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人马,里面有不少陆家熟识的长辈,陆飞恒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面对亲人的围剿,怎么说都情何以堪。这些人来到这里,不为亲情、不为陆氏远景,为的是争取自身既有的利益和权势。
“各位叔伯兄弟同仁们,请问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股东大会不是下个礼拜才要召开?”
“我们有些事,想在股东大会之前先跟你商量。”一位叔伯辈的远亲首先开口。
“说吧,你们的要求是什么?”陆飞恒一派轻松地靠向椅背,脸上带着笑意,像是眼前的紧张情势,完全无关紧要。
“请陆老夫人和你下台,把陆氏主权让渡给我们。你的方式太激进,根本就是要让陆氏衰垮。”颇具分量的五叔出面说话。
陆飞恒注意到朱琳正一脸惊愕地瞪着人群里的一名男子。
“咳,那三叔呢?你有什么要求?”他的嗓音里带着隐隐的笑意。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同意让朱琳嫁给我,我可以无条件让出所有股票持份。”陆三定定地看着朱琳,眼中有着逼人的热切和不顾一切的勇气。
“三弟!”
“三叔!”
“陆三!”
一堆人同时惊叫出声。
开什么玩笑!他们这群反对派,就是因为掌握了足够的股份,才敢前来威胁陆老太婆和陆家小毛头。若少了陆三的持股,他们还玩个屁啊?
朱琳张大眼,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地瞪着脸上已有些许风霜的男人。
他怎么这么疯狂?竟然以造反的吓人方式来强追求婚?
“你疯了!”朱琳喘息着。
“妈,怎么办哪?”陆飞恒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似笑非笑地转头瞅着朱琳。
“我……”朱琳完全失去主张。
她要是答应,这件事将会成为别人眼中叔嫂乱伦的丑闻;要是不答应,她就会害得继子的计划全盘失败,主权易人。
“我让出股份后,马上脱离陆氏,与陆氏断绝关系。”
陆三宁要女人不要江山的声明,让他身后的人群扼腕跳脚不已,直骂他是叛徒。但陆三依旧不为所动,定定地凝视朱琳。
朱琳无助地回头望向陆飞恒。
陆飞恒微笑着回视她,眼中明白地告诉她,只要她决定了,包括陆老夫人那一关,一切由他负责搞定。
朱琳的神情开始松动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大势已去,顿时有如斗败的公鸡,气焰减弱。
人群中,有个男人突然抓起桌上的拆信刀,大吼着冲向陆飞恒。
“陆飞恒!你断我生路,我也要你死!”
紧接着,办公室里响起了一片惊呼声……
正在睡午觉的雷烈华,突然由噩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突然作噩梦啊?”她压着不断狂跳的眼皮,心底冰凉的预感缓缓缠住她的心脏,令她觉得万般难受。
忽然间,楼下隐隐约约有电话铃声响起,她心念忽动,七手八脚地拨开五个压在她身边的小小身躯,跨过躺得七横八竖的侄子和侄女们,就要往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房门就响起敲叩声。
她快跑过去开门。
“小姐,你的电话。”林妈递给她电话筒。
雷烈华道谢后接了过来。
才对着话筒“喂”了一声,对方马上急切地叫着她的名字。
飞恒的继母?
“陆妈妈?”她的呼吸一窒,颤抖着手指握紧话筒,心底不安的预感愈加鲜明。
“烈华,飞恒的腹部被人给刺伤,现在在XX医院急诊中,他流了好多血,刚才还曾经一度休克,你……你快点过来呀!”朱琳在话筒的另一端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轰的一声,雷烈华身子一软,跌跪到地板上,完全丧失了神智,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碎成了片片。
飞恒……飞恒出事了……
她完全没听到林妈吓人的呼叫声,还有其他人杂杳奔来围绕在她身边的脚步声。
她只觉得世界变得冰凉。
她与他已经分不开。如果飞恒不在了,她的心也会跟着死去……
不能死,飞恒。
你不准有事。
飞恒、飞恒、飞恒……
飞恒……
在疼痛的白光中,陆飞恒模模糊糊地醒来。
“华……烈华……”他哑声唤着。
他刚刚听到她在叫唤他。
“我在这里。”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他无力的大掌。
他安心地闭了闭眼,吃力地转头,见到一张苍白的小脸出现在床边。
“吓到你了?”他心疼地看着她通红的鼻头和眼眶。
她摇摇头,泪水差点又涌出来。他动手术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流光了她这一辈子的眼泪。
“我听陆奶奶和陆妈妈说,你用自己当饵,引出坏人?”
“对不起,下次我会更注意一点。”
“还有下一次啊?”放松之后,她的眼中开始冒出怒火。
他想了想,接着勉力摇头。“没有了。剩下的事就给奶奶和三叔接手,我绝不管了。”
“那好,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你……你要有心理准备。”她咬唇,面容哀戚,似乎难以启齿。
“是受伤的后遗症?”他皱起眉,心底浮起不好的预感。
“对……因为你的伤……所以我们以后……没办法拥有五个孩子了……”她低下头,揭去眼中的神情。
陆飞恒的脸色顿时灰败。
“真的?”他气虚地问。没想到一时的冒险,竟然留下这么大的遗憾。
“……”模糊的咕哝声从被褥里传出。
“嗯?”他无神地应了声。
“我说,假的。”她抬起头,一脸平静地说道。
“是吗?”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心底正因刚才的消息而不断淌血中。
“是啊。”她支着下巴瞅着他。他的反应怎么变迟钝了?
沉默了一会儿,陆飞恒才把她的话放进脑子里。
他突然张大眼,缓缓转过头看着她。
“你说……什么假的?”他边说边眯起眼。
“你不能生的事,是假的。”她笑咪咪地回答。
“你耍我?”他不敢置信地哑声追问。
“谁叫你用这种笨方法解决问题!你知不知道,你在手术房里因为大量失血而二度休克的时候,我几乎要跟着你死去?”她嘟着嘴,迅速抹掉滑下颊边的一滴泪。
“烈华……”他抬起手,不舍地抚了抚她的脸。
“我出去告诉其他人说你醒了,好多人都很担心你。你要是想报我刚刚捉弄你的仇的话,你就快点好起来,我等在这里让你报复。”她站起来,像对付不乖的小孩一样,在他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仗着他没体力起身追她,她以悠哉的步伐踱出病房。
他闭上眼,唇边扬起笑。
“我会的,你好好等着。”
等他好起来,他发誓他可以想出各种甜蜜的报复,让她穷于应付,不再有心思整他。
尾声
陆、雷两家联姻,成为商界的大喜事。
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结婚典礼后,由于陆飞恒要回美国继续经营他一手开创的事业,所以雷烈华只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包袱款款地跟着新婚老公到国外去。
进机场之前,他们发现机场门口聚集了不少SNG 直播车,还有不少人正在紧绷地等待着某个重要人物出现。
雷家三兄弟不动声色地互望了一眼,其他人则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便继续专心酝酿离别的情绪。
到了大厅内,雷家送行的一干妇孺,开始感人肺腑地水淹机场。
“爸……妈……我好舍不得哦……呜呜~~”虽然在结婚典礼时已经哭过了,可这一回是结结实实地要拜别从小生长的土地,雷烈华简直难过得要死。
“别哭了,又不是不回来。想家的时候就打电话回来呀!”母亲握着手帕拭泪,一边拍拍女儿的背。唉,才一转眼,小时候常抱在怀里疼、抓在手里打屁股的孩子,就要远嫁国外了,想起来就备感失落。
“当了人家的媳妇,就要学着懂事,以后还要当人家的妈呢。”父亲雷肃泽难得流露感情地红了眼。
毕竟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雷家唯一的丫头就这样被人带走了,心里难免不舍。
“烈华,一路保重。”三个嫂嫂垂着泪,与亲如姊妹的小姑道别。
“姑姑不要走~~”“瑞士巧克力”五个孩子泪眼汪汪地揪着雷烈华的衣角和大腿,五张原本可爱的小脸蛋给哭成了五颗皱皱的小笼包。
“飞恒,要常常带我家丫头回来。她从小就笨,开车学不会,英文听不懂,在美国待久了会变得更呆的。”雷老太太抓着陆飞恒的手殷殷嘱咐。
“我明白。”陆飞恒啼笑皆非地点头承诺。还好烈华正被孩子们缠着,否则要是听到她奶奶的这番话,大概会马上变身成跳虾,在机场大厅里抓狂。
雷家三兄弟沉默地望着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他们眼中顽皮的妹妹,从少女身分变换为人家的太太之后,似乎在一夕之间长大了许多,也成熟了不少,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女性的娇媚感。
原来,他们雷家的丫头是很漂亮的呢!
只可惜他们后知后觉,老是亏她没有淑女合秀的样子,反而是被识货的陆飞恒给挖掘出属于她的独特魅力。
大厅广播开始扬起入关的催促声,这一干送行的妇孺再度发起第二波水潮。
“呜呜呜~~”
“哇哇哇~~”
“不要走~~”
雷家大合唱在机场大厅内十分引人恻目,使得雷家几个大男人们显得极为别扭。
雷烈日艰难地上前拍拍妹夫。“飞恒,你快把烈华带走吧,不然他们会没完没了。”
陆飞恒淡淡地点头,走到烈华身后,眼神直视雷肃泽夫妇。
雷肃泽轻碰妻子的手臂,后者会意地点点头,轻轻将烈华推进陆飞恒怀里。
“我家丫头,以后就交给你了。”雷肃泽以父亲的身分对陆飞恒说话。
“请放心。”陆飞恒慎重地点头,以眼神坚定地向他们承诺。
催人的广播声再度响起,陆飞恒牵着一步一回头的烈华走向出境关口。
当陆飞恒护着雷烈华离去,再也看不到身影后,雷家人纷纷放下挥舞的手臂。
“虽然有点难过,不过,我还是觉得很高兴,咱们家的丫头终于销出去了。”雷奶奶擦擦眼泪后,露出无比开心的笑容。
“是啊,我到现在还是有点不了解,他们是怎么看对眼的?”雷烈云摇摇头,但眼底充满欣慰。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微妙,旁人觉得奇怪,对他们来说,搞不好反而是天经地义的感觉。”雷烈日挑眉回答。
“我们最好赶快离开了。”雷烈风突然对着其他兄弟皱眉,有些不安地看看手表。
烈云和烈日接收到他的眼神,同时想起了某件事,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丝慌张的神态。
“有什么紧急的事吗?”雷奶奶好奇地看着他们奇怪的脸色。
“没事,我们是怕天晚了,路上会塞车。”烈日立即恢复镇定。
“这倒是,我们也该快点回去了。”雷肃泽同意地点点头,于是挥挥手,领着众人离去。
雷家老小正要走到机场门口时,突然在外面发生一阵强烈的骚动,由远而近地向他们靠近,大批镁光灯围着一个快速移动的中心点,此起彼落地亮着,四周还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疯狂的哭叫和嘶吼声。
“Moon~~不要走——”
“呜呜呜~~我们永远爱你~~”
“Moon~~要早点回来哦~~”
雷家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一个离别的阵仗,比他们刚刚表演的还要夸张。
烈日、烈云和烈风顿时变得很紧绷,马上护着家眷们远远地让开通道,免得被那群逐渐靠近的大骚动给踩平。
雷家十四口人站在远远的角落,目不转睛地看着大批人马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地从眼前扫过去。
“是谁要离开啊?这么多人送行?”雷奶奶好奇地喃喃开口。
“呃,不清楚。我们走吧,这种热闹没什么好看的。”雷烈日露出少有的焦急,匆忙地要领着众人出去。
雷老太太落在众人后方,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捡起飘到脚边的小海报。
“咦?这个人好面熟啊!”雷老太太推了推老花眼镜,仔细地瞧着海报。
雷家三兄弟闻言回头看了一下,接着又转过头去,继续快步前进。下一秒,他们突然同时停住脚步,害得身后的妻小二“撞车”。
“唉唷!怎么突然停下来?”他们的妻子一面吃痛地抱怨着,一面护着脚边也跟着不小心撞上来的小萝卜头们。
“奶奶!”烈云首先大叫。
“唉唷!别这么大声吓奶奶,老人家不经吓了。什么事啊?”雷老太太拍抚着胸,惊魂未定地抬头望着烈云。
“没……没事啊!”冷汗从烈云的额上摘下来,他不安地望向同样紧绷的烈日和烈风。
“你们还好吧?”李红漾一边担心地望着丈夫突然发白的脸色,一边好奇地转头看向其他同样如临大敌的两张脸。
“我……我没事……”烈云结结巴巴地回答。
“是吗?”李红漾疑惑地摸了摸他的脸。
老太太不理他们,低头继续看着海报中央穿着贴身黑色皮衣的模糊侧影。
“这个女生挺酷的。”
老太太的话,让三兄弟吞了吞口水。
“咦?不对……又好像是男的……”
三兄弟的脸色更白了。
“嗯?这个人真的越看越眼熟啊!”
轰!烈日、烈云及烈风三个人摇摇欲坠,多么希望地板马上裂开一道缝,把他们直接夹死算了。
死烈月!下回一定要压着他亲自到奶奶面前去解释清楚。
这几年来,他们兄弟帮他隐瞒家人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他们有妻子要顾,有小孩要养,已经没有多余时间帮他防堵消息了!
正在等待起飞的飞机上。
“哈啾!”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才刚把一头长要扎好,就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感冒了?”坐在他身边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皱着眉询问。
“没,只是突然鼻子痒。”黑衣男子吸了吸鼻子,对他露出稚气的笑容。
“你小心照顾自己,下一场的演唱会就要举办了。”
“我知道。”
没一会儿,谈话使中止,头等舱内再度陷入岑寂,只剩空调的机器运转声。
而同样在头等舱,离他们稍微后侧的位置上,则坐着甫新婚的陆飞恒和雷烈华。
雷烈华并没有注意到前方那几个男人,在陆飞恒怀里擦干眼泪后,便兴奋地伏着窗口不停地向外看。
“不难过了?”陆飞恒笑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唇边勾着一丝丝愉悦的笑意。
他了解她调适情绪的速度一向很快,因此他并不担心日后到美国的生活。
他甚至计划着让她早一点怀有他们的孩子,好让喜爱孩子的她忙得无暇想家。
“你在美国的家是什么样子?”她转头问他。
“一栋小小的三层楼房,前面有个小小的院子,后面有个小小的水池,旁边还有座小小的山坡和树林。”他模棱两可地回答,没有告诉她,他为了寻觅她应该会爱上的地方,已经秘密进行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