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兔眼睛大大一亮,倏然又困惑地微张小嘴,"啊?!什幺?"
他坚定地重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告诉我妳是谁、家住哪里,并且答应我妳绝对不会不告而别,我就帮妳开十家生意兴隆的麻糬店。"
这个诱惑实在太强大了,银兔好象已经看到了十家金光闪闪的大店铺,上头匾额都篆刻着烫金字银兔宝号。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她光想都觉得头晕,连脚都没力气站着了。银免连忙抓了个凳子坐下,觉得小心肝儿扑通乱跳。
"十……十间?"她问。
海澜郑重点头,"十间。"
"很大很大的那一种?"
他更慎重地点头,"很大很大的那一种。"
银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毕生的梦想竟然有实现的一天,而且眼看着就快要实现了……这教她如何不头晕眼花、满脑嗡嗡叫、所有的血都往脑袋冲呢?
她点头如捣蒜,"我答应,我什幺都答应,只要你不黄牛。"
"我绝不食言。"海澜突然好感动,他就知道用银子去钓这只银兔准没错,他实在太佩服自己的机智反应和聪明才智了。
银兔眼巴巴地望着他,"你想知道什幺?我该说的都告诉你了,你还有什幺地方不明白?"
"我只知道妳真的叫作银兔。"他不甚满意地指出,"其它我一无所知。"
"哪有?!我可是统统都告诉过你了,你想赖皮呀?"
"妳以为我真的会相信妳说的那个关于月宫、玉兔,以及定情物的烂故事吗?"
"你居然说我们姊妹三人……不,是三兔辛辛苦苦下凡来的艰苦奋斗史是烂故事?"
她义愤填膺,睁大眼睛。
好象只要他一个回答不对,她就会立刻扑过去啃他。
海澜头皮有些发麻,连忙露出最吸引人的俊逸笑容来,"呃,我是说……妳讲的这个……应该是传奇故事,怎幺可能会发生在人间呢?"
"可是我就是--"
"妳自己想想,天上神仙应该都是清心寡欲、无喜无忧的,怎幺可能会视金钱如性命,开日金子闭口银子的?"
他这话可真是一箭射中要害,银兔登时哑口无言。
她……实在是天界的异类啦,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幺自个儿会那幺爱钱……
可是兔子就算当了神仙也还是有习性的呀,就像金兔大姊凶巴巴爱当老大,宝兔傻呼呼爱吃嗜睡,她精打细算视钱如命……这习性她是说不清也想不明白的呀!
银兔最后只能吞吞吐吐地回道:"总之……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眼神好温柔,"银兔,为什幺妳就是不能告诉我,关于妳的所有过去呢?我想了解妳,想知道妳究竟是谁,除了喜欢钱还喜欢什幺,妳可喜欢……"
我。
他差点冲口而出,可是不管话有没有说出口,这个念头都如雷般震傻了他。
海澜退了两步,俊睑微微苍白,呆了半晌后,突然在原地焦躁地踱起步来。
银兔莫名所以地盯着他走来走去,想问却被他严肃的表情震住,只得乖乖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地数起荷包里的铜子儿。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在铜钱有些轻脆又有点儿沉重的敲击声响中,海澜心头万绪纷杂,也如同这铜钱声响般一会儿轻快一会儿沉重。
他疯了?竟然想对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姑娘说出:妳可喜欢我?
幸好没说出来,要不然他可能会当场被自己吓昏过去。
还有,这话如果让阿丹和阿刀知道了,他可就一辈子都被踩在脚底下,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还有还有……若让大家知道他对一个姑娘心动了,那成亲的枷锁和要命的赏赐立刻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甭说他终身的自由从此没了,单单那两个家伙就会耻笑他一辈子……
"哈哈哈,凤黎苏里头,就你最不争气,这幺随随便便就被那干老人家们给推进火坑里了,哈哈哈……"
这两个亲如兄弟的损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揶揄他的好机会!
光想就打了好几个冷颤,海澜拚命摇头,喃喃自语:"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他只是太闲了、太无聊了,所以才会想要把她留在逍遥侯府里练嘴皮子,制造生活乐趣……嗯!事情就是这样,绝对不是他喜欢上银兔了。
自我说服了好久,海澜这才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来。
他又恢复了眉飞色舞的表情,踱到银兔跟前。"刚刚我说过的话,妳就当我没说,咱们莫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它忘记了吧!"
"不行!"事情怎幺会变成这样?银兔小心翼翼地把铜钱放回荷包,紧迫盯人地威胁道:"你自已答应过我,要给我开十家店的,我可是统统记在脑子里了,你再黄牛的话,我就--"
海澜蓦然笑了,"妳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话还没说完,我的意思是,我们再来重新谈个条件好不好?"
"不要啦,你是超级大赖皮鬼,每次都随便说说,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她冷哼。
他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充满歉意地笑道:"对不住,方才是我头昏了,现在我已经清醒了,保证绝对不黄牛了。"
银兔勉勉强强望了他一眼,"干嘛?什幺条件?"
如果他没意愿要投资就算了,她想开了,她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兰瑙,起码也要先找到那个什幺什幺逍遥郎的……虽然他是逍遥侯爷,跟"逍遥"两字扯上了一半的关系,但是看他做事拖拖拉拉的也知道,这种人手上怎幺可能会有千年实物兰瑙呢?
正所谓"实物自有贵人藏",就凭他……兰瑙不会在他家的啦!
她一开始打算先赚完钱再找兰瑙,可看样子要找个阔气的金主比找兰瑙还难哪!干脆就全心找到兰瑙后再赚钱好了。
何况三兔里就以她最奸诈狡猾了,她铁定比金兔和宝兔更快找到定情物,所以她大可以慢慢来赚钱啦!哈哈!
看她眼睛散发着诡诈的精光,他就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又在算计些什幺了。
"听我说,"海澜扳正她的小睑,让她正视自己,"我的日子过得很闲、很无聊,如果妳肯陪我玩三个月,我除了帮妳开十家银免实号外,还保证给妳兰瑙回去交差。"
"什幺?!"她惊喜得差点打椅子上摔下来。"兰瑙在你手上?"
他又回复了悠然快哉的潇洒神情,笑咪咪地说道:"是啊,所以妳愿不愿意呢?"
"等等,我怎幺知道你不是在骗我?"银兔瞬间戒慎起来,精明地反问:"还有,我怎幺知道你手上的兰瑙不会是冒牌货?"
他心头不禁喝了声彩,微笑道:"我就知道妳绝对不会笨笨的答应;不过我真的没有骗妳,兰瑙是我家多年的传家宝,听说是一位太祖在楚地无意间得到的,色呈澄彻紫兰丽色,触手冰凉透心脾,在月光下还会绽放琉璃五色光华,上头小小篆刻了"兰瑙"
两字,我绝对没有骗妳。"
她听得双眼放射光亮--找到兰瑙了!找到嫦娥仙子心心念念了千年的兰瑙了!
太棒了,不过第三天,她就找到了兰瑙!
她欢呼着扑进了他怀里,拚命笑喊道:"我找到兰瑙了,哇……"
拥抱着轻软温香的小身子,海澜心底柔软得几可滴出水来,胸口血液狂窜。
他轻轻地拥紧了她,温柔地低语:"妳……可是答应我了?"
"答应答应!"她满眼狂喜地搂紧了他的颈项。
浑然未觉两人的姿态有一丝丝儿暧昧。
海澜闻言心头一热,随即心满意足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低若未闻--
"留妳……是对是错?不,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近午的阳光暖暖穿窗越户洒落书房,远处的茶花香气随着清风悄悄地包围住他们俩。
莫笑花开早只愿春来晓乱红轻香随风至袖底暗藏盈盈浅笑只道逍遥……
第七章
于是乎,在双重的利益诱惑下,银兔终于决定落脚在逍遥侯府三个月。
花三个月于侯府做客,免经验、免保证金,还可以轻轻松松月入一百银两、三点三家的麻糬店铺,三个月加起来就是三百银两和十家麻糬店铺的红利……并且附送宝玉兰瑙一块!
这幺好赚,银兔简直乐得阖不拢嘴,作梦都会笑着醒过来呢!
不过她有时候难免会疑惑,黎海澜一定是非常非常不会做生意的肉脚,否则他这桩生意怎幺算怎幺赔,又要给她钱又要给她宝玉,到最后还要给她十家大店铺。
他如果不是家里钱太多看了碍眼,就是天字第一号大白痴,所以才会用三百两银子、十家店铺和一块千年宝玉换她留宿三个月。
呵,真是个笨呆子,银兔高兴地坐在凉亭里边数着今天捡到的第二十个铜板儿,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想着想着,她的眼底、嘴角竟不自禁泛起了一丝娇羞的笑意。
"傻瓜,真是个大笨蛋,给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她不知不觉放下了铜板,支着下巴傻笑起来。
从没见过像他那幺帅的傻子呵!
正在傻笑问,绿幽幽树丛内蓦然响起了一声叹息。
银兔倏然警觉地望向来处,叫道:"是谁?"
树丛动了动,好似有人问声闪躲得更厉害。
她故意高声嚷道:"啊哈,我都看见了,你还不乖乖出来?!"
话声刚落,树丛后慢慢冒出了半张睑庞,然后是半边的脑袋瓜,原来是一个清秀白净的年轻人。
银兔诧异极了,"你是谁呀?"
那年轻人畏缩了一下,"妳……妳不是叫我出来吗?我以为妳认得我……"
看他模样好似恨不得立刻再躲回树后,银兔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极有威严地命令道:"出来!男子汉大丈夫躲在树丛里像什幺?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是你一定是这侯爷府里的人吧?"
年轻人慢慢走了出来,腼腆得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摆才好。
"你是谁?怎幺会出现在珠光宝气阁咧?"她好奇的问。
年轻人身穿简单粗布衫,但是浆洗得干干净净,清秀的脸庞有着掩不住的书卷气息,虽然看起来羞怯了点,却丝毫不显娘娘腔。
年轻人一怔,"这里不是霞光紫气阁吗?"
"改半个月了,你不知道呀?"她很得意地说。
年轻人恍然点头,一时之间又僵在原地不知该说什幺了。
银兔大方地与他攀谈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幺名字呢!"
"我叫季方儒,是侯府管家的儿子,我现在在帐房里学作帐。"他尊敬地对她点点头。"银兔姑娘,很抱歉冒犯妳了,我以为……"
"以为什幺?"
他连忙摆手,掩住了失落的双眸,"没什幺,小人先告退了,再次……抱歉,打扰妳了。"
"等等!"见他转头就要逃,银兔本能地唤住他,"你没有冒犯到我,也不用自称什幺小人,要比小,难道我这个人儿不比你小吗?"
他回过头来,窘然得手足无措,"银免姑娘……"
"既然你知道我是银兔,也知道我是侯府的客人,我们俩素未谋面,你应该也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她精灵的眼珠子一转,"我想想喔,最近出入珠光宝气阁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侯爷黎海澜,一个是来找侯爷的金娇娇姑娘……咦?你的脸红了也!"
嘿嘿,真是不够老练,不过三两句便被她套出来了。
方儒狼狈得又想逃走,可是银兔正在对他说话,他又不便拔腿就跑,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处,头越来越低……
"啊哈!你是来找金小姐的。"银兔有了结论。
"银兔姑娘,小人……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额上冷汗如雨下。"我不是……不是……不是来偷看金……"
"你越解释越槽。"她很有兴趣地瞅着他,干脆招了招手,"不想我大声嚷嚷出来的话,你还是先过来亭子坐坐吧,说不定我还帮得上你的忙呢!"
他紧张地考虑了老半天,最终还是抵不过银兔那一句"说不定我还帮得上你的忙",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却还是垂着手站在一旁,不敢坐下。
银兔仰头看着他,很没有气质地跷着二郎腿儿,吊儿郎当地说:"坐呀,要不我就大声嚷啰!"
吓得方儒一屁股跌坐在雕花佳木椅上,冷汗直冒。
"你喜欢金小姐吗?"
"不不不……"
银兔见随口问一句就把他吓得魂不附体,禁不住噗哧一笑,"哎哟,喜欢一个人是很自然的,有什幺好害羞的呢?如果你真喜欢金小姐也是天经地义,因为她家有很多钱喔!"
她语气不胜欣羡,方儒却瞬间被刺激着了,僵硬地挺直了腰杆子。
"我不是因为她家的钱才喜欢她的!"他俊秀的脸庞专情坚定,慨然地驳斥道。
银兔玩着铜板儿,笑嘻嘻地静候下文。
"我对金小姐……"他低下头来,无限深情向往,"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你们是青梅竹马?"银兔叫了一声,再度羡慕得要命。
方儒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是,我们是青梅竹马,银兔姑娘,有什幺问题吗?"
"没有没有,只是我很向往青梅竹马的感情呢!"在月宫里头算来算去也不过那幺几个人,她们金宝银三兔又是打小就打到大的,根本就没有尝过那种酸酸、甜甜、涩涩的"郎骑竹马来,达床弄青梅"的滋味。
每回从月宫往下看,看见几对欢喜小冤家从小到大的发展,她都觉得当初嫦娥仙子抱牠们飞向月亮时,为何没多抱一只公兔子呢?
这样她就可以跟着尝尝青梅竹马的滋味啦!
方儒眼底有着回忆的微笑,神情温柔极了,"我还记得侯爷大我三岁,我又大金小姐两岁,那一年她五岁,梳着两根长长的辫子,穿著新做的大红衣裳,满脸红通通……"
"她现在还是一样啊!"银兔偷偷咕哝。
方儒没有听见她的话,自顾陷入美丽的回忆底,"那一年,侯爷已经开始习武练字、读四书五经了,金小姐--"
"娇娇。"她补充。
他不由自主地唤出了她的名字,"不,是阿娇,那时人人叫她阿娇,她打小就娇嫩可爱极了,总是喜欢跟在侯爷屁股后面追,侯爷没有太多时间陪她,但是他一有空就会带我们两个到溪边捉鱼、烤鱼……"
银兔双手撑着脸蛋儿,想象着那种童年有趣的情景,脑袋自动跃进了海澜十岁时的模样。
他该是个风趣体贴又好玩的小大人吧?
"侯爷大部分时间都不得空的,到最后就变成我陪着阿娇玩了,"他幽幽地瞇起眼睛,无限想望过去的点点滴滴,每一寸回忆尽管是那幺久了,却在他脑海深深镌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