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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善云从来都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天使,却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至少她认为在这个病态的社会,每个人都该像她这样才算正常,可是,自从她莫名其妙地撞到头、开始口吃的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最重要的是,她爱上了江柏恒,让她恍然明白,原来她一直都错了!
不过,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既然知道原来的杨善云配不上江柏恒,那么她就改变自己,成为他所以为的那个杨善云,把自己改造成配得上他的女人!
她站在街头,改造的第一步就是逼自己去帮助别人!这是江柏恒最常做的事,和他做同样的事应该能感受到他的想法吧?
只是,用想的往往比较容易……
烈日当空,第十位老人家从她眼前颤巍巍的走了过去,可她援助的手却怎么也伸不出去。原来要帮助弱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有些丧气地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来她真的坏得很彻底,瞧!就连小学生都比她有爱心,两个可爱的孩子一人一边扶着刚走过她身前的老太太过马路去了,而她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到!
“买口香糖,来哟!来买口香糖哟!”远远地,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年轻女孩开朗地叫卖着。
帮她吧!帮她吧!只要向她买几条口香糖,就算是帮她了吧!杨善云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终于,在独臂女孩来到她面前时,杨善云拦下了她,却不知要怎么开口,以前面对这些残障人士时直觉的鄙夷又涌上心头。“我……嗯……我……”
“小姐是要买口香糖还是问路呢?”独臂女孩笑着问道。
“呃?”杨善云愣住了。为什么她能笑得如此灿烂?她是残障人士呀!她们这种人不都很自卑自怜吗?
“没关系,就算你不买,我还是会告诉你路怎么走的,这附近的路我都很熟喔!”独臂女孩再次露出迷人的笑容。
杨善云快速地翻出笔记本写着——为什么你能笑得如此开朗?
“为什么不呢?”
杨善云看了她的断臂一眼,连忙又写下——我没别的意思,事实上,我口吃不能说话。
“虽然生活上有许多不便,在在提醒着我断了只手臂的事实,只是那又如何?”独臂女孩干脆也坐了下来。
杨善云连忙帮她把贩卖口香糖的木盒接了过来,放在地上。
你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她真的很好奇,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我每天都会遇到很多人,虽然也会有人对我指指点点,甚、至嘲笑我,但大部分的人都对我很好。虽然卖口香糖赚不了什么钱,但至少可以养活我自己,如果我老是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又要怎么活下去?”
要怎样才能不介意别人的目光呢?杨善云写出她心中的疑问,这回她的眼中多了一份尊重。
“小姐,我建议你去安养院或残障中心看看,你就会发现其实自己已经很幸福了。”独臂女孩瞧了她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你知道我都怎么做吗?忘了对我不好的人,而对我好的人,我就由衷地感谢他。其实,只要自己不瞧不起自己,就没有人能瞧不l起你,我只是少了只手,但能做的事可多着呢!我的手很巧,而且,我很庆幸断的是左手,因为我的右手很灵活,除了卖口香糖之外,我还很喜欢画画呢!”
“画……画?”杨善云惊讶地开口,与她谈话后,紧塞的胸口似乎有了出路。
“其实只是胡乱涂鸦啦!可是,我小时候真的学过画画喔!”独臂女孩有些憧憬地道,只是,她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金钱去做梦了。
“这是我的名片,你有空带你的作品过来我看看,如果程度够的话就来当我的助手吧!这样你也也可以继续学画。”杨善云想也没想地就拿出名片交给独臂女孩,她的工作室接CASE一直很稳定,她原本就想找个人来帮忙。
“真的可以?”独臂女孩喜出望外。
“你是个好女孩,而且我们有缘。”杨善云笑了,她有点了解原来的她少了些什么了。
“我一定去找你。”独臂女孩开开心心地离去。
杨善云在笔记本上画下独臂女孩灿烂如骄阳的炫目笑容,并写下自己内心的感受!
原来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才是真正倾国倾城的珍贵一笑,她灿烂耀眼的笑颜让我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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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杨善云打开大门,才发现门外站着的不是那个独臂女孩,而是她的死对头江柏佑,她翻个白眼,很想把门直接甩在他的俊脸上。
“你在等人呀?我实在很好奇会有谁肯来你这里,当然啦!除了我那个笨老哥以外。”自动走进她家,江柏佑趁着她口吃无法还击,很小人地亏她,这种难得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呢!
杨善云看看时钟,现在是早了点,离她跟明月约的时间还有一个钟头。她坐了下来,连理都懒得理他。
“你不说话还真教人有些不适应耶!不过这样安静多了,难怪老哥不介意你口吃。”他自在地坐下来,继续不怕死的探着她的底限。
杨善云拿起画册随意地翻着,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我觉得你的修养真的变好了耶!”他将修长的双腿伸直,双手撑在后脑勺,整个人舒服地窝在沙发里,眼中有着一丝挪榆。
杨善云盯着画册,心中却想起前几天她发高烧时,江柏恒心急如焚的模样。她总觉得似乎遗漏了某些记忆,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话没听见……
现在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爱上他了,再也离不开他,只是,他喜欢她到什么程度?她不知道,而这份不确定感让她心里十分焦虑。
先撇开口吃这件事不谈,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配不上他,所以,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改造自己,不然……她有很不好的预感,她一定会失去他!
她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所以,她现在心里很急,急着想改变。
“你在发什么呆呀?”江柏佑突然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啊?”她吓了一大跳,抬头瞪着他。
“你遇到麻烦了?很严重吗?”瞧她神情严肃,他不禁收起玩笑之心。
她摇摇头表示没事,心中却有些暖暖的,居然连他这个死对头都会对她表示关心,她以前究竟是怎么看这个世界的?她再次摇摇头,快速地在笔记本上写下——
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你想我会有什么事?”他叹了口气。十年是他的极限了,人是会长大的,有根多女人还来不及长大就被人给追跑了,她到底懂不懂呀?
“你找小兔子到底要做什么?”光凭他的花名在外,她就不能将小兔子交给他,她会良心不安的。小兔子是个很可爱、很善良的女孩,和她完全不一样,江柏佑不是她能应付得了的男人。
“她……对我而言很重要。”他只能讲这么多,因为其他的他想直接告诉小兔子。
我能信任你?
盯着笔记本上的字,江柏佑很吃惊。她真的是在保护小兔子吗?这实在不像是她会做的事耶!
“她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你以为我会对她怎样?”他说得无奈。
你要追她?
“这我应该没必要告诉你吧?”
她快速地写下——回答我,否则免谈!
“对啦!对啦!”他有些腼腆地说。
你说你要追她,可就你现在的所做所为就足以伤害她了,所以,我无法告诉你她的下落。
“我不会伤害她的,况且,她已经长大了,你应该让她自己来面对这一切。”他真的好想她!
想了想,她才缓缓地写下——她现在在美国念书。
“地址呢?”五年前他好不容易查到她的地址,没想到他追去时,他们却又搬家了。他再也无法承受那种兴匆匆地追去,却又扑了个空的失落感。
你能不能别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被你吓坏了,给她一点时间适应吧!
杨善云终于退了一步。该怎么面对他,的确是小兔子自己的事,她无权干涉。
“我已经等了十年,再等下去,她都要变成别人的女人了!”他的脾气又上来了,这是很严重的事耶!她到底懂不懂呀?
放心吧!是你的绝对跑不掉,再说,有了你这令前车之鉴,我保证她现在和男生至少都会保持五公尺以上的安全距离。
她轻笑出声,看他急躁的模样,小兔子对他而言恐怕真的很重要,她应该可以信任他才是。
“不够!”万一小兔子碰到一个行动力和他一样强的男人,搞不好就被吃了,那还得了!
请你务必要善待她,别忘叮,她有我这个后台,要是你敢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我绝不会原谅你的!
她在笔记本上写下小兔子的地址,连同这份声明一并交给他。
“没想到你也有善良的一面,现在的你真的是杨善云吗?会不会是别人伪装的?”他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庞,不相信她真的会突然转性。
“啐!”拍开他的手,她一点也没有跟他吵架的兴致,如今她只担心自己配不配得上江柏恒,担心自己会失去他!
“叮当!叮当!”门铃响起。
杨善云连忙跑去开门。
“杨姐姐,我来了。”明月抱着一袋作品,兴高采烈地笑着。
“来!”侧身让她进来,杨善云顺手接过她的作品,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你?她?”江柏佑有些吃惊地看看明月,又看看杨善云。今天是怎么了?杨善云不仅告诉他小兔子的地址,还让一个残障的女孩进她家?
“你是杨姐姐的男朋友吗?”明月开心地问。
“不!我是她未来的小叔。”江柏佑笑答,对于老哥的执迷不悟,他已经有所觉悟了。
“杨姐姐人很好喔!她还说要给我工作呢!”指了指杨善云正在看的作品,明月真的好期待。
“工作?”他凑过去看了下,发现画得很不错,虽然有些青涩,但画风很自由,让人看了很舒服。
明月,你画得比我想像中的还好,你及格了!杨善云在笔记本上写道。
“真的?太好了!”明月眼中涌出热泪,她真的遇到大贵人了!
“你可以一边当我的助手,一边继续学画,别白白浪费了你的天赋,当然,学费我会帮你出,你不用担心。”说着,杨善云便开始和明月商讨起以后的事。
看着她们热衷的神情,江柏佑有些不可置信,眼前的这个杨善云真的是他认识了二十年的那个杨善云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异象?难不成又有大变动要发生了吗?是地震还是龙卷风?
他突然往外冲。不行!这太恐怖了,他还是赶紧回去作防灾准备比较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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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喜欢吃法国菜吗?这里的法式料理很道地喔!”江柏恒为她解说了每道莱的特色后,两人点了几道喜欢的莱来品尝。
可是人好多!她在笔记本上写道,可她没写的是——每个人看起来都好高贵,让此刻的她感到很自卑、有点坐立难安。
“由此可见这儿的菜一定很好吃。”知道她仍很介意口吃的事,他伸手握住她的,给她一个支持的笑容。
“嗯!”她也笑了,反正她已经开始改变自己了,而他也一直都相信着她,只要她真正转变成他心目中的完美女人就成了,不必太杞人忧天。
只是事与愿违,因为这里是高级餐厅,来的人多半认识江柏恒,他们才刚开始吃,就不断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就连坐在他们隔壁桌的也是江柏恒的旧识,而全部的人都对江柏恒的女伴很感兴趣。
看着江柏恒自在热络地和他们说笑,她才惊觉他的商场朋友们各个都很出色,尤其是那些女人看起来都很温柔婉约、秀外慧中,她……差太多了!
“你比她们要好无数倍!”回过头来,就看见她略显落寞的神情,江柏恒凑近她的耳畔低语。
她微微吃惊地望着他,他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尖。她真是好可爱!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比她们好?她写着。
“需要我再复述一遍你的优点吗?”他此刻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热烈地吻她,消除她心中所有的疑虑,他不要她有任何的忧伤苦恼。
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她无奈地写道。
“谦虚是种美德,不过也请不要发挥得太离谱,而且,你是在说我的眼光有问题吗?”他开着玩笑。
“对!”她不仅答了,还猛点头。
“你这丫头很欠修理喔!”
两人盯着对方,忽然笑成一团。
就信任他吧!杨善云的笑容依然带着些微的不安,随着愈了解自己过去的错,她就愈心虚。
不一会儿,江柏恒又被另一头父执辈的朋友给拉走,他投给她一个无奈又抱歉的微笑。而杨善云只能默默地喝着酒,因为独自一人,耳朵就变得特别尖。
“那个女人是不是哑巴呀?”
隔壁桌的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咬耳朵,偏偏又不够小声,交谈的内容全传进杨善云的耳里。
“对呀!我看她跟江先生都用笔谈耶!”
“她是江先生的什么人呀?”
“该不会是他的女朋友吧?”
“怎么可能!江先生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哑巴?”
“她不是哑巴啦!”
“你又知道了?”
“我刚刚听见她说话,结结巴巴的,所以他们才用笔谈。”
“那就是口吃了?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
“说得也是就算她长得再美,开不了口的话一样上不了台面嘛!”
她们每说一句,杨善云的脸色就惨白一分,一句句她配不上江柏恒的刻薄批评让她突然失控,她猛地站了起来,望向江柏恒所在的位置,所有的委屈连同自卑的情绪一并爆发,她转身跑出餐厅,泪水再度泛滥成灾。
正和朋友客套地谈天的江柏恒一直很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她虽然掩饰得很好,可不安的神情却一直挂在脸上,当他发现她的神色有异,正准备回到她的身边时已经来不及了,她早已冲出了餐厅外。
他急忙追了出去,在转角处拉住哭成了泪人儿的杨善云。
“怎么了?”
她甩开他的手,背对着他继续哭。
看来她又听见了什么闲言闲语,只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又何必为了别人的无的放矢而伤心呢?她真爱钻牛角尖!
“不管你听见了什么都别在意,那种无聊的蠢话又何必当真呢?”他叹口气。他都说他不在意了,为什么她就是想不开?
“又……不、不是……你、你……被人、人……家、家笑!”她愈哭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