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青洛几乎被抱离地的带进房里,然而在房门才关上,卓甫瑞什么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她,便被他热情的抱得喘不过气。
他舍不得离开的直望着她,“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多想?”见到他,她心安了许多。
“跟死亡的感觉差不多了。”
“你又没死过,怎么会知道死亡的感觉?”
“一日不见你,就比死还教人发愁了。”
“胡说!”
贝青洛见了他,真是又惊又喜,红霞印上她的两颊,但又担心刚走的父亲会发觉,整颗心几乎就要担心得跳出来。
“怎么不说话?”看他净是瞅着自己,贝青洛真是羞极了。
卓甫瑞的视线落在她受伤的手上,“他真该死、”
“别胡乱咒骂,他好歹是我爹。”
担起她包着白纱布的手,卓甫瑞感到伤心,眼里倏地红润,瞧得她觉得不忍。
“别这样。”抚着他的脸,她的手被胡子给扎得退缩,她将卓甫瑞拉近灯火一望,一颗心再也按捺不住的不舍。
他怎么变得如此憔悴?
“为什么这么糟蹋自己?”
“我被你惹得心焦。”
贝青洛声如蚊蚋,“我不是好好的?”
“传闻里,你可不那么好。”
“傻子,你现在见了我,我不好好的吗?”
“不,你一点都不好,连头发都乱了。”卓甫瑞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
她微笑,“那是因为要就寝了,丫鬟才替我放下的。‘”你的气色很槽。“
“是吗?你自己还不是很糟。”
看着她的伤,他着实抑不住心痛,“我宁愿替你挨那教鞭。”
贝青洛再也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在她心意浮动时,卓甫瑞总有办法教她情牵意难断,他憔悴的容颜让她再也无法自持的扑进他怀里。
紧抱着她,卓甫瑞怕把她给抱痛了,可捺不住相思,无法抗拒的更加拥紧她。
“都怪我大意!”
她猛摇头。‘’不,这是老天的意思,不要责怪自己。“
“你变得宿命了。”
“我不是宿命,我只是在做着违背亲人的事,你也是……”
“我仍爱你如初,我无法不去违背亲人而爱你。”
“要不是你的勇敢,我真不敢轻尝这般的爱情滋味。”
卓甫瑞淡然一笑,“是要付点代价的。”
“那会有多大呢?我很担心。但我更伯若我离你而去,你会不会因消瘦而死去。”
仰起头,只青格看到的他,不再于净如昔。他的胡碴扎人,他的眼眶泛红,甚至还有彻夜未眠的黑眼圈,才分开五天而已他就变得如此憔悴,要是两人被拆散了……
想到这里。贝青洛又紧紧的揽着他,分离的感觉比任何一切都教她害怕。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卓甫瑞眉微皱,“那你告诉我,怎么克服相思的心魔?”
“这……”她不知道,因为这种苦她也尝得怕极了,不由得泪水如涌泉流下。
“我真教你如此伤心吗?”
当卓甫瑞发现怀里的她泣不成声时,他心慌意乱的问。捧起她的脸,试着吻干她的泪水,但她的泪水却源源不断。
“好,不要哭了,我马上改进,你房里有小刀吗?我立刻把胡碴剃干净,不要为我伤心好吗?我的心快碎了……”
卓甫瑞戒慎恐惧的说着,却没法止住她的泪。
贝青洛听了他的一席话,感动得说不出一个字,只是落下限泪不断的摇着头,让他更加心焦。
“别哭、别哭,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快乐呢?离开吗?”
“不……不……”揽着他的腰,贝青洛急得呜咽失声,泪水泥泪而下,连带的也让卓甫瑞不由自主的落下眼泪。
“十三少,快点走,夫人来了!”
在外头看门的阿福打断了两个人悲凄的相思缠绵。
“快走,快走。”
卓甫瑞依依不舍的拉着她,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想离开。
“十三少,拜托你快走好吗?为了小姐好……”
阿福的这句话,打醒了失去理智的他,他的唇轻啄了下贝青洛,然后迅速的跳离无踪。
贝青洛眼见他安全离去,连忙用手绢拭干眼泪,并不时的拍拍脸颊,生怕哭过的模样被赵深君瞧出端倪。
“阿福,都深夜了,你不睡在这里做啥?”
门外的阿福尽责的挡住赵深君,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他暗地里帮着小姐,也许,他再也不能久待员府了。
“小姐的灯未熄,我是想来看看。”
“哦,那没事了,我去看就好。”
遣走了阿福,赵深君随后开门进入。
贝青格躺在床上,弓着身子状似睡得很熟。
赵深君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想替她盖好被子时,愕然发现她满脸尽是哭痕,心抽痛得厉害。
“洛儿,你不能怪你爹,谁教十三少是卓家的么儿?再说,卓泰英在各大报刊招亲;要在十三少生日那天讨房媳妇,我知道你醒着,也听到这些话,我不能阻止什么,只想劝你死心。为娘的难道不想你幸福吗?你爹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贝青洛并没睁开眼睛,但心里的震撼却涨红了整个脸。
赵深君知道她听见了,心想也该让她一人静一静,于是离开她的房间。
在熄火的刹那,贝青洛整个身子坐了起来,连忙探头向外,她心头充满疑惑,娘刚才说的那件事,甫瑞怎么没提?
她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中,一夜都忐忑的睡不着觉,只能等待黎明。
***
“为什么要登报?”
一大清早,卓泰英一口早餐还没咽下,卓甫瑞怒气冲冲的吼叫,就先让他吃了一惊。
“你没睡醒吗?瞧你衣冠不整的,我是没给你钱做衣裳吗?”
自从赛马场的事之后,卓甫瑞的行径皆不同于往常。卓泰英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儿子心里的事,他更笃定贝青洛的事是真,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连通知都没有,径自登报征婚。
“这有什么错吗?”卓泰英冷冷地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卓甫瑞气冲牛斗的大声吼着。
“为人父母替儿子作主婚事,这有什么错?”望着儿子的气愤,他还真想看看贝青洛是如何的国色天香,否则怎么会迷去儿子的心魂?
卓甫瑞恼怒的说:“你该告诉我。”
卓泰英冷哼一声,“你事事瞒我,还想要求我什么事都向你通报吗?”
“这……”卓甫瑞哑口无言。
他怎么都没想到,爹居然用这一招,他只说了要他把亲一事,但居然是借由报纸来征婚……
青洛若看到这征婚启示,这下子他跳人黄河都洗不清了!
***
“我走了。”
“嗯,小心点。
还没中午,洛儿便打点整齐出门,不可思议的是老爷居然答应了,这令赵深君感到不解。
然而,所有的不解全在下一句话里找到答案。
贝行止见女儿已走出门,脸色一疑沉声道:“阿福,去看看小姐是不是去找英国佬。”
“老爷?”阿福斗胆的想确定一下。
“叫你去还不去,她要见了什么人,马上回来告诉我。你胆敢包庇,以后我贝府就不再有你一口饭吃。”
听了这个厉害的警告,阿福的面色如土,他逼不得已只好快快跟了上去。
赵深君将一切都看人眼底,“你怎么对个下人也说那么重的话?”
“我不这么做,他会老实的告诉我吗?谁不知道阿福把青洛当成女儿看待。”
“那你怎么不找别人去?”
“别人我更信不过。”
她叹口气,“总归一句,你是信不过洛儿……”
贝行止怒声说:“我宁愿这么做,总比她跟十三少跑了好。”
“你就不能听听她的心声?”
“教鞭她都心不惊,我还能听见什么真心话?”他撇撇嘴。
“你……”赵深君又叹了口气,看来老爷这次是吃了秤陀铁了心。
贝行止怎么也信不过卓甫瑞的人格。
要是别家的公子哥儿,他是一点也不担心,但他见过卓甫瑞,卓甫瑞不是简单的男人,嗜女色的程度比卓泰英更胜一筹,别人家的女儿送上卓家门他一点也不想过问,但贝家的女儿就是不准。
他宁愿让青洛暂时恨他,也比将来哭哭啼啼的抱怨丈夫花心来得好。
他现在得要看看青洛的表现,只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他心里作祟,而不是真如外面所谣传,青洛与卓甫瑞在谈恋爱……
第六章
“青洛,你身体还很虚弱,怎么出来了呢?”
贝青洛并没有如贝行止所想的会见卓瑞甫,而是来到咖啡馆喝咖啡,与她英国同学叙旧。
“上次的事,还没向你道谢。“傻瓜,我们还算不算好朋友?”
“好朋友、伽果每个人都能成为好朋友,那天底下就不会有什么烦心的事了。”
贝青洛有感而发。
他的语意沮丧,英国佬很快的知道贝青洛意指为何。“你见过他了?”他才问着,贝青洛便惊颤的透露,“嗯,他冒了很大的险才见到我。”
“是吗?他是个优秀的男人。”
“我该高兴吗?男人通常不会称赞另一个男人。”
他微微一笑,“可见他的确不错。”
“但我们要在一起并不容易。”
她的一句话,打断了英国佬想谈卓甫瑞的兴致,他奉上一杯咖啡,然后定定的看着她。青洛一向是个心如止水,冷冰冰的美人,他从来不曾看她有过这样的悲伤。
“你从没这么悲伤,他的出现,对你是好,或是不好?”
“你是我的朋友,这问题,该问你才是。”
“如果在英国,我会说好,但这里是上海……”他的话摆明了不乐观的看法。
贝青洛听得更加沮丧不已,英国佬见她烦,本想说点乐观的话,店门铃却适时响了起来。
“我去招呼客人。你坐一下。”
“嗯,你去忙吧!”待英国佬走出去后,贵宾室里只剩下员青洛一个人,她随意望着木条窗外。没多久,贵宾室的门又打开,贝青洛以为是英国佬。所以没回头,只是轻问着,“不是客人吗?你今天的生意可真清淡呀!”
“是吗?你是希望我不是那个客人吗?”
听到这个声音,贝青洛惊讶的转过头去,天呀,怎么会是南瑞?!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卓甫瑞二话不说的扑身向她,每每见她。总觉得好像隔了几个世纪一般。
“我不知道,我只是……就来了,我也没想到你在,你的手好些了吗?”
“嗯,换了药才出来的。”
他的脸颊摩挲着她的,一你该多休息的。“
“然后等着见你未来的妻子吗?”
怀里的她,酸溜溜的话让卓甫瑞心里发慌,这消息就像流行病一样,传染了每一个人,贝青洛会知道也不是件意外的事。
“我应该告诉你……”
她嗔道:“但你没有。我或许该转身离去,可我的脚却不从脑子,分明我该见了你就躲,但我却仍喜欢窝在你怀里。”
知道她的心意,他乐得眉眼含笑,“我得感谢你的仁慈。”
“但你对我却残忍不已。“
“那是不得已。”松开对她的紧拥,卓甫瑞意外自己的好运气,他还在想怎么见她一面,此刻却轻易见面了,之前他老觉得上天不公平,这会儿却觉得老天爷待他甚好。“我与你一样,见了报纸才知道这件事。”
“你爹没跟你商量?“
“他只下达命令要我在生日宴会里挑个媳妇。”
“那该是我吗?”带着自嘲的口吻,贝青洛总觉得当他的媳妇,距离好遥远。
卓甫瑞信誓旦旦,“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
“我并不想怀疑,但,我真没有任何感觉会成为你的妻。”
“你会的,我刚才在贝府兜了几圈,本想找阿福传话,但始终没见着他。不过,我现在见了你,直接告诉你我的计划。”
贝青洛一阵心喜,“你想到法子了?”
“这得靠你帮忙。”
“帮忙?怎么帮?我的手……”提起臂膀,只青洛带点无奈的神情,“很难吗?”
“不难,只要你把身子骨养好,这就是帮我的忙。”
她瞅着他,“这么容易。”
卓甫瑞抿起唇,“不,不容易,你瞧瞧你自己,两颊凹陷,你知道吗?这样会让我分心。”
“你自己呢?还不是消瘦了几分。”
在两人互相责怪对方为自己担心消瘦的同时,他们打心里一起笑了出来。
他瞧着她,“你一点也不够冰冷,传言是假的。”
贝青洛唇角含笑,“你呢?在我见不到你时,你只顾着想我,而无暇找女人,传言是否亦为虚假?”
卓甫瑞爱死了她的逻辑,她攫紧了他的花心,让他除了她,不能思及其他的人或事,要是他失去了她,他这一生恐怕是毁了。“你的头发好乱,我替你梳头发。”
卓甫瑞从贝青洛的皮包里取出梳子,熟练的替她取下头髻,当她细长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泻下时,他轻巧从容的替她梳起发丝。
“你怎么知道我皮包里有梳子?”他一脸神秘的笑意,‘“不要问我为什么,总之,我就是知道。”
“你喜欢替女人扎辫子?’
“从小,我就替我爹的妾梳发,但我不会扎辫子。听我爹说,我娘生前最爱把长发披在肩上,我没见过我娘,但我可以想像,她的长发也许就像你的长发一样。”
贝青洛仰起头望向他,他的声音感性得让她以为他硬咽了,但他只是眼一眨也未眨的牢牢瞅视她。
‘我娘的死我无能为力,但是为了你,我会不惜付出代价去争取我们的未来。”
“男人不该痴心如女子。”
“你不是普通女子。”
她看着他的眼神难解,“你的厚爱让我压力沉重。”
“但你会来的,对不?”卓甫瑞透露了一点他的打算。
“你的生日宴会?”
卓甫瑞坚定的抓着她的手臂,“对,我的生日宴会在四月十五日,你一定要想尽办法前来。”
他充满期盼的眼神,教贝青洛没有勇气说个不字。
“我会去的。
“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记住。”
贝青洛点点头,“嗯.我会养好身子,然后出现在你的宴会上。”
连个原因都没问,连困难点在哪里都不知道,贝青洛笃定的答应自己会到达,然而就在他们信心满满的同时,窗外的阿福却也站了好久。贝青洛进门后,他就没离开,而在卓甫瑞要走时,他才转身离去。
***
英利饭店今日的场地被卓泰英包了下来,因为卓泰英替儿子征婚的消息,整个英利饭店大门,挤满了各家的名门闺秀。当报纸一刊登,几乎把全上海,甚至远至北京或是天津一带的名媛,全给吸引而来。
由于卓泰英事前就曾筛选过,并只给予中意的准媳妇儿一张进场券,所以挤在英利饭店前面的,大部分都是希望可以有最后一丝机会的女孩们,这其中包括了卓甫瑞过去的红粉知己以及一些青楼女子。
由于卓泰英的势力遍及整个上海,所以在距离四月十五日的最后半个月,卓泰英便找人全程盯着卓甫瑞,甚至连贝青洛他也派人跟着,所以除了英国佬的咖啡店那一夜,卓甫瑞未再见到贝青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