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蛋小力,我后天飞日本公干,你的签证我顺手帮你办了,要陪我去泡鸳鸯温泉哦。”心意一决,娇嗲的语气多了几分轻快。
“你还来啊?”展力齐嘲讽地收回视线:“你不是有三个老公?找他们帮你消火去,本少爷不是大小姐专用的小白脸,我目前对精尽人亡的死法不感兴趣,谢啦!”
“你肤色那么黑,想白还白不来呢!哼。”美女又好气又好笑。“你呀,肯定是全世界最最最性感、全台湾性生活最最最缤纷的大学新生了,好想把你打入我私人天牢,终生监禁。”
心不在焉的展力齐听出什么,他悠哉回神,以令人头皮发麻的深邃眼神烧灼着她。“你呢,别动不动跑来勾引我这纯情少男,偷人家老婆可不是光宗耀祖的事,搞不懂你干嘛结婚。”
“我跟我老公婚前就协议好的,两人各玩各的,只要别玩出问题,一切OK。”
“记得就好,大家只是玩玩,可别玩出了真感情。”展力齐语带双关,刚冷的嘴角噙着一抹笑,炯亮的眸不带一丝笑意。“大家还年轻,心情还不定。”
“知道了,我会将自己说过的话刺在臀部,你用不着吓成这样。”美女竖白旗投降。“别一脸羊入虎口的样子嘛,多伤人,人家不至于对半大不小的孩子下毒手呀!”见半大不小的他狐疑地扬眉,她掩唇轻笑,暗自将淡淡的惆怅埋在心间。“过来,给人家一个欲火焚身的吻别。”
展力齐毫不吝啬,一步缩短两人的距离,一欺近,上衣即被柔荑揪住,分离在即的两人吻得难分难舍,浑然忘我。
“下礼拜陪我去日本,我要我们有始有终,否则不饶你。”不小心抖落的一声咽哽,让美人狼狈地胀红脸,她大力推开他,辗车上路。跑车一口气飙上陡坡后煞住,隔着一段安全距离,不受控制的泪水溃了堤。
多希望时光倒流,好希望时光倒流……
相遇之初,小力身上犹带的毛躁与青涩已不复见。她迷恋二十岁已具成熟风味的他,更想念十七岁那个青稚小毛头,当时的小力是她可以一手掌控,是专注情欲世界摸索,独属于她一个人。
美女隔着泪水眺望下方,脸上是一贯的又爱又怜,笑看小情夫来回走动,动作敏捷而轻悠,全身活力源源不绝,一会儿在崖边探头探脑,凝神深思;一会儿弯下身子挑选藤蔓,忙碌不已。
不知足他太年轻,还是她渐渐年华不再。她愈来愈无法面对小力的耀眼活力,渐渐地不想看到,他总是飞扬自信、凡事操之在我的年轻笑睑。追不上他的脚步,她好呕,偏又老是落后他一大截。
不要了,她不要总是被抛在后头?辛苦追赶,又拉不近两人距离。算了,小力也不稀罕她情欲之外的情感提供,她也不想为难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要以三十二岁的高龄表白,彻底了断这段牵缠。
“小力!”见坐在雨中专心编藤蔓的大个子,闻声诧异地回头,她笑着喃喃自语:“我爱你。”
“什么?大声一点!哇咧,你怎么还在这里,车子出问题吗?”展力齐甩下藤蔓,冲了过来。
“没事!车子没坏,你不必上来!”她吃了一惊,为了不让他靠近模样狼狈的自己,她乱中生智,抓了问题就抛。“坏蛋,人家有问题忘了问你,你我十二岁的差距,曾经困扰过你吗?”
“什么?”展力齐以为他听错了。“我没听清楚,你再问一遍。”他皮笑肉不笑地缓下步子,抬起阴郁的脸。
“骗……骗人,你耳力很好,不可能没听见。”惨了!小力真的动怒了。美女抓着椅背,向后缩去。
“妈的!你为了天杀的鸟问题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展力齐大动肝火。“山区夜路难行,天雨路滑,你要老于讲几遍?在床上缠了三四年,你现在才想到见鬼的年龄问题?你哪根筋不对劲啊,女人!”
可……可是三年前她不到三十岁,—心纵情青春,没时间停下脚步自寻烦恼,现在不一样,女人一过三十岁,什么都不一样了。
“你太自负了,天不怕地不怕,所有优势都在你这边,你什么都不懂。”美女黯然神伤。
“杂杂念些什么啊!女人!你能不能专心开车,不要胡思乱想!快回去啦!”火冒三丈地转过身,展力齐边走边嘀咕:“天色愈来愈暗,老子哪有时间烦恼什么鬼年龄差距,管他十二岁还是五十岁,上了床,男女之间不就是那间事!没事找事烦,无聊的女人,底下说不定窝着一堆百步蛇、青竹丝、龟壳花……”妈呀!愈想愈刺激,等不及下去逛大街了。
气死人!瞧瞧小力那种气死人的态度,枉费她对他一片痴心难舍,还纯情地落下美人泪,他明知自己身材魁梧、中气十足,吼那种话多伤美女心呀!
“坏蛋坏蛋坏蛋,坏蛋小力!”
“好啦好啦好啦,大小姐,求你尽快骂完尽快走人啦!”搞屁啊,又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还十八相送,边唱边找鸳鸯蝴蝶咧。
“小力——”不堪受到奚落,娇娇女尖嚷到胃痉挛。
“你慢慢叫,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本少爷仁至义尽,懒得甩你。”展力齐头也不回地赶办正事,一屁股坐下继续加强藤蔓结构。
“差劲小力,你到底有没有心?!”美女蛮性大发,一气之下不走了。
“我长得像坟墓里爬出来的吗?”展力齐讪讪然搭腔。
“像极了。”她嗲嗲酸他。
“大小姐,有这种癖好你要早点讲啊,我可以帮你掩护的。”山雨哗啦啦地打在虎背熊腰上,灵巧大手与粗鲁外貌不符,在藤蔓间穿梭自如。编藤工作接近收尾,展力齐看了看天色,飞快舞动十指。
“掩护什么?什么癖好?”小力忙些什么呀?
“前阵子市立殡仪馆的窃尸案啊,尸体不是你干走的吗?大小姐不是有恋尸癖好吗?”大功告成!快快,天黑一半了!
“什、什么恋尸,什么干、干走,小力!你好恶心,人家是社交名媛耶,在我面前你怎么可以讲粗口?!”
“所以呀……”展力齐将藤索缠绕在腰间,一心数用地爬起来。
“所以什么?快说!”美眸盯住又开始走来走去的人。
“我岂止有心?我还经常用心装文雅咧!大小姐,打道回府吧,别试探了,你看不到我的一颗心,我也不给女人看。在一起多久了,怎么你还不明白?”
他坦白得接近粗暴的拒绝,让美女为之气结。
这、这个狂妄自大的任性小鬼,是半个小时前与她温存缝蜷的性感男人吗?心情这么糟的时候,她需要目中无人的男人来落阱下石吗?小力就不能给几句怜香惜王的甜言蜜语,哄哄她失落的芳心吗?
信心不足的不是他,年长十二岁的不是他,容颜易老的不是他,他当然能够一派轻松,自信满满得气死人!气炸人!真想一脚将他踢下山谷!
一切准备就绪,展力齐踱到崖边,老神在在地探出身子,望着隐隐可见的溪床。由谷底迎面扑来的强风,一阵接一阵,寒飕飕,刮得人几乎站不住脚。
衡量地势的大个头忽然兴起一笑,不自觉地望向对岸。咦?小蚂蚁不见啦?可惜,正想抓她来测风速,那么小小一点点,八成连一级软风都搞不定!哈!哈!
“喂,你真不走啊?”转身面向女伴,专心检视腰间藤索的头颅始终未抬起。
“不走。你想赶人家走,人家偏不走,你奈何得了我吗?坏蛋。”
“喔,绝对奈何不了,所以我先一步了。”神色无奈地敬完举手礼,展力齐瞬间自崖边蒸发。
闹着对方玩的美女,目瞪口呆,眨眨眼又揉揉眸,确定心上人真从崖上大胆地一跃而下了。她风云变色地从跑车跌撞而出,甩掉碍事的高跟鞋,一面扯开尖嗓凄厉嚎叫,裸足狂奔。
“小力——小力小力——人家不是故意的!小力——对不起——小力——”
美女虚软无力,扑倒在情人消失的断崖边,埋头嘤嘤啜泣。她又哭又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沾满泥块,刚从纽约带回来的brRADA订制服毁于一扑。
“小力小力——小力!你要撑着!你不要离开我!小力小力——小力——”
“大小姐……你叫得很夸张耶,”
“小力?!”喜出望外的娇容猛然抬起,朝崖下小心探去。“你,你还活着吗?不、不要随便乱动!”好深,头好晕?
“我是不能动啊……你的叫声好凄美,差点害我摔死……好里佳在,及时踩住。”展力齐谨慎地踩稳崖壁,抬起头,一望见上头那张五宫难辨的泥脸,他一呆,随即爆出大笑。“哈哈……你、你还好吧……你叫得很出力,我都……听见了……哈哈哈……我很感动,真的……哈哈……”
美女满脸错愕,呆呆地跪坐起来,目送小情郎往崖下攀去。他身手矫健,不仅安然无恙,边爬还不时舒怀大笑,这就是她没自信爱小力的原因,他不仅性情飘渺、脾气多变,我行我素的态度,有时候实在是气死人的恶劣!
捉不住飘忽不定的他,她无所谓了!他恶劣的态度终于开悟她,她会竭尽所能诅咒小力早日踢到钢板,最好和她是同一块!现在,她要以牙还牙,当面甩掉小力!让他尝尝难堪的滋味!
“小力!从日本回来以后,咳咳,我们别再见面了,咳!”
“遵、遵命……哈哈哈……”
对方爽快的回答惹恼了天之骄女。急怒攻心,加上方才一番真情嘶吼,脆弱的支气管严重受创,美女低头猛咳。她的咳声愈密,下头恶劣的笑声就愈是响亮。
他还有脸笑!美女泥脸发绿。“臭小力——咳!咳……我祝你早日遇上天敌!踢到铁板!碰上克星!最好在情场栽了个大——跟——头!”咳咳!咳!
“谢谢,我……我拭目以待……哈哈……”
啊!他居然差劲地笑她,一直笑!现在还在笑!呕死人呕死人了!美女挫败地尖叫,跳起来,气急败坏地往回走,沿途被小石子扎得蹦蹦乱跳,哀哀乱叫。
“早、早叫你离开的,你不听……哈……哈……”
“噢,你闭嘴!闭嘴闭嘴!咳咳……”咳!
“再、再见……哈哈……开车小心……哈哈哈……哈哈……”
谷底的雨丝顺着风势扶摇直上,漫舞在稀稀落落的冷雾之间。
那是小学二年级的事了。
那时候年纪太小,远远地从村子这头望过去,她真的真的以为自己看到人类的远亲,尼安德塔人。爸爸常说,尼安德塔人身材极其孔武有力,诞生于二十万年前的欧洲大陆。
提起史前人猿,爸爸免不了耳提面命地提醒,别因为他们诞生得早,就冒冒失失以猿人的身分轻蔑他们、亵渎他们。因为,尼安德塔人的脑容量平均超过一千六百立方公分,生活型态或许原始蛮荒,比起脑容量平均不足一千六百立方公分的人类,他们可是聪明多了。
也因此爸爸一再强调,要学习尊敬古老而未知的神秘事物,别犯了人类自以为是的老毛病,不论史前猿人长得多么粗糙野蛮。
第三章
啪嗒,啪嗒,啪嗒……看腻了睡莲上的交尾肥蜻蜓,黄色小雨鞋从池畔安静跺开之际,听见什么,变换方向,朝崖边的人形巨石好奇迈去。
唔?
夏秀眉心一定,双脚机伶停下,头顶旋即一阵飒飒风至。她表情镇定地看着从崖底抛上来的一只军用背包,擦过她短短的发梢,带出令人不快的静电。注视渗水的大背包一眼,小女生毫不迟疑,掉头就走。啪嗒,啪嗒,啪嗒……
“喂喂,喂--!回来,你给我等等!”展力齐从崖边一跃而上,眼尖地瞄见小家伙不赏睑的态度。“嗯,都叫你等一下了,你还愈走愈远。小不点,回来大哥哥这里,力齐哥哥赏糖吃。”
“妹,别理陌生人,我们该回家了。”
就知道小不点在的地方,绝对少不了寄生虫!一听见熟悉的冷讽声,展力齐看都不必看,嘴角已惯性抽搐起。
除了装斯文、扮王子,他不晓得姓管的这辈子还能干什么好?前几天,他善心大发提醒姓管的,恋妹情结不是普通小感冒,不能药到病除,何况他病入膏肓。他好声好气劝他心病还需心药医,去看心理医生吧!
靠!区区中学部的瘟猫王子竟敢当场翻脸!在他耶,大学部一吼动山河的狮子王面前摆谱耶!病得不轻。没见过哪个男人黏妹妹黏得这么病态,又禁不起人家指教一二才惨。长到八岁盼来一个心肝妹妹就可以黏所欲黏吗?变态!
“姓管的冬彦,你得感谢学长我今天心情非常好,懒得动拳头,看在小秀面子上,我放你一条生路。”展力齐捞起背包,甩上肩,三两个跨步就追上短腿妹,他笑眯眯地纠缠小芳邻,对她比比他宽阔的双肩,强迫推销道:“小不点,今天搭个便车好吗?”
“不要!”
“来嘛,我们以前配合得很好的。”
“哥哥说太危险,不行,我不要。”不论往哪边走避,都甩脱不掉如影随形的大山,还有一直捅她的讨厌手指,夏秀小脸恼红。“你走开,不要跟着我啦!”
“喂,考虑一下再拒绝行不行?你哥懂个屁,给我面子会死啊?大家都四五年老交情了,以前不是没载过你,我宽宏大量哦,没跟你计较你用屁殴坐到我帅脸那笔帐,你年纪小小,怎么如此无情啊?”
“妹,油菜花那边有野生的玫瑰花丛,你去摘一朵花来送哥。”坐在八角亭温书的管冬彦没抬头,慢条斯理地放下交叠的双腿:“妹,自己在路上走的时候,一定要留意前后左右,别理会可疑人士,尤其那种大学一年级一念三年的人。”
“姓管的,你给我闭嘴哦!哪有三年?”才两年好不好?今年的出席天数是经过电脑计算,一定刚刚好!不会被当!他一定allbrass的啦!
“有一种人你也需要提防,妹。”管冬彦单手托腮,姿态清闲。“就是那种行为不端,好好的大门不走专爬狗洞,喜欢惹是生非,整天劳累老人家收拾善后,人品低劣到必须提前当兵的家伙。”
“喔。”夏秀似懂非懂,只晓得她哥哥又和隔壁的叔叔斗起嘴了。
“我都听不懂了,你喔个头啦!”展力齐使出一阳指戳了下小脑勺,险些将小家伙戳倒。“谁行为不端啊?管冬彦,你说个话不咬文嚼字会死人啊!有种你别含沙射影,直接说出来,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