貌,更嫉妒煜祗对她的怜惜与专宠,所以她们见了丁夕颜全都没有好脸色,更甚者,还会故意趁着煜祗不在时刁难她、欺负她。
这些,丁夕颜都默默接受了。她不是不知道其他人对自己的敌意,但一来她个性本就温顺和婉,不喜与人争强斗胜;二来只要能留在煜祗身边,陪着他、看着他、照顾他,她就很满足了,所以她不在乎,也不想理会其他人的眼光与看法。
这天,丁夕颜早早就上床了。
她一向早睡,即使来到煜祗这儿,她仍旧秉持着早睡早起的习惯。
不过煜祗可就不是这样。
他都忙到很晚,有时和煜祺谈起事情来,会弄到三更半夜还不见人影。但无论如何,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吻醒丁夕颜,然后在半哄半骗半强迫的情形下,一次又一次地要她,直到她在他怀中一次次地娇颤、低喘、哭泣、哀求甚至昏厥后,才满足地搂着她沉沉睡去。
就像今晚,煜祗进门时早已过了子时。
煜祗稍略休息一下,喝了杯参茶润润喉以后,他直接回到房中。
屋子里的灯火都已经熄灭,只在一旁的桌案上留下一小盏灯火,煜祗知道那是丁夕颜留给他的。
她一向早睡,这时候应该已经睡得很熟了吧?
他来到床边,就着微弱的灯火看着床上那犹如海棠春睡般的妖魅仙子。
不论他怎么折磨她、要她,她总还是这么美。
她的唇,他吻过无数次,被他吻得不住喘息肿胀的樱唇,此刻正仿佛在邀请他似的微启着;而那白玉般的臂膀有一大截露在被子外面,露出穿着亵衣的姣好身段;她的黑发散乱地披在枕头上,更显得她的晶莹无瑕。
说实话,煜祗实在不想吵醒她,尤其是吵醒睡得这么熟、这么甜的她。
他并不真的是个好色之徒,却老忍不住想要她的冲动,而那分冲动往往会伤了柔弱的她。
但是今晚,为了证明五哥所说的是错的,也为了让自己心安,让自己知道他没有错爱她,因此就算不愿意他还是得叫醒她。
煜祗在床沿坐下,俯身拍了拍丁夕颜柔嫩的小脸,“颜儿,醒醒!”
丁夕颜略皱了皱眉头,很自然地一个翻身,将身子偎入煜祗怀中。
煜祗见状不觉失笑,这小东西已经如此习惯自己的存在。她没有想到,万一是别的男人进来的话,她该怎么办?
他低头,这次换成用吻的,“颜儿,把眼睛张开,看看我是谁?”
丁夕颜还是没有醒来,却下意识地张开嘴迎接他的亲吻。
煜祗低叹口气,知道自己又快要拒绝不了她,这小东西总有办法让他失去控制。可是不行!虽然他想要她想得浑身发疼,但今晚的事更重要。
于是他站起身,伸手大力摇着她,“颜儿,颜儿。”
丁夕颜缓缓睁开眼睛,“爷……”
“起来,把衣服披上,跟我到书房来。”说完,煜祗马上迈开步子走了,他怕自己再继续耽搁下去,会忍不住就爬上床当场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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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灯火点得通亮,煜祗坐在书案后面翻看着一本已经有点黄旧的奏折。
丁夕颜穿着短袄凤尾裙来到书房,手里捧着一盅燕窝莲子汤,“爷!”
煜祗抬起头来冲着她一笑,“把汤放下,过来让我抱抱。”
她柔顺地走过去,才刚走到书案旁便让他一把搂住。
丁夕颜没有挣扎,任由他抱起自己坐在他腿上,任由他亲吻着自己的嘴,任由他的大手探入衣裙里恣肆地抚弄玩赏着。
“颜儿?”煜祗的手在她身体上游走着。
“嗯?”她浑身一颤,忍不住偎向煜祗温暖的身躯。
“你读过书识得字,是不是?”
丁夕颜艰困地点头,她的神志因煜祗的挑逗拨弄而逐渐涣散,“我爹教过我读书识字。”
“你字写得怎么样?”煜祗的手回到她肩上,轻轻推开她,让两人保持可以呼吸的距离。
“字?”她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问自己这种问题,他不是想要自己吗?而她也好想要他啊!为什么……
“我这儿有一份奏折,你帮我看看。”
丁夕颜定定神,半天才接过那份已经有点黄黄旧旧的奏折,她打开一看,血色顿时从她脸上消失,“爷,这是……”
“这是谁写的奏折,你应该认得出来吧?”
“嗯!这份奏折是我爹写的。”
“喔?你怎么知道是你爹写的?”
“第一,这奏折看起来有些陈旧,上面的墨迹也有些晕开,可见年代久远;第二,奏折所陈的是希望朝廷停止对各省追缴欠银,依据判断,应该是乾隆二十七年所做的,而乾隆二十七年时,我爹正为这件事和上书房的人起冲突;第三,这奏折上的字……”
“奏折上的字如何?”
“奏折子上的字是我爹的字。”
“你爹的字?你怎么确定是你爹的字?”
丁夕颜嫣然一笑,那笑容灿烂如花,电得煜祗不觉有些晕陶陶的,“我从小看我爹写字,怎么可能不认得?如果爷不相信,我还可以证实呢!”
“你要怎么证实?”
“我会学我爹写字,我写几个字让爷看看可好?”
煜祗兴致盎然地点头。
她娇俏地比比砚台,“请爷磨墨。”
煜祗笑着照做。
她甜甜一抿唇,坐在煜祗腿上,拿起笔一挥而就,然后递给煜祗,“好了!”
他接过一看,字迹果然和奏折上一模一样,丝毫分不出差别,不过上面写的竟然是:
我家主人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