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哪!
她的确想远离他妹子,是风柳絮自己恬不知耻的倒贴过来,令她防不胜防,这能怪她吗?
她想要据理力争。“这不能算是我的错——”
风君德打断她的话,冷冷的问:“柳絮在你这里吧?”
弄月想撒谎说没有,但又怕他会闯进去找到风柳絮,到时恐怕她的下场更会凄惨;若说有,又怕自己会当场被碎尸万段,正左右为难时,花慕蓉极有义气的走上前来,拱手一揖。
“将军,不知深夜前来有何指教?”
风君德一句话也不说,迳自越过他们两人,并举手向身后的属下一扬,“把他们两个给我带回去。”然后兀自闯进内院找人。
四名部属应声是,随即敏捷地下马,迅速的朝弄月和花慕蓉围靠过去。
“风君德,你这样做不公平,我们根本没有犯罪,你不可以抓我们。”弄月叫嚣着,并且试图抵抗,这时才后悔没有认真学习三婶平常教的那些“有的没的”功夫,不然此刻至少可以摆脱这些喽啰。
风君德根本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对他而言,常中玉本就不应该存在,一不能保家卫民,二无法对国家有所贡献,反而唱着靡靡之音腐化人心,没连根拔除就算对她相当容忍了。
“带回府去。”简洁有力的命令,代表着他的决心。
弄月气得口不择言的大叫,“你这个昏官,是非不分,公私不分,就只会护短!”
风君德陡然站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原本就冷酷的脸庞,此刻像更冷得像千年寒冰。
“中玉,你别再说了。”花慕蓉担心的劝着,并且乖乖的束手就擒。
弄月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因为自认没说错,所以倔强的抬起头,与风君德的冰眼相望,但其实心里毛得很,甚至不由自主的暗中求菩萨保佑她。
“你再说一遍。”风君德平缓的命令。
弄月哪有胆再说,他没听清楚是再好不过的事。她马上转变话题,“放了我们,我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风君德扯动嘴角,重重的哼一声,“那又如何?来人呀!给我押回去。”他再次转过身走进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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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敢对本小姐这么凶?好大的胆子,别想我会放过你,我要把你关起来!”风柳絮端着千金小姐的架子骂人,还没发现弄月已经走人了,也不在乎有众多的观众正大光明的瞧着。
“你关得住我吗?”三婶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也不先搞清楚状况,你以为你能毫发无伤的走出这里吗?”
风柳絮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敢对我怎么样?”
“我要是不敢,我就是乌龟!”三婶撂下狠话。
“两位消消火。”班主笑着靠拢过来,试着打圆场,“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争的,反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三婶,你就不要再坚持了,让风姑娘当中玉的媳妇儿有什么不好?”
风柳絮听了可高兴了,可惜大家闺秀的教养作祟,所以她故意装作不好意思的嗔道:“这个人真是讨厌,怎么这样说呢?”伸手掩住已飞红的两颊。
三婶只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作梦!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让中玉娶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事实上是所有的女人都不行。
风柳絮又气白了俏睑,“你说谁无耻?”
“她是说我无耻。”班主忙打岔好降低两人间的温度。
两个女人合力将他推开,顿时脸对睑杠上了。
“我是说你无耻,怎样?”三婶毫不畏缩的直言。
“你死定了,我发誓!”风柳絮说得咬牙切齿,“我要回去找我爹跟大哥把你……”
“怎么样?”三婶双手抆腰挺身向前。
“啊!大少爷来了。”班主惊喜的嚷道,高兴终于有个有分量的人来排解。
班主迎向风君德,却瞧见他一脸冰霜,不由得暗暗叫糟,恐怕事情不如他想像中那般,但仍硬着头皮笑着靠过去,“风大少爷,你来得正好,令妹正在跟人闲话家常呢!”
风君德瞧也不瞧他一眼,直接掠过班主走进房里。
两个女人仍旧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肯让谁。
“我要杀了你!”风柳絮信誓旦旦的吼道。
“你杀得了吗?”三婶则把它当作耳边风。
“我是说真的,”风柳絮加大音量。
“吹牛谁不会啊!”三婶讪讪的嘲笑着。
“你……你……”风柳絮快想不出词句吓她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出府!”从房门口传来冷冷的声音。
风柳絮急忙转过头,看见熟悉的身影,眼睛马上一亮,撒娇的靠过去。
“大哥,你来得正好,你要替我做主,把这个疯婆子抓起来,给我重重的打。”语毕!她还示威的送个白眼给三婶。
三婶哪是坐以待毙的人,虽然风君德全身散发着凛然的气势,但他好歹也是个将军,应该会明辨是非吧?
“将军,你也该管教一下你家的人,怎么让一个女孩子家半夜跑出来找男人,不怕让人看笑话吗?”她讥讽地道。
周围抽气声四起,尤其是班主最紧张。
“三婶,闭上你的嘴!”他小声示意,恨不得用针缝了她那张口不择言的嘴巴。
风君德握紧拳头不发一语,心中觉得羞愧,他对于小妹的骄纵任性也不是完全不知,但没想到小妹竟会做出这样丢脸的丑事,还自以为是对的,他真宠错她了!他是该好好教训她一下,只是怕为时已晚。
“你竟敢说得这么难听?”风柳絮尖锐的叫嚷起来,“大哥,帮我修理她,让她知道我们风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风君德看着小妹那张毫无悔意的脸,不由得在心中长叹一声。那个记忆中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在他戍守战场五年回来后竟变了,陌生得令他心痛惊讶,任性刁钻又蛮不讲理,爹跟娘都宽宏的忍下来,他也就不便计较,反正到头来她会嫁人,冠上别人的姓,但没想到在那之前,她竟不知耻的捅下这等楼子!
他该继续容忍她吗?
“闭嘴!”他严肃的斥喝。
“你凶我?”风柳絮马上泪眼汪汪的控诉他,“你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凶我?
我就知道你不疼我,讨厌我了!”
风君德无可避免的胸口一痛,全天底下的女人拿他没办法,他却拿眼前的女人没辙,真是一物克一物,他不禁厌恶起自己又将投降的心。
“没见过这么三八的女人,使唤不动人就用哭的,像个小孩子似的。”三婶不肩的嗤道。
“你就不要再开口了。”班主气急败坏的说着,想吼又不敢吼,只好频频做手势叫她少开尊口。
但三婶说的话却又切中红心,气煞了千金娇娇女。
“你给我住嘴,当心我砍下你的脑袋。”风柳絮愤怒以对。
“砍得了,你就砍啊!以为我会怕了你呀!”三婶不怕死的又朝她挑衅。
“大哥,你忍心看你妹妹这样被人欺负吗?”风柳絮眼看说不过三婶,赶紧转向大哥求救。
风君德把这一切全看在眼里,暗自有了决定。他伸出一手想扣住三婶的手腕,但三婶眼明手快,向后一缩,再加一个后空翻躲过。
周围惊呼声响起,班子里的人从来不知道三婶也有这般武打的身段。
风君德掩饰住心中的讶异,向前追去,伸出脚扫向三婶的下盘;没想到三婶却跳起来躲过,情急之下不假思索的射出随身携带的袖针。
风君德侧身躲过,并及时抓到两枚袖针,就着微弱的光线瞧着,“梅花针?”他定眼看向三婶慌张的脸庞,“你是谁?”
三婶以为身分泄漏了,生气、害怕加上不甘心令她破口大骂,“我是你祖奶奶!”
“大哥,抓住她掌她的嘴,看她还敢不敢乱说话!”风柳絮在一旁火上加由。
风君德沉着的看着三婶,“你是何门河派?”记忆中,使梅花针的门派并非邪魔歪道。
“我干嘛告诉你?你当我是白痴加笨蛋吗?”三婶白了他一眼。
风君德冷冷一笑,换了个话题,“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作梦。”三婶向后一个旋身,身影已经朝屋脊处跃去,像猫般敏捷的逃走。
“大哥,你还不快追!”风柳絮气得大叫,她十分不甘心,没有人敢这样违逆她、骂她还给她难堪,若不把那个叫三婶的抓起来关,狠狠修理一顿,她实在不甘心,于是她又催促道:“大哥,你追不上是不是?”
风君德放松了戒备,眼睛微眯的望着天上的月亮,“没必要追。”
“绝对有必要。”风柳絮强调道,“她欺负我,不能这么便宜就放她走。”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小妹,猛然攫住她的手腕,“走,我们回府。”
“不,我不要!”风柳絮这才想起她来的目的,“我要跟中玉在一起。他在哪里?
中玉在哪里?”她左右张望的寻找,但哪里还有常中玉的影子。
风君德微露出白牙,很愉快的宣告,“他已到安武公侯府做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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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星点点,皓月莹莹。
夜深人静中,一个敏捷的身影在京城众多屋檐间跳跃,体态轻盈,移动迅速,仿佛破空的云雀,又似窜逃的猫儿。
陡地,那身影停住脚步,发出一声低呼。
“我的弄玉呢?”
那身影急忙往来时路飞奔,人老了,脑子不灵光,做事老是丢三落四的,连人这么大的东西都会忘掉。
笨死了!三婶如此骂着自己。
她突然看见一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独自走在无人的大街上,衣着华丽,似乎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但为何深夜还在外头遛达?总不会像那个风柳絮一样是出来找女人的吧!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原本不想搭理他,却看见一匹快马正迅速的靠近,照理说,骑马之人应当有看到那小男孩,却没有改变行走的方向,眼看小男孩即将惨死在马蹄下。
那小男孩也不闪躲,仍兀自走他的路。
三婶不忍心看小男孩惨死,一个翻身掠下屋顶,抱住小男孩往地上一滚,险险的躲过马蹄的蹂躏,正想开口骂人时,马上的男人跳了下来,青蓝的衣裳、黑色蒙脸巾,眼神凶恶的要着大刀,明显的是想狙杀小男孩。
三婶抱起小男孩不敢恋战,连忙逃遁而去,藉着夜色闪避追杀。多年逃亡的经验教会她一件事——如果能十成十的逃开,又何必赌一成可能会获胜的机率去跟敌人拚命,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十年后再报仇犹未晚嘛!
所以,上上之策就是——逃。
“别想走!”青衣汉子举刀追来。
三婶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凌厉的往后洒去,男子挥手想拨开,不免又慢了几步,但追势仍凶,三婶迫不得已朝后射了东梅花针,并且大喝一声,“看我的五毒针!”
男子听了后大吃一惊,忙问躲漫天的飞针,但仍迟了一步,一支针射进他的手腕,他惊呼一声,然后怒吼道:“贼婆子!把解药交出来。”
三婶早趁他在怔忡的当儿加紧脚步窜逃了一段距离,紧急藏身在大松树上,粗糙的手紧紧捂住小男孩的嘴,不许他出声,然后紧张的观望那名杀手是否察觉到他们藏身在树上。
那男子左右张望,四处寻找,徘徊了约半个时辰,然后站在那棵大松树下骂道:“臭婆娘,竟然骗我是五毒针。”专说五毒针是七步封喉的暗器,而他走了何止七步。
“给我记住,下次让我遇见,绝对把你碎尸万段。一男子气恼的将刀一挥,砍动了大松树。
大松树剧烈的摇晃一下,幸亏树干够粗没断,不过却让三婶差点失控的叫出声来,好在小男孩及时伸手捂住她的嘴。
好不容易看见那个杀手怒气冲冲的走远,三婶终于嘘了口气,拿开捂住口的小手,低眼看向怀中的小男孩,想问明他住哪好送他回去,没想到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大吃一惊。
“妖孽!”她低呼一声。这小男孩竟有双异乎常人的金色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两道诡异的光朦,不是妖怪是什么?
当场她想放手把他摔到树下去,但一个念头闪过令她迟疑,他若只是个长得奇怪的畸形儿呢?
她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小男孩正发着高烧,酡红的脸蛋加上突然加剧的喘息,显示他病得不轻。可怜的孩子,拖着病弱的身体躲避追杀,难怪没有力气躲开马蹄。
“你是谁?住哪里?爹娘叫什么名字?”三婶慈爱的询问。
小男孩虚弱的张嘴发出微小的声音,“救……救我。”
“先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好送你回去。”让他爹娘找大夫来诊治是彻底解决他这麻烦的最佳方法。
小男孩费力的摇头,“不可以喔!”然后小手扯着三婶的衣襟,用着仅剩的力量说:“不救我,你会后悔喔,三娘。”然后就昏死过去了。
三婶在树上愣了好久,这小男孩叫了她的另一个名字,奇怪,她不记得认识这样一个小朋友啊!
第四章 破晓
惜别伤离方寸乱,
忘了临行,
酒盏深和浅。
好把音书凭过雁,
东莱不似蓬莱远。
——李清照·蝶恋花(一)
天已破晓,东方天空现出鱼肚白及一轮金辉。
京城热闹了起来。
但楼府深似海的安武公侯府仍静静的,即使是醒来的人也静静的移动着,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就怕吵醒主子们,只除了——
“他到底把我们抓来这里做什么?”彻夜未眠的弄月怒气冲冲的在简陋却坚固的柴房里来日踱着步。
那个闻风将军风君德三更半夜叫人把她硬拖进这安武公侯府邸,不容她申冤,二话不说就把她跟花慕蓉关进柴房,任凭她又叫又嚷的,就是没人过来询问关心一下。
“放我们出去,你们这群自命清高的野蛮人!”弄月再度大声叫嚷,用力摇撼着木门。
“放弃吧,中玉。”从没尝试逃脱的花慕蓉懒懒的坐在柴捆上。
弄月生气的转过身瞪他,“放弃?你动不动就说放弃,难怪你会那么轻易就被人上了。”话一出口,弄月马上就后悔了。
只见花慕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没遇到,所以你才会这么说,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就会知道要抵抗大环境生存……是难如登天的事。”他叹口气,说得极为丧气、无奈。
弄月可不这么认为,走到他的面前说:“你真的努力过了吗?还是认为抵抗不了就草草认命呢?”
花慕蓉瑟缩了一下,“那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大大的不同。”弄月双手抱胸,打算告诉他一个真理,但花慕蓉却先开口了。
“中玉,你很快就会了解到我的无奈。”
她一愣,“为什么?”
“因为就我看来,那个风大将军是强悍的角色,不好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