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真秀和藏血……他们真的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吗?雪言突然觉得初秋的风有些冷,真秀的秘密,就是藏血吗,能干的真秀,绑着一条辫子的藏血……一个喜欢球衣的男生,跑起来风一样快,帽子在身后飘荡,幽深的眼神和灿烂的笑容;一个带着金边眼睛的男生,系一条辫子,优雅而且斯文。
会是很奇怪的事情吗?雪言并不觉得厌恶,只不过有一种彻底被遗弃的感觉,从心底不断地冒上来,很快,她整个人都僵冷了。
这一次的冷,不会再有真秀脱下球衣给她穿了,也不会再有真秀的热咖啡,因为真秀的心,是别人的。
雪言站了很久,在风里僵硬地牵动下一下嘴角,算是自嘲地笑了一下,把手插进口袋里,她默默地顺着校道,走向她的宿舍楼。
只是交易,不谈感情。是我太过分了,有了一点温暖之后,就奢求更多,当然,有一天,这种贪婪要清醒的,真秀最终不会永远对我好,因为真秀,只不过是在保护着一只很可悲的从砧板上逃走的——烤鸡而已。
我会逃走的,我会的,藏血,不必在乎我,我本就什么也不是,本就什么也没有得到过。
第5章
快乐的灭绝
自从那一天看见真秀和藏血在一起,雪言就没在真秀面前流露出任何脆弱的神色。她还是和他一起去吃饭,一起下课,偶尔也打打笑笑,也去坐在榛子树下吃榛子,不过,雪言的心事,她的心情,不会再说给他听了。更不会像那一天那样,把完全没有防备的自己暴露在他面前。
真秀给她的电话,她也从来没有打过,即使在夜里她害怕得不能入眠,她宁愿白天睡觉,也忍耐着,不打电话给真秀。
“还是害怕吗?”真秀很快发现了雪言的不对劲,和她并肩在学校里走着,凝视着她奇异的眼睛。
“不怕了。”雪言淡淡地道,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避开真秀想要安慰她的动作,“他们最近没有对你采取什么行动?”她扯开话题,当做没看见真秀眼里那一刹那的忧心。
“啊,上个星期,他们入侵了伊贺颜大学的学生程序,上个星期三早上八点三十五分。”真秀耸耸肩,今天有点起风,他拉起了帽子,“我反追踪,得出的结果是他们现在人在一辆车里,信号移动,地点不确定,他们很谨慎,应该都坐在车里。”
“侵入程序?”雪言诧异,“他们要查什么?”
“我的资料吧。”真秀漫不经心。
“你小心了,大麻先生他们杀人不眨眼的。”雪言淡淡地道,突然转了话题,“你最近好像很怕冷。”
真秀把帽子拉在头上的样子有点滑稽,不过舒适的布料搭在头上,也让他看起来有一种特别年轻地感觉,“嗯,上星期的感冒到现在还没好,冬天要来了。”
雪言停下来,有点嘲讽地看着他,“你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还不会照顾自己。小心了,不要因为我的事太辛苦,这几天天气凉,感冒起来就不容易好。”分明是关心的话,她却用这种口气说出来,而且说完了她看也不多看他一眼。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他起了防备?真秀忍耐着心里一股不愉快的感觉,其实他已经不愉快很久了,自从那天她开始对他冷淡,他就已经觉得心情很不好,像有一股什么东西压在心里舒解不开,那是比感冒还要令人讨厌的感觉。“雪言,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他的话到这里中止,接下去要问什么呢?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这么疏远我?为什么不肯再把心里话告诉我?可是,这些是他本来就想逃避的。
“走过来。”雪言突然低声道,一拉真秀的手,突然迅速抬头吻住了真秀的唇。
真秀吃了一惊,随即发现,在雪言背后的树丛里,有个人正对着他们两个看着,而自己的背后也有人!除了让雪言这么吻着,没有办法,可以遮住她的脸。垂下眼睑,真秀知道,表演一旦露出破绽,立刻来的就是杀人之祸!他甚至闭上眼睛,捧住雪言的脸,轻轻的,很投入地吻着雪言的唇。
被他这么一捧,雪言终于可以暂时把脸侧了一点过去,在真秀的手掌中,她的脸颊灼热,极细极细地说:
“对不起……”
真秀不能回答,只能用眼睛看着她,他似乎有好多话要说,现在却不能说,眼睛里光彩闪闪的,低下头再次吻了她。
过了一阵子,校道上有人走了过来,笑声传来,前后的两个人迅速离开。真秀才放开了雪言,双手插回口袋里,就好像刚刚结束一个吻的人不是他,微微低头,“你这笨蛋!”
雪言泛起一层怒气,“我不是故意的!”她压低声音,“不那么做他们一定会看到我的脸了。”
“你这么做,他们一定会去调查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如果明的没有机会动得了我,他们就会抓住你,你引起他们的注意了。”真秀的眼睛难得闪着激动的光,“如果是我,下一步就去调查你是谁。”
“但是我不这么做的话,我连‘下一步’的时间都不会有。”雪言脸色苍白,“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这么让人讨厌……”话音刚落,真秀给了她一个耳光。
完全呆住,雪言呆若木鸡地看着真秀,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她无法把真秀和打人这种事联系起来,只听见真秀转过身去,用淡淡的,但是很多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说:“喜欢与不喜欢,不能用强逼的手段,就算你吻了我,那又能怎么样呢?姜雪言,你真的太令人失望了。”
“真秀,可是我……”我不是要强迫你喜欢我,我只是在逃避阿刹德的追杀,我只是——雪言一句话还没说完,真秀半回过身来,给了她一个无所谓的冷淡的目光,“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吻你,我们分手吧。”
“真秀……”雪言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多,一只手抚着自己被打的脸,她那时候能知道的就是——真秀不要她了!真秀突然间离开她了!她就像一个被莫名其妙丢弃的木偶。
好冷……好冷……好冷……
雪言在风里紧紧抱住自己,突然间,一颗眼泪,跌碎在风里。
人来人往,都很有默契地放低了声音,这是一个失恋的可怜虫。
果然,真秀学长是很花心的,不久前才有了雪言,现在,嘱,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宿舍里的,反正她回来了,而且还神志清醒地锁上了门,关起了灯,揭开被子,然后才躲在里面发抖。
好冷……
四面八方的黑暗,黑暗里伸缩的鬼手,一双双的眼睛……又来了,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地狱,就算有,也只是被天使的嘴唇吻了一下,然后就掉入更深的地狱里。
真秀、真秀……她随着心跳的声音默默地呼唤着,慢慢地,把被子往上拉,慢慢地,把自己整个人裹在被子里,慢慢地,紧紧缩成一团。
不念着真秀的名字,她也许就会在这黑暗中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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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什么还不打电话来?夜里九点,真秀披着睡衣在家里等着电话,她居然一点疑问也没有,她为什么不打电话来?难道她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不在乎他就这么打了她一个耳光,也不在乎他说分手,还是他根本会错意,所有的人都瞎了眼,她根本就没有爱上他?否则,她为什么不打电话来问清楚?
真秀等着,帛叔看着少爷坐在电话旁边,特地提醒他:“少爷,夫人不会打电话回来了,她和老爷去加拿大找朋友去了。”
“我知道。”真秀披着睡衣,固执地坐在电话旁边。
在帛叔眼里,无论真秀是多么能干,到底还是个孩子。摇了摇头走过去,“少爷,你在等谁的电话?睡衣也不穿好,你这几天一直在感冒,自己不当心,万一真的病倒了,夫人可要心疼了。”
真秀把床上的被子拉过来,披在身上,“这样可以了吧?”
帛叔啼笑皆非,要让人看见了少爷这个样子,谁相信他是在外面什么事都能解决的真秀呢?“盖好了就不要拿起来,真是的。”
真秀漫不经心地点头,“我记得的,你放心好了。”
“我出去了,少爷,有什么事叫我。”
“嗯。”真秀坐在电话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九点十分……九点二十分……九点三十分……
她为什么不打屯话过来?不会出事了吧?真秀怀疑,怀疑一旦出现就不可抑制,各种各样奇怪的幻想随之而来,他预想着雪言各种各样离奇恐怖的遭遇,突然打了个冷战,他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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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电话铃响。
被窝里那一团东西猛地颤抖了一下,什么东西在响?什么东西在吵?别吵……我好害怕……别吵……他们会听见的……别吵……雪言在被窝里拼命地用手捂住耳朵,别吵,什么东西都不要有,就像我已经死掉了一样,不要响了!
那电话铃响了好一阵,没有人接听,好不容易,终于停了。
四下里一片安静,但是吵闹过后的安静才特别让人心寒,雪言在被窝里抱住自己,一动不动。
真秀、真秀……
就像一种驱鬼的符咒,她只有集中精力不断想着真秀,才能抵抗夜里无边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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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接听。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这么晚了,她还不在宿舍里?如果她不在,她会在哪里?如果她在,是不能接听吗?
真秀久久不肯放下电话,第十一声、第十二声……一直都没有人接。
雪言——被那些人卖掉了?明明知道不可能,阿刹德的人一直在他电脑的监控之下,他们晚上没有寓开那部车,信号也在伊贺颜之外,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要冒冷汗。
她死掉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真秀突然间闪过了这种想法,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脸颊绯红,看了一眼时钟,十点三十七分。“帛叔!我要回学校去!”他突然揭开了身上的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穿上球衣、球鞋,“我有重要的事情回学校,过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
“少爷?”帛叔在洗手间里刷牙,突然间真秀这么跳了起来,让他措手不及,含含糊糊地叫道:“少爷,少爷!你快回来,这么晚了,回学校去干什么?”
但真秀早就跑出去了。
他没叫司机,这么晚了司机早就准备睡了,伊贺颜离学校也不远,他就这么一路跑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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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电话铃停止了之后大概半个小时,宿舍门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雪言全身僵直,一瞬间,连呼吸都停住了。
或许我应该从这里跳下去。她看着窗口,她不怕死,她怕的是死前的痛苦。
“咚咚咚!”
雪言闭上眼睛,她的的确确不会呼吸了。
“雪言!你在里面吗?开门啊!你在吗?”门外传来的是真秀的声音,令人舒服的声音,令人安稳的声音,“你在里面吗?”
真秀!
雪言突然长长地透了一口气,真秀!为什么忘了,还有真秀?
“雪言!”
“砰”的一声,真秀撞开门进来了,他穿着一身雪白的球衣,但是却在门口擦上了好几道铁锈和灰尘的痕迹。
一撞开门,真秀看见雪言一动不动蜷缩在被子里,一时间安静,过了一会儿,雪言才听见他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在的——吓死我了。”说着,他关上了门,“呀”的一声,靠在了门背后。
“为什么不接电话?”真秀的声音混杂着喘息的声音,他好像跑了很远的样子。
雪言不说话,好一会儿才极细极细地说:“我不知道你会打来。”
她居然连电话给不敢接,连门也不敢开。白天的时候,她还敢冷冰冰地说她不怕。她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到天亮?真秀陡然间一股怒气冲上来,“你——你气死我了!”他走过来,一把把她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害怕的话,为什么不说?我给了你电话,为什么不打?为什么要假装坚强?我说了你不是坚强的女生,像个兔子一样躲在被窝里很有趣吗?”
“我不敢打电话。”雪言仍然细细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真秀呆了一呆,忍不住咒骂一声,“你这傻瓜!”他拉起被子拥住全身冰冷的雪言,“那是骗人的!如果不那样做的话,他们就会考虑利用你来影响我了,让他们发现了你和我在一起,惟一的办法,只有让他们也发现我已经不要你了,懂不懂?我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如果告诉你的话,戏就不真了,你这么聪明,怎么能不明白呢?”
雪言可怜兮兮地强笑了一下,“可是我就是不明白啁。”
“不明白的话,为什么不打电话问我?我在电话机旁等了三个小时!你这混蛋,我打了电话过来,你又不接,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死掉了!”真秀生气的样子很孩子气,雪言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温暖,慢慢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真秀。
“干什么?”真秀的情绪很激动,脸颊绯红,呼吸也很不稳定。
“你在发烧。”雪言呆呆地说,她是无意识的,说完了才有一点点清醒过来,“你感冒了。”
真秀本来是很生气的,被她这样一说,却发作不起来,喘了几口气,他一路从家里跑了过来,跑了快半个小时路,然后进校园,上三楼一气呵成,一点也没有感觉累。现在被雪言呆呆地说了一句“你在发烧”,却突然感到一阵昏眩。
一阵反胃的感觉,是刚才跑得太急了,他不应该一时冲动就这么大半夜冲了出来的,毕竟对于真秀来说,长跑已经是不被允许的了。
雪言也看见了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灰白,不知不觉爬起身,拉起被子盖在真秀身上,“你怎么了,别生气,我……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不开门的,我以后一定接,什么电话都接!对不起,你别生气。”她看着真秀余怒未消的眼神,情不自禁地许了一大堆承诺,只要他不要气得脸色发白,那就什么都可以。
真秀推开被子,他要站起来休息一下,贫血让他头昏,剧烈的运动让他反胃,站起来,他转过身,弯下腰来捂住嘴,好难受……
雪言大吃一惊,“真秀!”她立刻从被窝里跳了起来,扶住真秀,“你怎么了?”
真秀捂住嘴摇了摇头,他好想吐,忍耐了一阵,真秀抑制住了那一阵恶心呕吐的反应,那只是运动过度的正常反应,“我没事,可能有点运动过度,我是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