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有,你救了一个人的命啊!”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大翻白眼,对于她的后
知后觉没辙到了极点。
从头到尾将一切看在眼底的佐原之臣悄悄绽开一个算计的微笑,细长的双眼盯着一
脸莫名的清秀佳人,准备带给她意外的惊喜。
这就是他选中她的原因。别看她迷迷糊糊地少一条神经,却又老是能蒙对不至于出
乱子,正好用来对付他那难缠的爷爷。他相信爷爷的“病情”经过她的悉心照顾后,必
能有明显的改善。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说服她,而这点也很容易办到——她还欠他一个人情没还哩,
相信她不会反对才是。
心意既定,他无声无息的悄悄逼近,像只优雅的山猫蜿蜓潜行,轻轻松松的拦住正
想回急诊室的喻姗,微挑的嘴角勾勒出一个浪荡的弧度,就和屈之介一个样儿。
一双狭长的眼睛不期然的映入喻姗的眼眸,重重吓了她一跳。
“屈、屈……织敏的老公!”她太惊讶了,以至于口吃。
“好久不见。”佐原之臣故意将声音压低,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屈之介。他和双胞大
哥十分相像,最明显的不同就属声音。
“不会吧?”这人的记忆力真差,他们昨晚才碰过面而已,怎么还说好久不见。
“昨天我才和你们一起吃过饭,你忘了?”
“但我总觉得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他狡猾的回答并未说谎,他与她最后一次一起
“吃饭”是在两年前他大哥的婚宴上头,当时他俩还是邻座哩。
“哦。”在他的凝视下,喻姗觉得极不自在。屈之介没事找她干嘛?他们俩平时根
本说不上两句话。如今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上班的医院便代表一定有事,难道是——
“织敏出事了?!”她反射性的大叫,脸色迅速翻白。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佐原之臣仍是保持微笑的表情。他早料到她一定是这种反
应。
“糟了!”一听见死党出事,喻姗的脑子瞬地一片空白,心中只有织敏那张苍白的
脸。可怜的织敏,她一定很需要她。
“快带我去见她!”她拉起佐原之臣便往医院的大门冲,压根忘了自己还在上
“这可是你说的。”对于她的举动,佐原之臣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她就像一只无尾
熊,好奇胆小又没大脑,总有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喻姗不疑有他一路勇往向前,被拉着跑的佐原之臣倒也轻松,连拐人都省了。难怪
澳洲政府要立法保护他们的国宝,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们在一辆黑色跑车前停下,喻姗的眼睛立刻闪闪发亮;她最爱车了,虽然她一辆
也买不起。
“你又换车了?”喻姗又羡又妒的看着眼前的黑色流线型跑车,对着它拚命流口水。
这就是有钱人的好处,哪像她这种小老百姓,只能用瞪的。
佐原之臣但笑不语,将她塞进驾驶座旁的座椅,确定她跑不掉之后才对她柔柔的开
口,表情促狭。
“我没换车,我一直都开这辆车——至少在台湾的时候。”他好心的补上最后一句,
提醒她两年前那个酒醉的夜晚,她就是搭他这辆车回到她和织敏、雨楠一起租赁的小公
寓。不过凭她比无尾熊大不了多少的脑容量,他怀疑她还能记得多少,更何况当时她已
烂醉如泥。
“是吗?”喻姗怀疑的看着似曾相识的车子内部,怎么也想不起来。“我记得你只
有三辆车,三辆我都搭过,就是没看过这一辆。”除非他背着织敏买第四辆,否则她一
定记得住,她最迷跑车了。
果然!
佐原之臣挑高了眉,有趣的看着喻姗并将刻意压低的声音拉回。他敢打赌,眼前这
个迷糊蛋到现在还弄不清楚他究竟是谁。没办法,谁教他和大哥是双胞胎呢。
“你不只看过,而且还搭过,只是你忘了而已。”明显高了一阶的男中音回荡在狭
小的空间里,敲醒她不甚管用的警觉心。
“我搭过这辆车?这怎么可能!我对车的记忆最好了,像这么特别的车我一定记得
住……”不对不对!他的声音怎么突然高了好几个音阶?屈之介的声音不是这样啊!他
的声音比较低,而且也不像这么顽皮。现下灌入耳际的男中音轻快得宛如宠物店里卖的
铃当,叮叮当当的捉弄着摸不着头绪的呆头鹅,让她联想起他那智商一八零的双胞兄弟。
那人的顽皮和天才是她生平仅见,和她这个笨蛋刚好完全相反。
莫非……
“你……不是屈之介。”她困难的咽下口水,祈祷自己不会这么倒霉碰上最不想碰
到的人。她已经够笨了,不需要一个天才来提醒她有多笨,更不想忆起自己曾欠他人情
的事。
“我没说我是啊!”佐原之臣愉快的开口,很高兴她终于开始用大脑。
噩梦成真!她的运气真是背得可以。
“你故意误导我,让我以为织敏出事。”她气恼不已的指责,恨死他的狡猾。
“是你自己说织敏出事,我只是没反驳而已。”佐原之臣微微一笑,凉凉的将责任
丢回她身上。
“你……你你你……”她又开始口吃;这是她的老毛病了,每次只要她一紧张便开
始语无伦次,败得更彻底。
“深呼吸,喻姗。”佐原之臣笑得更愉快了,好久没遇到这么笨的人,玩起来特别
带劲。“你若不小心噎死了,你欠我的人情我可找不到人还。”
这是什么话!这人前世一定是罗马人,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我不记得自己曾欠过你人情。”装傻就对了,反正她是傻瓜嘛。
哟,才两年不见,她也开始学人耍心机了?无妨,他多得是整死地的办法。
“你想装傻也可以,不过最好先系上安全带。”佐原之臣皮笑肉不笑的撂下话。话
声一落,他手上的方向盘也跟着转,转得喻姗天旋地转,整个人头晕眼花,就像吞了一
千颗辣椒那般难受。
“停……停……停下来!”她忍不住尖叫。这人是恶魔吗?她最怕这种弯弯曲曲的
开车法了,随便一座阳明山都可以转得她昏头转向,她天生容易晕车。
“你这种逼供手段是犯法的,我要找律师告你!”她边晕边放话威胁,一张脸绿得
像颗青苹果。
“我喜欢你的说词,够新鲜。”和善的俊脸散发出天堂的光芒,猛踩油门来个一百
八十度大转弯的长腿却烙上撒旦的印记。佐原之臣活力十足的将车子转入一栋造形特殊
的建筑物内,沿着螺旋式的巨大回廊往上攀爬,差点爬出她的泪水。
现在她确定这人必定是恶魔了,只有恶魔才会捉住他人的弱点,无耻的逼供。
“想起来了吗?喻姗。”佐原之臣无害的脸宛如天使般晃入她昏花的瞳孔,气得她
只想掐死他。
“我暂时失去记忆。”她干脆闭上眼不看他,免得气到中风。古语有云:一失足成
千古恨。她岂止是千古,而是万古!恐龙老大和眼前的恶魔根本没得比。
听见她赌气的回答,佐原之臣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狭长的眼带笑的望着她,表情
温和。
“那好办,我多得是帮助你恢复记忆的方法。”他体贴的回答,理性十足的声音却
比丧心病狂的疯子还可怕——尤其当她看见停在顶楼的直升机时。
“这……这玩意儿能飞吗?”最好它只是个玩具……天晓得她最怕搭飞机了。
哈,他就不信她能继续装傻。就他记忆所及,这刚好是她的弱点。
“能。而且它可以飞得很高,飞得很远,就算一路飞回日本也没问题。”佐原之臣
干脆的回答,随手一捞像拎小鸡般将喻姗拉出车外之后又丢往直升机驾驶座旁的座位,
不容反对的帮她系上安全带。
“日本……”
喻姗的脑子先是一片空白,而后轰隆隆的炸成一片一片,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大叫
——
“这是绑架!”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遇见绑匪!
“Bingo。”佐原之臣愉快的激活直升机的螺旋桨,大方承认自己的罪行。
她,身无长物长相还算清秀,智商平平恰巧脱离智障边缘堪称十项无能再平凡不过
的一名小护士,居然被全日本最具身价的单身汉绑架了。
为什么?
第二章
什么?
心中的疑问清清楚楚的反映在喻姗的脸上,而唯一能给她答案的佐原之臣倒是不慌
不忙的系上安全带,戴上耳机调整麦克风和塔台联络,准备起飞。
“你搭过直升机吗?”佐原之臣温暖的声音倏然响起,打散她满脸疑问。
喻姗连忙摇头,对于飞机这玩意儿她一向是敬而远之,有多远闪多远。
“很好。”他满意的微笑,确定她一定会点头答应他的要求。“你知道直升机也和
车子一样,不但可以前进,也可以后退,甚至还可以原地打转?”
她哪会知道!她这一生还没到过比恒春更远的地方。她老早就下定决心死守台湾,
一辈子不出国,就为了怕搭飞机。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耳机那头似乎传来某些声音,听得喻姗一阵莫名
她再一次摇头,一点也不明白他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这就代表我可以直着飞、倒着飞,爱怎么飞就怎么飞,直到你恢复记忆为止。”
他笑得无邪,彷佛挟持人质算不了什么。
“你……你才没那么厉害。”她一点也不相信他的鬼话。他又不是特技演员,哪可
能这么厉害。
“走着瞧。”他轻松的回答。此时耳机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是一连串模糊
的指示。
喻姗一脸戒慎的看着佐原之臣回答由耳机传来的指示,又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忙碌的
手指拨动着一大堆她看不懂的按键;正当她恐惧之际,直升机竟和她唱反调的渐渐离开
了地面。
老天,他是玩真的!
“放我下去!”她像只即将下锅的母鸡惊声尖叫,就是没有勇气打开机舱门。
“要跳机请便,降落伞就放在你座椅的下面。”说话的同时佐原之臣用力拉高手中
的操纵杆,原本还缓行慢飞的直升机瞬间有如航天飞机直往前冲,而且越冲越高,越冲
越快,冲得喻姗惊叫连连。
“救命啊!”她紧抓着扶手不放,脸色早已发黑,眼球更是爆凸的快掉下来,样子
悲惨极了。
“恢复记忆了没有啊?喻姗。”他轻松的问,故意让直升机飞到一定高度后停留,
让她有时间消化他的威胁。
“恢……恢复了。”一想到他可以“直着飞、倒着飞”,她不禁手软脚软,所有想
耍赖的念头也不翼而飞。
“如果想不出来千万别勉强,我可以让直升机飞得更高一些。你知道,今天天气不
错。”说着说着,他的手也跟着动起来,眼看着噩梦又将重演。
“一点都不勉强,真的!我统统想起来了!你千万别冲动,这个高度很好,我很满
意!”妈妈咪呀!千万别再向上攀升了,她一点也不想上天堂报到。
“真高兴听见你的病情有所进展。”他略表同情的看着惊魂未定的喻姗,有礼的询
问,“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想起什么了吗?”欠修理的小妮子,想跟他玩?她恐怕得回
家修炼个一百年。
难怪他和秦仲文合得来,他们根本是一丘之貉,十足的大混蛋!喻姗忿忿地瞪着他。
只怪她贪杯误事,才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喻姗——”
如同鬼魅的声音飘然乍现,教她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两年前那个受诅咒的夜晚……
这一夜,缤纷而美丽。衣香鬓影浅流于冰凉的夜色中,四周人潮汹涌,嘈杂的交谈
声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干杯”汇聚成恼人的音柱,横扫喻姗几乎崩裂的耳膜,使得她
原本就隐隐作痛的脑子有如被巨大的铁锤锤过。
该死,她喝多了。
努力忍住翻涌的呕吐感,蹒跚的步伐如同一个时日不多的老妪,喻姗举步维艰的向
饭店的后花园踱去,尽量不让自己的不适影响好友的欢乐气息。今晚,是最值得庆祝的
夜晚,也是织敏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说什么她也得忍住,至少不能在织敏及雨楠的面
前发作,要是让她们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她们一定会不顾一切放下所有的事先送她回去
休息,彻底破坏舞会的气氛。
天啊!真的好痛……一阵强烈的抽痛侵袭着喻姗的脑袋,像支一百磅的大锤子直往
她的头顶敲,敲出她的怨气也敲出她的眼泪。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能玩得那么愉快,
唯独她必须忍受这要命的头痛?
她回头凝望屋子里的状况,穿着红色礼服的织敏笑得甜美可人,宛若一朵盛开的玫
瑰,绚丽而耀眼。瞬间她感到骄傲无比,织敏一向就是人群注目的焦点,也是她们“三
人组”里最具魅力的人,在学校时还曾是校花哩。
一想到挚友,她的头痛立刻减去了大半,脑海中不禁回溯起过去的生活片段。骄傲
的织敏、大笑的织敏……一切宛如昨日,却已悄悄过了八年。在这期间,她们三人虽选
择了不同的道路,心底却始终相依,无论她们身在何方。
若说织敏像朵玫瑰,雨楠毫无疑问就是百合。高挑细致的雨楠气质天成,虽不像织
敏那般惹人注目,却能赢得更多爱怜。她雪白柔软的肌肤宛若低垂的花瓣,毫不做作的
透露出迷人的光泽,散发出自然的芳香。
相对于她们两人的耀眼,喻姗觉得自己就像屋檐下的风信子那般平凡而且不起眼。
她既没有美丽的外表,也没有良好的家世,最惨的是头脑又不好,唯一的优点是心直口
快——其实这还不能算是优点,至少被她得罪过的人从不这么想;天晓得为什么雨楠和
织敏会觉得她这种性格很可爱,还跟她一路交往至今。
不行,她快挂了……再不将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她铁定撑不过这个夜晚。
“呕——”再也忍不住的喻姗终于放弃坚强的假相,单手扶住冰冷的柱子吐个痛快。
经过一阵呕吐之后,她终于觉得好一点了,至少不会像刚才那般难受。
或许她真能撑过今晚也说不定——
正当她这么想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却乘着夜色而来,无声无息的由背后靠近她微微
发颤的身体,打破她可笑的乐观。
“小姐,你这样乱吐弄脏花园,小心饭店的经理会要你赔偿哦!”好听的男中音在
夏风中响起,提醒喻姗她的窘境,冰凉的大手像是撒隆巴斯似的覆住她的额头,为她高
烧不退的脸庞消去不少温度。
这感觉真舒服!
吐到快脱水的喻姗此刻最感激的就是任何可以减低她痛苦的东西,当然也包括一双
冰凉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