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紫嫣挥开那俊的手要上岸,银铃般的声音清清楚楚从岸上传来──
「做傻事?为了你,我做的傻事还不够多吗?再多做一件又如何?哈哈哈﹗」
目送邢紫嫣离开,那俊心底的不安益发扩大,看样子他已经无法阻止邢紫嫣伤害香萝。唯今之计,就是先把香萝送回京﹔唯有让她回京,回到皇上的身边,才能让她不受到伤害。
但是该怎么让这小东西回京呢?她是那么敏感、那么脆弱,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接近她是另有目的,再加上邢紫妈的事,只怕她……
那俊想着,一面回过身准备划船,却愕然看见一艘小船从阴暗的柳荫下缓缓别出,划船的人身材瘦长,一袭便装,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骤见这人,那俊诧异极了。「十三爷,是你?」
胤祥双手抱胸,鹰般的锐利双眼直直的盯着那俊瞧,「那俊,皇阿玛要你尽快把香萝带回京城,至于如何带回去,你自己看着办﹗」
*****
当那俊回到小屋时,东方已经透着几许鱼肚自。
他和胤祥一夜长谈,透过胤祥的转述,那俊知道皇上已经不怪他劫走香萝了。现在只要能将香萝带回去,就愿意放了爹的罪。
对于这样的结果,那俊并不讶异,因为当他起程来找香萝时,就已经预期到会有这种结果﹔但为何一旦梦想成真时,他却有些犹疑不决?是因为他对香萝眷恋已深,还是他怕香萝万一知道他之所以接近她是为了父亲时的反应?
那俊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明白,绝对不能让香萝知道自己是为了父亲才娶她的,也不能让她知道皇上要她回京﹔否则依她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个性,恐怕会产生无法收拾的后果。
思及至此,那俊的心不由得沉重起来。他来到床边看着熟睡的香萝,看着她裸露在棉被外那雪白的膀臂。
清晨的阳光穿过洒在床上,金黄色的光芒照得香萝一身雪白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光圈,纯洁中有着一抹无法形容的美丽与妖艳,让那俊潜伏在体内的欲望顿时又苏醒。
他匆匆褪去衣衫钻入被窝里,在香萝还没有意识过来前,便大剌剌地侵袭她熟睡的身躯,以着最原始的语言将她唤醒。
香萝以为自己在作梦,她嘤咛一声,本能地迎向那俊,让他占有得更彻底、更深入﹔直到那一波波狂潮欲海将她淹没,那一阵强过一阵的激昂旋律震得她再也无法以为那是梦时,她才缓缓睁开眼睛,对上那俊狂野的神情。
「俊哥哥,真的是你?我以为是在作梦……」
那俊没有说话,他低下头堵住香萝的话,带着她又奔上另一波的高潮,奔上顶端,那只属于他们两人所有的幸福顶端。
久久,那俊恋恋不舍地结束缠绵,却仍紧紧拥着香萝。
香箩伏在他怀中,娇喘地抗议道:「不公平,怎么可以趁人家在睡觉时,欺负人家呢?」
那俊点了点她微微冒汗的鼻尖,「不趁这时候欺负你,难不成要在路上欺负给大家看吗?」
他这毫不避讳的话语逗得香萝面红耳赤。「什么路上不路上?我们又不离开。」
「你说对了,我们就是要离开。」那俊率先爬起身,也把柔若无骨的她拉起来。「快起床准备准备,我们该走了。」
香萝动也不动地赖在他身上,傻傻地问:「为什么要离开?不是说了要在这儿住下,当一对与世隔绝的夫妻吗?如果离开了,怎么与世隔绝?」
那俊不禁莞尔一笑,「与世隔绝是要躲到山上、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力那才叫与世隔绝,在这儿算不得与世隔绝。」
香箩偏过头,「既然这样,我们躲到山上去好不好?成天与鸟兽为伍,不也是一种乐趣吗?」
那俊摇头,似真似假的说:「不成﹗你这小东西连炒个菜都不会,真住在山上,万一你烤小鸟时把房子都烤掉了,我们岂不是得住在树上,每天喝山风露水过日子?况且你皇阿玛已经派人找来了,我们还能在这儿住下去吗?」
香萝吓了好大一跳,「皇阿玛已经找来了?」
「是啊﹗我刚在湖上看见一个人很像你十三哥,我想他如果不是奉命来办事,就是奉命来捉我们,所以我们能不走吗?」
听到胤祥来到,香萝整个人跳了起来。「十三哥一定是来捉我们的。他和十四哥两人都是带兵的阿哥,皇阿玛底下有好多士兵都听他们两个的话,所以要捉我们当然也是派他们两人中的一个。」
她急急忙忙的跳下床,拉着那俊胡乱帮他穿起衣服来,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
「俊哥哥,我们快走吧﹗以十三哥的能耐,一定很快就会找到我们。所以我们得趁十三哥还没到之前快走,免得到时候想走都走不掉。」
看着她乱七八糟、胡忙一通的模样,那俊不由得觉得好笑,可他又不能点破说胤祥就在不远处的屋子里,跷着二郎腿喝茶等着护送他们。所以,他只好也帮着香萝收拾细软,趁着天刚亮人还不多时,上了小船直往无锡划去。
临去前,他不忘为胤祥留下一些线索,好让胤祥可以循迹追来。
*****
无锡是个从春秋时代就很发达的大城,时至大清,无锡仍商业鼎盛,繁荣程度不下于京城。
来到无锡,最重要的当然是先填饱两人的肚子。
那俊带着香萝进入一家客栈,两人点了些菜随意吃过一顿后,便往街上走去。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众多,一家又一家的货商将无锡点缀得热闹异常,几乎南北,乃至西洋的东西都有。
香萝自幼生在宫中,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看过,因此走在路上倒也不觉得那些南北货如何新奇﹔不过当她瞧见那一个个圆呼呼胖嘟嘟、推倒了又站起来的精致小巧的泥娃娃时,却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
「俊哥哥,你瞧﹗这是什么?」
那俊皱着眉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什么人,因此没有听到香萝的话。
一直得不到那俊的回答,香萝转而问卖泥娃娃的老汉:「老伯,这是什么?」
「这叫大阿福,这一男一女是一对,姑娘要不要买一对?」
香萝欣喜的点头,「好,我买一对。等等,那个又是什么?」
「那个啊﹗那个也是阿福,不过那个做坏了,不好,看起来怪模怪样。姑娘喜欢的话,可以跟我到铺子里,铺子里有新的,我拿新的给姑娘看。」
香萝看了那俊一眼,见他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也不叫他,反正自己去去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于是,她喜孜孜地跟着老汉踏入铺子里,一阵东拐西拐后,来到一个到处摆满泥娃娃的小房间。
看到满屋子的泥娃娃,香萝高兴得手舞足蹈,回头想问老汉话。岂料她头一回,抓着帕子、不知打哪儿伸了过来的手捂住她的鼻子。
香萝心中一惊想呼救,可是她越挣扎,眼前却越模糊;而在她失去意识晕倒前,看到了一个女子怨恨的眼正紧紧盯着自己。
*****
当香萝再次恢复意识时,发觉自己手脚都被捆得像粽子似的﹐动都不能动。
「妳醒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香萝诧异地抬起头,迎上一张似留相识的脸庞。「妳……妳是刑紫嫣﹖」
邢紫嫣点头,「好记忆,只见过一次面就记得,真不愧是公主。不过换成是我,恐怕也很难忘记,毕竟堂堂公主被迫坐了回头轿﹐只怕是大清开国以来的第一个吧?」
「你讲这些做什么?你捉我来又是为了什么?」
邢紫嫣蹲下身子,左瞧右瞧,瞧着香萝那国色天香、美丽的容颜,「你真美,即使同为女人,我还是要说一句,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只可惜你的容貌似乎和你的脑袋不相衬。」
香萝不客气地瞪她,「你捉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很笨吗?」
邢紫嫣哼哼的一笑,「你是很笨,否则怎么会三番两次被同一个男人给骗了呢?」
「什么意思?」香萝凶吼着,她很少发脾气的,纵使再怎么生气,也不大发脾气;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讨厌邢紫嫣,纵使只见过她一次,她还是讨厌。既然讨厌,当然也就没有办法维持一真的好脾气。
邢紫嫣站了起来,在这个仅容旋身的小房间里走动着,一面说道:「妳知道我一年前为什么拦住你的轿,不让那俊娶你吗?」
香萝想到一年前,邢紫嫣如何在众人面前拦下她的轿,不仅让她成不了亲,也差点害了那俊一命。后来有几次她都曾经问过那俊这件事,但那俊只是笑笑,说那是以前的荒唐辜成的荒唐果,除此之外,他不肯多作解释。
「其实我之所以拦着不让那俊娶你,除了为我自己以外,真正的原因是,那俊根本配不上妳。他是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禽兽,他不配要你这个公主。」
香萝根本不相信邢紫嫣的话,「不,俊哥哥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忘恩负义的。」
「他不会忘恩负义?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他始乱终弃﹗先是用花言巧语哄了我,强占我的身子,让我对他死心塌地,心甘情愿为他出卖明月教;可他一旦达到目的后却做了什么?他转而娶你为妻,把我这个为他牺牲、为他付出一切,甚至为他杀人的情人丢在一旁。这样的人,如果不叫忘恩负义又叫什么?」
香萝诧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杀……杀人?」
「对:我丈夫。为了可以永远和那俊在一起、为了可以得到他,做他的妻子,我亲手杀了那个碍手碍脚的蠢货,谁教那蠢货阻挠我呢。可他却说不要我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哈哈哈﹗这不叫忘恩负义吗?」
香萝还是无法相信,「我不相信。如果他真忘恩负义,皇阿玛早斩了他,哪能容得了他活到现在﹗」
岂料,邢紫嫣听到这话却哈哈大笑。
「你是说你那自调为古往今来、第一圣明的皇帝父亲吗?哼﹗你那权谋第一的父亲,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端到朝上,请到上书房去当大臣﹔只因他自认为是圣明之君,可以掌控得了所有臣子,可以只取其才不取其德。但事实上呢,贪官污吏横行,这又哪是一个圣明之君所统治下的王朝﹗」
香萝闻言不禁大怒,「放肆﹗你可以侮辱我,但我不准你侮辱我皇阿玛﹗」
邢紫嫣斜娣着香萝,「你不相信我说的?也难怪你不相信,因为如果你知道那俊之所以回头找你、之所以愿意娶你为妻,是受了你皇帝老子的命令,那你就更不肯相信了。」
香萝楞在当场,「你说什么?」
邢紫嫣蹲了下来,写满怨恨的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香萝的脸。「你还不知道吗?真是可怜﹗连清白的身子都给了人家,还为他拋弃荣华富贵,为地做牛做马,却不知道他只是受迫你皇帝老子的命令才不得不回头的。」
「妳……」
刑紫嫣讪笑道:「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看在不忍心见你一再受骗的份上,我就老实告诉你吧﹗那俊的父亲那佟被囚禁了,罪名是结党营私,勾结太子,败坏朝纲。那俊为了救父亲,只好接受皇帝的条件把你找回去﹔因为皇帝说只要能把你带回去,他愿意免了那佟的罪,还让那俊官复原职。所以那俊并不是心甘情愿来找你的,也不想娶你为妻,他是为了父亲,为了自身的荣华富贵,才回头找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公主﹗」
轰的一声,香萝整个人像是被雷打到似的,好半天说不上话。
第六章
天色渐渐时了。
夕阳橘黄色的光芒,从湖面上斜斜地照过来,照得整个无锡街上一片昏黄,也照亮香萝所在的这个小房间。
香萝被绑在这儿已经半天了。这半天来,除了邢紫嫣以外,几乎没有人来看她。
她曾试着呼救,可偏偏这儿位在铺子的最里头,任凭她喊破喉咙,也没有人听见﹔加上邢紫嫣临走前的那番话,让香萝大惑震惊,她至今仍不敢相信那俊是为了救他爹才接近自己的。因为他对她是那样好、那样深情啊﹗
纵使他霸气了些,有时候还不讲理,甚至常趁着她在洗澡、睡觉时欺负她;可她就是不相信,她就是认为那俊是爱她的,否则他怎么会为了救她而受了那么重的伤,总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和身体开玩笑吧?
香萝正在胡思乱想时,房间门被推了开来,邢紫嫣带着一脸神秘的笑走进来。
她直接走到香萝面前,动手解开香萝身上的绳子。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香萝心里满是疑问。「你想做什么?」
邢紫嫣一笑,「我刚刚说的,你显然不相信,是吗?」
「我当然不相信﹗俊哥哥亲口告诉我,要我今生今世做他的妻子,来生来世做他的妻子,永生永世都做他的妻子,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你说的,也不相信他是为了救那中堂才娶我的,更不相信皇阿玛会以那中堂的生死来威胁他。」
邢紫嫣心头一愕,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都要做他的妻子?他……
他竟然跟这贱丫头说这样的话﹗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连一句亲热、亲密的话都没说过,可他竟然对这样一个稚气未脱、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说要她永远做他的妻子﹗
一股无法言喻的醋意,登时淹没了邢紫嫣心底对那俊的最后一丝柔情,她决定了,她邢紫嫣得不到的男人,其它女人也休想得到﹗
她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嫉妒,乎静的说:「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无所谓,你很快就会知道谁说真话,谁说假话。」
说着,她扣住香萝的手,拖着她往外走。
香萝一惊,「你要做什么?你想带我去哪里?」
邢紫嫣冷冷一笑,「带你去看你的俊哥哥现在正在做什么﹗」
刑紫嫣丝毫不给香萝有抗拒的机会,将香萝推出房门,来到已经没有什么路人的街道上。
季节早跨入中秋,太阳也落得快,不过才申时末,天色几乎快全黑了,若非有几盏灯笼照着,只怕香萝都快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
「你瞧瞧那是什么?」邢紫嫣指着一个正往她们走过来的亲兵说道。
香萝瞥了一眼,满不在乎回道:「那不过是一个亲兵,没什么好稀奇,这种亲兵到处都有……」
可香萝的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因为她看到在那名亲兵身后有两道熟悉、修长的人影跟着,一个是她日夜相处、爱恋已深的那俊,至于另一个就是胤祥,她的十三哥。
只听得胤祥对那俊问:「那俊,你确定你是在这儿丢了香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