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候,车子已驶入邵宅。
“有人在家吗?”她拉住他手,不让他下车。
“有,我妈,她知道你要来,正等着与你聊天,并且讨论要到你家提亲的事。”他看她脸色有点变白,轻抚她脸。“也该是我登门求罪的时候了,这些年苦了你了!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与家人决裂。”
“我弟弟偶尔会与我联络,家人知道我目前的情况,父母他们只是拉不下脸!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敢回家,明知道父母怒气已平,但余怒未消……这是她不敢去面对的!的确,该给他们一个交代了,当年她什么也不肯说,只是让他们看到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父母是明理的人,但也承受不了这个,一个乖巧的女儿,上台北念书与人乱来有了孩子却没有丈夫——她欠他们一个解释。
她咬了咬下唇,先不想这事。
“如果进屋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我想,我们得先解决刚才的事。如何?你怎么说?”
他点头。
“你问吧!一个一个来。”
“礼服的事。什么时候?”
“我从美国要回来之前,先去欧洲一趟,找法国设计师订了礼服,十套而已,中国式的。至于你的尺寸,以我以前所知道的去吩咐。回来后,又发现有要修改的地方就用电话联系了。放心,你没有变胖。只是有些地方我小看了些。”他没有说那些,不过一双显得邪气的眼扫过她胸部。”我一时忘了你生过孩子有的地方应该会有一点长进。”
她拒绝脸红,反攻道:“你这么熟知女人的尺寸,想必非常有经验了。”
他摇头,很慢条斯理的接招。
“就是因为没有别的女人身体来混淆我的认知,我才会记忆这么深刻。这个指控有失厚道,我猜你一定不知道我衣服的尺寸。”
她理所当然的点头。
“先生,你要知道,我生了一个儿子,从小捏到大,什么年纪的尺寸都碰过,也都知道了,在他成长时天天在改变,我怎么会记得你的?不过——”她轻轻一笑,凑近身搂住他的腰。“这个感觉我就很清楚了。”
邵飞扬索性搂她坐到膝上,他喜欢时时拥有完整的她,全部的拥有。
“你喜欢看悲剧小说是不是?通常第三者出现都会扭曲男女主角的感情,而女主角就会笨笨的远走他乡,让男主角愤怒悲伤。并不是每部戏都非得这么演不可。我们二十五年的感情难道还禁不起一点莫名奇妙的挑拨吗?我知道你并不相信,你只是吃味而已,讨厌知道别的女人对我有野心。我的计划需要一些助手,可是又不能莫名其妙的挑一些不够说服力的人来演,因此我找我的秘书。不过她并不了解我的计划,只是以为我要利用她引起你的反应而已。事实上,对象是允恒,而他相信了。我今天叫平远放出风声,让大家以为星期天有个婚讯要宣布,而我的未婚妻是汀娜。我想她想弄假成真,至少赶走你,她就胜利了。”他不以为然的亲她仰起的小脸。
“如果我跑了呢?”她问。
“天涯海角都要追到你。还要问吗?曾经以为你已嫁人,打算要独身一辈子。还能有怎么的后续发展?”
是呀,她知道,她不过是喜欢听他说而已。
“星期天晚上,我原本想自己带你去。可是允恒一定会更气急败坏的拖着你前去,想阻止我订婚,我直在不忍心看他出糗。不过,相信他自尊心不会受伤太多,毕竟败在自己父亲手上不算丢脸是不是?”
“你真可怕!允恒会不会败得太惨?”她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心。
他挑眉睨她。
“我是认为不会啦!不过他要是自己采取更多行动的话,那即使有再多的不幸出现,也只能说是他自找的,我可没有动手脚。你知道,咱们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一向只有捉弄人的份,如果没有报应,岂不是太没天理了?”
“嘿!要你来替天行道?儿子什么时候犯到你了?”
邵飞扬想到前些天送来的资料,终于知道镇云那辆惨不忍睹的莲花是怎么会有那种下场了,果然是允恒。镇云一直找不到凶手。邵飞扬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每次镇云都被允恒整得惨兮兮,他怎么能再说出这一条罪状让镇云去承受呢?他可怜的自尊已经破败不堪了。不过,他倒不介意与娥媚分享,于是,他非常详细的告诉她这段前因后果。
而娥媚——纪允恒的妈,非但没有愧疚之心,反而笑得前俯后仰,直叫可惜当年没逼他去读商业设计,必定扬名立万——太有创意了。
有这种母亲,自然会有那种儿子,遗传这东西向来妙不可言,邵飞扬自然也脱不了关系;于是两人决定誓死不会泄露出去,尤其要瞒住邵镇云。
邵飞扬要订婚的消息到星期六才传到纪允恒与席凉秋的耳中。
“允恒!你平静一点。”席凉秋在他的办公室内使劲劝着。
而怒发冲冠的纪允恒一直看手表,打算八点半一到立即冲上二十四楼与邵飞扬摊牌!他不能这样对她!如果他打算娶别人,当初回来就不该来找他妈妈!
“凉秋,今天不谈,难道要等明天闹笑话吗?能私下解决最好,他得给我一个交代。”
席凉秋咬住唇,他这样说当然对!可是以他现在失去理智冷静的情况,怕会越谈越槽!要消他怒气的方法,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她拉住他手,不言不语,直到纪允恒终于看向她,完全的专注。
“你要劝我什么?”
她摇头。
“你知道我不会说什么。只是,允恒,那事先搁下,给我几分钟的时间。”
他搂住她,凑近脸要吻她,却给她阻挡开了。
“凉秋?”他不明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说:“我想,我怀孕了,月事迟了两星期没有来。”
纪允恒瞪大眼,惊异的看着她好久好久,稍稍拉开两人距离,用充满敬畏的眼光看向她平坦的小腹。他知道孩子一定会有,但是没想到会那么快,连让他们去公证结婚也等不及。
他总共用了二十分钟发呆,就看她,就看她小腹,幻想着跑出一堆孩子——准爸爸的反应千奇百怪,席凉秋决定不等他回过神。
“好了!我姑且把你的反应当成你很高兴。那么,看在孩子的份上,请你千万冷静小心一点,至少活着回来。”
他终于想到他刚才气得半死的事了!对她皱皱眉。
“我当然会活着回来,我们下午要去公证结婚呢!我想别人一定很忙,所以我们只好先斩后奏了。”
“不差这一刻的。”她没想到他决定得那么快。
“当然有差,即使还抱不到孩子,我仍不放弃任何属于我的权利,我要名正言顺当个准爸爸。”
“我看你是想让纪阿姨追杀。皮痒!”她轻捏他鼻子。“上去吧!我等你下来。”
他点头。
他终于来了。邵飞扬淡淡一笑。比他预料得晚,但也差不多啦!允恒毕竟不是三姑六婆之辈,对那些流言没有那么敏感。
“有事吗?”气派豪华的总裁办公室占了二十四楼的一半面积,邵飞扬并没有马上要他说明来此的目的。他随口问问,走到办公桌右侧的吧台,倒了两杯苏打水,自从他在这个办公室上班后,酒柜内的酒全搬到平远的办公室。他不沽酒,所以一旁的红木酒柜改放了一些古玩。他留一点时间给允恒去打量这间办公室。
毫无疑问,这是一间舒适的办公室,除了大门进来直接是办公室占了三十坪空间外,两旁还有隔间。有完善的资料室,小会客室,甚至可以做日光浴,布置成植物温室。还有一间套房可以供人休息。而办公室除了采光精良外,一边的书墙收集了各大企业家、实业家的掘起资料与经营方式,想必是多年来逐步调查,有专人整理,有系统的归纳而成,非常珍贵的资料,充份掌握别人的底细将来是竞争或合作都不会吃亏。
如果邵飞扬想引诱纪允恒爱上这间办公室,那么他成功了。
邵飞扬领他到会客室。
“明天你要宣布订婚?”纪允恒没有寒暄的心情,反正邵飞扬知道他是谁。
“是呀!你也会看到的。来恭喜我吗?”他笑着,这是第一次与儿子面对面谈话。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既然要与别的女人结婚,为什么要再去招惹她?”
“大人的事,你不懂。你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这么对我说话。于公,我是你的老板;于私,我们没有法律上的认定关系。你姓纪,不姓邵。”
纪允恒按捺住怒意。
“那你要怎样对我妈?”
“我会供养她,让她不虞匮乏。”
“你休想!”他低吼!他一直不相信邵飞扬有这么无情,可是他真的是!竟然想将母亲当小老婆养,打算哄她一辈子!
邵飞扬仍自得的微笑。
“你想,娥媚会听我的,还是听你的?她会体谅我必须有继承人的事实。私生子对我而言不光彩,见不得人,而你妈已无法再生育,我需要娶一个对我事业有帮助,又生得出孩子的女人。”纪允恒脸已涨红,他又加了些油:“至于你妈,我还是要她,毕竟她为了我不嫁,而且她仍是十分美丽。”
“然后等她老了再一脚踢开?你不会得逞的!我会让她看清事实!你不要太过份!不然我会让你身败名裂!”纪允恒心中已有方法,如果邵飞扬一意孤行,他会得到报应。
“身败名裂?你凭什么?不要说大话,我有心栽培你,算是一种补偿。不过这个位置我得留给我的合法继承人。顺着我的指示去做会有你好处的,别跟我做对。”
纪允恒站起来,冷冷瞪他。
“你去打你的如意算盘。如果你认为你给了我大恩惠而我该感激涕零的话,我会建议你收回你的恩惠,因为我这个人向来不懂得感激为何物!”他往外走。
“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邵飞扬站起来叫。
纪允恒站在门口,嘲弄道:“态度?董事长,你认为呢?我太客气了是不是?要是我粗鲁一些早该将你打倒在地。你该感激我的教养太好!”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所以他没看见邵飞扬得意的笑容。
丽晶酒店华丽的布置与美酒佳肴,精致的衬托出主人阔绰的用心。
今晚是邵飞扬正式步入台湾上流社会的宣告。对于他的传奇掘起到今天的成就,各报章杂志早已做过专题报导,受邀而至的名流人士莫不以光荣的心情前来。
一如以往的,名流宴会总是名媛佳人的竞艳场所,所以人人花枝招展,更为晚宴增添亮丽的色彩。
未正式开始前,人群三三两两齐聚。大门的角落有三个人低声说着:“听说邵飞扬有一个私生子呢!”
“是吗?但是他一直没有娶妻,而且私生活比和尚还干净,怎么可能?”
另一个更压低声音:“有人告诉我今晚会有好戏可以看,所以我才混进来。这宴会不让记者进来。幸好我有认识的朋友。”
其他两人也点头。
“如果真能挖出什么独家报导就升官了!”
纪允恒车子开入丽晶的停车场,但却没有下车的打算,他盯了手表一眼,六点五十七分,还有三分钟。
“允恒,你叫我打扮成这样子就为了坐在车中耗时间吗?”纪娥媚坐在后座,等得不耐烦的问着。
今天的纪娥媚绝对是风姿绰约的。他不知道母亲打那租来!这么优雅精致的礼服,穿在身上实在是好看!一身的淡兰,长发盘成优雅的髻,紫水晶的首饰相得益彰,尤其她成熟的气质最醉人,只要她不开口,人人必定会为她神魂颠倒。
席凉秋仍是一迳的轻松打扮。只不过今天穿了长窄裙,全身上下唯一的首饰是结婚戒指——老天原谅他们还没有通知任何人他们已经去结婚了。她今天不是主角,所以乐得随意打扮,只要不会太随便就行了,所以她化了淡妆。
“等会儿再进去。老妈,他如果宣布订婚,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死心离开他,一个是阻止他,让他订不成婚,明天丑闻刊遍各大报。”
纪娥媚忙低头偷笑。天……她真的不会作戏。
“妈?”纪允恒再问。
“知道了!”她答。
于是纪允恒下车,先替母亲开门,再绕过另一边小心翼翼的扶出凉秋,他实在太小心了些,不到一个月的身孕,基本上是没什么胎气好动的。
一左一右,纪允恒在侍者欣羡的眼光下,带着两个美女进去。
终于来了。邵飞扬上台开场,眼光却一直没扫到娥媚,天知道他实在不想多扯一些无聊的话了。于是,他话题一转:“各位来宾,今天除了是邵飞扬与各位见见面的目的外,另外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谈话声全部停止,围近台边。
“各位清楚邵某人独身到现在,回台湾后寻到了根,也打算安定下来成家了,今天也是本人的文定之日。”
台下掌声倏起,恭喜之声此起彼落,但,女主角呢?何方佳丽?最有可能的人选应该是服侍邵飞扬十二年的棕发美女了!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将眼光放在汀娜身上。
汀娜满含自信的笑容正欲举足上台。
“等一下!”纪允恒扶着纪娥媚上台,而汀娜却给邵平远捉住。
“你上来做什么?”邵飞扬瞪纪允恒。
“我的父亲要订婚,儿子上来恭喜一声是应该的。”纪允恒手持麦克风,声音稳稳的传到每一个角落。
闪光灯闪了好几下,而下面一片鸦雀无声。
邵飞扬手伸向纪娥媚,她把手交给他,然后他笑道:“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赞成我们的婚事呢!”
“你……”纪允恒张口结舌,老天,怎么回事?
可是邵飞扬没再看他,面对群众。
“各位!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纪娥媚小姐。”
邵母与邵镇云上台,邵镇云捧着戒指项练,邵母亲自为纪娥媚戴上。
回过神却还一头雾水的群众,忙着拍手,美丽的纪娥媚的确比汀娜吃香受青睐,反正拍手准错不了。
纪允恒在邵镇云好笑的眼光中明白了这一切的计谋,老天!他这次栽得好惨,而他老妈却袖手旁观!
“而这位——”邵飞扬抓住要逃走的儿子,面对台下。“则是我失散二十五年的儿子。”也就是未来的继承人。
不久,也不知道是谁散出了消息,邵飞扬与纪娥媚二十五年的爱情长跑已人尽皆知,并且啧啧称奇。所有人纷纷向前诚心的恭喜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旁生着闷气的纪允恒因为是少东的身份也被围得水泄不通,而他此刻最想做的是埋在凉秋怀中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