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晶亮有神的眼睛现在闭了起来,两道弯弯的眉毛勾出沉静的气质,飞扬带笑的唇角,此时也柔媚起来。
他忍不住笑起来。这女孩不仅个性别扭,就连五官也生得矛盾,张眼和闭眼之间,气质竟然如此的天差地别。
他伸手拨开她唇边不小心吃到的发丝,指尖无意间滑过她微凉的白皙嫩颊。
“你这个小麻烦,带给了我多少烦恼,你知道吗?我竟然还得将你一根寒毛也不少地还给你父亲……”他低喃。
烈日伸手将她栏腰抱起来,她轻盈的身躯起先是微微一僵,接着软软地贴靠到他胸膛上,口里还嘤咛了一声。
他感到她的两只小手悄悄地揪住了他的胸襟,忍不住疑惑地低头看她。
怀中的娇容依然睡得怡然,只有长长的眼睫可疑地微颤了一下。
“小虎儿?”他试探地唤了她一声。
见怀中人儿没动静,他抱着她走进屋里,登上楼梯,将她送进房间。
其实,当她被他从椅上抱起来的时候,她就醒了。
起先,她震惊于他的力量,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来,所以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躯干,不让自己掉下去。
接着,脸颊埋进一堵结实的胸膛,好闻的男性气味钻进鼻尖。背后、膝窝处,强烈地察觉到他强健的手臂稳稳勾抱时施放的力量。
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好想伸出手臂揽住他的颈际,将整个身子贴靠到他的身躯上,汲求更真实的碰触和拥抱。
但是她不敢,就怕她一有动作,眼前的美梦就要消失。
可惜,路程短得让她叹息,她感觉自己被移放到床上。背部贴上软软床垫的那瞬间,她在内心悲号——
呜,不要走!
当雷烈日将韩晓琥放到床上后,发现自己走不开。
攀在他身上的小手竟然抓了个死紧!
他两手撑在她身侧,低头看着她像长臂猿似地吊在他身下,眉毛不禁扬了扬。
原来这丫头装睡?!
雷烈日无声地叹息一声。
这女孩固执到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昨天两人才摊了牌,没想到她还是没有改变任何心意。而他,也莫名其妙地任她赖着。
“小虎儿,把手放开。”
不放!
她的眉头皱得死紧,小手也抓握到指关节泛白。
“乖,听话。”
我不是你女儿!
她不悦地咬牙,想起他前一晚说的话——他说,他不要一个把他当成爸爸的女人。
“真的不放?嗯?”他眯眼,轻柔地问,将头俯得更低,暖热的气息喷到她脸上,形成一股令人惧怕的莫名压迫力。
他的迫近,让她头皮麻了起来,更加用力地闭紧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后,咬着唇,仍坚持不放手。
凭着胸中从昨晚郁结到现在的怨气,她就是要看他打算怎么办?要如何解除两人之间尴尬僵持的可笑场面。
哼!她要看他这个“长辈”,被她逼急了以后,会怎么样?
她又咬唇了。
雷烈日俯视她倔强的表情,脑子里还没想到该怎么做,身体已经忍不住自主地动了起来,俯身低头吻住她的唇瓣,阻止她下意识的“自残”动作。
她吓住了,双眸突然大睁,蓦地发觉他的眼睛也是张开的,眸中暗藏着不寻常的火苗,一瞬也不瞬地睇望她的眼,仿彿就是要等着与她完完全全的四目相对。
她的眼无邪而单纯,直直瞧进他眼底,虽然惊吓,却毫不闪躲,像只不知退缩为何物的初生小老虎,激起他想更进一步驯服她的欲望。
他开始在她唇上温柔辗转,亲密地衔住她的唇瓣,伸舌在她紧闭的唇上滑过。
她呼吸急促起来,整个口鼻、胸腔,满满的全是他的气息。他像是以征服者之姿,狂炽地宣告他新占据的领地主权。
她不服输地用力揽紧他的颈项,闭紧嘴巴,坚决不肯向他投降。
他似乎感应到她的挑衅及抗拒,低沉地冷笑一声,一方面对她的唇吮吻得更用力,一方面降低他结实的身躯,用先天上的重量,结结实实地压覆上娇小的她。
她被他的体重压得差点喘不过气,反射性地张口呼吸新鲜空气。
他抓住机会,灵活的舌大举深深入侵,似乎要吸尽她肺中的氧气,让她窒息而死。
此刻,换他用唇舌挑衅她。
她也学得很快,不甘示弱地模仿他的动作回敬他。
缠斗了许久,两人同时举旗投降,放开对方,努力地喘息换气。
整栋宅子的人都睡了,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房间里只听得到彼此细微又紊乱的暖昧低喘,在黑暗的夜色里,平添一股魅惑的原始吸引力。
两人维持着原来交叠的姿势,动也不动,无言地瞪住对方,脸色同样的带着莫名恼怒、莫名惊愕,还有一抹没有褪尽的莫名渴望。
然后,韩晓琥噗哧一笑,打破两人之间奇异的魔咒。
“厚~~你偷亲我,被我抓到了!”她犹带湿润的唇,扬起一抹带着胜利的俏皮笑容。
第六章
韩晓琥只上了几次驾训课程,自己在练习场练了好几天后,就跑去监理站报名考试,并顺利拿到驾照,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开着她银白色的“小红”上路了。
“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拿到驾照了?我连倒车入库都还没学会耶!”同时报名驾训班上课的雷烈华,坐在韩晓琥的床边,抖着手捏住那张刚寄来的崭新驾照,一脸备受打击地叫道。
“因为我聪明嘛!”韩晓琥盘腿坐在床上,凉凉地挑着指甲。
“还有S 形弯道及上坡起步,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开,就是会压线、熄火?”呜呜,她该不会还要再报名下一期的驾训课程吧?
“烈华,往好处想,也许你有富贵命啊,这辈子注定出门会有司机为你开车。”在第一天偷开“小红”出去,烈华要求稍微试开了一下之后,她就已经预见了烈华日后想要拿到驾照,恐怕将极为坎坷。
“不要!我要自己开车,自由地去我想去的地方啦!”
“那么,请加油!”韩晓琥叹口气,拍拍她的肩。
韩晓琥嘴上虽然这么说,神情却是无比的惋惜与同情。
雷烈华泫然欲泣地看着她,突然间,她脸上出现了玉石俱焚的可怕表情,让韩晓琥顿觉头顶发麻。
“呜呜呜……我去烧了它!”雷烈华抓着她的驾照跑出房门。
“喂喂,你不要冲动——唉哟!”韩晓琥从床上惊跳起来追出去,不料奔出房门一转身,却“砰”的一声,狠狠撞上一堵硬实肉墙。
“唔……”好痛!
她捂着鼻子,疼得蹲到地上,顺便喷出两道泪。
“小虎儿?你没事吧?”雷烈日低沉的嗓音担忧地从她头顶罩下来,一只大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肩膀。
她疼得说不出话,这是有事还是没事?韩晓琥抬头,用盈盈含泪的水眸,强烈地控诉他!
雷烈华发现意外状况后,也回头奔过来,收拾起笑闹的心情,关切地蹲到韩晓琥身旁。
“你有没有事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玩的,害你跟烈日堂哥相撞。”雷烈华自责地不停道歉。
韩晓琥痛苦地不断眨眼,由鼻子处往上冲的强大酸气,逼得她的眼睛像开了的水龙头一样,泪水哗啦哗啦地直泻而下。
“让我看看。”雷烈日皱起眉头,凝着脸蹲到她身前,伸出大手拉开她捂住脸的手,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发现她的鼻子底下流出了血水。
“唉呀,糟糕,流鼻血了!我去拿冰袋。”雷烈华大惊失色地嚷嚷起来,迅速起身,“咚咚咚”地跑下楼梯,去厨房张罗。
“呜哇——不要碰啦!”韩晓琥反射性地拍开雷烈日伸到她鼻尖的大手,然后再度捂回伤处。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状况严不严重。”雷烈日蹲在她身前,焦虑地望着她,随即低头摸摸口袋,抓出一条手帕递给她。“这个先拿去压着。”
她抓过帕布轻压在鼻子上,眼中仍然挂着两泡泪。
雷烈日小心地将她从地上扶起,走回床边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雷老夫人在她二媳妇的搀扶下,慢慢从门口走进来。“唉呀,丫头怎么啦?”她的语气好心疼。
“晓琥被我撞到了鼻子。”雷烈日和韩晓琥面对面坐在床上,目光没离开过她的脸蛋,眸中有浓浓的怜惜和心疼。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女孩儿是瓷做的,娇娇弱弱的,怎么禁得起粗鲁的碰撞?烈日你走路小心一点嘛!”雷老夫人百般心疼地叨念着。
雷家其他人也听到了骚动声,陆陆续续出现在韩晓琥的房门口,一人一言地探问状况。
“晓琥还好吧?”烈云皱着眉问。
“撞到鼻子很痛耶!”司机林叔在厨房听到消息,也跟着上来探视状况。
“严不严重呀?!”雷肃泽也关切地询问。
“她流了些鼻血。”雷烈日简单地回答一句,看似淡然,其实他的眉头几乎快要攒出一团麻花了。
韩晓琥捂着鼻子,听到大家关心的问话,委屈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霎时激起更多不谅解的杀伐目光,直直刺向雷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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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烈日抿紧嘴不置一词,将责难一一揽了下来。
“不是烈日……”韩晓琥摇了一下头,想为雷烈日辩白。
“你不要说话,小心鼻血倒流到气管。”他打断她的话。
“冰袋来了、冰袋来了!”雷烈华钻过碍路的人群,将冰袋送至雷烈日面前。
雷烈日接过冰袋,轻哄晓琥将手帕拿开,一手捧着她的下巴,一手温柔地将冰袋轻轻覆在她的鼻子上,小心翼翼的,唯恐二度弄疼了她。
她仰着脸,看着雷烈日近距离的大特写脸孔,他眼底温柔又担忧的神情,让她胸口浮起莫名心酸。
虽然她不想让他看到她哭的样子,可是她天生就怕痛,再加上他的温情呵抚,难言的情绪在胸口翻腾,像是寂寞已久的孩子,突然得到慰藉,只能用哭泣发泄她不知所措的感觉。
“你别哭了。”雷烈日叹息地拭去她的泪。
“我痛嘛!”她的回答有些耍赖。
雷烈日转头告诉众人。“晓琥应该没事,我来看着就好。”
“有什么事情再叫我们。妈,你再回去睡一下吧。”雷肃泽跟他太太一人一边扶着老奶奶,想让她再去休息一会儿。
“既然没事,我就放心了。丫头,等我睡醒了,再来看看你。”雷奶奶慈祥地拍拍韩晓琥的手后,缓缓地离开。
“呃……咳,既然没事的话,那我也回房去了。”烈云看出两人之间暗暗流动的情波,扬眉笑了一笑后也转身离去。
司机林叔见状也退了下去。
“烈日堂哥,我再去厨房弄一个冰袋跟毛巾来。”烈华心怀愧疚地跑出房门去。
一转眼,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只剩雷烈日和韩晓琥两人。
雷烈日半垂着眼,托着韩晓琥的脸蛋,专注地帮她冷敷。
不经意中,一抬眼,他和她的视线在极近的距离下交会,双方陷入一种奇异的亲密气氛中。
两人同时想起那晚的吻,却没人先开口打破空气中紧绷的张力,任凭会使人心跳加速的沉默蔓延开来。
韩晓琥张着湿润的眸子,乌亮的圆圆眼瞳,加上一个红肿的小鼻子,让雷烈日想到童话故事中无辜的小麋鹿。
噗哧一声,他忍不住笑出来。
“你笑什么?”她皱眉。他的气息在笑的时候扑上她的脸颊,拂得她肌肤一阵发烫。
“没事。”他低沉地开口,怜爱的感觉无法遏抑地从心口升起,他忍不住轻轻抚上她微怒带红的脸蛋,用指尖缓缓地安抚她的情绪。
虽然她的小脸此刻潮湿又狼狈,长长的睫毛还沾着水珠,但他却强烈地想起那一夜的意外之吻。
那个势均力敌,又彼此分享的亲密接触。
韩晓琥着迷地望着他深邃的眼眸,也想起那天晚上火热的唇舌交缠。
从那天晚上起,他开始回避她,甚至将她安排到烈云身边见习,让她沮丧了好几天。因此,她干脆一鼓作气,化悲愤为力量,将心思专注在学开车、考驾照上。
“你为什么不理我?后悔那天吻了我吗?你放心啦,我没有肝炎,也没有传染病。”她开玩笑地说。
“我不跟小辈玩爱情游戏。”他垂下眼。
“我不是小辈,我也不玩爱情游戏!我从一开始就表明得清清楚楚了。”她面露苦恼地轻喊。
为什么他们总是一再陷入同样的无力情境之中?
他顽固的死脑筋跳脱不开道德的束缚,连带的她也跟着在其中浮浮沉沈。
她对他又气又无奈。他明明对她心动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
“小虎儿,既然你有那么丰沛的感情,能爱上毫无血缘关系的我,并执着地追逐我,那么,为什么你不能将这种感情转移到与你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身上呢?”雷烈日捧着她的小脸,目不转睛地注视她的眼,期望她能转变想法。
“你开始说教了,我不要听。”她撇过小脸,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推开他的胸膛。
雷烈日无言地叹了一声。
“其实,你对你爸爸非常在乎,对不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回家去,努力得到你爸爸的回应,就像你对我一样?”他怜惜地拨了拨她额前垂落的刘海。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越界了哦!难道你不怕越插手我家的事,跟我会越扯不清?”她笑着,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抚触。
他的碰触不是男人对女人,比较像是大人对一名顽劣的孩子。这种感觉令她厌恶。
“小虎儿,你离开家、离开亲人已经太久。逃避不是办法,该回家了。再怎么说,雷家毕竟不是你真正的家。”
“你要赶我走了?”她的声音听起来闷得像要碎开。
“我是要你回家去,跟你爸爸,还有新的妈妈、弟弟,培养该有的感情。你放心,雷家永远会敞开大门欢迎你。”雷烈日严肃地对她摇头。
“那个家,我已经融不进去了啊。他们之间,没有我的位置,不管我站在哪里,都会觉得好奇怪……”她对他茫茫地低喃着,像是找不到路的孩子。
“你只是还没努力试过而已。你是个勇敢而且热情的女孩,回家去,好好地爱你的家人。”他坚持着,不让自己被她脆弱的嗓音动摇而心软。
韩晓琥不再说话,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床沿,大大的眼眸中,水雾急速满溢,无声地夺眶而出。她转过头去不看他,模样既倔强又委屈。
雷烈日则是深深地凝视她的侧脸。
令人难受的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心头各自纷乱回绕。
过了好几分钟,韩晓琥拿下敷在鼻子上的冰袋,摸了摸鼻下,确定已经不再出血。
“好,我会回家去。”她低头揉着手中的冰袋,没注意自己的手指都被冰袋给冻得通红,只觉得鼻子又红又痛,胸口也又闷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