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刚一震,他竟然将他们的行动掌握得一清二楚。“你既然知道齐员外不在府内,又为何前来冒险?”他问出心底的疑惑。
“我是特地前来见识名满天下的‘铁面判官’是如何了得?”区紫啸悠然的神色,转瞬间忽然蒙上一层冷厉。“顺便也来通知一声,叫齐员外小心他的脑袋!”道完,他足尖一点,跃上亭栏,忽地狱王纱飞窜而出,朝花丛射去,暗夜中只见黑纱卷起一条小黑影,旋即消失在黑暗中--
“啊!”正努力爬往出路的毕帖儿,在毫无预期下突然飞上了天,还来不及分辨何事?只觉得天地旋转,头昏眼花。耳畔风声飒飒,教她难受得想吐。
区紫啸虽然挟持一个人,身手仍然快逾闪电,很快的便进入一片密林中,足下一登,拔身而起,飞身跃至十丈高度的粗厚树枝上。
一陈天旋地转后,总算停了下来,并且一道好闻的男性气息直往她的鼻尖钻。
她惊骇地喘着气,乌溜溜的眼珠儿一瞄,惊呼了声--
“呀!”好高呀,她竟然是在树上“落脚”,而掳她的人正是区紫啸!
“嗯?”低沉磁噪一出。
“唔。”毕帖儿猛地闭上嘴儿,惊骇得不敢再作声,完了、完了,她不会被区紫啸发现她是女儿身了吧。
“想说什么就直说,在下洗耳恭听着。”区紫啸玩味道。一踏进齐宅便发现“他”鬼祟地藏身在花丛内,本以为又是颗埋伏的棋子,倒是擒住“他”后,却发现‘他”轻若棉絮,扶持在怀时,淡淡馨香更是扑鼻拂绕,有意思。“说话呀!”他倾近“他”。
毕帖儿惊慌失措的猛摇头,身子僵成石块却是怎地也不敢再吭气,深怕让他瞧出端倪来。
“不说话?”区紫啸扬了扬唇,忽然搂住她的腰,提起她。
“哇!”他竟然把她置放于他的大腿上。
区紫啸旋即又攫住她下额,扳过被黑巾覆罩的脸庞,不满地训斥道:“‘你’这个贪生怕死之徒,先是背弃同伴躲在角落观战,现下连上棵树也吓成这副德行,真是没用,瞧‘你’抖得。”
毕帖儿哪敢回嘴,眼珠儿更是不敢与他对上,深怕一个不小心泄漏了身分。
“男子汉大丈夫,这等行径实在窝囊。”他忽地扯下她覆面的黑巾,见着了她的花容月貌,定定瞅住她。“不过也怪不得你,谁叫你并非好汉而是女儿身呢,还是个貌美如花的俏姑娘。”
月光也同时将他俊美的脸孔映人毕帖儿的眼瞳内--这……这男人怎么长得这般……俊美!
她征忡了,区紫啸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地嫣红艳美的小脸蛋。
“你还好吧?”瞧她都看傻了,杏眼直勾勾盯着他瞧,毫不忌讳地欣赏他绝俊容貌,不似一般女子做作、装含蓄、学羞涩的矫情模样。
“怎么,你喜欢上我了?”他大刺刺地问,黑瞳漾起诡橘波光,那是探索的兴味。
什么?
她骇然!从失神下震醒过来,佯装没听见他的调侃,连忙指指下方,央求他离开树桠,好让她双足落地。
“不懂,麻烦你开口。”存心逗弄她似地,区紫啸邪恶一笑,方才虽是单音,可那矫脆音符悦耳极了,值得再聆听。
“呃,你……矣,算了!我意思是,请你放开我,带我下去。”既然已知她是女儿身,再这么搂抱下去像话吗?况且她若不开口,他肯定继续装傻戏弄她。
“你想下去?”
“对啦……”她奋力扳着他的手臂,扭动身子。“别抱住我,放开!”
“遵命。”他当真放开她,毕帖儿身子晃了晃,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跌下树了。
“啊……”她一双藕臂没命似地攀住他的颈项,树这么高,会跌死的。“你教我怎么下去嘛?”
“自己想办法,别抱住我。”他无情地要掰开她的藕臂。
“我不会武功,下不去啊。”她惊惶喊道,不让他扳开。
“你不会武功与我何干,是你自个儿决定要下去的啊。”
“你……你讲不讲理?”她怒道,若非树太高她不敢妄动,也不会落得跟狂徒求救的下场。“是你把我弄上来的,自然有义务带我下树。”
“我会的,等我想离开时自然会带你下去。”他软飘飘地靠在树干上。
“可是……”两人“紧紧倚偎”在树桠,这算什么。“我现在就想下树,夜这么深,咱们孤男寡女的,虽说四下无人,但男女之防总该有的。”她忍住怒气,换个方式打动他。
“四下无人、又是孤男寡女……”区紫啸嘴角扬起一抹魔笑。“姑娘长得国色天香……”月光下的容颜更为灵秀脱俗。
“有吗?”她赶紧挤眉弄眼,不让他太过在意她的美丽。
“有,美、美极了……”他倾过脸去。
她倒抽一口凉气。“呃,你、你想做什么?”
“你认为呢?”食指轻揉的画过她的小脸蛋。
毕帖儿惊骇地瞅着他。“天哪,你、你该不会也是个……呃……”此刻他搂她在怀,若要意图不轨实是易事。
“是什么?怎么不把话说完,你是想问在下是否为采花贼吗?呵,你猜得对极了,我是!”
毕帖儿小脸一片惨绿,这区紫啸为正派人士急欲诛杀的公敌,自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想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区紫啸对她的反应深深不以为然。“你很害怕?不对吧,就算我要图谋不轨,你的反应也未免太过,咱们可是同一种人。”
“谁跟你是同一种人来着。”这真是天大的侮辱。
“你又不是良家妇女。”
“谁说我不是。”
“你是?怪了?那么你怎么会在大半夜里,女扮男装藏在花丛中偷窥。”
“那是因为我……我……”不能泄漏她是毕刚之女的身分,否则必死无疑。
“我什么?小贼?还是烟花女子?”他追问。
“你别乱扯。”她难堪极了。
“不然你告诉我,黄花闺女为何会在大半夜游荡?”
“……”她有口难言哪。
“喏?”食指轻抚她下巴,深遂的眼眸绽放着穿透人心的幽光。
毕帖儿几乎快无法呼吸了。
优美的长指又点了点她的小鼻尖。“要不这样,你拿出证据来证明你的清白,倘若你是个闺女,我愿意放过你。
她惊然。“证据?我要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让我瞧瞧你可有点上守宫砂。”语落,他竟嚣张地扯掉她黑衣上的腰带。
“住手!”毕帖儿血色尽失,猛力地推他,差点滚出他怀中摔下树,千钧一发之际,她又下意识地伸手挽住他的腰。
区紫啸浓眉斜峭,似笑非笑地讥讽她。“闺女最重视名节,然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我怀里钻,这又做何解释?”邪恶的怪手又往她衣襟探过去。
“别……”
“你喜欢的。”
她牙一咬。
“我情愿跌死!”再无退路,毕帖儿只有发起狠,眼一闭,毅然挣出他怀抱,由高处往下坠落,眼看身子即将摔落地面,一瞬间,狱王纱卷住她的娇躯。
毕贴儿就在半空中晃呀晃的,然后被轻轻放在泥地上,落地后,她仍然未从极度的惊惧中回过神。
区紫啸跃下,半蹲低望瘫坐在泥土上的她。
“你挺倔强的,也挺有勇气的,竟然没晕死过去。”不似娇柔的外貌,这股傲气让他满意极了。
她捂住狂跳不止的心口,呆呆望住他,过了好半天才认知到,自己幸运地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
“没、没办法,遇上满不讲理的野兽我又能如何,只能听天由命。”她大声斥责他,旋即闭上眼,触怒了狱王,她已有必死的准备。
“你还打算继续跟我斗下去?”这妮子的勇气超乎想像。
“我坚信邪不胜正的真理。”只愿死得清白。
“邪不胜正?”他觉得有趣极了,愉悦地大笑起来。伸手要扶起她,她却拒绝地爬开。“来,告诉我你的身分。”他定定地瞅住这名令他迷眩的俏姑娘。
“不。”她一口回绝。
“我想知道。”
“那是你的事。”她坚持不说。
区紫啸偏头一想,道:“也罢,不说就不说,这样猎捕起来才会有趣些。”
“捕猎?”寒毛一根根竖起来,她惊恐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猜猜,咱们会不会再相遇?”
他要放她走,然后再捕猎她?!“你这人有病哪!”毕帖儿不敢相信他的计划。
“我只是想让无聊的日子过得精彩有趣些。”狂妄的脸庞俊美得令人心惊,但更可怖的是那股蠢动的邪魅阴影。
“谁要和你玩耍来着。”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自顾自地径下决定,毫不理会她的抗议与愕然。“倘若再让我遇见你,你就得把自己全部输给我。”
“什么?我得把自己输给你?”惊愕掠过她白瓷般的脸孔,这是什么奇异的赌局?!
“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姑娘,后会有期。”不等下文,他翩然跃身而去;轻易放过她,却又留下不可思议的决定。
“喂,区紫啸,谁跟你说定了,你这人……你这狂徒……喂……”他消失了,像风般无迹可循。
毕帖儿呆坐在地上,脑中一片混乱,陷入晦暗的沉默中好一会儿,才昏昏然的站起身。
如此狂妄的男人,荒谬到极点的男人,唯有远远避开他才是上策。
她连忙拾起腰带整理好装束,飞也似的奔回县令的宅邪。
一如去时,她返回也是从后门偷偷溜进屋里。
刘县令的府第十分平静,看样子爹爹所率领的缉拿队伍还未回返。
“唉……”可以预期将是无功而返的结果。
区紫啸那个无耻恶徒竟是这般难应付--
那个无耻狱王。
第二章
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临安城内首屈一指的福来客栈自是高朋满座。而位于二楼雅座上坐着一名紫衣男子,神情从容地执杯饮着佳酿,悠闲的望着花栏外的情况。
来往于客栈的过客总会忍不住偷觑他一眼,但对于旁人有意无意地注视,他似乎不以为意。
“公子,还需要点些其他菜色吗?”掌柜见多识广,心里有谱这紫农男子绝对不是寻常角色,不敢怠慢,这几天来都由他亲自前来伺候。
“先下去。”区紫啸淡淡回道,眼角余光扫了眼大街,远远地瞧见一对夫妇护着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在街上慢行;薄削的唇片扬起,随即改变主意叫住掌柜。“等一等,去吩咐厨子烧几样拿手好菜,再温壶酒,有客到了!”
“是。”掌柜立刻照办。
街上,毕氏一家三口背着轻便行囊便上路,并未劳师动众要侍卫随行保护。
果然一如传言──“铁面判官”领受君命代天巡守,以微服出巡的方式游走于神洲,以最平民的方法深入民间,体察民情。
“爹,离开黎阳县,接下来咱们要转往哪里去?”虽有爹娘护卫,毕帖儿仍然觉得心神不定,距离齐宅事件已过七日,但只要想到因为自己的冒失而被区紫啸掳走,还被狠狠戏弄一番,虽然最后平安无事,但只要一想及他曾撂下的狠话,忐忑心情就未能消褪。
“我们朝北行至夏府拜访,除了静候武林大会到来,也顺道探访民情。”毕刚拟定好路程。“至于逮捕区紫啸失败的消息,我已经让罗方先行返回夏家通知,让继之另外想法子阻止区紫啸杀人。”
这次的失败算是毕刚的耻辱,而连日来的搜索竟然也查无他的下落,毕刚判断区紫啸应该已经离开黎阳县,为免虚耗时日,先遣罗方回去思索应对之法,他则带着妻子与女儿一路执行公务前往华山。
“明白了。”爹的决定对她有利,人海茫茫,相信区紫啸找不到她。
毕夫人拭了拭汗,见到前方有家客栈,提议道:“赶了一上午的路了,也该休息一下。”
“是该用午缮了。”都日正当中。
一家三口往福来客栈行去,毕帖儿不经意地抬起眼,霎时脸色骤变。
“爹,别进去……呀!”来不及了,一条黑纱自二楼射下缠住她,毕氏夫妇来不及反应,毕帖儿已被狱王纱卷上二楼。
“帖儿?”毕氏夫妇大惊失色,立即奔进客栈追上楼。
“我擒到你了,小东西。”毕帖儿目眩头晕,但再怎么不舒服也抵不上这句令她涑然的低吟。
“区紫啸?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地方?怎么会?”她惊煌地白了脸。
“我等你许多天了。”
但来不及让她多问,毕氏夫妇围至桌前与他对峙。其他客人见有干戈也纷纷跑下楼,站得远远,深怕被波及。
“区紫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放现身临安城。”
毕氏夫妇同感诧异,他竟敢在光本化日下现身于人群中,毫无顾忌。
“天下没有区紫啸不能立足之处。”他斜睇戒慎恐惧的毕氏夫妇,而怀里的娇人儿正想尽办法要挣离他的箝制。
“放开我。”毕帖儿嚷道。
“放开她。”毕氏夫妇喝道,却忌惮毕帖儿被他掌握,不敢轻举妄动。
他挑眉道:“不能放,愿赌服输,毕帖儿已经是我的人啦,没有让她溜走的道理。”狂傲的宣告是绝对的掠夺。
“什么你的人?”毕刚心倏沉,区紫啸知道帖儿是女儿身?!“帖儿何时成为你的人?胡说八道,把嘴巴放干净些!”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华老可以问问毕……‘少爷’。”他笑容可掬地把问题丢还给她。
“你乱讲,你的决定与我何干,放手!”
“怎么回事,你们见过面?“毕氏夫妇愈听愈不对劲,帖儿好像跟他相熟。
“没,别听他胡扯。”那一夜是场噩梦,不必再重述一次污了爹娘的耳朵。
他兜手一环,结实地揽住她纤腰。
“帖儿不乖,隐瞒真相,而且不认输,该罚?”将她拉至身侧,啄了下她粉嫩嫩的额口。
“呀!”三人异口同声地高叫,大庭广众下他竟敢做出如此逾矩行为,何况她扮男装被吻,成何体统;而以女儿家姿态被轻薄,更是毁名节。
毕氏夫妇又恼又急,满腔愤懑却没法子发泄。
不能不顾忌哪,帖儿的性命掌握在他手上。
“你会不会写‘廉耻’二字?”在众目暌暌下竟然对她动手动脚,毕帖儿抬手想捶他,却被他收拢住双腕。
“没学过。”他满不在乎。
果然是不可救药的妖魔。“放开我。”
区紫啸两三下就又制住她的花拳绣腿。”怎么能放,我苦守此地多日,就为了等候三位驾临……掌柜,还不上菜。”
站在楼梯口不知该进或退的掌柜被他喝醒。
“是、来……来了。”连同跑堂的端上数盘热腾腾的美酒佳肴。
“两位,请坐。”区紫啸有礼的邀请毕氏夫妇。
“谁要跟你同桌用膳来着。”毕帖儿恼火道。“我问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将路过此城?你又如何确定我的身分?”那晚她并没有泄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