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对了!人称超级恋物男!这几个国际知名的超级模特儿,每个都自恋自我又自私孤僻,个个变态,难搞度也是国际级的。我每次只要一失足接到这几个模特儿的Case,就开始躁郁烦闷,有杀人或自杀的冲动。」阿达为了表示苦不堪言的程度,开始自虐的拔起一个礼拜没刮的落腮胡。
「真……真的吗?」不是业内的人,戚水笙不太能了解个中甘苦,透过相机,她也看不出那个摇出莲花指猛向阿劲撒娇的黑人模特儿真有那麽难以相处。
「不要怀疑达哥哥的话,为了多活几年,万一不幸接到跨国case的几个导演一定会找劲哥哥当润滑剂,你也看到了,只要有他在,再难搞的人也会变得跟他一样三八、龌龊。他敬业又没顾忌,随兴有型,质感超乎想像的好。」阿达拔胡子拔到痛泪汩汩流,「只要他肯赏脸,气氛融洽,拍摄工作通常是奇顺无比。这小子是我们这些导演公认的宝。比天上的圣母还难请的。」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拉拢水笙妹妹,以后就不怕劲哥哥拿乔了。
戚水笙渐渐体会阿达的用心。他想告诉她,劲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是吗?
「以前这小子生活没重心,事业可有可无,玩女人也不是很积极——啊!这句跳过,你当没听到!完了,有人要被劲哥哥砍了,我先过去!」一时失言的阿达抓起相机滚下车,火速逃离肇祸现场。
戚水笙一脸莞尔地趴在车窗,静静凝视海边那个正跳起来和男女队友疯狂搂抱,又叫又笑的飞跃身影。
海平面折射著点点波光,将劲俊美的身影衬托得比平常耀眼又醒目,一堆国高中小女生围在拍摄现场,著迷地不时对劲指指点点;留恋的步子一旦停足就迈不开,如同她现在,欲走还留地依恋著。
宁静的海边小城、微凉的海风、飘满咸味的乾净空气,都让长途跋涉且失眠两天的戚水笙昏昏欲眠地合上眼,倚在车窗打起盹来。
大後天要回日本了,劲下个月要飞米兰走秀一个月,她没把握能在半个月内脱身,这一去,她和劲可能两三个月不能再碰头。
该怎麽告诉劲她即将飞日本?
劲一直不知道她不打算嫁优,也似乎不在意她订婚这件事,除了情急之下提过的一次,此後两人再没提过,现在有必要特别提出来困扰劲吗?
他俩本就聚少离多,鲜少过问对方的行踪,何必自欺欺人呀。
她只是找藉口让自己再见他一面吧,只是贪恋劲的活力与温柔,想多偷一点来储存,好无畏无惧的面对过去,结束梦魇……
半入眠之际,戚水笙的鼻头有些痒痒,秀眉一拧,贪眠的脸侧向另一头。隐隐约约,她听见路旁几个小女生吃吃地发笑,分享秘密那种窃笑声。
困意渐浓的戚水笙无心搭理,只烦恼不知如何面对困难的最後一关。
循序渐进的一一解结……先是伯父,後是日本那边,劲放在最後,因为最重要的他最难面对。
该怎麽说?劲,我们分手吧?
「我说这位小姐,你怎麽没天良的长得这麽可爱,给不给帅哥追啊,嗯?」
闻声,睡得昏沉沉的戚水笙才要睁开眼,香腮已烙下一吻,她被吓醒,一瞪开眸就看见阿劲放大的笑脸与一根搔弄她脸的狗尾草。
「劲!」她慌忙坐正身子,仿佛他又轻易望穿她浮躁的意念。
「喂喂!我可爱的马子,你怎麽随随便便在路边睡著,万一像被我这样的色狼轻薄了,怎麽办?」阿劲示范地重重吻她一下,得了便宜还连声抱怨:「你看,多容易偷香,以後千万不可做这麽危险的事了……你看!就是这麽容易吻上手……」
别对她这麽笑呀,劲,她会走不开……
★★★
戚水笙不敌阿劲的死缠烂打,在南台湾多逗留一天,度过也许是最後的一次缠绵。
第三天,气温乍冷,是风雨欲来的阴霾天。
戚水笙沉静地瞅著被三个女人围绕著、朗声大笑的男人。
劲好耀眼,环绕在他身侧的都是和她截然不同的健朗美女,他并不缺她吧?
她讨厌占有欲,但继续这样下去她会想独占劲,看他像现在这样和其他女孩子搂搂抱抱,她的心会隐隐作痛。
劲从不在意优的事,她为什麽这麽小家子气呢?她没办法和别人分享感情,真的办不到……
她好讨厌,更害怕这样的自己,在落入那种糟糕模式之前,到这里就好,别浪卖彼此的时间。从日本回来,她又可以重新开始,像多年前一样一切从头来过。
所以,飞日本前顺便分手吧……
戚水笙看到阿劲睨了她一眼,朝脾气很暴躁的老导演比了个手势,就向她跑来。
「劲,有事吗?」当著这张璀璨笑脸,她说不出口。
「你表情好严肃,还有一点点洋娃娃被抢的感觉。」好哀伤。
「我不喜欢洋娃娃,太脆弱。」戚水笙笑著想迥避他太过耀眼的脸庞,却被他搂进怀里,轻轻晃著。
「好吧,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吃醋?」阿劲小小声窃问。
戚水笙一愕,不由自觉地苦笑。「有一点。」
「这样啊,那我去跟老张说我不拍了!」他作势转身欲起,戚水笙吓了跳,慌忙抱紧他。
「我……我开玩笑的!」
「啊?你一点也不吃醋!」他猛捶心肝,嬉笑的语气忽生几许难得的紧张,不经心地试探道:「是不是你不想搬进来?」
戚水笙一怔,淡笑著拂划他太过完美的脸廓。
「劲,你真的好耀眼。」她云淡风轻地绕开问题不答。
「又来了,你又出现那种洋娃娃被抢的表情了,怎麽啦?」
戚水笙笑而不语。
「是不是有什麽事?」眉梢扬舞的清莲微垂,她的样子让他发慌。「喂喂,水笙同学,有什麽事你一定会告诉我对不对?」
「没事。我只是觉得,能够认识劲真好」她娇腻地瞅他,巧笑嫣然。
「好!很好!你们保持那姿势别动!」阿达对好焦,职业病发地猛按快门。
「喂!死阿达,我马子不随便给色狼拍照,尤其是你这只国际色狼。还拍!底片给我还来!!」阿劲跳起来,飞步追索了去。
「劲!」戚水笙等阿劲猛地停步回望,才比比蓝天尽处。「我去那边走走。」
「别走太远哦,这里像这些贱胚子的公象很多,处於发情期就六亲不认、人性灭绝……」话没吩咐完,已被一群雄壮公象压倒在地,轮流修理。
戚水笙红了脸,羞赧的向一班拿她当外星人检视的工作人员点点头,背著手,沿沙滩另一头漫步而去,衣裙被海风鼓动、长发被海风鼓动,纤影在风中晃,变得恍惚而不真实。
见两排漫不经心的小脚印越拖越长,而远去的背影似乎毫不眷恋,阿劲无来由一阵心慌。
「水笙同学别跑太远哦……别跑太远……」
心事重重的人没听见身後那声焦灼的呼唤,一迳凝望著海平面,轻悠的步子越踩越远,转眼已快被湛蓝天色吞没。
「来人啊,给我压住劲哥哥!」张导一声令下,起步欲追的阿劲又被一堆公象撂倒。「劲哥哥,你嘛帮帮忙,光天化日下,海边人这麽多、眼睛这麽多,你可爱的小姐会被怎麽样吗?你嘛卡拜托咧!」
被重重压倒在地的阿劲挣扎著半抬头,发现这高度,那抹粉淡蝶影完全从地平线消失了。
嬉闹俊容不再神采飞扬、笑得潇洒。
心生躁绪的阿劲猛力挣开身上的人,翻身一跃起,就望见远处那个去而复返的清艳身影。心在远方的人无意间瞅见他惨遭同伴修理,也意识到大家的目光全聚焦到她身上,一怔,不自在的面容半掩,并偷偷丢给挤眉弄眼的他一抹娇羞笑靥。
飘荡到神经痛的心,於是,再次踏实在楚楚娇颜中。
心寻著落处,不爱花间荡……
第九章
清晨七点十二分,木制大门被轻轻开启。
一只简单的小行囊搁放玄关处,莲足轻巧地踩上泛著金色光泽的桧木地板。
先转至风光灿媚的大浴间,逗留许久许久,轻足开步,散心般围绕屋子兜著走著,一一回顾,一一巡礼。
逐一帮前後阳台十数盆小盆栽浇了水,又转悠了数圈,最末终於踱到那间满溢香甜蜜味的大房间,深恋的步子生了根,时间从此静止,并缓缓回流。
光洁的地板淌落几滴水,流连忘返的碎步毅然旋至厨房,停伫在冰箱前,打开冰箱门又轻轻合上。
一个半小时後,简单行囊被提起,莲足跨出思忆长廊,大门推开又无声关上。
下午三点二十四分,木制大门被轻柔拉开,生怕惊吓到谁一样。
踹掉帅气的麂皮长筒靴,轻快的大脚丫迈进屋内,鼓鼓的帆布袋往洗衣间一扔。
脚丫子寻找什麽,屋内到处晃过一圈,连洗衣槽也调皮的探了下。
「也不在这啊,跑哪去,手机怎麽搞的,这两天都不通……」
嘀嘀咕咕的脚丫子蜇回厨房,拿下水杯,热哈哈地打开冰箱抽出矿泉水,拐脚踢上冰箱门,淬又猛力扳开,扯下蛋盒上一张有著娟秀字迹的便条纸——
劲:
我今天回日本,祝你米兰行顺利。
这段日子谢谢你带给我的一切,我很感激也很开心。
劲保重。
水笙同学
「你开什麽玩笑!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一点也笑不出来……」纸条抖得握不住。
惊慌凌乱的脚步在人去心空的屋子里盲目来去,越奔越急,手机不断拨号,始终无音讯。
餐桌上的半杯水不小心被撞落,玻璃碎片在冰水中溅开一地,宛如凉冷的碎心。
团团乱转的脚丫子哆嗦得站不稳,数次打滑,贴靠墙面略一定神,终在玄关壁面猛扯下一串钥匙,见了鞋就套。
二十分钟後,失去方向的脚丫子狂乱冲出,大门半敞心残缺。
☆☆☆
三点半了,劲是晚上六点回台北吧?
三天前去劲那里贴完纸条,临上飞机前,忽被伯父急电叫回,飞日本的时间因此顺延到今天。
戚水笙缩坐机场三楼的转角处,迷惘的凝视手中陌生的新手机,为了乾脆断念,她换了手机和门号,却仍是输入了劲的电话号码。
再听一次,最後一次,只要听听声音就好……
在她阻止自己前,手机已经接通。
「不要烦我!统统别来烦我!我他妈的现在不需要任何废话!都给我滚开!滚滚——」
嘟!吓傻了眼的戚水笙瞪著断讯的手机,不晓得那串焦虑的暴吼是怎麽回事。
记错劲的电话吗?……没时间,该出关了,到日本再打好了……
戚水笙提起脚边的小行李,手机不及收起,陌生的电话铃声响起。
「你好,我是戚水笙。」她正要站起。
「水……水笙同学,刚刚真的是你吗?」破哑的嗓门夹著重喘,像沙纸狠狠磨过数遍。
戚水笙震愕地跌回原位。
「水笙,你说话!」疾驰中车辆的紧急煞车声尖锐刺来,轰进戚水笙脆弱的耳膜。「你不要挂电话,水笙!你还在吗?!」焦急地喘息,他喘不过气。
「劲?」戚水笙不大确定地问。
「正是。咱们心有灵犀哦,你怎麽知道我在找你?」压抑的低嗓又回到她熟悉的懒洋洋,盘转方向盘的手指却止不住地抽颤。「喂喂!你怎麽可以骗我,你明明不在日本!」你在哪里……
「你、你看到纸条了?」怎麽会,他现在应该还在南部呀!
睡眠不足的戚水笙一阵晕眩,又瑟缩回椅子里。
「是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怎麽可以瞒著我自己去日本玩,怎麽不问我要不要去?我也想去啊……」他不能呼吸,慌得瞧不清车外倒影,不知自己现在在哪里,离她有多远?
劲看不懂纸条上的分手之意吗?为何他的口气,好像没那回事……
「劲,我没办法当面告诉你……」
「喂喂!水笙同学,我不要这麽偷工减料的道别,我要你当面向我吻别啊,你好不够意思哦。」掌心的纸条捏成团,又摊开,他用力猛晃两夜未沾枕的沉重头颅,努力摇回清醒。
「劲,我必须回日本。」如果这个还不能抵挡他,她就真的不知该怎麽办了。
「嘿,我不在乎你跟谁订婚,记得吗?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别人的准未婚妻哦。」他才不在乎!
不行,她本来就说不过劲,再这样下去会走不了,必须狠下心、狠下心……
「劲,我必须出关了,我们分……」
「你还在国内?!在机场吗?」他急声打断她,双手飞速转动方向盘。
「不是机场!我会回来。」戚水笙心惊胆跳的听到那串紧急煞车声,以及高速急转弯的轮胎擦地声。
「你等我,我马上到,你要等我哦!」他试图轻快绷得快碎裂的声音。
「不要!你不要来!」她的慌乱确定了她的位置。
「没问题,这辆跑车的性能被我操得很好,我二十分钟内到,你要等我哦。」谁能借他一双翅膀……
怎麽办……进退维谷的戚水笙啜泣著埋入双膝间。
「水……水笙同学?」
劲的声音在发抖吗?戚水笙怔愕得抬起迷离泪眸。
「水……水笙,你还在吗?」
「我在。」她挥开泪水,连忙回应,并听到电话那端如释重负的一声重喘。
「你会等我吧?如果二十分钟太长,十分钟,我可以办到。」
戚水笙头皮发麻的听到手机那头他将油门踩到底的加速声,慌忙脱口保证道:「劲!你慢慢来,我等你!」
「一吻为定?」
「嗯」她笑著撒谎,脸又埋进蜷缩的双膝间,泪水滚落。「你开车小心,我 ……」
「嘿,我有慢下速度,你有没有听到?」阿劲轻柔诱哄她:「陪我说说话嘛,你难道不想念我?」
「想念」劲知道她在骗他,他太了解她了,所以不让她收线。这次不走,她就永远走不成了。
「哈罗,你还在吗?」
一点都不轻松,她几乎看到劲喘不过气的样子,他拚了命在压抑,声音那麽紧,却又要佯装轻松。劲为什麽要这麽累?为什麽……
「水笙同学?」他必须不时确定她还在,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我在。」劲和她一样害怕吗?她好怕一见到他就离不开了,该怎麽办……
「水笙同学,跟我说话,不要停……」
戚水笙一再喃喃回应那个不间断的恐慌询问,人声漫过耳际、往事漫过耳际,今日的她与十年前的她重叠。
那年在羽田机场是坚决辞别日本,斩断高贵的血统,回归故里。今天却是不得不回去。
那年在机场,礼貌打了一通电话回冰川大宅告知离家讯息,却被鬼堂优一句出人意表的话困惑了九年。今日依然被一通电话困住,走不开,她抛不下那麽拚命赶来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