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跟爸离婚吧!”金旌鸣锵然有声的宣布。现在他有自己的家,再也不需要他们刻意维持“家”的假象。
“什么?!”葛冰语惊叫道。
金正扬倒是一脸平静。
“反正你们早已没有夫妻情分,又何必勉强自己守住这个婚姻的空壳?”金旌鸣严肃的看着他们,手却紧握着白霂慈的手不放,彷佛想从她身上汲取些什么,然而,心思紊乱的白霂慈却丝毫察觉不到。
不过,对金旌鸣而言,只要有她在身边,就已足够。
“你在说什么疯话!”葛冰语尖锐的叫起来。“是这个女人唆使你这样说的吗?”
金旌鸣摇头。“这是我的真心话,我已经忍了很久,是她给了我勇气说出来。”停顿了会儿,他深深吸了口气才又道:“如果你们不爱对方,请你们分开;如果你们不爱我,就请你们离开,不要让我抱着希望又重重的失望,我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那你想要什么?”金正扬终于开口。
“分家。”金旌鸣说,声音有些哽咽。“你们各自有爱人,而我现在也有了家人,就让我们各得其所,不要再装下去了。”他紧紧搂住白霂慈,有些颤抖、有点仓皇,不过只要有她,他就有勇气继续说下去。“没有你们当我的家人,还有她,她是特别的,她不会像你们一样对我漠不关心。”
她是特别的……这句话渗进白霂慈耳里,深深的烙在她的脑海里,引发胸口一种沉沉的鼓动,一下接着一下,愈来愈快……
她转头看他,多想不只有听到他酸楚的声音,她希望还能看到他悲哀的表情。
可为什么她就是看不到?
“搞了半天,原来你是要把她当老妈子来照顾你。”葛冰语尖酸的做下结论。“那我去找个菲佣给你不就行了。”
葛冰语的话全进不入白霂慈的耳朵里,现在她只听得到金旌鸣的声音、他心里的呐喊、他内心深处的悲痛……
好奇怪的感觉喔!她从来没有过。
“才不是这样,她是特别的,她不是淘金女,不是老妈子,也不是图我们家的钱,不是图我的帅,她对我根本没任何企图!”
嗯!他的确很了解她。白霂慈点点头。
“鬼才相信!那你们为什么在一起?”
“因为我需要她,她也需要我。”
轰!平地一声雷打进白霂慈混沌的脑袋。
他们彼此需要?是这样吗?
“她的心渴望自由,但她的行为是不自由的,所以她硬是把心给关住了,造成她看不见任何人。”
有道理!仿佛有道曙光穿透迷雾下来,洒在她身上。
“但我太自由了,不管是行为还是心,我需要有个人看管我的心,她最适合了,她不会硬绑住我的心。”金旌鸣愈讲愈起劲。“因为她知道绑得太紧会受伤,完全不绑则会横冲直撞,总有一天会撞得头破血流无法收拾……”
嗯!说得真好。白霂慈频频点头,在她眼中的金旌鸣似乎不再只是毫无表情的鹅卵石,慢慢浮现了凹凸的曲线……
“……而她却需要我鼓励她,只要她想做的事,我都会支持,无论结果如何,因为我是她丈夫……”
哦!她好感动,原来她对他而言如此特殊,原来他这么爱她……心中某个僵硬的东西似乎渐渐软了、融了。
或许姊弟恋、师生恋也不错,就算变成社会话题,又能流传多久呢?
何必管他!
“旌鸣!”她也要对他说出她真正的心情。
“闭嘴!”葛冰语再也受不了的大吼。“我不要听你的长篇歪理,你现在迷恋这个女人,随你,你跟她结婚也由你,反正离婚很容易办,你要跟她生一打小孩,我也不管,因为我们金家有的是钱养,只有一点,我们金家的资产不准她动一分一毫,任何房子不得过到她名下,土地也是。”
“我对那些没兴趣!”白霂慈终于反抗道,然后主动偎进金旌鸣怀里。“我有手有脚可以养活自己。”
“我也是。”金旌鸣也立刻说。
他们脸对脸、眼对眼,有种携手共战的感觉……对!他们是战友,一起携手跟世界对抗。
“旌鸣,我好像……看到你的眼睛了。”
“真的?”金旌鸣惊喜的高喊。
要让她在一堆“鹅卵石”中看到“人”的眼睛有多么不容易,简直是奇迹哪!这代表他在她心目中可是跨前了好大一步。
“你的眼睛是不是黑褐色的?”她小心地观察,然后问道。
“是呀、是呀!”他高兴的频频点头。
拜托!亚洲人哪个的眼睛不是黑褐色的?葛冰语的眼睛忍不住往上翻。
“不要再废话了,我刚刚说的话听到没有?要是让我发现白霂慈有任何越轨的举动,我就告她拐骗!”
哼!要她这么高竿的律师揑造一个罪名一点也不困难,倒是对方想脱罪……嘿嘿!等着瞧吧!
但是他们小俩口仍兀自紧紧拥抱,陶醉在“突破”的兴奋中,丝毫没将葛冰语的威胁给听进去。
“旌鸣,说不定有一天,我会看清楚你长什么样子。”
“什么说不定,是一定!到时候你会庆幸自己嫁了个天下超级帅的老公!”
“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
葛冰语气得要拍桌子引起他们的注意,蓦然,她的手被抓住了,她讶然的抬头望向对她而言已是十分陌生的丈夫。“做什么?”
“算了!不要阻挡他们。”
“你在说什么?我是在为你们金家着想耶!”
“冰语,旌鸣说得对,我们……离婚吧!”
“什么?!”
虽然他们的婚姻是因为利益而结合,但葛冰语自认为已做到为人妻、为人母的义务,要不是丈夫先对不起她,在外面有了女人,她也不会效法他向外发展,为的是想气他、想激他,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在乎她这个妻子?
结果,却让她的心冷,情也冷。
“我们不要再彼此折磨下去了。”金正扬继续说。
葛冰语恨恨地瞪着他。“然后呢?然后你就可以跟你的情妇正大光明的结婚?金正扬,我死也不会如你的愿!”
“啪!”她一巴掌打上他的脸颊。
这个声音终于引起小俩口的注意力,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发生了什么事?
“我这辈子不会再跟其他女人结婚。”金正扬脸也没捂,反而抬起头,很严肃、很认真的说。
“你骗谁啊?我可不是三岁孩子!”葛冰语嗤道。若他跟那女人没感情,会跟她在一起十几年?
“我是说真的。”金正扬深深吸了口气,才接着道:“我要宣布一个秘密,一个深藏许久的秘密。”
旌鸣的婚姻和告白给了他勇气想要坦白。
“是什么?”白霂慈很好奇。公公的秘密似乎很严重。
“其实我只喜欢……男人!”金正扬轻吐出这句话。
闻言,全场陷入一片呆愣中。
“骗人!”葛冰语首先回过神来。“那你外面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我雇来的幌子,我真正爱的是别人!”
不会吧?白霂慈愣愣的想,今天真是超级霹雳的一天!首先是她成了金旌鸣的人,然后她回家坦白却被他逼婚,现在又听到公公坦承他是同性恋……
应该不会再有更劲爆的事发生了吧?
“哈哈哈~~”金旌鸣忽然大笑了起来,像发疯般的笑,也像绝望愤怒般的笑。“原来我只是个工具,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哈哈哈~~这真是太好笑、太讽刺了……”
白霂慈忧心的看着他,心想,他是不是被刺激过头了?
第十章
“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糟,至少我这个工具还算满成功的,不但让爸爸瞒过爷爷,也让爸爸继承了金家所有的财产。不知道爸爸要付我多少酬劳?”金旌鸣把白兰地的酒瓶打开,仰头灌下。
葛冰语坐在另一头的沙发上,脸上没有泪,只有恨,她手上拿着特级XO,也猛喝着,“真恶心!我竟然跟那种男人……还被骗了二十年!”
再也咽不下心中那口气,她把手中杯子往墙上的结婚照猛力扔去,狂怒大吼。
白霂慈不禁吓死了,丈夫沮丧、婆婆狂怒,惹起这一切祸端的公公已经逃之夭夭,留下她这个新媳妇不知所措。
该先安慰哪一个?该说什么话好呢?真伤脑筋!
“妈,枉费你是法律界的女诸葛,你竟然看不清楚丈夫原来是喜欢男人,你笨死了!”
金旌鸣才笨!母老虎已经发威了,他还火上添油。
“旌鸣,不要再说了。”白霂慈轻声提醒,却无法阻止他再喝下一口酒。
“不肖子!早知道就不该生下你。”葛冰语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妈,你的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刻薄?”她怕她的话会严重伤害到旌鸣幼小脆弱的心灵。
“我们母子讲话,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插嘴。”葛冰语把她推到一边去,更近距离的指着他的鼻子。“你是我的耻辱,我人生最大的污点,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白霂慈赶紧来到丈夫身边,安慰道:“旌鸣,别在意妈的话,她只是在说气话,不是真心的。”
“她是说真的。”他酷酷地爬爬头发,冷冷地瞧着他的母亲。“很好!反正我也恨不得自己不是你生的,既然如此,我们就断绝亲子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我不会给你任何生活费。”
“我有双手可以自己赚。”
家人不是该相扶相持,相亲相爱吗?为什么她的家人想限制他,而他的家人却恨他、不想承认他?
“很好!”葛冰语咬牙切齿地道:“那就给我滚出我的屋子!”
“夫人,你搞错了吧?这屋子是过在我的名下,该滚出去的是你!”
儿子赶母亲出门实为大不孝,白霂慈不希望他将来后悔。
“旌鸣,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她拉拉他的衣袖,柔声提醒。“我想在玫瑰色的房间度过。”意思是今晚他们先去住饭店吧!
“那你们去凯悦好了,听说那里大红大紫,晚上还有‘不速之客’参观。”葛冰语不怀好意地道。“说不定可以让你们更兴奋。”
白霂慈立刻捂住金旌鸣的嘴,堵住他即将出口的护骂。
“再怎么样你都是他妈,不管你有多不想承认他,他都是你的儿子,还有,他不是你人生的污点,他会是你最大的骄傲!”
“哼!除非他当总统。”
真是够冷血的!让白霂慈也开始生气了。
“旌鸣,我们走!她不想当你的家人,我想!”白霂慈望着金旌鸣依然模糊的脸。是她的错觉吗?她似乎看见他眼眶中有泪光在闪动……
金旌鸣激动的点头。“好!我们自己组一个家,从今以后,我就当自己是个孤儿!”
II II II
在某间大饭店,浪漫玫瑰套房的床上,金旌鸣与白霂慈两人穿着浴袍背对着背。
窗外,黎明初现,他们却还没阖过眼。
“对不起!这真是个糟糕的婚礼。”他低低的说。
没有婚纱、没有宴客,更没有人祝福他们,而且就在新婚这天,他们双双被赶出家门,无家可归。
“你是该道歉!你让我成为不良老师、不肖女儿。”虽然她这么说,声音里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反正你又不想当老师,至于不肖女……反正我比你更不孝,不孝女配不孝子,正好!”
闻言,白霂慈嘴角不禁上扬。
好奇怪,她应该生气才是,但她没有,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以前她总觉得心头沉甸甸、肩头重重的,如今却都消失无踪,感觉很自由。
“现在该怎么办?”要怎么开始全然不同的人生?白霂慈有些疑惑。
“怎么补偿你才能让你满意?”金旌鸣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这个糟得不能再糟的婚礼。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呢!”说完,他猛地把她扑倒在床上,嘻嘻的笑着。
咦?她看得见他的唇,很漂亮。白霂慈的心猛然一跳,赶紧转移话题。“太阳出来了,新婚之夜已经过了。”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真的可以完全看得见他!
“那就把太阳当月亮吧!你自我催眠的功力无人能及哪!”他轻点一下她的鼻尖,然后撒娇的腻在她的颈窝上。
白霂慈想,那个将她从梦境中解救出来的人已经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硬是赖上死缠不放。
“亏你还有那样的兴致!在发生那么多事之后,难道你都不烦恼?”她可是烦得不得了。
“明天再烦吧!”他对她俏皮的眨眨眼。“别忘了,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外头‘月亮’正亮,我们怎可辜负这花好‘月圆’的春宵。”
他把手慢慢地探进她微敞的浴袍里,满意地触碰到她急速跳动的胸口。“要认清楚喔!我这个鹅卵石是你的丈夫,是独一无二、天下无双的。”说完,双唇便将她艳红的唇办给吞没,也吞下她原本想说的话——你早就不是鹅卵石了。
没关系!反正未来还很长,总有一天会告诉他的!
现在,就专心地度过他们的新婚之“夜”吧!
SS SS SS
“这就是我们的新房子。”
金旌鸣展臂往眼前偌大的空间一指。
“好棒喔!”白霂慈兴奋地冲进去,旋身飞舞如林中云雀。“我要在这里摆个桌子,要在那里摆张小茶几。”接着她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以后我们可以在这里喝茶聊天看风景。”
她微笑地转头看他,却见他哀伤的眼角带泪。
“这里只有五坪。”
这里小得只能勉强摆张单人床、塑胶衣柜和小桌子而已,连厕所浴室都得跟其他房客共用,而且那窄得只能容两只猫并肩而坐的阳台,面对的却是汽车拖吊场!算哪门子好风景?
“你不用假装这里是皇宫,这只是劳工宿舍。”金旌鸣吸了吸鼻子,看了看有些发霉的木头壁板,和地上一层油腻……
他后悔了,他干嘛委屈自己住这种地方?只要回家威胁他老子,马上就有一大笔钱让他们过得很舒服,就像国王与王后那样。
“算了!我们退租吧!”他不能要他的新婚妻子跟他过苦日子。
“为什么?”白霂慈拉住他的手。“这里很好呀!虽然简陋了些,但都很好用,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里的家具太粗糙了,我不要你过这样的日子!”还是使坏去A钱比较快。
“我们都是穷人,过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对?”虽然他家很富有。“是我们自己选择独立自主离家的,就不能再走回去。”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我怎能让你住在这种地方……”一想到这里,他就难过得再也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