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姒没有机会再说话了,因为她的新郎官已用他的唇堵住她的及所有声音。
整座喜堂突然没了声音,因为这样会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在民风纯朴的齐坛国实属罕见。
安静里传来了昏厥倒地声,是姒姒可怜的娘。
吮去了姒姒的话,荆澔一本正经说了话,「好娘子,我知道妳等不及了,可好歹得等到咱们进了洞房再开始。」
「我才……」她抗议的话在荆澔带着玩味的眼神里自动消失,她看得出,只要她敢乱说话,他就会再吻她,吻得惊天动地,吻得丢人现眼。
一个弯腰将刚拜完堂的小妻子抱在胸前,荆澔朝众人点头笑拋了句,「失陪!」旋即便自众人眼前大步跨离。
「成了、成了!入洞房就成了!」
划破死寂,在人前笑嘻嘻拍着小掌的是齐姮姮,「喝呀、喝呀,杵个啥劲儿?」她举高了酒杯,笑朗着声,「今儿个五公主我心情特好,为了庆祝我三皇姊嫁人,咱们不醉不归!」
喜堂上,热闹依旧。
洞房里,剑拔弩张。
「别过来!」一进房关上门,姒姒立刻挣脱了荆澔跳到屋里另一头,中间还隔了张桌子,像是防着一只会噬人的恶兽般。
「我不过去,我本来就一直在等着可以好好和妳说个话的,只是,妳一直不肯给我机会。」
「谁要和你说话了?」她哼了哼,大眸中满含戒备,「我没有话同你说。」
「由着妳想说不说,重要的是,姒姒,」他柔着嗓率先在桌前坐下,「先卸下凤冠吧,妳现在的身子是禁不起重的。」
他的温言软语让姒姒想起了那与她同行三个多月,无微不至照料她的「刑大哥」,可在想到他的欺骗时,才软了一瞬的心又再度武装而起。
「你别想了,我不会卸凤冠的,卸了凤冠不就等于承认了这档婚事?」
「傻丫头!」他暖着笑语,「这桩婚事的承认与否并不取决于妳的凤冠,方才在人前妳已与我交拜了天地,换言之,妳已是我荆澔的妻子了。」
「谁理你说的!」她哼了声,「有本事,去找鬼拜天地吧!」
一个鬼字瞬间冻凝了两人间的氛围,姒姒却没半点悔意,她就是要在他面前说鬼说死,说得他火冒三丈、说得他掩耳远离。
「姒姒!」荆澔缓回了神,「妳该知道,嫣语与我只是订了婚约,那真正曾与我拜过天地还怀了孩子的人却是妳,妳又何需再和她吃这种醋,谁与我真的亲昵了些,到现在妳还分不清楚吗?」
「骗人!」她凶巴巴地喊,「这事儿我清楚得紧,会怀了孩子是因为那一夜我在床上被你当成了江嫣语,至于拜堂成亲,」她涩了嗓,「那是因为我肚里有你的孩子,你的出发点,没有一个是为了、是为了……」
「是为了,」他帮她接话,「我爱妳?」
她别过脸不作声,不愿承认他的这三个字对她有多重要。
荆澔叹口气踱近她,两臂平伸将她圈在怀里不容她再闪躲。
「一个男人如果不是为了深爱的女人,会愿意陪她过千山渡万水,且还得假扮成又驼又丑又臭的人吗?」他摇摇头,忍不住挺了挺那驼了三个月之久的辛苦腰杆儿,「那阵子我原意兴阑珊待在牢里,石守义他们来救了我几回,我都没理会,因为我想待在里头,谁也不见,谁也不理,好好厘清妳在我心里究竟有多重要。
「后来,单玉婵来看我,告诉了我妳的事,说妳死都不愿再见我,一心只想一个人回齐坛,我知道妳有多倔气的,为了不想将妳逼得另觅他处躲藏,为了就近照顾妳,为了想和妳多点相处的时间,让妳明了我的认真,所以我只得选择用别的面目接近妳、照顾妳。」
他轻轻笑,「可因着妳本身就是个易容高手,若非有个巧夺天工的伪装又怎能瞒得过妳?也幸好,帮我忙的是妳的师父单玉婵,我不但改了身高、发式、面容,还得定时吃一种会让皮肤肿胀、声音沙哑的药,身上再抹了层厚厚的粘脂,就因为那种粘脂的臭味会逼得妳不敢近身细瞧,没有机会看出破绽。」
「该死的表姨,」姒姒咬牙切齿的说,「竟联合外人来骗我?亏我对她推心置腹的!」
「这事儿妳怨不得人,事实上一开始她就给了妳提示的了,是妳自己没注意到罢了,刑尚草,刑字上头加上草部不就是『荆』,还有,」荆澔忍着笑,「她告诉妳我是白告河人氏,白字加告字加上水边合起来不就是个『澔』字?
「白告河来的刑尚草不是荆澔会是啥?我的亲亲娘子,人家说女人有了孩子是会变笨的,在妳身上算是得到了印证。」
「谁是你的亲亲娘子了!」她转过头抗议,却险些撞上了他逼近的脸,红着脸她试图用力将他推远。「滚远点儿!谁许你这么靠近我的?」
「妳父王许的,妳娘许的,方才整座喜堂的人一块儿作证许的,」不顾她的反对,荆澔帮她卸下头上的凤冠用力拋开,再将嘴抵近了她耳畔,「咱们是拜过堂的,我不揽妳,谁还能揽?还有,姒姒,妳没闻出来吗?为了这一夜,我可将身子刷洗了不下百遍,那日我要妳保留我在洞房花烛夜前为妻子洗香香的权利,可也是为着妳着想的。」
想起那日,姒姒突然很想笑。「说实话,你这一辈子是不是真只洗三次澡?」
「当然不是了,我可爱的小妻子,那样说是为了保留住我身上可以哄骗妳的粘脂罢了,那味儿,别说妳受不了,我每日闻了都要作呕,所以这会儿……」他伸手将忘了生气的她揽近怀里。「妳该相信我有多爱妳了吧?」
姒姒赖在他怀里沉思,葱白似的指尖在他心口处画上一个又一个的圈儿,就像那日他捉着她的手画出的一个个圈儿,然后她抬起头用安静的眸子问他。「你爱我?那么,嫣语呢?」
眸子黯了黯,荆澔没打算再回避这个问题,这答案她一日不得,那么他们就得一日在嫣语的影子里存活。
「我爱过嫣语,她是我曾爱过一缕最美的梦,她将会长存在我那段属于年少岁月的记忆里,我从不后悔与她相恋、相爱甚至是失去,是她教会了我生命中的痛彻心扉。
「可姒姒,梦毕竟是要远去的,梦醒了现实才能长存,才会更懂得珍惜,那被嫣语弄碎了的心是妳帮我一针一线缝补起的,若非有妳,我不敢想象这一生我还要怎样混沌而过,是妳给了我新生命,我爱妳!不是责任,不是顶替,而是真真实实、铭心刻骨的爱。」
他将她揽在怀中,「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上苍别再残酷地教会我另一个失去!」
她不出声的偎在他怀里,试图用他衣襟拭去泪水,他却不由她,抬起她的下颚轻柔柔吮去她的泪水。
「这将是妳在我身边掉的最后一滴眼泪,从今以后再也不许哭了,人家说怀孕的女人哭多了是会哭坏眼睛的,」他轻叹口气,「那一路上我知道妳常常偷偷地躲着哭,天知道我有多么想象现在这样帮妳吻去泪水,求妳别哭的。」
「可你没有!」她吸吸鼻子努力收回了泪。
「是的,我没有。」他点点头,捏捏她的鼻子,「因为我太了解妳了,若非那三个月的折磨,妳是不会这么快就原谅我的。」
「算你聪明!」姒姒笑嘻嘻掐着指头,眸中尽是坏芒,「可娶我是你自个心甘情愿的,未来日子里,很快的你就会发现我不但是个好命的丫鬟,也是个好命的娘子,换言之,你将会是个苦命的相公了。」
「无所谓!」荆澔一把将她抱上床贼贼笑着,「只要能让我好好过了这洞房花烛夜,之后的岁月,我甘心由妳摆布。」
见他急匆匆要帮她解开盘扣,姒姒又笑又闪,「急什么?连孩子都快帮你生了,还这么急色鬼?」
「那一次是做不了数的,我喝醉了,除了一些精彩画面还记忆犹存外,过程全都不记得了。」
「什么精彩画面、什么过程?」她咯咯笑着和他在床上玩起了躲猫猫,趁其不备由他腋下钻到了床尾,「听不懂!」
「听不懂不打紧,」他一个翻身擒住了她柔细的手腕不让她再逃,继之用身子将她制住压在身下,「待会儿,我会慢慢来一遍,让妳看得明白。」
「别这样看人,想吃人似的!」姒姒被他瞧得身子像着了火,只能不断用笑声来冲淡紧张情绪。
「是呀,我是想吃人的。」他狠着嗓却掩饰不了浓浓笑意,「而妳,就乖乖等着被我吃干抹净吧!」
「待会儿、待会儿!最后一个问题。」她笑嘻嘻用臂挡住了他热热的男人气息,及那将会在瞬间击溃她所有意志力的进击。
「说吧,小娘子,妳还有什么想难倒我的?」他在她嫩白颈项间游移,炙人欲焚的热舌宣告着地盘已被占领的事实。
「你到底……」她红了红脸,「是怎么认出那一夜是我在你床上的?我明明消除了所有的证物了呀!」
「百密一疏!笨丫头,妳忘了那一夜妳用妳的小虎牙,在我身上留下了记号的事了吗?而我,」他笑得得意。「偏又是善于经由细微线索缉凶的高手,妳留下了那么明显的线索,却还妄想要我当作春梦一场?」
「你?!」姒姒羞得直想躲。「原来在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已经知道了那一夜的事情,而你却还装得若无其事。」
「那当然,」他坏笑,「要是连模样都没看清楚就认了这笔帐,那我岂不是很吃亏?」
「你……你真的很坏!」
「谢谢赞美。」荆澔再度露出得意的笑,「如果不够坏,妳又怎会这么爱我?」
「我没有!」
「妳有,妳在妳父王面前自个儿承认的!」接着他细声细气模仿起她当日的声音。「我爱我孩子的爹,很爱很爱!」
而到底谁比较爱谁,有关这笔胡涂帐,只能由着他们小俩口自个儿躲在棉被里算清楚了。
尾声
石守义兄弟所助之大军不久后当真打下了一片江山,为此他还特意发出了封邀请好友共仕的书函。
夜里,抱着儿子的姒姒好奇地看着荆澔用烛火烧了一封信。
「谁写来的?」她睁大眸子,虽然已经当了人家的娘,她却还有着童心未泯的性子,那双大眼灿烂晶亮,不惹尘的。
「不相干的人!」他不想多说,轻轻一笑将小妻子连同爱哭的娃儿一道揽进怀中。
「我不相信,」她哼了哼,「不相干的人会知道你在这?」
「我在这和在别的地方有差别吗?重要的是,我身边有爱妻爱子,今日的荆澔已不再是昔日那如闲云野鹤可以自由来去的男人了。」
「那么,亲爱的夫君,」姒姒甜笑的依在丈夫怀里,「接下来咱们要上哪儿呢?」
荆澔没说话。两天之后他用行动回答了这问题,他携了妻儿回到父母迁居所住的太行山,先到爹娘面前让两个老人家享受含饴弄孙的喜悦,再带着他们上江家见江嫣语的爹娘,自女儿过逝后,两位老人家始终担心着这自小看大,还差点儿成了他们女婿的年轻人。
见荆澔拥着妻子、抱着儿子那一脸的心满意足,老人家们又是开心又是伤怀,老泪纵横地抱着他哭了半天。
接着他们回到了胭羽阁,秋棠已然觅了个好人家嫁作人妇,包翠娘风骚依旧,她信守约定,依旧帮荆澔保留着那间厢房。
开启了密室,那在杨花飞处深情微笑的嫣语美丽依旧,只是不知是否多心,姒姒突然觉得她的眸子里不再透着浓浓的哀愁。
也许现在的她,在知道她心爱的男子已不再孤独,已不用她再挂怀之际,也终于可以撒开手,好好在另个世界寻觅她的憩足之地。
睇着丈夫将画取下巷成轴巷,姒姒抱着儿子悄悄掩门离去。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宽宏大量地由着他和老情人叙旧情。
在这之后,江嫣语三个字将束之高阁,将永远只是个回忆,再也干扰不到他们的生活,昨日荆澔说已想妥了落脚处,那是在太行山麓的洪谷,他将带着妻儿在那儿落脚,画画、授业、撰写著作,和他们钟爱的丹青共度一生。
门扉轻响,姒姒旋过身,脸颊上是等待中的甜蜜。
她知道,她心爱的男人,是永远永远都不会让她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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