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哥,听我说,我不知道他们要我杀的人是你,如果我事先知道是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的!」
阙无天从鼻子哼出一口气,「是吗?你刚刚是怎么说的?自幼两眼双盲,终日足不出户,需要丫鬟陪伴?既然如此,你又怎么会到西泠宫,又怎么会当起刺客?」
「我真的不知道是你,否则我也不会那么说……啊!」
阙无天用力扯着她的长发,疼得周挽情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情儿,几年不见,你说谎骗人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过去的我什么都不懂,一厢情愿地相信你,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但是你给了我什么?」
「我……」
「你什么?你说啊!你不是想解释吗?那你就解释,当年为什么看着我中毒不救我,又为什么将小师弟推下山谷?」
「我……」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阙无天怒声一吼,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拉了起来,「你不是要解释吗?我在听你说啊!」
周挽情不禁泪流满面,「天哥,对不起,我……」
「我以为你至少还会有一点良心,还会念着过去的感情不再做出这种事情来,想不到你良心被狗吃了,竟然要来杀我!」
「天哥,我不知道是你,我如果知道冥王就是你,我就——」
「你就如何?就招兵买马,找更多的人来对付我,是不是?」
「不是的,你知道我爱你,我不会那样对你的——」
不等她说完,阙无天愤怒的唇已然覆上她的,他毫不客气地吸吮、啃咬着,将满腹的怨恨、怒气悉数发泄在那柔软、甜美的双唇上。
该死的她!她竟然还有脸来见他,甚至还想刺杀他!他不会放过她的,他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他怒气冲冲地扯下她的衣衫,瞬间将周挽情剥个精光,让她在他面前毫无遮掩地裸裎着,「告诉我,他们教了你什么?」
周挽情摇头,「天哥,我真的不知道是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住口!你还有资格跟我谈信任吗?其他人都可以讲信任,就只有你没有资格谈信任!」
说着,他一手托住她的头,霸道的嘴再次覆上她的,无情地攫取她的甜美;周挽情不再抗拒,也不再解释,因为他对她的误会是那么深,又是那么恨她,在这种情况下,又有什么解释他可以听得进去?
她从不怨恨老天爷让她眼睛失明,毕竟这是她背叛感情所应得的报应,但是在她心底却不免有一丝遗憾。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可以回到三年前,回到那个吹着南风的午后,那么她会选择死在他面前,而不是离开他,这样至少他会一直爱着自己,而不像现在这样恨着自己吧!
现在她该怎么办?杀了他替中原武林除害?不可能!他是她这辈子惟一爱过的男人,她怎能狠得下心杀他?
救他?现在的他恨自己入骨,就算自己有办法,他会愿意吗?
再者,如果不杀他,其他无辜被害的人该怎么办?
周挽情绝望地想着,伸手从头上拔下发簪。
阙无天不动声色地看着,看她取下发簪,看她慢慢举起发簪,移向自己胸前。
她果然开始行动了,而且就如同他所料想的,以女人最原始的本钱,最不入流却也是最骯脏、最低贱、最有用的方式。
只是她错了!
他或许曾经爱过她,也曾经恨过她,但这并不代表阙无天还是过去的阙无天!过去,他会沉迷于她的美、她的泪、她的楚楚可怜而忘记自己、抛弃自己,甚至想为她牺牲生命;可经历过这一切,他早变了,现在的阙无天,就是冥王阙无天,那个残忍无情、无可取代的冥王阙无天!
阙无天静静等着,等周挽情将发簪刺向他时,就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杀了这个美丽却心肠歹毒的蛇蝎美人。
只见周挽情用颤抖不已的手握着发簪,「天哥,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还是要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就是冥王,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接受他们的条件!
天哥,我不知道怎么证实自己的清白,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想来想去只有这样 了……」
话没说完,那枝发簪便深深刺入周挽情的胸口,鲜血顿时染红了周挽情雪白的肌肤,也将阙无天的衣衫染得一片殷红。
第二章
阙无天站在床前,静静凝望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周挽情。
算算时间,她也差不多该醒了。
打从那天她以发簪自尽以来,到现在已经昏迷整整七天了。
这七天来,她气若游丝,时而高烧不退,呓语不停;时而全身冰冷,脉象全无。若不是阙无天一身高深的武功,加上他自幼跟着师父学习的岐黄之术,几次从鬼门关前将周挽情拉回,不然只怕现在周挽情早已魂归离恨天了!
但正因如此,让阙无天有机会检查周挽情的身体状况,也证实了他心中的怀疑。
她眼睛真的看不见!不但看不见,而且她身子极弱,五脏六腑皆虚,犹如大病初愈,加上那发簪被喂了剧毒,使得她几乎送掉性命。
他不懂,过去的她虽然柔弱,却还算得上健康,不至于如现在彷佛风一吹就化了。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
依他的判断,她的眼睛似乎是中毒,但如果是中毒,为什么他在她身上查不出丝毫中毒的迹象?如果不是中毒而是生病,又为什么从脉象上会看不出来?
还有,如果她是来行刺自己的,为什么要自尽?但如果她不是来行刺自己的,为什么会到西泠宫来?
此时,一名丫鬟走上前,「冥王,常誉回来了。」
阙无天低低一哼,算是回应。
不多久,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走进来,「冥王,您要的消息有着落了。」
「是吗?报上来。」
常誉轻声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一报告,阙无天本就冰冷的表情,在听了常誉的话以后,更冷得吓人。
「你下去吧!继续派人监视他们的行动。」
「是!」
常誉一走,阙无天的视线再次落在昏迷的周挽情身上。
常誉说周紫焰被「铁掌帮」的人扣留,连丈夫和儿女都失踪,下落不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周紫焰会被铁掌帮的人扣留?难周挽情她不是自愿担任刺客,所以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才会自尽?
不,不可能!她是那么无情无心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做出这样的牺牲?她如果真对自己有情,当年就不会那样做了。
他坐在床沿,看着周挽情苍白毫无血色的小脸。
老实说,即使多年不见,即使昏迷不醒,她还是很美,和她一比,其他女人全都成了粪土,不值得一提。
只见她眉形秀丽如山,睫毛卷长,睫毛上犹沾着颗颗晶莹泪珠,那是她在梦中哭喊时所流下的,不知她梦见什么,怎么会哭了?
她的鼻子小巧挺直,朱唇微启,彷佛在诱惑人去亲她似的。她的一身肌肤极白极香,纤细的柳腰不盈一握,而那在衣衫下姣好玲珑的曲线,是他所爱过、抚过、亲吻过的。他明白那是如何具有吸引力。
可惜她瞎了,什么也看不见,既看不见自己的美,也不知道在别人眼中——特别是男人眼中,她是何等魅惑、何等诱人、何等的蛊惑人心。端庄、妖艳,却又透着纯真与秀丽,有小女孩的天真无邪,有女人的成熟妩媚,教人忍不住想据为己有。
是的,据为己有!
他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她时,那种想保护她,想将她据为己有的冲动想法,而现在,经历过背叛、出卖的伤害后再见到她,他还是想将她据为己有,让她永永远远都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原本是想杀了她的,毕竟她背叛他,伤害师弟,又奉命来刺杀他,实在罪无可赦。
可对周挽情,对这个本当刺杀自己却反而以自尽来证实自己清白的小女人,他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他不容许她就这样死去,她必须为她所做的一切承担后果,为她所做的一切赎罪,谁教她背叛自己,害了师弟!
想到这儿,阙无天不由得想到那重伤后下半身瘫痪,瘦得皮包骨又性情大变的师弟沈谷。
如果不是为了周挽情,师弟又怎么会被推落山谷?如果不是为了周挽情,师弟现在应该已经娶妻生子,享受天伦之乐,而不是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如果不是为了周挽情,自己又怎么会……这时,床上的周挽情发出呓语,吸引了阙无天的注意。
「天哥,别走,别丢下情儿,天哥,天哥!」
阙无天眼神一凛,移步上前,一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一面审视她的脉象。
「天哥,你不要走,这里好黑,我什么都看不见!天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天哥,天哥!」周挽情似乎梦见什么可怕的梦,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整个人陡然坐了起来,两眼瞪得大大的,汗涔涔而泪潸潸。
阙无天剑眉一拧,扶着周挽情就要躺下。
周挽情转而抓住他,小脸正确无误地对着他,「天哥,是你吗?是不是你?」
阙无天冷冷地道:「不,我不是阙无天,阙无天早死了!」
周挽情双手紧抓住他,「不,你是,你是天哥!就算你化成灰,就算你不承认,我还是认得你的声音,天哥……」
「不要说了!你所认识的阙无天已经死了,现在的阙无天是冥王阙无天,你奉命要杀的人,记得吗?」
「杀人?」她摇头,「不,我不杀你,我不会杀你的。」
「你为什么不肯杀我?」
「我……」
「难道你不想救周紫焰的命吗?」
周挽情楞在当场,「你说什么?」
「如果你不杀我,周紫焰怎么办?她被铁掌帮的人扣留,不是吗?」
「你知道了?」
「黑焰门的堂口、分舵遍布天下,随时随地可以掌握中原武林的一切动态,只是看我要不要知道罢了!」他低头看着她,「情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肯杀我?你到这里来的目的,不就是要杀我吗?」
周挽情摇头,「我不能杀你,我、我……」
「为什么不能杀我?是不是因为你还爱着我?」
周挽情咬着唇,胸口微微起伏着。她是爱他,即使过了三年,即使明知他恨自己入骨,明知他根本不屑自己的爱,她还是爱他,还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千里迢迢远从江南来到西域,想劝他,想救他,想要他回头。
「情儿,我问你,你为什么把师弟推下山谷?」
周挽情失焦的双眼陡地瞪大,「我没有,我没有把沈谷推下去,是他自己掉下去的,不是我!」
阙无天反手扣住她的手,力道大到弄疼她都不自知,「你胡说!我明明亲眼看见你把他推下去的,你还说没有!那时候我虽然重伤又中了毒,却还不至于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天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推他,是他自己——」
阙无天打断她的话,「你知道师弟现在怎么样吗?他掉下山谷后伤及腰部经脉,虽然侥幸没有死,却从此废去全身武功,成了一个无法走路的瘸子,这是谁造成的?」
「天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把沈谷推下山谷,我也没有必要推他!」
「不必说了,我不管你今天是为了什么原因要杀我,也不管你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不想杀我,总之,我要你为过去所做的一切赎罪!」
「赎罪?」
「没错!师弟是家中的独子,他的父母年纪都很大了,他变成这样,他的父母亲比谁都难过,所以我要你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周挽情楞了好久,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你说什么?」
「我要你嫁给我师弟,为他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周挽情摇着头,完全无法置信。他要她嫁给沈谷?他竟然要她嫁给沈谷?
「不,我做不到,我不能嫁给他,不能,不能!」
阙无天冷冷一哼,「是吗?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毕竟你是江南第一美人,是名门望族之后,怎么可能瞧得起师弟这种出身贫寒又无法走路的人?」
「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我不管你是哪一种人,我只知道做错事的人,要为自己所犯的错赎罪。」
「我愿意为自己过去所犯的错赎罪,但是你不能强迫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
「哦?那如果换一个方式呢?」
「换一个方式?」
「没错!」他松开她的手,转而轻抚她的脸颊,「你应该知道我恨你,恨你的无情无心无义,但我还是要你,无法控制地想要你。既然你不想嫁给师弟,而师弟行动又不便,那么我要你生一个孩子过继给他,你愿意吗?」
「过继给沈谷?」
「对!因为是你把他推下山谷,所以你得为这件事负责,不过你是瞎子,根本无法照顾他,所以替他生个孩子继承香火,应该不过分吧?」
「可是……」
「只要你答应,我会派人把周紫焰从铁掌帮救出来,如何?」
周挽情苍白的脸上有着复杂的表情,「你要帮我把姑姑救出来?」
「这是一笔很公平的交易,我救人,你生孩子,交易完成后两不相欠,你可以回江南、回周家,或是找其他地方隐居,我不会阻拦你。」
交易?对他而言,她只是一笔交易?
「情儿,要不要决定在你,我不能强迫你,但是我要提醒你,那是你欠我、欠师弟的!」
她想救他,想爱他,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更愿意为他生孩子,但是如果是为了沈谷的话,她……阙无天看出她脸上的犹豫之色,顿时声音一冷,道:「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师弟都已经是个活死人,不会在意自己有没有后。但周紫焰可不一样,她有丈夫,还有一对活泼可爱的孪生子,你应该不会希望她也和师弟一样绝子绝孙吧?」
「你敢!」
阙无天哈哈大笑起来,「我怎么不敢?天底下还没有我不敢做的事!」
他一转身,喊道:「来人,即刻叫常誉率领青焰堂的人进攻铁掌帮,不论男女,一律杀无赦,不留活口!」
「是。」
「等等!」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其中一个,是周挽情颤抖的声音。
只见周挽情已然坐了起来,全身不住发抖,「我答应你,你要什么,我全答应你了!」
* * * * ※ * * * *
周挽情就在西泠宫住了下来。
不,其实那不能算西泠宫,应该说是西泠宫外,一个依山傍水、有极精致的小花园的地方,花园中四季开着各式花草,青松翠竹,池塘中还有数对鸳鸯,一对白鹤悠游其中,颇有江南水乡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