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不要紧吧?”
大伙儿全紧张地凑了过来。
玄武沉重地叹了口气。
“暧!你别光是叹气呵!你这样教我们好紧张!”
大伙儿等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盼到人出来了,可是出来后他却什么都不说,真是把人急死了。
“我没……”玄武以微微颤抖的语调开口,“把握。”
众人互瞅了一眼。
气氛顿时静默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安慰玄武,抠指甲的抠指甲,干脆一脚打横跨在另一只腿上闭目养神的也大有人在,这个时候毋需多说话,而且说什么都没有用。
只能静待奇迹出现。
夜渐渐深沉。
一群够义气的朋友全都留下来等待奇迹降临。
随着天色渐明,每个人的心清也跟着愈来愈紧张。
她到底能不能活?这几乎是每个人最想知道的答案。
“老天爷干嘛要制造这种坎坷呢?”有人嘀咕。
“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不是很好吗?”另一个人小声接应。
“嘘!”有人斥了声,“这时候应该闭嘴,让玄武听到了等于是增加他的罪恶感,天知道他已经受够了。”马汉威恨恨地瞪了那两人几眼。
原有的浓烈希望随着时间的拉长,一部分、一部分地死去,就在大家愈来愈不抱希望时,里头突然爆出了一声惊吼——
“采湘!”
大伙儿全跳了起来,立即冲了进去。
“你终于醒了!”
紧接着而来的惊喜声令众人全撞在一块儿。
“醒了?!”
跌撞在门口的一群大男人全鼻青脸肿地瞪视抱着妻子喜极而泣的玄武。
哇!刚才那一声惊吼吓得他们魂都飞了,原来是玄武可真会害人。
大伙儿心里头嘀嘀咕咕地狼狈起身,模样全被女人家看光了。
“采湘,是我……”
一只小手捂在他的唇上。
“别说,把它忘了。”采湘艰困地吐出字句。
“可是——”
“我不会怪你。”
不管什么原因、什么理由,纵使她曾有过责怪他的意思,但就在她睁眼的刹那,看见他泛红的眼眶及急切将她拥入怀中的举动,她就什么都不打算追究了。
也许以后玄武会慢慢地告诉她事情的始末,只是她现在好累,好喜欢他温暖的怀抱。
“是我不好。”他贴着她的发丝说,不好意思让好友们看见他眼中的泪正不断地往下掉。
“你比谁都好。”采湘语重心长地呢哺。
“你是谁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你是你,而名字只是符号。”直到他的心差点跟着死去,他才恍然大悟。
她的形影早已烙进他心中。
“儿时的情影一直与现在的你交叠在我心中,我只能说,查出你的真实身份只是让我更加雀跃,更觉得自己十分幸运,而我俩都对这份感情太执着了。”
天下有几人能相知相遇?而他们却是其中的一对。
门悄悄地被掩上。
一群男人同时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当初她一拍桌子坐下来瞪着玄武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人不太好惹,你看,没料错吧?果然平安地挺过了难关。”采湘和他们三个初次见而时的泼辣相,至今仍教马汉威、黑龙军、窦常胜不敢忘记。
“她有这么凶吗?”一个俊魅的男人凑过来问道,很难将采湘的柔弱形象和他们口中的悍妇联想在一起。
“有!”三个大男人异口同声地喊。
“你没亲眼看见,看了准会吓你一跳。”马汉威“啧啧啧”地直摇头,一脸恐惧。
声音渐行渐远,却不时传来一群男人被吓坏的叫声——
“妈呀——”
一阵大笑也跟着爆出。
不知道黑龙军在胡诌些什么,竟把那群男人吓得哇哇叫?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群男人的烦恼又多了一桩——
下一个轮到的指婚对象会是谁?
拜托——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是自己!
第十章
那一天大家的焦点全放在采湘身上,没有人有心情去理会其他的杂事——输赢也就显得次要。
不过,采湘已经平安无事,大伙儿的精神可又来了。虽说双方那天谁都没有占到便宜,不过为了给对方一个教训,让对方彻底领教他们的厉害,从此不敢再轻举妄动,经过商议的结果,大伙儿决定——
将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皇上。
不管事情有多么的诡谲,有多么的匪夷所思,有多么的不合乎常理,但这事一定要说。
皇上听完了朱玄武的禀奏后,一脸的讶异。
“你是说有人想危害朕?”
“是的,皇上。”
“可查出对方是谁?”
朱玄武顿了下:“没有,皇上,微臣该死!微臣尚未查出。”
果然传出了一阵轻蔑的笑声。
敌营上上下下睇着朱玄武的不屑样,活像他是个没几下功夫却依然敢献丑的丑角儿,存心想耍点杂技好博得主子的欢心,笑声里的明显讽刺令玄武这方的人马暗暗地咬紧了牙根。
“玄武,你该不会是想博得皇上的注意,才编出这种什么可怕的下咒之事,说什么有人想刺杀皇上,硬把这些异端邪说和你不着边际的幻想联在一起,好让皇上吓破胆……证明你是多么地忠心耿耿……替皇上的安危担忧啊……”后面的呢哝“笑语”字字轻柔,可讽刺的意味却比刀还犀利,引来了更多恶意的讪笑。
“那‘湘西赶尸’呢?”玄武笑着接下对方的厉招,“玉麒,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你祖父病死在梧州的时候,靠的可是一张符——贴在你祖父的脸上,请道士一路带领,让他们自个儿跳跳跳、跳回来的,可还记得?”
“你……”唐玉麒当场气红了睑,一副恨不得将玄武撕碎的窘相,引来了玄武这方畅快的笑声。
玄武这方的“笑声”可比他们刚才加诸玄武的要歹毒多了。
此刻皇上的心思全放在有人想谋害他,以及这件玄异事件上头,只见他一脸的凝重,拼命地点头,认为玄武的话有道理。
“难道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可以循线查出到底是何人想危害朕?”
玄武又顿了下,但就这么一顿,整个大殿的气氛顿时凝肃了起来,敌对阵营个个一脸的肃杀,惟恐玄武说出不利于他们的话来。
“回皇上,微臣那夜交手的人竟然全被下了咒。”包括采湘,“直到咒力消退,受伤者叫的叫,嚎的嚎,身上早已千疮百孔的活尸首才终于倒下,而真正的操控人员却早一步溜之大吉。微臣虽彻底清查,却实在无法从那些尸首身上找到任何线索,请皇上恕罪。”
说得好!朱玄武。
九王爷一睑得意地睇着玄武,谅他也不敢说出谁是主谋。
一是没有证据。
二是运送密函的……可是他的妻子,他也难逃关系。哼!
“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许多人啧啧称奇,议论纷纷,殿内顿时掀起一阵讨论声浪。
皇上悒郁地皱着眉头,而朱玄武则假装没看到九王爷得意的神色,依旧稳若泰山。
“启禀皇上,这事微臣也有听说,只恐怕朱玄武隐瞒了部分事实。”王修尧出列,硬要和玄武杠上,掐住他的要害,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喔?!他隐瞒了什么事实?”
“据说他的妻子也被人下了咒,牵涉其中。”
“什么?!”皇上疑虑的眼光扫向玄武,“可有此事?”
“回禀皇上,确有此事,可是绝非牵涉其中。微臣的妻子被人下了咒是事实,却也当场遭微臣猎杀。”幸亏采湘命大,玄武将整件事大致说了一遍。
“真有此事?!”皇上好讶异,“幸亏后来你又把采湘救活了,否则误杀了自己的爱妻岂不悔恨终身?”
“可是皇上——”
皇上一扬手,打断王修尧的参奏。
“如果玄武真有心循私,就不会亲手猎杀自己的妻子,再想尽办法救活。不过……”皇上小心叮咛,“如果真有亲人涉案,玄武你可有勇气大义灭亲?”
“当然。”玄武扬起了魅惑人心的笑容,随即神色一凛:“启禀万岁,微臣现在正好有一本‘大义灭亲’的奏折,呈请皇上御览。”
“呈上来。”
“遵旨。”
皇上看着奏折,愈看脸色愈黑,冒火的眼光还不时地往侯颖身上飘。
看得侯颖一阵忐忑难安。
奏折里头不但点出了采湘的身世,也点出了不利于侯尚书的“传闻”。
“侯尚书,朕赐予你‘尚方宝剑’,可是让你‘明察暗访’、‘彻查污吏’,怎么这会儿有人参你以银两十万,替人安插个县官,可有此事?”
“没这回事,皇上,微臣被人诬陷,微臣是冤枉的,皇上。”吓了一大跳的侯颖当场跪了下来,立即喊冤。
“那霍塘县的县官职位你是如何擢选的?你倒是说说。”皇上随便挑了一个要他说。
幸好瞿塘县的县官肚子里有点墨水,虽是花钱买官,却也长得一表人才而且又有点学问,让侯颖回答得头头是道,众人皆觉得他拔擢得非常有理。
皇上频频点头。
“好吧!没这事儿就算了,你好自为之。”
“是,皇上。”侯颖小心地喘了口气,冷汗早已流了一身。
突然,皇上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叫住了他,正要入列的侯颖只好再度转回身来,弯了腰,听候皇上指示。
“你可还记得当初朕为何把‘尚方宝剑’取名为龙凤剑?”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要微巨大公无私,凡事秉公处理,即便是王公贵族犯法,亦依法审讯。”
皇上直点着脑袋:“如果今天是你的女儿采湘犯了法,你舍得亲手办她吗?”
“敢!”侯尚书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如果对方是大殿下呢?”
“这……”侯尚书脸上出现了犹豫。
“尚书敢斩吗?”
侯尚书愕然地瞪圆了眼,久久无法回答。
底下群臣更是一惊,纷纷垂下了脑袋,不敢抬眼。
这问题答得不好,脑袋可是会搬家的。有谁敢斩了皇上的儿子?可是职责所在,这……又该如何回答?
对与不对完全由皇上决定。但不管皇上的心情如何,回答“敢”就是冒犯,回答“不敢”就是怠职,这可难倒侯颖了。
“你脸上出现了犹豫。” 皇上很明显地不悦了,“会犹豫表示你的决断力不够,分辨善恶是非的能力有待加强。”
反正皇上怎么说怎么对。
“朕要收回你的尚方宝剑。”
底下一片哗然。
大伙儿互瞪着彼此,一脸不敢置信。
侯尚书更是惊愕万分,仿佛皇上宣判了他死刑,要将他斩首示众。
“至于侯采湘……这个嘛……” 皇上又伤起脑筋来了。
朱玄武奏请皇上恩准她改回原姓原名,并将她的父母接回来奉养,后者倒是可行,可是前者……总得考虑到养育者侯颖一家的意愿。
“朕很伤脑筋,你们自己去做决定吧!”皇上像烦怕了似的直摆手,赶紧将问题又丢回给玄武。
正当大家准备退朝的时候,皇上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叫大伙儿再折回来,然后笑咪咪地问:“玄武,你对采湘的观感如何?对她可满意?”
马汉威等人立即暗叫不妙,心跳也急促了起来。
敌方人马也全都是一副屏住呼吸不敢喘息的模样。
提起爱妻,朱玄武一脸的春风得意。
“回禀皇上,”朱玄武万分感谢地跪了下来,“臣一直忘了向皇上谢恩,要不是皇上的钦赐良缘,让微臣得以与爱妻相逢、进而相爱,微臣至今恐怕还在寻寻觅觅,任由良缘磋跎。”
“也幸好她是你的青梅竹马?”皇上试探地问。
意思是说,如果采湘不是他的青梅,他还会这么说吗。
朱玄武当然懂得皇上的“意思”,他能深受皇上喜爱不是没有道理的。
“回禀皇上,就算采湘不是青梅,臣也以能被皇上赐婚而深感荣宠,万分感谢。”
“喔?!”
皇上听得可乐了,更要玄武往下说了。
底下每个人都一副“完蛋了”的表情。
玄武那一句“万分感谢”,简直是故意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嘛!
“回禀皇上,事实上……早在巨尚未发现采湘的另一真实身份之前……臣……就已经不由自主地深受她吸引了。”这是真话。
“嗯——”皇上听了大笑。完全没注意到底下一张张愁苦的俊脸。
“那你倒是说说,她哪一点让你深受吸引?”
“何止一点,皇上,简直是全部!”
“哈哈哈……”皇上大笑。
底下的菁英们全白了脸,就快晕倒了!
朱玄武说得没错。
采湘坦率的性情、犀利的言辞、绝妙的身段,以及娇丽的脸蛋,确实很难让待在她身旁的男人忽略。
只是一向对女人“免疫” 的他,阴错阳差地在催情草帮助之下,由原来对她的“没有感觉”慢慢变得“忽略不掉”,这中间的转换,只有当事者最清楚,也最痛苦。
也幸好她就是青梅,否则……
“这么说朱侯两家被迫结为亲家,却意外地得到了那么多惊喜,朕可是帮了大忙。”皇上故意把这话说得很大声,好让底下的菁英们听清楚——
别怕!还是有好处的。
“是的,臣叩谢皇上恩典。”朱玄武立即叩首谢恩,感谢冥冥之中安排的一切。
“咦?!起来起来,朕有事要你去办。”
皇上除了命令朱玄武等继续追查谋反一事之外,对于那些道咒术控制的人也就大发慈悲,不予追究,只是要他们好自为之,并责成专人替那些无辜的受害者疗伤。
“对了,玄武,” 皇上说完又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你认为下一个……应该挑谁跟谁结为亲家呢?你倒是给朕一点意见啊!”
玄武扬起了报复性的笑容。
底下的菁英们全都惨白着脸,立刻低下了脑袋。
阿弥陀佛,可千万不要被点到名,阿弥陀佛……
“皇上,臣愚钝,这‘钦赐良缘’……除了皇上之外,还有谁比皇上更具巧思呢?”朱玄武聪明地又捧了皇上一句,“臣……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
“好好!”皇上一脸的欣慰,非常高兴听到他的“实验”终于成功。
天哪!
众好汉们抹脸的抹脸、欲哭无泪的欲哭无泪、差点抡起拳头朝天呐喊的比比皆是。
朱玄武,我们会宰了你!
大伙儿心照不宣,一起在心里头诅咒他十万遍;而朱玄武则是笑开怀,由宫中一路笑回家里去。
真是太高兴了! ☆ ☆ ☆
窦常胜臭着张脸瞪着朱玄武!
黑龙军几度掐住玄武的脖子,差点将他大笑的脸给“拧”了下来。
马汉威生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得说不出任何话。
“不能怪我,不能怪我。”玄武唱着歌儿。
三个男人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恨不得一拳揍昏他。
“往坏处想。想不到那老家伙竟然能无罪开释。”原本还以为参他一本,起码可以关他个十年八载;想不到他居然能轻松过关,看来以后又有得忙了,“不过往好处想,老家伙的尚方宝剑被收了回去,以后再也没有先斩后奏的权力,真是大快人心。”也算不无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