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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粟的情人  第8页    作者:席绢

  “相当特殊的美丽,也符合我的推想。”

  这种美丽不是在外表的竞艳,而是散发出来的清艳飘忽,不经尘世的奇特。也难怪瑞子锁不住他的心;瑞子只有外表的绝美与性格上的依顺,灵魂里没有任何特色。但这女子形于外的特质超过了外表的美丽,所以不施脂粉仍是要命的惹人想占有汲取其清灵之气。而且,这女子没有对王竞尧如此出色的男子失魂交心,她是真正的勉强。也许尚小不懂风情,或是本身酷爱神游,无依惯了,飘然惯了,却突然出现一只生性嗜血与掠夺得豹子,网住了她,牵制了她,不让她悠游。反抗不得又不甘心屈服,这种女人如果他遇到了,也非得擒住不可。但十数年来纵横于日本商界、黑道,美丽的女人易得,但精致的层次则属难见,难寻的程度到几乎要让他以为自己幻想过度、要求过苛!但王竞尧却幸运的捉住了一个,这让小林东旭心中感受杂陈不已。而且他推想得对;王竞尧需要具有挑战性的女人,而不是明明许了心却玩把戏,或痴心执意付出的女人。为了这个少女,牺牲全天下庸脂俗粉都值得!但──一旦她也被擒服了呢?一旦清灵气质为爱而转为平凡,美丽不再特别,想必王竞尧也不要了吧?所以他说近几年也许不会有别的女人,只是“近几年”。尝到底,仍是一场征服游戏而已;只不过时间略长。这何怜幽既幸运,也可怜。

  王竞尧只拿女人当调剂看,没有一个例外;小林东旭心中肯定的想。但他眉宇间些微的闪动,仍逃不过王竞尧专注研判的眼光。但他什么也没说,莫测高深的点燃一根菸,转而看着手中捏成碎片的紫白小花。摧残?如果女人可以用花来称之,何怜幽当了他的女人,是他催残了她,还是珍惜了她?

  将花瓣落丛跟处。自由凋零或是遭人攀折,最终的归处也是化为春泥;差别只在有无惹人欣赏疼惜的过程罢了。摧残又如何?毕竟也是生命中的一段璀璨!就称是摧残吧!与其遭狂蝶狂蜂欺凌,何不攀折回瓶中,专供他一人欣赏?她是他的。这辈子休做他想。

  ※  ※  ※

  她以为宴会是那种黑道大哥的聚会,没想到王竞尧竟是以“豪年”集团少东的身分参加日本商业钜子的酒会。所以,黄顺伶与庞非又出现了。

  黄顺伶穿着美丽的日本和服,几乎像个完美的日本女人了,但眼眸间的幽怨失了几分颜色。始终追随着王竞尧身形而走。

  今天来参加的名流夫人全穿日本和服,男人一律穿燕尾服。

  可是何怜幽并没有;她打扮得彷若阿拉伯女子。长及地的头纱,以一条钻石项练别住,滴水晶钻垂在雪白的额头。薄纱罩杉内,若隐若现可见紧身背心与紧身群所勾勒出的美丽曲线,露出一截雪白肚皮,既清纯又妖艳。包裹在重重白纱中让人看到一些,又什么也看不清。尤其在一群和服中,更凸显其震撼性。她无异令众日本国美女名缓大大失色。而何怜幽更是唯一不施脂粉的女子。

  日本女人是很习惯化妆的,尤其喜好将自己妆点得粉白娇嫩;虽不若古代日本艺妓的夸张,但扑白粉涂口红是她们的习惯,一眼看过去会觉得粉妆玉琢。可是清一色的苍白朱红中,唯一的青春面貌就更显奇异可人了!十七岁的面孔,无需任何妆点。

  王竞尧让他的女人成了最出色的女子,傲视群芳,这是他惯常做的事;只不过今年的日本聚会换了人。以往只有宫本瑞子是唯一殊荣,如今王大少改了口味,却只有更上层楼之感。

  何怜幽今晚的工作就是吊在他手臂上。不懂日本正好省事,她不必笑、不必礼貌过人,她只要冷然以对。王竞尧不会允许她对其他男人产生任何表情,尤其是笑容;他说那只有他能看。

  今夜小林东旭也来了,但王竞尧没招呼他,他们两人全以陌生方式点头。虽奇怪,但不关她的事。

  幽怨的眼光不只一双。挂在小林东旭臂弯中的超级大美人水汪汪的大眼几乎快垂下泪;也是渴望的看着王竞尧。

  有一天她也会如此吗?何怜幽自问着,眼光移转到他身上。他正沉静且专注的与一个日本企业大老谈些什么,此时看来高贵又斯文。没有放纵野气狂妄,像个企业家了。但那只是他多种表情之一。这种男人值得女人倾心痛心来爱吗?他跟本不屑任何女人的。

  如果他肯放开她,她会立刻收拾她的东西躲到一旦他反悔了,却绝对找不到的地方。伺候这男人太累,要取悦他太困难;而美丽这东西禁不起几度春秋的摧残。不能老、不能惹怒他、不能痴心、不能缠他、不能爱……什么都不能的事,即使仙女来也做不好,何况皮相易老的凡人如她?

  “喝一点酒。”

  不知何时,他结束了与他人的对话,将她拉到角落布帘暗处,将他手中的酒推到她唇边。

  她回过神,小啜了一口,苦苦又辣辣的使她皱眉。

  “我不喜欢。”

  他低笑,将剩余的酒倾倒入口中,然后压住她后脑,嘴唇强硬启开她的,慢慢哺啜入她口中,渐渐转为唇口纠缠;何怜幽面孔更加酡红如醉。

  强迫她,也是他养她这情妇的乐趣之一。

  “你想做戏给谁看?”她头埋入他胸膛,低喘着。酒精灼烧到胃中,感觉并不好。头有些昏,不知是他的唇还是酒的关系。

  “谁值得我去做戏?”他咬着她耳朵。

  他吻她,是因为他想吻她;他哺啜她酒,是因为他想看她脸红的模样,她早该明白。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他真是不知羞,非得四处宣告情妇的好用不可吗?他等于也在伤害她。可是,他才不在乎。他买女人不负责修补自尊,他只要开心,种种的强迫能令他开心,买来的东西才有价值。那是他的想法;她不能或忘,否则放任自己有尊严的结果必是更多的难堪。

  “我不舒服。”她是真的头昏了,抓住他衣裳低语。

  “我们到外头透口气。”他笑看她被酒精催红的面孔,了解酒精已在她身上发生效用。

  庭院的夜色由七彩灯光点缀而成,占地广阔得足以使人明了主人的财大气粗。

  日本的人口有台湾的六倍多,土地有台湾的七倍大。由三千多个岛屿组成的日本,空间理所当然比台湾更宽敞。稍稍富有的人弄块大土地或买私人岛并不困难。这座宅邸便是建筑在一座离本岛只有二公里的小岛上。主人买下了它,稍事整顿后,建成一座欧日混和风格的城堡,也自辟了一条私人公路,衔接与本岛的联系。

  在这里,只要关起门,即可充份享受古代城主呼风唤雨的风光。也许,王竞尧会欣赏这种唯我独尊法。

  何怜幽让凉风吹舒服了些,体内不再灼烫难受。坐在他怀中,抬眼看他,他深沉的眼眸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微敛着眉睫,双手轻却牢牢的搂住她,置在她背后的手掌轻轻拍抚着他不经意的温柔。

  偶尔,他会珍视她,并且不吝让她感觉到。但那情况似乎都是在欺负她过后才有些微的涌现。

  稍稍调整了下他有些歪的领结;他会依他打扮的衣着与所处的场所展现他该有的面貌。如今一切的狂猛野性全隐在领结束缚之下。看来无害,但更近观之,却又吓人的蓄势待发。

  他握住她要收回的手,放在唇与扎人的下巴中反覆玩耍。直到他开始细啃她手指,她才轻笑出声,忙要收回手,却只让另一手也陷入相同情况中。

  “你连我的手也要啃,上辈子没吃过人是吗?”他说只是啃得她敏感神经又麻又痛又痒,力道恰好的让她想发笑。心中在想:有没有女人让她咬下一块肉?

  细微而小心得脚步声打断了他对她的调情。锐利眼光准确无误的扫视向草丛阴暗处,让企图躲藏的人无所遁形。所以,那位身着美丽和服的绝美佳人慢慢的移出了身形。昏暗的灯光下,仍能发现那美人一腔柔情爱恋全无保留的在双眸中表露无遗。

  “王先生──”宫本瑞子躬了身,所有爱意无须宣传。凄楚的垂低头,不敢直视王竞尧凌厉迫人的眼。

  “走开。”王竞尧面无表情,声音不带任何温度的下命令。

  “求您……王先生,只要您……”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王竞尧的声音轻得没有丝毫重量,言下之意却比铅更沉重。

  何怜幽离开他的膝盖,想避开这情况,但他不让她走。直到宫本瑞子含泪踉跄的奔离后,他才看向她

  “为什么想逃?”

  “我不搅和不关我的事件。”她面无表情,心中却真正受到震撼!不要爱上他!爱上他的女人比死更不值得。她见识到了真正情况,他果真是女人的灾难!连绝美的那日本女子都如此了,她又算什么?可以想像他与那美人必有一段共处时光,但她爱上了他,所以遭受此下场。她们的种种,皆是何怜幽未来必然会经历到的景象。他对她的厌倦,将是从她爱上他开始。

  幸好,他没有足够的热情去爱一个人。不是吗?所以一旦王竞尧腻了她,她也不会有乞求多看一眼的卑微情况。那将是她唯一可以保有的尊严。

  王竞尧勾起一边唇角,笑得阴沉,分辨不出他是喜是怒,反正全在他的索吻中倾吐出所有滋味。他拥紧的力道似有几分怒气的发泄;再度吻痛了她。

  为什么他会生气?难道她表现得无动于衷不好吗?要是她露出粗鄙的争风吃醋面孔,会满足他的自大之心吗?不会的,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他倾心或有任何占有之欲;那么她的冷淡是合宜的,应不会引发他的情绪──可是──这男人原本就是难懂又难惹的。古代的伴君如伴虎与她的情况差不到那儿去。这种男人,凭什么让众色佳丽心碎神伤?要是她……肯定不会痴傻的爱上。不会的。

  回到会场,庞非领着黄顺伶接近他们,当然是为了公事。参加商业宴会是做生意的好机会,否则王竞尧不会参加。她无意参与他们的讨论,但他的手指与她的交相缠绕,尽抓不放。她只好将身子依着他的背,开始明确感受到一身奇异的打扮所招惹来的各方注目。当然,庞非与黄顺伶的出色更加强了这一方天地的亮度。加上王竞尧那种卓绝出众的仪表与威猛的气势,不招人注目也难了。

  远远的,她看到先前那日本美人似乎哭过的依在小林东旭身侧,而小林东旭对她这边举杯了下。小林东旭身边的另一位男子则满眼敌的盯视她。

  何怜幽没有多做注意与猜想。垂下双眼,啜饮甜淡的水果酒。

  乐队奏出慢狐步的舞曲后,所有谈话全告终结,一双双人影步下中间的舞池。也难为那票穿和服木屐的日本妇女了。王竞尧下完指令,搂她出去,没有多做停留。

  依稀可看出庞非的欲言又止,与黄顺伶渴望注目的殷切。何怜幽在心中微微叹息。这个负尽天下人、唯我独尊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也许没有心的人才会过得恣意些;他应该是没有心的。

  第四章

  关西机场建成于一九九四年,建筑在一座小岛上,预计使用一白年。日本人做事的殷实心态是值得效法的,连同技术也是,不愧举世闻名。机场的重量会使小岛地层每年下陷一公分,日本人精确的测量出来后,便在岛的地层内部设计了一座堆高机,每年堆高一公分,解决了地层下陷的问题,也充份利用了土地的价值。

  从东京一路游玩下来,神户到大阪,由繁华到完整的古迹风貌区,日本人的特色更浓厚。尤其在京都那一带,家家户户都为古迹的存留后世而努力着,大都是木造房屋,所以关西大地震才会造成如此惨重的伤亡。但日本人的重建力也是惊人的,才几个月,已不复见当时凄惨情况。

  不喜欢日本,但他山之石刻一攻错,优点就是优点,抹煞不去的。

  中国人的消费力之惊人举世皆知。如果你在日本机场听到日本人以生硬的中文广播登机时间,不必讶异,金钱方便造就一切。十一亿的中国人士不容忽视的;台湾人的财富举世闻名,学中文已成必然驱势。

  柏杨先生在“丑陋的中国人”中说了一段值得玩味的话,即幽默又讽刺地

  “你知道中国人不团结是什么意思?是上帝的意思,因为中国有十亿人口,团结起来,万众一心,你受得了?是上帝可怜你们,才教中国人不团结。”

  唉!多么贴切、多么自嘲!

  全球也不过五十五亿人口,中国人占了五分之一强。但几世纪以来却被白种人统称“黄祸”。

  当大陆人口正朝十二亿迈进时,一个西方学者却向世界所有人忧心忡忡的疾呼

  天啊!谁来养活这一群中国人?一如农夫恐见蝗虫一般!谁来养活中国人?中国人是畜生吗?靠白人来养?他们不来掠夺就很好了。

  全世界外汇存底最多的是日本,排名第二的是台湾;在黄面孔多为债权国的情况下,那些靠借货养国的白种人居然还如此狂妄!倒不知他们仗持的是什么了!离奇怪的世界!那些白种人──说穿了不过是死咬着白种人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在残喘度日罢了!这么高的姿态,这么穷的身家,以制裁行动来惩罚太会赚钱的东方人,没别的把戏了。一个国家的经济如果只能落到以法令条例来平衡入超逆差的话,也未免太可悲了!只好拼命找名目来欺凌小国家。美其名为环保,其实呢?那他们重“环保”的欧洲各国把核废料掩埋在戈壁沙漠又算什么?在救济第三世界的同时又将化学废料残渣运送前去的行动又算什么?

  这个世界太疯狂,她无法理得清,只好目空一切,任自己飘汤神游于虚无。不想不问不看,否则容易沦为众人所指的偏激。其实是一种无力而深沈的哀嚎呵!这情况,神也救不了世人,所以各国宗教人士皆预言世界要毁灭了,绘声绘影的创造了移民潮!也有人自诩为诺亚,要建造方舟;四处求神问卜保命良方的人也不少。

  真理何在?神仙早就自顾不暇了。何在?

  何怜幽从机窗外看到日本离她愈来愈远,心中不是没有赞叹与感伤的。视界开阔之后,很难再保有井底之蛙的满足与认命。

  十天的行程看来很长,竟也在此正式结束了。开始感觉到疲惫。依着他肩膀;种种无常人世,总叫人疲累,所以强壮的肩膀容易使人依恋。大概是这样,于是“爱情”大量出现;女人依赖男人,男人依赖女人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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