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勤,你也来钓鱼啊!”樊老爷对故友之子笑着。“我们也是趁盈绿和郑小姐回美国前,全家人抽出时间聚会。”
“我和青露也是来培养感情的。”何勤拉着停住不动的佟青露冲下斜坡,大剌剌地咧嘴而笑。
“被你一大早精力充沛一吼,鱼都跑光了。”樊盈绿担忧地望着她大哥。他们最近出双入对的次数似乎多了点。
“难得见樊爸一家子出来。”佟青露朝他们轻点了一下头。“我们可以借一下这里吗?”她礼貌地问着樊夫人。
“当然没问题。”何勤拉着她往另一边去,“我们去那里不打扰你们了。”他快乐地指指隐密的另一方。
樊夫人望着远去的两人,有意无意地说:“阿勤好象很喜欢她?”他刚才那记吼声,恐怕全镇上的人都听得到。
“失陪一下。”樊御军放下鱼竿,缓缓地沿着他们的脚步行去。他的忍耐已达极限,青露要和他呕气到何时?他每天去等她,她就故意三更半夜才回来,无所不用其极地避开他。他想解释他带郑小姐回来的原因,她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每天和这个小子腻在一起。他嫉妒得无法冷静了。
才落了坐,准备用餐的佟青露看见那个背着光而来的人了。
“御军,你吃早餐了吗?”何勤依着佟青露而坐,眼神落向高大的身影。
“吃了,谢谢。”樊御军走到佟青露身边站定。“我有话跟青露说。”他蹲了下来,冷淡地告诉。
“别拐走她哦!”何勤听出他的意思,有风度地拍拍他的肩膀,走开了。一直知道青露的脸上多了份恋爱的妩媚,原来……
“他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樊御军僵着脸,一点也不喜欢何勤将佟青露视同他的私有物的口吻。
佟青露咬着三明洽,细嚼慢咽。
“你是不是给了他希望,所以他向你求婚?”他不再沉静的语气有丝痛楚。
入迷似地望着撒满金粉的湖面,她依然故我。
樊御军扳过她漠然的脸,生气了。“你要我怎么做?”
佟青露哼也不哼。
“青露,不要这样对我。”他恼怒地挡住她的视线。
“能了解我的感受了吗?”她忽而温柔地嫣然一笑。“当一个人急于得到答案,而对方永远都只会用冷静的面孔无言答复她时,她会有多么茫然失措。”
再见她美丽的笑颜,樊御军慌张的心除了悸动不已,尚盈满了情愫。
“你要什么?”他温存地抚着她的脸,稍稍安了心。
“这个。”她指着他的心。他曾告诉她,男人要的不只是女人的身体,还有心。
“它早就是你的了。”他天经地意地说。
他误会了。佟青露笑着才想进一步说明她要的不仅仅是他的心,还有那里面蕴藏已久的心事,樊盈绿匆促的呼喊声打断了他们的凝视。
“大哥,郑小姐身体不适,昏倒了。”她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妈要你抱她回去。”
樊御军心急地望着佟青露隐去笑容,凛起脸。
“青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身体不好,我送她回去,你相信我。”他贴近她撇开的眼睛,直直望进她的心。现在没办法解释,救人要紧。“盈绿。”他示意妹妹安抚佟青露后离去。
“青露,大哥带她回来绝不是大家臆测的那样……”她该怎么说,大哥从未告诉过她那位郑小姐的来意,只知道她爸爸曾在大哥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盈绿,你大哥刚才说的已经够多了。”佟青露卸下凛冽的神色,死气沉沉的黑眸一溜,马上坏坏地吐吐舌头,粲笑如春花。
樊盈绿释然地跌坐了下来。“你在戏弄大哥?”她恍然大悟。
“在我受了那么久委屈之后,我总有权利撒撒娇吧!不然爱人是用看的啊!”佟青露无所谓地耸耸肩。她又不是刁蛮不明事理的小孩,动不动就生气、使性子。
“你真坏耶!”樊盈绿大笑。
“这是潜藏于佟家人的劣根性,不好意思了。”佟青露觉得被爱的感觉满满地包里着她,燃起她的斗志。为了樊御军,她有必要和樊夫人背水一战了。“盈绿,你有没有发现你大哥刚才有些慌张?”她嘻嘻地笑,若有似无地拿她当知心好友般戏谑道。
“我一点也不惊讶。”樊盈绿拿起餐盒里的苹果,快活地咬了一口。“只要和你有关的事,都能轻易地让大哥慌张,我看多了。”
“你一定很羡慕吧!”佟青露弯起眼睛,幸福地撞撞她。
樊盈绿有些感动地回撞她,庆幸自己挽回了这段友谊。既然青露能接受大哥了,那么,她应该也能接受另外一件事才对。
第八章
店里只剩他一个了。樊御军静静地等待。
佟青露打发走偷笑又不敢笑得太用力的邱氏夫妇。阿姨可能被她决绝的态度吓了一跳。她告诉他们,其实她和樊御军早已是恋人,只是没告诉他们而已。起先阿姨的反应如同她预料的有些激动,若不是她斩钉截铁地发誓她只爱樊御军一个人,阿姨早就撵她回台北了。
“真的?”她记得当时阿姨眼中闪烁着泪光。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
“发誓。”她叹了一声,举起的手一直不敢放下。
“你不会只是临时起意的吧?”阿姨用正义凛然的语调,第N次狐疑地问。
“我立切结书,行了吧!”她已无力再申诉。没想到自己花名在外,信誉如此差。
“樊夫人……”似乎真被她的真情所感动,阿姨担心完她的御军少爷,才担心起自己。亲情不值人家订她五年便当的恩情。
“阿姨,别担心。”她撒娇地搂着她。“如果我说樊御军会保护我,你相不相信?”她一直这么以为,即使在樊夫人几次刁难她时,她都这么相信着。
“真的?”
听到她这声迟疑真让人高兴,那表示她有点信了。“真的。樊御军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美丽的青露哦!”
“话全是你在说,不算数。”阿姨惶惶不安。
“要我叫他亲口向你保证吗?”她那时无比认真地笑着。“他说得出口,就怕阿姨心疼他那种蹩脚的样子,看不下去。”
“唔……”阿姨突然掩嘴轻泣。
她当时真的被阿姨突来的泪水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她有些紧张。
“阿姨相信了。你是个很敏感的孩子,从没见你提起过哪个男人时脸上这么温柔、安详。御军一定是真心爱着你才能得到你的心,你的胃口很刁哪!”她抹着泪水。“我要赶快把消息传回给大姊和姊夫听。”阿姨可爱地忽然停住像在等她反驳。
“请便啊!”她落拓大方,笑得很甜蜜。“反正是迟早的事嘛!”
“呜”的一声,她阿姨又哭得十分惨烈。“是了、是了,这就是恋爱中人独有的甜蜜。老伴……”她自言自语地说说笑笑,就冲去找姨丈了。
恋爱中人独有的甜蜜?佟青露好笑地擦着湿答答的手,拉回思绪,和角落的人对望着。真想看看那种甜蜜生成哪副模样,教阿姨又哭又叫的。
“喂!”她倚着吧台,顽皮地指指门。“小店打烊了,明儿个客倌请早。”
樊御军稳稳地移动脚步,拉下铁门后,静默地伫立在她跟前。盈绿提醒他最好把所有的事情一次做个了结,不然青露发现了一定会生气或误解。他也想说,可是又担心一波未平一波再起,青露真的会舍他而去。先缓缓吧!等妈的歧见消除了以后再摊开事实的真相。
“老凛个脸,猜不透你在想什么!”她咕哝地开始将椅子一张张放上桌子。
“我来。”他拉她坐回吧台前的圆椅上,矫健地接手一切。
“你有话跟我说吗?”佟青露意兴阑珊地支着下巴。
樊御军机械式地搬着椅子,脑子正在思忖怎么解释郑家小姐的事。他答应过要让青露知道。
“阿勤回去了。”骞然,他不舒服地提起那个过于热情的男人。“你和他很熟的样子?”他很不是滋味。
没看过哪个男人问起情敌来好象在问天气,她真可怜。佟青露一边自怜,一边差点扬声大笑。罢了,既然她痛下决心原谅他,便没什么好计较了。爱是包容、爱是忍耐、爱是不嫉妒……总之,凡事利他的爱,容易得内伤。
“认真说来是比你熟。”她咬住下唇,窃窃地隐着笑。
“他向你求婚?”他收完前面,绕到后面,藉由劳力掩饰顺便发泄他的嫉妒和怒气。
“哪一次?”佟青露无辜地问。
“哪一次?!”樊御军不小心溜了手,椅子重重摔落地面,他有些尴尬地捡起。“他求了很多次婚?”为什么他一直不知道这件事?邱婶也没提过。
“求了三年记不得有几次了。”佟青露努力回想。“你当真想知道个数吗?”她十分为难。
早知道有人缠着她这么久,他就不会死守在这里了。他一直相信他们是互属于对方,他应该安心地在这儿等。真按捺不住,他会选择她服务的班机飞出国散心,就算一趟飞机只能看她几眼都好,他已心满意足。
“明天去我家用晚餐。”他淡淡地邀请,不给问号。他的毅力和决心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因此他不用太担心何勤,反正青露也离开航空公司了。过去的事他不想再提,以后也绝对不会有人能介入他们之间。
“为什么?”她看他收好所有的桌面,坚定地朝她走来,拉了她往他专属的角落走。
“选择。”他拥着她坐进靠窗的沙发椅。
“选择?看看我和郑小姐哪个合你意啊!”背倚着他仰望一轮明月,她喷笑着。“我识趣点自动退出好了。”看他一副阴沉的样子,他说的选择八成和樊夫人有关。她绝不想樊御军成为她们的夹心人,也许她该开诚布公和樊夫人好好聊一聊共处之道了。
“她是为了子奕而来。”他倾身将下巴枕在她右肩上,漫不经心地说:“她是子奕的高中同学,喜欢他很久了。”他终于能这样抱着她聊天谈心,不是在梦里。
“你学人扮月老啊!”她娇声取笑。原来他闷声不响地带人回来,是为了成就好事啊!真看不出来他是那种有心人,这样拐着弯做事。
“子奕会送她回国。”他轻轻地扯动嘴角。
“听说他下个月要去美国了?”这是继郑小姐和铃音大斗法,铃音战败一怒之下上台北读书那个话题后,小镇最新的热门题材。举凡樊家人的一举一动都可构成轰动。樊家小镇的镇民饭后茶余的点心,贫脊得教人忍不住想掬一把同情之泪。
“嗯。”他悄悄搂着她的腰,汲取她温暖的馨香。
“他肯吗?”谁都会怀疑,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肯妥协。尤其是樊夫人的护短行为又那么明显。
“他必须。人事命令将在明天公布。”他坚决地硬了声音。“他会在郑氏企业重新起步。”
“那里不会有人因他的身分而让着他?樊御军,我发现你在处理公事上很有魄力耶!”佟青露赞许地交握住他的手掌。在郑家重新起步?“我知道了!”她突然用力弹了下手指。“你早在出国前就打算好要让子奕重新开始,这趟逃去美国顺便造访郑家恩人,请他们督促子奕。他是郑大小姐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加上你的叮咛和子奕的骄纵,郑老先生一定会严格地管教他,这位大少爷不一步步来也不行了。你暗中已经替子奕布好所有的点了。是不是这样?”
樊御军但笑不语,有人能看穿自己的用意总是窝心。滚滚红尘中,知他者唯青露而已。
“你做什么都是用心良苦,然后任人误解吗?阿姨的事是如此,子奕的也是。”他不说樊子奕不会懂,樊夫人不会懂,恐怕连樊老爷也不会懂。“郑小姐的病该不会是你强制子奕去美国的借口吧?明知道他拒绝不了美女,所以你和她商量好一切?”天啊!这人做起事来干净俐落,决定好的事谁都不得动摇。“有你这种敌人真可怕,提醒我千万别与你为敌。”她轻柔地娇嗔。
樊御军腼腆地噤了声。别人夸他,他可以冷淡的一笑泯灭掉,唯独青露的不行。她对他的意义不同,她等于是他梦想的所有,他很在乎她的一言一行。
佟青露感受到他的不自在,温柔地笑了。“你妈妈肯定刁难你了吧!”换个安全的话题好了,这家伙不习惯被褒。
“他们都还不晓得。”樊御军学习着将想法、心情分享于她,一点一滴慢慢地流泄。“我想,他们会不高兴。”
那么明天樊家将会有场大风暴。她忧心地暗忖。那天樊御军只是口头告诫樊子奕,樊夫人的气可能不会发得那么快,一看到白纸黑字,这下她不气疯了才怪。
“明天需要穿得很正式吗?”她咬着指甲若有所思地问。
“都可以。”他轻吻她的发梢。
“是吗?”她侧过头圆瞪着眼睛看他。“你们不是达官也称得上贵人,我这市井小民不慎重些,岂不教人笑话了?”她必须做他的后盾,也必须看看一个母亲能怎么对她的小孩。樊夫人最好是不要在她面前伤害樊御军,不然她会扬起她的利爪保护她的孝子。
“你想怎么穿都好,我无所谓。”他转过她的身,面对面地搂着她。“那天妈说的话你别介意。”
“如果我妈告诉你,你家太有钱了,我们高攀不起。你会不会介意?”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只知道我要你。”樊御军抬起她的下巴,热烈地吻住她。
“如果我不要呢?”她微拉开身,甜甜蜜蜜地反问。
“你想耗几辈子我都奉陪。”他搂回她,再次激情地俯下唇前,淡淡许诺。
他的意思是这辈子都不放过她。佟青露心里有谱了。樊御军是令人敬畏的敌手,她很高兴被他深深爱着的幸运女子是自己。
缠吻既罢,佟青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今晚不要回去。”她担忧地吩咐,然后看他双眸氤氲着淡淡的情动,才恍然明白他忆起了那一夜的种种恩爱及交融。“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她娇羞地轻拍一下他的脸颊,小脸烫得很。色狼!
“怎样?”他微扬起眉毛,笑着。
“你真没用,连逗人的声音也如此平淡。”她幸福地叹口气,偎进他肩窝。“我的意思是今天你先住农场,明天晚上再来接我。反正你那间山顶小木屋很豪华。”她不要他独自先面对那个风暴。
“我们结婚后就住那里。”她的意思他早已知晓。
“什么结婚啊?我不懂耶!”她隐忍着笑意。听说樊御军心情不好的落脚处唯那座小木屋,他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