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九州大手在她肩上轻拍了几下,笑说:“凤弟,你见识过人,忠诚正直,万般都好,就是身子骨太纤弱了一些,改天……”
他话未完,突然门口传来大声唱着:“公主驾到----”
“公主来做什么?”浓眉纠结,雷九州神情立显不悦。
“大哥,我还是先避一下好了。”梅凤书连忙说道。她现在的待罪之身,就是拜这位娇贵的公主所赐。虽然她问心无傀,但是见面难免尴尬。
雷九州朝她眨了眨眼。“你们小俩口不见个面?”
“什么小俩口!”梅凤书起初摸不着头脑,继而明白他的调侃之意,着急的说道,“你----你别胡说,我和公主----”
“雷将军,本宫可等了你好久了……。”
雷九州立即大手一伸,将梅凤书推大厅后的屏风内,随即一整身上玄色布衣,大踏步而出。
“末将参见公主。”声音立转生疏,和适才对梅凤书的亲热玩笑,有天壤之别。
“雷将军,你也太见外了,这儿没有别人,咱俩亲近一点称呼嘛!”
屏风后的梅凤书听见公主如此柔腻软语,鼻端闻到浓郁香气,就连她也不觉怦然心动。
“公主乃皇家金枝,未将不敢僭越。”低沉的嗓音强忍着不耐烦。
“雷将军,你这么一条龙虎好汉,难道从未有过红粉知己……嗯?”公主香馥玉躯贴上了他伟壮的身子。那一声娇柔的“嗯”,软绵绵、甜腻腻,仿佛要滴出水似的,当真令人荡气回肠,神为之夺。
藏身屏风后的梅凤书突然觉得自已枉为女人,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失落之感。
“公主若无要事,请恕末将失陪了。”雷九州俐落的闪开,转身吩咐:“老王,送公主出府。”
“将军!”公主气恼的一跺莲足,娇唳神态,我见犹怜,可惜雷九州心肠甚硬,丝毫不为所动,负着双手背转过身,摆明了“送客”的姿态。
待公主鸾驾离开后,梅凤书才从屏风后转出来。“公主可是东莞第一美女……”清亮美眸若有所思的望着雷九州。
雷九州瞥了她一眼,墨眉微皱,眼中尽是“那又如何”的表情。
“你不觉得她很美、不曾心动么?”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雷九州斜睨着她。“你说,鸭子漂亮,还是鹅美?”
“嘎?”梅凤书听得了一头雾水,不知他所问何意,半晌才回答:“不曾注意过。”
“那就对了。”雷九州不耐烦的一摆手,随即转换话题:“凤弟,我这儿有张最新绘制的海外诸国地域图,你不妨过来瞧瞧,给点意见。”
梅凤书望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突然渴知:若她换回女儿装扮,雷九州也会将她归为鸭子和鹅,不屑去留意的那一群吗?紫龙曾称赞她:“清雅秀丽,温婉如玉,是柔情女”;扮男装则是“宽袍大袖,俊丽闲雅,恍如浊世佳公子”;比起她恬静的好友风静菊,眉宇间多了一股逸丽神采……。
然而,雷九州又会如何看待女儿身的她呢?梅凤书似乎忘了,半个月前,她还视雷九州为凶神恶煞,避之唯恐不及,而今却莫名的希望他能见到她回复女儿装扮。
西陵园,风氏王府内。
“菊,听说梅和东莞雄狮不但化敌为友,还交往甚密,真是出乎人意外。”
女子轻柔的笑声响起:“紫龙,你和蓝宰相当初不也是水火不容?”
“那倒是。”西陵紫龙马上转换了话题:“菊,你大喜之日将近,不发张帖子给梅么?”
“她是东莞丞相,我是西陵王族,立场不便鱼雁往返,怕有小人抓着把柄大作文章.”
“唉,”紫龙叹了一口气,说道:“想当年我们三人同在飞霞府学艺,多么惬意啊!我专攻兵略,文才以梅为第一,而你----”
“是一无所长、好吃懒做的王族千金。”女子轻笑着截住了话头。
紫龙续道:“只可惜梅在东莞,难得聚首。你笑什么?”
“我只是很难想像,像梅这样秀雅的女子,和雷九州那一群汉子混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情形?”女子抿嘴轻笑道。
第五章
“小姐,你。又要上将军府了?”冬花垮着张脸,语带不满地说道。
“我申时以前回来。”梅凤书交代完后便出门了。冬花看着主子走到隔壁将军府,暗自嘟嚷着:
“小姐究竟怎么了,自从脱出牢狱之后,就三天两头往将军府跑,要谢恩也不必跑这么多越啊。她一个娇美女子,和满身臭汗的粗鲁汉子在一起,怎么受得了?”
的确是有点受不了。梅凤书望着那支重达五十斤的铁弓,头皮发麻。
”凤弟,来!你试着将弓架在肩上。“雷九州站在她身边,热心地教导持弓射箭之法。
”大哥,你就饶了我吧。“梅凤书苦着脸哀求。”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举得起这张大弓!更遑论射箭了。“她不只是读书人,还是女人哪!
“不试试看怎知不行?”
“唉,我是丞相,练射箭也不能让公文批得快些吧。”
“就因为你是丞相,是国家的栋梁,更要以武锻炼身体。”雷九州同不得她多说,黑大掌抓住了她的白皙小手握住铁弓。
“你气虚体弱,加上日夜操劳,便有六十年寿命也磨得只剩三十年……握好!”雷九州站在她身后,左手控弓,右手牵起梅凤书的纤手放箭上弦,顿时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唉……我不成的……”
梅凤书正自唉声叹气,突然感觉背心传来阵阵热力,微一转首,玉颊擦过雷九州结实胸肌,鼻端闻到他的男子气息,不禁红晕满面。
东莞国男女之防甚严,东莞女子向来少出家门,一生之中,除了自己的丈夫之外,不得碰触其他男人。
而梅凤书虽然思想上犹胜男子,肢体上,情感上,仍然是保守羞涩的东莞女子。也难怪当她面对雷九州时亲昵的身体碰触时,会有如此反应了。
“别乱动,如此瞄准靶心……”
雷九州丝毫没有察觉怀中人儿的异样,仍心无旁鹜的握着她的手,瞄准箭靶。
梅凤书被这位热心的大哥圈在怀中,不禁尴尬万分。若是推开,怕破坏两人好不容易化敌为友、建立起来的情谊,只得苦笑任由雷九州摆布。
“雷哥哥,休息一下吧,尝尝南蛮人进贡的橙果。”祝老三捧着一盘水果出现,即时化解了梅凤书困窘的局面。
“好吧,今天到此为止。”雷九州从她身上卸下铁弓,梅凤书立刻如获大赦般的松了口气,伸手揉揉酸疼的肩膀。
雷九州见她如此神情,心下暗暗好笑,故作思索的说:“明儿个教你些什么好呢?对了,练跑马吧。”
梅凤书一听,花容失色,立即抢言道:
“明儿个皇上召我,呃……这个……”一生之正直,从未撒过谎的她,连找个藉口也结巴了。
“这个……。进宫议政。对!明天要进宫议政,所以不能来拜见大哥了。”她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皇上每天都会找她进宫讨论政事,如此算不得说谎了。
雷九州何等人物,如何看不出她耍的小伎俩。只微微一笑,立即转移话题:
“老三,叫兄弟们一起来享用南方珍果吧。”
他向来与手下士兵同吃苦,共享乐。
不久,数十名骠骑营将官们纷纷入座,和雷九州、梅凤书一同享用橙子。
就在众人纷纷动手剥去橙皮,啧啧有声的吸食果肉甜汁,大快朵颐之时,梅凤书却斯文的端然而坐,望着盘中黄澄澄的水果,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凤弟,水果不是用来看的。”雷九州略感好笑的对她说。
“呃……我……”梅凤书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向来都是冬花帮我剥好皮、切好,我才吃的。”
“你从小到大,只吃过切好的水果?”雷九州面露诧异,继而半开玩笑的说道:“别告诉我你没看到羊,只认得煮熟的肉片。”
此时,所有将官都转过头来,满脸趣味的倾听两人之间的对话。
梅凤书略感难为情的点点头。
倏地,现场爆出大笑,骠骑营将官们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笑出泪水来,有的差点噎到,其中以祝老三笑得最大声。
梅凤书则是胀红了脸。
从没动手剥过果皮,只认得汤里的排骨肉,很可耻吗?她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东莞女哪!她有些不服气的想着。
“嗯,我只能说,文人的教养果然不同。”雷九州忍住笑,从盘中取出一颗柳橙往空中一抛,刷地一声抽出是短刀,只见刀光一闪,柳橙已被切成四瓣,平平整整。
骠骑营将官们见雷九州这一下俐落精准,不禁鼓掌叫好。
雷九州将切好的柳橙递到梅凤书面前,笑道:
“贤弟,如此可以好好享用了吧!”
“多谢大哥。”梅凤书呐呐的道谢,难为情的从他手上接过。
“兄弟们都是直心肠的汉子,没有轻视你的意思。”雷九州趁势在她耳边低语。
梅凤书对他嫣然一笑,柔声说:“我明白的。”
为何她常处于难堪场面,却仍乐于来访将军府,就是因为这群汉子直爽的脾气,使她在莫名的牢狱之灾后,得以放松身心。
雷九州见到她温婉柔美的笑颜,还有那一声低柔的“大哥”,心弦一动,暗自寻思:“凤弟不但天生秀丽,就连神态也有几分女儿神情,看来,我得将他训练成真正的男子汉才行。”
雷九州暗自决定,明天傍晚要守在丞相府大门前,逮着他的“凤弟”去练跑马。
不知“大祸临头”的梅凤书,犹自喜孜孜的品尝柳橙。
傍晚时分,梅凤书步出东莞皇宫,坐轿返府。
“这些日子,恒正照我之意,推行朝政革新,不贵余力,嗯,果不枉我当初点他的状元。”梅凤书在轿中翻阅手中的公文政令,频频点头,心下宽慰。
突然一个颠簸,官轿猛地落地,轿外传来两声惨呼。
“轿夫,究竟发生何事?”梅凤书伸手掀开轿帘,一见到眼前景象,惊得呆住了。
两名轿夫主人从后背到前心刺穿了窟窿,倒地不起,鲜血溅得轿身血迹斑斑,怵目惊心。
“梅丞相,纳命来吧。”几名蒙面黑衣人,手持明晃晃的刀剑,向她逼近。
梅凤书一整官服,晶亮眼眸透着倔傲,凛然说道:
“当街杀人,你们将东莞的法治当作什么了。”
众杀手见她秀丽容颜透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有些心虚的退了一步,继而狞笑道:
“梅丞相,只怪你官做得太清正,碍了旁人的眼,乖乖受死吧!”
眼看着那明亮的刀剑往她头上斩下,无处可躲,梅凤书只能闭目等死。
突然,当的一声,刀剑相击,随之低沉的男声响起:“要动他,得先问过我的意思。”
她睁开眼,看见雷九州在身旁,手持宝刀横胸而立,炯炯地注视着来人,眼中是沉肃的杀意。
“大哥!”她如获救兵,不禁欣喜的喊着。
雷九州回首对她一笑,眼中的肃杀和缓了几分,大掌一伸,将她纤弱娇躯轻轻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雷九州,你虽是大将军,但论起拳脚功夫,未必比得上咱们这些武林高手。今日我们要杀的是梅丞相,劝你还是别来自找死路!”
“有我雷某人在,谁也休想动他一根寒毛。”雷九州低沉威严的声音,毫不迟疑的说道。
缩身躲藏的梅凤书,一只手仍被他握着,感觉到他粗厚大掌中的温热和力道。她不禁抬首望着雷九州沉稳高大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
这个男人,即使是天塌下来,也能为她撑着。
“真可惜,从今天起,东莞雄狮将从世上消失。”蒙面人一场呼啸,手中刀剑朝雷九州疾刺而来。
“这句话很多人说过,不过。。。。。。嘿嘿!”雷九州嘿然冷笑,手中宝刀一格,瞬间化解来势,连架带砍,反守为攻。
刀风凌厉,刀影纵横,不多时,只听见哼哼啊啊的痛呼声,叮叮当当的刀剑落地声,数名蒙面人全部被缴械,手上虎口淌血,脸现痛苦之色。
雷九州右手持刀,轻松闲立,他的左手,仍紧牵着梅凤书。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若敢再打梅丞相的主意,小心项上人头。”
雷九州低沉的声音含威胁,众杀手听了不禁心起胆寒,纷纷爬起来逃命去了。
雷九州望着众杀手仓皇而去的背影,忽尔说道:“凤弟,听说你革了几名在河道工程中贪污的官吏。”
“君子莫大乎为善,身为东莞臣子,不但不为百姓谋福,反而获取暴利,自当受惩。”
“可是,这里头有太子保荐的官员。”
“不论人事,有错就应该纠正,不是吗?相信太子也会赞同我的。梅凤书理直气壮的说道。
雷九州侧头凝视了她一会儿。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书呆?”
“没有,所胡的人都称我奇才子。”梅凤书摺扇轻摇,美眸流转,睨了雷九州一眼。
雷九州哈哈一笑,大掌爱惜的拍了拍她的头。
不知为何,雷九州几下轻拍,使得她现在才想起杀手临身的恐怖,不由自主的脚下一软,坐倒在轿边。
雷九州见她余悸犹存、魂不守舍,不禁轻笑:
“凤弟,不是为兄挑剔,你吓成这副模样,也未免太不中用了吧。”
“梅凤书虚弱的摇了摇头,她可是在深闺长大的姑娘家啊。哪里见过这种刀光剑影的场面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文弱、胆小。”她仍然坐倒在地,无力的说道。
在众臣面前,她是名相梅凤书、朝廷的栋梁,救命的菩萨,理当能干,理当支撑一切;唯有在雷九州面前,她才会流露出文弱依赖的神情,因为,雷九州不需要她的支撑石比她更强。
“说的也是。”雷九州闻言哈哈大笑,长臂一伸,大手从她腋下穿过,轻轻一抱,将她纤瘦娇躯“提”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梅凤书被他猛地一把拉起,腰身被他大手圈住,胀红了脸,慌乱的说道。
“小贤弟撒赖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做哥哥的只好如此了。”雷九州笑道。
“你----”梅凤书纤手抵着他厚实的胸膛,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你不可以----”
雷九州听她之言,斜视过来,“嗯?”
“不,不是!”梅凤书见一时说溜了嘴,连忙更正:“我的意思是,两个大男人在街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雷九州浓眉微皱,“背你回府算是搂搂抱抱吗?”
“当然算。”梅凤书想也不想的回答,瞥见雷九州一脸的不解,连忙改口,“我已经没事了。瞧。”她赶紧往前走了几步,表示自己不需要人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