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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女出阁  第2页    作者:苏浣儿

  苏恬儿脸上一红,“那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说,你到底要不要放我离开?”

  练锦看着她嫣红的俏脸,嘴角又泛出一抹笑容,这丫头到现在还没认出自己不是玉穆,也没发现嫁错丈夫吗?

  “放你离开?我们都拜堂进洞房了,你要我怎么放你离开?又凭什么放你离开?”

  苏恬儿指向那个和自己打了一架的女子说道:“凭我苏恬儿不想嫁给你,凭你已经有了相好的女人,却还死皮赖脸地要王媒婆到我家提亲!”

  练锦从地上扶起一张椅子,拍拍手,存心气死苏恬儿似的,当着她的面好整以暇地坐下,对那名女子根本视而不见。“她是谁和你没有关系,而这门亲事则是我爹娘派人说媒决定的,和我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但娶亲的人是你,你怎么能说没有关系?”

  “我原本只负责拜天地、进洞房,负责让练家的香火可以延续下去,其他的事都和我没有关系。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他意有所指的说着,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瞅住苏恬儿。

  如此不负责任又十足轻蔑的话,让苏恬儿一张小脸气得铁青,她凶巴巴地打断他的话:“你确定你是人吗?”

  练锦双手一摊,作势看看自己的手脚,搔搔自己的脑袋瓜,“我有手,有脚,有脑袋,会讲话,会思考,会吃饭,我当然是人。”

  “确定?我记得市集中那头负责配种的大公猪长得正和你一模一样!”

  练锦再度大笑出声,“你实在……”

  苏恬儿气呼呼地握紧刀子逼所练锦,“我实在如何?既然凶悍又不可理喻是不是?如果你今天不放我离开,不还我一个公道,我就……”

  “你就如何?阉了我还是杀了我?”练锦毫无所惧地站起身迎向苏恬儿,“恬儿,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吗?”

  她理直气壮回道:“发现什么?”

  “我是练锦。”他轻轻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你是练锦,我不定期会不知道自己要嫁给什么人吗……”苏恬儿陡地睁大眼睛,“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练锦,练家‘湘坊’的练锦,不是那个你口口声声想阉掉的玉家大少爷玉穆。”

  “你不是玉穆?”苏恬儿诧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练锦点点头,兴致盎然地看着苏恬儿张得大大的小嘴。

  “那你、你怎么……怎么认识我?”

  “你是临安城中无人不知的糕饼西施,想不认识你都难。而且你记不记得前些日子老有个人想向你买烧饼,却总被你泼得满头满脸的面粉和芝麻粒?那个人就是我。”

  “你胡说,我认得那个人,他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练锦笑笑,走到梳妆台前拿起胭脂水粉一阵涂抹,然后重新面对苏恬儿,“那个人是不是长得这个样子?”

  乍见那满脸麻子、又古怪又丑陋、却又有几分熟悉的脸孔,苏恬儿整个人轰地愣在当场,“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是?”练锦随意用袖子抹抹脸,又回复他原本俊朗疯爽的好看面容,“这儿是我的家,今天是我的洞房花烛夜,如果我不在这儿,又能去哪里?”

  “你家?洞房花烛夜?”

  “对!”他轻轻一点头,似笑非笑地斜睇着她,“我们刚刚拜过天地的,你忘了?”

  苏恬儿无法置信地频频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和我拜堂的人应该是御品斋的玉穆,不是你!”

  “你希望我是玉穆?”

  “不,不是。”

  练锦走上前,夺下苏恬儿手中的刀子丢在地上,一把将她搂进怀中,“恬儿,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新娘会变成你。不过正因为新娘变成你,所以我决定改变主意。”

  “改变什么主意?”

  “改变主意做你的丈夫,做你货真价实、实实在在的丈夫。”他不怀好意地低下头,似乎想亲她。

  苏恬儿猛地推开他,躲开他的轻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说的一切,这是你事先想好来骗我的,对不对?你玉家处心积虑想拿到雪霞凝露的秘方,甚至不惜以高就低,来娶我这个小饼铺的女儿为妻!现在你知道我已经发现真相,知道你们玉家的丑陋面目,所以又使出这种伎俩,杨诱我上当,是不是?不可能的,玉穆,我告诉你,我苏恬儿不会那么轻易就上你的当的!”

  练锦脸色一沉,忽然抓住她的手往外走。

  苏恬儿又气又急,拼了命地槌打挣扎,“你在带我去哪里?放开我,放开我!”

  但练锦却一言不发,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往前走。

  苏恬儿大声嚷叫,又踢、又打、又咬的,“放开我,你放开我!如果你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

  练锦见状,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捂住她的嘴,低声喝道:“安静一点,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嫁错丈夫、我娶错妻子、练家娶错媳妇是不是?”

  苏恬儿一听,果然静了下来,却仍不甘心地瞪着他,最后索性张嘴往他手掌咬去。

  练锦一痛,不觉松开了她。

  “你这个小泼妇,你……”

  苏恬儿得理不饶人,“我如何?你敢再碰我一下,我就张口大叫,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娶错老婆,练家娶错媳妇。”

  练锦闻言不禁瞪大眼睛,有没有搞错?她刚说若敢再碰刀子,定要大声嚷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娶错老婆?到底谁是女人、谁是男人啊?人家不是说女人最重要的是名节吗?怎么眼前这小丫头拜错了堂,嫁错了丈夫,却一点也不在乎?难道她不知道她这辈子只能当他的老婆吗?虽然她不是他原先要娶的杨家姑娘,但既然已经拜过堂,她就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

  “你……”

  苏恬儿不耐地戳戳练锦的胸堂,“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练锦摇了摇头,勉强回过神来,因为他第一次遇到像她这么没耐性又不可理喻的女人,着实充他有些不知所措。“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你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他拉起苏恬儿的手准备往外走,却赫然发现那名女子还站在房里,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练锦又好气又好笑。

  “练英,你还不快滚,留在这儿想看我洞房吗?”

  那名叫练英的女子吐了吐舌头,又扮了个鬼脸,“新娘娶进门,媒婆踢过门,练锦,这世界上的男人就属你最善变!”

  练锦举脚作势一踢,练英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临走前,还对苏恬儿挤眉弄眼一番,让她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练英一走,练锦便带丰苏恬儿离开房间,两人穿过花园,越过假山和池塘,亚以一栋漆黑安静的屋子前。

  推开紧闭的门,练锦先点亮烛火,跟着将苏恬儿拉了进来,“你瞧瞧,这是什么?”

  苏恬儿偏过头,瞧着屋内那满满的纸张、布匹、针线,以及一匹匹尚未编织好的锦绘,“这是……”

  “绣坊,你总该知道练家是做什么的吧?”

  苏恬儿愣愣地点头,“练家执江南湘绣牛耳,光是每年进贡给皇宫的绣品就占了全天下绣品的三分之一,而且练家三代为江宁织造,练老爷子更主管内廷文绣院,威势显赫,权倾一时,住在临安城想不知道练家绣坊,简直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你总该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

  苏恬儿摇摇头,显然还无法从震惊中回神。她仰起头,呆呆地看着练锦,“你真是练锦,不是玉穆?”

  练锦莞尔一笑,“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证明的话,我可以亲自露一手给你看。”

  “露……露一手?”

  “是啊!人家说君子远庖厨,我虽不是君子,却不至于连个针线都不会拿。”说着,当真拿起绣线准备穿针。

  苏恬儿连忙阻止,“不!不必了,我相信你是练锦。”

  “你相信了?”

  “嗯!如果这儿是御品斋的话,那这个屋子里摆的应该是蒸笼、炉子和石磨之类的东西,而浊绣织和布匹,再说……”

  “再说什么?”

  “再说那个玉穆肯定不会刺绣,而你却……”

  “我却会刺绣,是吗?”练锦面不改色地接口,仿佛大男人拿针线刺绣是再天地地义不过。

  “嗯……”苏恬儿扭捏地点头,吞吞吐吐开口,适才那种凶巴巴的母老虎模样早不知跑哪儿去了!“练、练锦。”

  练锦剑眉一扬,锐利的双眼直勾勾地瞅着她。

  “既然你不是玉穆,而我们又……又没有洞房,你可不可以……”

  不等她把话说完,练锦便打断她:“你想回去?”

  她点头如捣蒜,“我家里只剩爹爹一人,我这一走,爹爹一定无法照顾饼铺的生意,我担心他的身子,所以留成能回去侍秦朝爹爹。”

  “哦?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玉家的亲事?”

  说起玉家,苏恬儿顿时又气红脸,“玉家欺负我爹爹是老实人,让那个舌头足足有八寸长的王媒婆来说媒,还威胁我爹爹说如果不答应亲事,就要让苏家饼铺从此无法在临安城生存下去。我们苏家饼铺虽小,却也是三代祖传的家业,说什么也不能败在爹爹手里,所以爹爹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答应。”

  “是吗?那我怎么办?”

  苏恬儿微愣,“你?”

  练锦又瞅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是啊!如果我让你走了,那我怎么办?纵使弄错人,但我们总是拜过堂、磕过头,还当着祖先、父母和所有宾客面前行礼结成夫妻的,你这一走,我找什么人当新娘,找谁陪我一个洞房花烛夜?”

  苏恬儿闻言,脸不觉涨得更红,“可是我又不是你的新娘。”

  “我不管,既然跟我拜堂的是你,那么你就是我的妻子,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走的!”他霸道又无赖地说着,并伸手拉住她。

  苏恬儿使劲甩开他的手,怒声道:“你不让我走?”

  “当然,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不会让你走。”

  “你不怕我把练家娶错媳妇、练家少爷霸王硬上弓的事情宣扬出去!?”

  练锦摇摇头,一副有持无恐的模样,“请便!反正我是男人,根本不怕别人怎么说,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姑娘家,不但上错花轿拜错堂,甚至入错洞房,事情如果传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你还是清白的。”

  苏恬儿的脸色倏地刷白,她当然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其他人会怎么看自己呢?但是……要她就这么认命,那是打死她,她都不愿意的。

  于是苏恬儿低头想了会儿,“练锦,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帮忙?”

  “我知道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这件事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他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苏恬儿吞了吞口水,咬咬唇,终于开口:“你……可不可以写张休书给我?”

  练锦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请你写张休书给我,那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去侍奉爹爹,好不好?”说到后来,苏恬儿的语气几近哀求。

  练锦怔怔地瞪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久久,一阵猖狂的笑声自他口中传了出来。“你……”

  苏恬儿羞愤交加,又是脸红、又是跺脚的说:“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说得不对?不然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

  练锦笑得几乎蹲到地上去了,只差没捶胸顿足、躺在地上打滚罢了。老天啊!一般的女人对于“休书”二字可是避之唯恐不及,这小东西居然主动跟他要休书?而且还在两人刚拜完堂准备圆房前,这也太离谱了吧?

  苏恬儿觉得自己讲得既合情合理,又简单明了,而且也能将这件嫁错郎、娶错妻的事解决,为什么这个纨裤子弟、公子哥儿居然会笑成那副德性?

  她气呼呼地冲上前,抡起拳头便是一顿打,“你可恶!你和玉家失一样,都只会欺负人,你无耻、卑鄙、下流、肮脏、龌龊,你不是人,你是市集里的大公猪!”

  练锦不痛不痒地任由她捶打着自己,口中笑声仍然不断,显然乐在其中。

  好半天,练锦终于笑够了,“恬儿,你听我说……”

  苏恬儿怒气冲冲地打断他:“我不要听!除非你放我走,不然我告你强抢良脓妇女、欺负弱小、欺善怕恶、欺凌善良百姓……”

  练锦闻言,忍不住咳嗽连连,险些又笑出出声来。老天!强抢良家妇女,这是什么跟什么?是她自己愿意上花轿的,跟强抢良家妇女有何关系?还有,欺负弱小、欺善怕恶、欺凌善良百姓这些话是用在这个时候吗?他还真服了她!

  他强忍着笑,抓诠苏恬儿胡乱捶打的小手,“恬儿,你听我说,不是我不肯放你走,而是我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既是难言之隐,那就不要说,直接放我回家就好了!”

  “我说过不是我不肯,而是不能。”

  “不能?为什么不能?你只要打开门,让我走出去就好了,有什么能不能的?”

  练锦清清喉咙,双手搭在苏恬儿肩上,用打从两人见面以来,最严肃、最正经的口气说道:“因为我如果让你离开的话,不出一个时辰,我就会横尸当场,死于非命。想知道的话,回新房我再告诉你。”

  第二章

  “你说吧!我在听呢!”小心翼翼地搬了张椅子坐下,苏恬儿紧张兮兮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一脸正经,实则狡猾不已的俊秀男子。

  练锦摇摇头,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过来床上坐着,如果让我娘知道在这洞房花烛夜,你和我居然隔着七、八尺远对坐,不大惊小怪才有鬼。”

  苏恬儿连连摇手,“不……不必了,我在这儿坐着,你说吧!”

  练锦莞尔一笑,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将她那慌张却掩不住秀丽绝尘的姣好容颜尽收眼底,“你真美!”

  苏恬儿一愣,“什么?”

  “你真美,经先前我在饼铺看到你的时候更美了!”

  他细细打量着她,见她蛾眉淡扫,梨颊生涡,一对秋水般的眼眸滟潋含情;她的鼻梁小巧挺直,樱唇娇艳欲滴,小小的贝齿轻轻咬着,神情显得紧张与不安。

  练锦的视线轻轻往下移,只见她肩若削成,腰似弱柳,肤如白雪,娉婷袅娜中,自有一股说不出的轻灵、风情与娇艳。

  让他不由得想到“扁如惊鸿,婉若游龙”八字,这八个字用在她身上是再适合不过了。

  至于苏恬儿,则让练锦那毫无遮掩的赤裸眼光瞧得不安极了!

  对于男人赞赏的眼光,她看得多了,因为每天帮着爹爹开铺子、做生意,所见过的男人没有成万也有上千,所以她很清楚男人是怎么看自己的。

  但眼前这男人不一样,他眼里含有一种让人无法形容、无法逃避的热情和魔力,总觉得在他的注视之下,全身仿佛未着寸缕般地被看透,这使得苏恬儿感到没来由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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