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名利我已经与他旗鼓相当了。”雨涵喃喃自语。“八年来,我好不容易建立起自信心,我一定要他看到我长大了。”
她既犹疑,又踌躇。“他会不会见我?会不会不知道我?”她好担心,说话甚至有些哽咽。
“他怎会不知道你?”王汤姆安慰道。“你是媒体争相报导的对象,众人所追求的目标,就算他不在乎你,也逃避不了你存在的事实。”
雨涵兀自回头,眼中亮起了光彩。“汤姆,我一定要见到他,帮我想想办法,好吗?求求你。”
“求我?”王汤姆很不可思议。“就为了他?”他沈思半晌。“雨涵,你未免太痴了,但看你这样,我又怎么忍心不帮你呢……记住,我就像是你的父亲,自然会为你着想的。”
“谢谢……”雨涵眼眶一片湿濡,她真的很感激汤姆的关怀,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习惯性的握拳又放松……她的举动,令王汤姆相信她是真的在意那个男人。
※※※
两个星期后。
报纸影剧版上偌大的一则报导—
“天王巨星梦雨涵遭不明歹徒谋杀未成……
汽车迎面街撞而来,梦雨涵躲避不及,扑倒在地,手臂与大腿有轻微骨折,现正在T大医院治疗,幸无大碍……
有关详情警方正深入调查中……”
宋耀一整个上午就拎着报纸,在专属办公室内不安地来回踱步。
他的一颗心像系在弦上。随即,他又嘲笑自己太自作多情了,雨涵根本不会在意他的,她受伤,自然有王汤姆在旁照顾她,还有一大堆的大众情人在关心她……
哼!他才没空管她的死活呢!
他坚决的告诉自己。
宋耀,你别傻了,也许她压根儿早忘了你!
下午,冬阳高照,但却吹着冰冷的北风,令人栗栗颤抖,真是奇怪的天气。
凌耀保全公司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名鼎鼎的经纪人—王汤姆。
十足的中年人,前额微凸,稍显肥胖,但双目炯炯有神,给人很严肃的感觉,锐利的双眼彷佛可以一眼看穿人般。
谁又会想到,八年前的他,只是个三餐不济,夜宿街头的三流摄影师,除了一架破摄影机,他一无所有,女友虽怀了他的孩子,却因他的没钱没势,而选择他嫁……那是他人生最悲惨的一段日子,直到遇见了梦雨涵。
她改变了王汤姆穷酸一辈子的命运。“我是王汤姆,我要找宋老板。”他对秘书小姐道。
秘书小姐立即引他到会客室,然后通知宋耀,不到三分钟,梦雨涵口中恋恋不忘的“耀哥哥”即出现在眼前。
他个儿真高!王汤姆自忖着,他虎背熊腰,精神奕奕,剎那间,王汤姆终于明白,上次雨涵接受访问时所开出的丈夫条件,原来是指宋耀。
他的嘴角自然上扬。“宋老板,久仰大名,你以‘铁人’的称号,扬名于社会大众……”他主动伸手表示友善,但宋耀却不屑理会他。王汤姆识相的垂下手去。
心想这男人的确够跋扈的了。
他就是雨涵的同居人兼经纪人—王汤姆?这个老男人真不知羞耻,满身的铜臭味……宋耀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打从心底就鄙视他。“有何贵干?”口气十分冷淡。
王汤姆不以为杵,决定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他可以感觉得出宋耀对他有着深切的敌意,这小子必定是误会他了,但此刻解释这些莫须有的事也显得无意义。
“相信你也看到报导了!事实上雨涵伤得不轻,右手左腿严重骨折,甚至……脸部也受了擦伤……”他佯装可怜兮兮道。
“那现在呢?现在要不要紧?”宋耀一阵抽痛,面色惨白。
“雨涵是当红女星,不知有多少名流公子想一亲芳泽,都不能如愿,”王汤姆故意咳嗽停顿一下。
“唉!你知道的,演艺圈是个大染缸,她一介女流之辈,光凭坚强的自制力,来拒绝这些意图不轨的男人,可能会得罪某些人,也许因而惹毛了某个强势者,找来黑道份子,欲置雨涵于死地,我身为经纪人的要找一名信得过的保镳来保护她,你说是不是?”他直视宋耀说。
只见宋耀青筋暴露,太阳穴止不住地跳动着,过人的忍耐力,使他看来似乎不为所动,实际上,他却急得快疯了。
“我怕黑道份子仍然不放过她,不瞒你说,雨涵短时间是无法回到演艺界,这阵子连续发生些不愉快的事,使她的情绪变得不稳定,甚至还想闹自杀……”
“自杀?”宋耀心痛如刀割。为什么会这样?
王汤姆把一切都看在眼底,内心已有了谱。“所以,我请你来照顾她,做她的私人保全人员。”
宋耀带着敌意斜睨着王汤姆说:“为什么是我?”
“这—”王汤姆噤住了口。伤脑筋!之前想好的“台词”,似乎没有这一段,他该如何回答呢?
“雨涵美若天仙,难保一般的保全人员不迷恋她,何况她是当红巨星,绝不能有任何绯闻传出,我需要的是一个不近女色的保镳,而宋先生以‘铁人’之誉名冠业界,这份工作自然非您莫属了。”王汤姆颇有技巧地说。
“就这样?”宋耀本因担忧而呈森白的脸色,更加罩上一层霜气。
他原以为王汤姆来找他,是出自于雨涵主动的提议,因为在以前,雨涵只要有难,全是“耀哥哥”一手保护她的……不!宋耀揶揄自己,傻瓜,那早已是陈年往事了,现在,她不会需要你的。
眼前,王汤姆会找他,完全因为他是不为美色所动的“铁人”而已,宋耀脸上有股被嘲弄的神情。
“这就是爱慕虚荣的报应吧!她咎由自取。”宋耀喃喃自语着。
王汤姆闻言,甚是惊讶!
他和雨涵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好,我答应!”宋耀答得爽快,却面无表情。
“太好了。”接着王汤姆如连珠炮般地交代一切。“你必须二十四小时都守候、保护她,不仅是她的专属保镳,也是助理兼司机了解吗?”他呼了口气又说:“她现在人在淡水别墅……”
“你要我—与她住在一起?”宋耀面容一整,眼中闪着光芒。
这些,都逃不过王汤姆的利眼,他忍住爆笑道:“那地方相当隐密,你该知道短时间内她是不能曝光的,否则就糟了……”
宋耀再也没听见王汤姆继续在交代些什么。
他只一心挂念着就要与她再见面了,不知她是否仍记得“耀哥哥”?
※※※
宋耀打电话回家,是宋薇接的,话筒那一端,还有梦雨涵沙哑的悠悠歌声:
“什么?你说什么?”宋薇颇不情愿地把“冷酷的偶像”音量关小。“什么事?”
宋耀叹了一口气,简单说明,他有要事出公差,这阵子暂时不会回家,宋薇只“喔!”一声,表示响应。
宋耀又不忘交代门窗要锁紧,瓦斯要关,看到可疑人物要……“二哥,你别像个女人唠叨个没完,趁爸妈在美国的这段日子,你尽力去找女人,好不好?你可以不用打电话向我报备,因为我不会在乎你跑到地球的南端或北端,只要在爸妈回来时,你身旁有位女人相伴即可,现在别吵我了,我要继续听歌,OK!”“卡”一声,电话挂断了,宋耀呆呆注视话筒。
爸妈一不在,这个家像走了样,尤其是宋薇这小妮子,“乖乖牌”一变而成“太妹牌”,足见她平日敷衍的功夫多高明,真是“小狐狸”!宋耀心里怪叫道。
车子行经关渡,直往登辉大道。
黄昏时刻,宋耀到了枫丹山庄。
这里,位在半山腰,可以观海景,看日出,送夕阳,每户都是独门独院,还有游泳池、花圃……
他职业性地把车先停在远方,查看一下四周环境,检视有无可疑人物跟踪或徘徊其间,确定无误后,才把车驶进大门,停入车库内,一切虽已就绪,他却愈感忐忑不安。
听到引擎声,雨涵从二楼的窗帘缝中细细凝视着外边的男子,眼神散发出少有的柔情。
宋耀,依然是那般神采奕奕,气宇轩昂,尤其是眉宇间仍不失当年那股大义凛然的气势,雨涵情不自禁地笑了。
也只有“耀哥哥”才能让她有此会心的笑颜。看到宋耀旋入大厅,她火速奔回床上,忙戴起手及腿的石膏道具,在左脸颊也贴上一道伤疤,她满意地瞧着镜中的自己,决定演一出真实的“情人的保镳”。
此刻她让秀发遮住她的左脸颊,背向房门,不让宋耀正视到她。其实她更希望能以迷人的风采面对“耀哥哥”,可惜,时不我予。她知道,如果不用这“诡计”,只怕无法见到宋耀。
这是一幢楼中楼的建筑,宋耀始入大厅,就望见顶上高挑的水晶吊灯,三面落地窗门,引进外头和煦的阳光,直洒落在蓝色的池水里,反射在明净的玻璃,四方跃动着粼粼波光,令人目不暇给。虽有亮丽的外宅,屋内却没什么家具,空空荡荡的,只有许多碎花棉布,铺陈在大理石地面上。
是的,这就是雨涵,她向来最喜欢收集一些碎花布巾,那时,宋耀总是调侃她:你是垃圾小雨涵。她也不甘示弱的回敬他道:你是废物耀哥哥。顷刻间,她可人的笑声,如在耳边荡漾。
第二章
宋耀觉得自己心脏快停止了。
她背对着他,如黑缎般的长发披散于白被单上,虽然是冬天,但她的穿着实在太单薄,白色的薄纱衬衣,以及……底裤?左脚敷有石膏,右手也是。
他长吁了口气,八年了,他总算再见到她。
却预料不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她险遭人谋杀,她伤重,她闹自杀,她……
八年来,他只有在杂志、海报、电视,各种媒体上看到她,而真实的她,又是如何?
宋耀,你当真是“铁人”?
雨涵有些赌气又不平,有哪个男人看到我梦雨涵不趋之若鹜地拜在我石榴裙下,何况如今又是衬衣底裤,若隐若现地斜倚床间,谁不产生幻想,而你却——无动于衷!
太可恶了!她左脚奋力一踢,哪知石膏道具颇重,“砰”地将她整个半身都拉滑下来,由于重心失衡,事出突然,她一声惊叫——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宋耀迅如飓风般冲向前去,隔开冷硬的大理石地面,让雨涵跌落在他身上。
这只是一种“见义勇为”的天生本能,不过,雨涵却欣喜若狂,紧紧攀住“耀哥哥”的脖子不放。
她的小脸正好抵在他的胸膛上,一股期盼多年的柔情急窜而起,是的!她就是喜爱这种感觉——来自宋耀身上的兰姆天然香皂体味。
谁知?
宋耀大手一扯,使雨涵的脸随同秀发的后拉力而仰起,四目交接之际,瞬间柔情即散,只见他眼中射出的仇恨,竟是如此深切,令雨涵心房紧紧一缩。
是脸上的疤痕?喔!雨涵内心哭喊着,耀哥哥一定觉得她变得好丑。她决定要拆下这虚伪的臭道具。
“原本多么美的一张脸蛋,啧啧啧!”在雨涵来不及说出口之前,宋耀已憎恨怨怼道。“这下可全毁了!梦小姐,你说这岂不是报应?”他粗鲁地把她丢回床上。“老天是公平的。”他看也不看她一眼,转向落地窗站着,从他的背影,雨涵能感受到他的不屑。
梦小姐?宋耀居然如此称呼她?好似他们从不相识一般。
“耀哥哥——”她低吟。
“不要这么叫我。”宋耀回头,怒气腾腾道。“记住!我是你的保镳!我们只是主雇的关系而已,梦——小——姐。”
雨涵凝视着他,眼神彷佛要穿透宋耀的心房。“你讨厌我?”她不明白道。“过去——”
“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宋耀顶撞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自己心里明白。”他紧握双拳道。“我生平最恨忘恩负义的人!”
天!他根本是恶人先告状嘛!一时间怒气恨意直冲她的脑门。“我忘恩负义?我看是你不知廉耻!原本以为你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结果呢?你还不是跟着其它下三滥的男人一样,抱着女人鬼混,又怎能怪我不告而别!”她狂吼出来。“你标榜着一身正直,背地里却做出见不得人的骯脏令人作呕的“行为”!”
宋耀铁青着脸,怒火烧上两只黑瞳。“你……才是下贱的女人,你爱慕虚荣,不顾一切弃我而去,为了名利又不惜脱光身子去拍裸照,廉价得让只要买得起写真集的男人,都可以任意触摸你的身体,别人赞扬你是什么危险的女人,漂亮宝贝,这就能让你的虚荣心感到满足是不是?你的“行为”比我更差劲一千倍。”
事实上,雨涵口中的“行为”,宋耀根本不知道是指什么,但是,想到雨涵那般作贱自己,他就气得要崩溃!
而雨涵,则更认定宋耀已承认做过那“行为”,这再次刺伤她的痛处。她高亢尖叫着:“是的!我就是喜欢展露我的胴体给男人看,怎么样?不就是这样才吸引你的注意吗?既然我的一举一动,你都了若指掌,”她妩媚娇笑道。“可见你还是在意我的嘛!”
宋耀自己泄了底,毙扭地试图辩解:“是啊!我是在乎你,所以,才义不容辞地当你的私人保镳。因为,我要看看像你这种道德沦丧的风流女子会有什么好下场。果然,老天有眼,你又受伤又毁容,如今人躺在床上,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耀逞一时之快的狠话,像一把利刀直戳进雨涵的胸膛,他真的这么恨她?
“你……”雨涵咬咬下唇,习惯性的握拳又松手,力持镇定道。“好!随你怎么说,不过你最好搞清楚,现在我是你的老板,你是我的雇员,凡事还得听我的,我命令你——”见宋耀面如死灰,她慧黠一笑局傲道:“抱我下楼,我要吃饭。”
耀哥哥……你实在不该如此对我的,唉!反正你已入我囚笼,这次我绝不会让你再逃开。
但此刻宋耀的脸可不是普通的难看,如果他不是被忌恨冲昏头了,实在不难发觉,自己已陷入绝代佳人所布下的层层密网中。
他浑身僵直,不知所措,雨涵用惯有的低沈嗲声催促着:“快点!我肚子好饿。”
宋耀困窘地走向她,双臂伸直,像个木头似的。
“太远了!”她佯装不耐地抱怨道。“你这样,怎么抱我?难不成要我自己跳上去?”雨涵刻意百般的嘲笑。“看样子,宋先生这些年来都没碰过女人喔!我是不是头一个呀?”
下一秒,雨涵已被他凌空“撑”起,说得明白些,是被他一手持离地面,这使得雨涵浑身不舒服,不过,她心里还是暖烘烘的,她告诉自己。耀哥哥,在这之前你是“铁人”,但在这之后,你会成为我梦雨涵柔情似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