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为什幺你不喜欢我?
"妳对他太无情了。"银兔坐在庭前栏杆上,小腿儿腾空晃呀晃的,若有所思地出声。
娇娇后退了一步,怀中的花儿散落了一地,她满含敌意地瞪着银兔,"妳来这里做什幺?"
"我是想,妳每天都到我的珠光宝气阁报到,今天趁着侯爷出门去了,我想我也该礼尚往来一下,过来妳的绿水多娇楼看看。"她啧啧叹道:"如果"绿水多娇"这四个字改一下多好,叫"傻女多情",应该会好些。"
"妳说谁是傻女?妳给我滚出去!"娇娇暴跳如雷。
银兔好整以暇地瞅着她,笑吟吟地逗弄,"生气是会老的喔!瞧,被我说中心事了吧?"
"妳滚,我不想见到妳。"娇娇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脸皮这幺厚的人。
"可是我想见到妳呀!"银兔眼睛陡然一亮,"咦?妳没有抹胭脂吶,变比较漂亮了喔!我就说嘛,没事干什幺要把自己的睑搽得跟猴子屁股一样,还是这样干干净净的顺眼多了。"
"银兔,妳再不走,我就叫人来了。"娇娇气哭了,颤抖着手指斥喝道:"我……
我要叫姨母把妳赶走,叫人把妳用大扫把打出去。"
"不用妳赶,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走的。"她神色闪过一丝黯然。
到时候……就算她想留也不能留了。
"哼!"娇娇转头就要走。
"等等。"银兔唤住她。
娇娇轻蔑地回过头来,"怎幺?我怕了妳了,关门不想看到妳不行吗?"
"娇娇,方儒他是个好男儿,对妳又是一片深情,妳千万不要辜负了他。"银兔真挚地劝道,"至少……不接受他也别伤害他吧!"
"妳懂什幺?"娇娇心儿一震,随即嘴硬地回道:"我要怎样是我的事,如果妳舍不得看小季子被我凶的话,妳去陪他呀,去嫁给他……就是不要再来纠缠我的黎哥哥了。"
"妳这个傻瓜,真正爱妳的人却不知珍惜,有一天妳会后悔的。"话一说出口,银兔自己也被震慑住了。
那幺……她自己呢?
不不不,她是银免小仙,是专程下凡来找定情物和赚钱的,这情感的事情绝对不会与她有干系的呀!
但是海澜呢?她内心深处发出一个小小的声音,她真的可以不把他当一回事,在三个月任务完成后,能毫不留恋、潇潇洒洒地离开人间回到广寒宫吗?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广寒宫无爱无欲无恨无愁,和人间的扰扰攘攘比起来却半点儿滋味都无,尤其回到广寒宫,她就再也不能看到海澜,也不能听到海澜的声音了……
银兔怔怔地,蓦然觉得脸颊冰冰凉凉的……这才发现有两颗水珠自眼底滚了出来。
她傻气地摸着颊上的湿润冰凉,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幺事?
最后还是娇娇屏息惊呼了一声,"妳……哭了?妳干嘛哭呀?"
银兔大大震动了,她看着手上的泪水,诧异地低语:"我哭了?哭……"
这就是哭吗?可是怎幺和她平常和宝兔开玩笑时,笑到眼泪滚出来的滋味不一样?
为什幺她的眼泪酸酸的,心底揪疼着,喉头好热好热……
"妳干嘛要哭,被妳气哭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毕竟还是小孩儿心性,娇娇边咕哝边走过去借给她手绢儿。"喏!拿去擦干净。"
银兔被动地接过来,痴痴地喃道:"我怎幺会哭呢?"
一定是眼睛跑进了沙子,所以才会哭出来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定下神来凝视娇娇,"谢谢。"
娇娇站在原地,挣扎了好半天才爬上栏杆,笨手笨脚地在她身边坐下。
"好久没坐在栏杆上了。"她仰望着蓝蓝的天空,百感交集。
"没人不准妳坐吧?"
"我娘说,我已经长大了,如果想要被喜欢的话就不能做这种小儿姿态了。"她很正经地回道。
银兔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她,"妳娘干嘛教妳这种有的没的?谁说坐在栏杆上就不会被喜欢?我还不是常常在月宫栏杆上坐,有谁敢不喜欢我?"
"月宫?"娇娇一呆。
"呃……没事,我是说坐在栏杆上很舒服,这跟被不被喜欢有什幺关系?"银兔摇搔头,大惑不解。
"表哥喜欢坐有坐相、站有站样的姑娘。"她低下头来。
原来如此!
"你娘骗妳的吧?我看海澜那个人三三八八的,自己都一副不正经了,他哪会喜欢那种坐如松、睡如弓的姑娘?"
她是不知道他喜欢哪种姑娘啦,只不过每次她爬上树,或是趴在草地上捡铜板时,他都笑得特别开心,照这样分析,他不可能会讨厌坐没坐相、站没站样的姑娘吧?
咦?可她干嘛要教她呀?
就在银兔痛骂自己干嘛给情敌情报时,娇娇突然吃惊地喊道:"表哥三三八八的?
不会吧,他是那幺温文儒雅、有气质,妳知道吗?他和定北侯、镇南侯都是皇帝最心爱的臣子呢,他们凤黎酥三人也是全京城最最教人心动的男人呢!"
"那幺厉害?"她倒吓了一跳。
娇娇痴迷地喃道:"所以妳说,我能够放弃他吗?这样英俊出色的英雄竟然是我的表哥,如果我还不懂得把握,就太笨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嫁给他的话,妳还不如嫁给皇帝做妃子算了,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还有数不完的金银珠宝……噢!"她急急捂住嘴巴。
真是糟糕,她应该是要帮方儒的忙才对,怎幺可以帮倒忙呢?
幸亏娇娇没有傻到随便就被她怂恿了去,她叹了口气,"妳不会明白的,我从小就希望表哥能够喜欢我、能多看我一眼,可是他总是很忙,总是在练武读书;反倒是小季子都会陪我--"
银兔热血沸腾,兴奋地接口,"就是就是,妳想想看,海澜就只会在那里装酷而已,可是方儒是真心的陪着妳的,两相比较之下--"
"我又不喜欢方儒,何况他只是管家的儿子,我娘说--"
"不要再管妳娘说什幺了,妳心里究竟喜欢谁,这才是最重要的。"银兔气急败坏,"老人家嘛,总是有那幺一点点私心,谁不想得到一个镶金的乘龙快婿?可是女孩子的终身大事是另外一回事,妳要找一个雨情相悦的人才对。"
她说得又急又快又不会打结,简直快有专业媒婆的水准了。
娇娇讷讷地反驳道:"可是我喜欢的是黎哥哥,只要黎哥哥也喜欢我,就叫作"两情相悦"了。"
她还不笨嘛!
银兔深吸了一口气,再度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听我说,要不然咱们来做个试验好了。"
"什幺样的试验?"
"看看小季子和海澜哪个才是爱妳的。"她再度怂恿。
娇娇固执地反问道:"我爱黎哥哥,我只要黎哥哥爱我,为什幺一定要加入小季子?"
"因为小季子喜欢妳呀,做人要公平点,总要给人家公平竞争的机会嘛,怎幺可以一下子就把人家给踢出局了呢?"她拚命说服。
娇娇原想反对的,可是怀中花香依旧,仿佛在提醒着她过去的美丽时光里小季子是多幺地照顾她……
她真的能这幺狠心肠,连给个机会都不肯吗?
娇娇心软了,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可是要怎幺试?"
啊哈!她真是太厉害了,伶牙俐齿再度发挥功效。
银兔眉开眼笑,"附耳过来。"
娇娇凑了上去,经过方才恳切的谈心之后,单纯善良的她已经完全忘记要拿银兔当情敌防备了。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后,只见娇娇一脸古怪之色,好象又想笑又犹豫,最后不安地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相信我,没有什幺比这个更能够试出男人的真心了。"
"可是--"她还是很害怕,万一情况不是她预期的那样,该怎幺办呢?
"试验就是试试看,但不一定能够灵验的嘛!可是妳没试过,又怎幺知道不会灵验呢?"银兔用手肘撞撞她。
"万一试出来,最爱我的人不是表哥,那该怎幺办?"
银兔翻翻白眼,这个答案就算不用试也知道,海澜绝对不是最爱她的那个人。
可是如果没有这样一试,方儒又怎幺有机会表达他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意呢?
"就算试出来方儒是最爱妳的,妳又有什幺损失呢?因为这样多一个人来爱,滋味不是挺不错的吗?"
娇娇已经被她似是而非的道理给搞得团团转,她傻傻地点点头,心儿怦怦然,"好象……也对喔!"
"我银兔出的主意哪有错的?"她大大吹嘘。
娇娇感激不已,"谢谢妳,银兔,我以前对妳实在太凶了,妳不生我的气还肯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感谢妳才好?"
"不知道该怎幺感谢我吗?"银兔眼儿倏地一沉,唇边溜上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来来,我会让妳知道怎幺表达"感谢"的。"
嘻嘻!
几天后,娇娇病倒了。
听说病得不轻,整个人非但瘫在床上起不了身,而且还整天昏迷呓语,说着谁也听不清楚的话。
逍遥侯府上下人等都为此事忙成一团,因为表老爷夫妻都到江南去了,娇娇表小姐是他们托付在侯府里的,教他们怎幺不心急呢?
薛神医和宫廷太医等等有名的大夫都被请来医治过了,可是说也奇怪,大夫们在前往绿水多娇楼前,都必须先到珠光宝气阁报到。
方儒知道娇娇病了,心急得像是失了魂魄,自然也没有精力注意到这个异状。
珠光宝气阁里--
银兔一身银白衫子,清新精灵得像仙子一样,可是此刻却很没气质地半跪在椅子上,上半身趴在桌上,小手对着凑近来的脑袋比手画脚。
神医们大都白了发的,要不就是两鬓微银了,可是几个老先生却听得好专心,还不时点头忍笑,每个人都是一脸古怪神色。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各位神医都明白了吗?"银兔水汪汪大眼睛望着几名老先生,希冀地问。
老先生们都点头了,尤其薛神医更是忍俊不住,他笑着问:"是都明白了,可是银兔姑娘,侯爷知道这件事吗?"
"他当然不知道,要不然我也用不着堵在门口等你们,再一个个打躬作揖将你们请进珠光宝气阁来了。"在门口探头探脑也是很累的吶!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要不然就达不到那种强烈震撼的效果了。
薛神医望向门口那个高大身影,憋笑到差点呛到,"我们是绝对配合的,只是想不给侯爷知道……这事儿可就难了点。"
由于银兔是背对着大门的,她的小脸蛋一片茫然,望着这一群忍笑忍得更严重的老先生们,"他是不可能知道的啦,他又没有千里眼或顺风耳……咦?你们怎幺了?干嘛脸红成那样?"
在门口听了有好半天的海澜一身雪白衣衫,俊俏英挺地跨了进来,笑咪咪地开口,"或许是因为……他们早在半个时辰以前就看到我站在门口的缘故吧!"
老先生们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突出来。银兔背脊一僵,满面窘然……她慢慢回过头来,被当场逮住的表情逗得海澜也笑了出来。
他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又好气又好笑地斥道:"傻瓜,这种事瞒得过我吗?把我请来的神医统统往珠光宝气阁带,这幺阵容浩大的,我有可能看不见吗?"
她沮丧地嘀咕:"啊?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了?那一点儿都不好玩了。"
"妳不就是想要帮方儒和娇娇的忙吗?这跟好玩有什幺干系呢?"
"你不懂,正所谓"寓教于乐",我在帮忙人家的同时给自已找点乐子,这有什幺不对?"她轻槌了他一下,没精打采地说:"真讨厌,这样就少了很多乐趣了。"
"不会吧?有这幺多好心的神医们陪妳演戏,妳还不开心?"她脸蛋儿红嫩嫩的像苹果,害他好想咬一口。
"开心哪,可是我原先也想试一试你的。"她斜睨他。
海澜在她耳畔轻声细语:"我的心思还用得着试探吗?"
她的睑又红了,推开了他。"给人看见成什幺样子?"
薛神医轻咳了一声,眉开眼笑,"现在我们可以去看看娇娇小姐的"病"了吗?"
太医们也笑了,背着药箱配合地演戏去。
天下太平,倒也难得有这等好玩的事儿来玩玩,他们还真庆幸今天来对了呢!
"记得表情要凝重一点喔!"银兔不忘叮咛。
老先生们嘻嘻哈哈的声音远远传来,"知道了!"
海澜自银兔身后轻轻揽住了她,笑着偎在她柔嫩的颈项处,"妳真了不起,居然能让这群老神医们也跟着妳起哄。"
她转过身来,很自然地抱住了他的腰。"我有魅力呀!"
他撩眉,故意装作不信,"真的吗?"
"其实呀,人心都是肉做的,何况老先生们每天治病救人,生活也很沉闷,有机会玩一玩不挺好的?"看着他怀疑的眼神,她连忙澄清,"我没有跟他们收钱,也没有威逼他们喔!是他们好心自愿要帮这个忙的。"
他笑了,偷亲了亲她香嫩的脸蛋。"我没有不信妳,相反的,我觉得妳这计画相当好,真亏了妳这小脑袋是怎幺想出来的?"
"我这颗脑袋是天生拿来做生意算计用的……"她这才想到,"喂!都已经过那幺久了,店铺到底装设好了没?还有一流的点心师找好了吗?我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三个月期限一到,我完成任务就得回广寒宫了……你是不是想拖上三个月,然后让我半毛钱也没赚到就回月宫啊?"
一提到这个,海澜的神色黯然落寞了。
银兔自己说完话,也是一阵椎心刺骨的疼……
她小脸苍白,轻轻地摸摸他的脸庞。"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只是我们约好了三个月的期限,期限一到就要照约定做的,何况我在你家也赖得够久了,你一定巴不得我这小捣蛋鬼快走。"
他郁郁地看着她,"我……并没有巴不得妳快走,事实上……事实上……"
他还能说什幺?还能挽留她吗?
三个月是给她也是给自己的期限,三个月之后,就必须要给予承诺了,难道还能要求她一辈子不求名分,这幺暧昧不明地留在进遥侯府吗?
就算她肯,他也不忍心这般委屈她,可是说承诺……实在太难了。
她心存冀望地凝视着他。
海澜吞吞吐吐,最后说道:"我……我已经找好了点心师,等到店誧一装设好,妳就可以去指挥大局,好好地海赚一笔了。"
他想要让气氛轻松些,故意滑稽的说,可是两个人都没有笑。
"我们……还是先去看娇娇那儿怎幺样了。"银兔垂下睫毛,掩住了一抹深深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