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积极地晃进了颜茴的小套房,她那只白马仍睡得像只死猪。而颜茴被他的出现吓了一大跳,瞬间涌满的红潮犹如刚从红色染红中跳出来似的;虽然自己很帅没有错,可是她也不必这麽崇拜他吧?荼靡瞄了眼屋内,那两只天界的不明物体依然没出现,不知躲到哪里摸鱼了。也好,他一个人办事比较不会受于扰。
「他都没有醍来吗?」坐在床边,威严地问着。
「早上醒来吃了些稀饭,就又睡了。也许我们该送他去医院,也许除了皮肉之伤外,他也有内伤。」颜茴怕死了她的白马会成为死马,到时公寓死了人,还有谁敢住呀!
「没啦!有内伤的话早就死掉了,还能吃东西代表他会好好活着。先不管他,咱们得合计合计,看看要如何使他在最短的期间内娶奶。」
颜茴立即胸有成竹地回道:
「我衣不解带地看顾他,待他康复後一定会因感动而向我求婚。」哪一出电视不那麽演的!?
不料,荼靡给了她一大盆冷水:
「笨蛋!我早说过那样行不通的。如果奶长得特别好看也就算了,偏偏奶没有,别再做梦了,换别的法子。」
「可是,今早他吃完早餐时,明明对我笑了一下,并且说谢谢呀!」大帅哥的感谢词令她轻飘飘到现在,谁知这只恶魔这麽爱泼人冷水。其实在她二十七年的生涯中,会有男人对她笑已经是可以放鞭炮的大事了。
「别再扯了,反正百分之两百没有成功的希望。」荼靡提出他第一个馊主意:「不然我们绑他到山上,饿到他答应娶奶为止!」
「不可以,如果用那种方式逼婚,他若不是娶了後立即休了我,就会是绑我起来每天揍着玩。你说要让我婚姻幸福的,不可以强迫他人意志力。」
拜托,如果婚姻可以任意成立,她就不会至今仍嫁不出去了,去街上随便揍昏一个人,不就行了!老天,这荼靡居然要她干这种山顶洞人才做的事,真是外行得不可思议,还想当月老替她牵线哩!
对哦,他曾夸下海口包她嫁到如意郎君的。唉,人类真烦,结婚也不过是为了交配出下一代而已,管啥子感情不感情的。真那麽重情重义,为什麽全世界都在流行离婚?这些人类真难伺候,所有生物中相信没有什麽东西比他们更奇怪了!未婚前迷信天长地久、永生不愉;婚後更好笑了,白马王子即刻贬值为凸腹男、死鬼、老不休之类的,而美丽佳人更成了黄脸婆、老妈子,然後日子就在怨气冲天地互相叫嚣中一天捱过一天,捱不下去就搞离婚了。哪一对不是爱得轰轰烈烈要死不活?却没有一对能天长地久。追根究柢,「爱情」这玩意儿既是催眠药,也是巧饰出来自欺欺人的东西罢了!
人心趋於现实了,爱情却没有任何长进。拼命地离婚,也拼命谈恋爱,勇敢呀,这些叫做人类的生物,依然不放弃爱情的美梦。
即使是这个颜茴,二十七年来未获男人青睐的女人,也抱着幻想;也就给了恶魔有机可乘。唉,总而言之,他得让她开开心心嫁人就对了。
「如果用「日久生情」的方式,奶想,奶四十岁以前嫁不嫁得出去?」他很仁慈地设定「也许」十三年後,封琉会自动投降娶她。比谁有耐力了。
真是侮辱人!事实上她认为三年内就够了,还嫌有些久哩!正想反驳,从屋顶传来的娇脆童音代她回应了:
「我看一千年也没用啦,搞不好封琉会因而决定出家。」
这麽刻薄的声音当然是来自东方神界的月芽小仙女了。她缓缓飘坐在长沙发上,手上玩着红线,编弄着新的花式绳结。
「我┅┅我并不是一无是处呀!」颜茴真是不懂,为什麽这三名东西总爱批评她一文不值。她又不杀人又不放火,至少算是平凡的好人。
「可是你们人类是很现实的。不错,你是好人,但奶能提供什麽助益来让封琉倾心?他需要周转的资金,奶没钱;他的公司快倒了,奶无力援助。他的前任女友十分漂亮,却抛掉他另嫁,如果他想挣回一口气,好歹也得娶一个比她更美的女人来扳回面子才行。奶不能拼命安慰自己,吹嘘自己的优点,应该去想奶身上有没有足以令奶那只白马动心的特质,才能切中要点!」
长篇大论完毕,月芽脸不红气不喘地接收荼靡崇拜的眼神;天知道这些话是她从月老的档案中伦瞧到的,迳自组合後,便是一篇教人崇拜的演说了。连颜茴也羞愧地明白自己的确无法帮助封琉什麽。如果她工作能力强,哪还有可能一年换二十四个工作,而且以革职居多?在自己都快养不活的情况下,哪来的钱去砸得她的白马对她另眼相待。唉┅┅面对现实吧──封琉的确不会看上她。
正在自怜的当儿,荼靡弹着手指叫:
「有了!奶可以假装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我哪来的钱呀!」她都快饿死了。
「假装一下嘛,让他因为奶有钱而来追奶,一旦正式交往後,奶再利用自己的特质来吸引他,让他欣赏奶、注意奶。等到他爱上奶了,再揭穿一切,到时他肯定会因为爱奶而不介意其它的。」
这是欺骗呢!怎麽行!颜茴死命摇头。
「不可以!你以为自称为有钱人,人家就会相信呀?一来我没名车,二来没有华宅,再者人家看到我以泡面度日也就一清二楚了,我不要做这种事。」
月芽推了下她的头:
「笨哪,亏奶还是学商的,不明白在推销一件物品时,首要先引人注目,夸张些是可以原谅的。如果奶做什麽都畏首畏尾,我们想帮奶也帮不成,做做看又何妨?」其实月芽也不认为会成功,但她热爱看好戏。
「可是┅┅可是┅┅」颜茴仍是忐忑不已。
荼靡飞近她,将她的头转正对床上的封琉,开始洗脑:
「奶看哦,这麽帅的白马,只此一家,别无分号。错过了这个,我还是会把奶嫁掉,毕竟咱们是签了合同,但下一回我不保证会有让奶满意的人选。奶以为如何?」
颜茴低叫:
「我想要他,但你的方法没有成功的机率。」
敲了她头一记,荼靡不悦地叫:
「笑话,我是恶魔耶!由古至今,你什麽时候看见恶魔吃瘪的?一定成功啦!」
别说其它,光看一个外表看来不出十岁的小恶魔拍胸脯保证,就很难让人升起信赖感,更别说这个主意有多馊了。
颜茴仍做垂死的挣扎:
「不行啦┅┅今天他醒过一次,早已看过我,也看到我这个破破的公寓,哪有可能当我是千金小姐┅┅」
月芽嗤笑:
「奶以为奶的容貌可以让人过目不忘吗?少来了。」
颜茴一脸菜色地委缩在墙角的椅子上。
荼靡拍拍手:
「好,先进行这个计画,我们取名为A计画。英文字母有二十六个,可以轮着用,不怕将来若进行太多计画时会没有名字可以取用。来,咱们先把封琉弄回他家┅┅啧!真正要用到人的时候,红心那小子死到哪儿去了!」
唉,当媒人居然要劳心劳力,有谁比他更鞠躬尽瘁的吗?哦!他实在是太敬业了──
第六章
封琉尖叫着醒来。他一定是眼花了,一定是近日来被一连串的打击弄得神智不清,才会以为自己被一群──事实上是三个,妖魔鬼怪给缠上。什麽去玉山陪于右任看云海,被人当靶子使用,又被大石头压成肉饼┅┅幻想,一切都是幻想。对!一定是。否则他怎麽会在醒来後安然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可是┅┅哎唷,他怎麽会浑身上下都痛?会不会是睡太久的关系?那,镜子中那个鼻青脸肿的人是谁?
太邪门了!忍不住打了一阵冷颤,抖落全身的鸡皮疙瘩。不过,他仍然相信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无形┅┅而且他既不是天主的小羊,也不是上帝的仆人,那些天使或恶魔不会来找他的;如果真有那种东西,也该是牛头马面┅┅呸呸呸!他才三十四岁,没那麽快去见阎王,别乱想了。
唉,该想的是自己七、八年来的心血快要付诸东流了,流年不利,景气差得令人心酸。而那些政府官员居然还说风凉话,说什麽景气不好,可使得那些不健全的小公司趁机消失,去芜存菁,对社会而言也是好事┅┅算了,反正那些政务官对他们商人而言向来无啥作用,别奢望会得到什麽援手了。倒是银行的翻脸不认人才教人心痛,想当初他封琉年营业额达五、六仟万元时,数十家银行经理哪一个不天天来他公司喝茶拍马屁的?他可从来没有让他们产生呆帐!如今想借个几百万周砖居然说他信用破产,他们银行已自身难保,请他自己多保重┅┅
天哪,难道他封琉已到了穷途末路了吗?不然怎麽会梦到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封琉┅┅封琉┅┅」
在他的公寓中,不知从何处飘来似有若无的音乐声,然後他黯淡的公寓中亮了起来,由天花板落下了不知怎麽出现的花瓣,然後轻柔地叫唤一声又一声,全是他的名字┅┅
「谁?是谁!?」他歇斯底里地叫着,整个人缩在角落,眼睛往上紧紧搜寻着,却什麽也见不到,这更令人毛骨悚然。
轻柔的声音又传来了,并且添了一抹不悦的气息:
「别怕呀,别怕,我们是天上派下来指点你迷津的,不是什麽妖魔鬼怪。」
即使是强盗也不会声称自己是强盗,同理可证的情形下,他才不会轻易受骗。
「奶是什麽鬼?是不是楼上的住户在装神弄鬼?不要玩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听声音分明是一个小女生的声音,完全没有任何可信度,他是无神论者,不信怪力乱神那一套,这是孔老夫子有交代的。心正则百邪不侵,什麽东西都不怕┅┅即使有一点点怕也要装出很神勇的样子,可是┅┅可是那些不知打从何处来的花瓣已淹到他小腿了,再洒个不停的话,他可能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花淹死的人了。
那阵娇脆的女童音又由上头传来,声音更不悦了,几乎可以感觉到再多一点点不悦的话,铁定有人会遭殃:
「封琉,汝可知为何汝会如此不顺,连女友都成了别人的妻?那就是平常没烧香,没保佑的关系啦!如果你再铁齿下去,只怕┅┅」尾语以冷笑终结。
「奶┅┅奶想怎样?我不怕奶的!」
病急乱投医的封琉居然以双手食指交叉,做出十字架的形状,并且口中念着般若心经,那样子倒有点像乩童作法。
而,此时隐身在天花板吊灯上的三名小鬼,也在进行自己的高峰会议,不过手下的工作可没有停,荼靡从袋中掏出花瓣来洒;而红心拿着他那已失去法力的弓,用它仅剩的价值,以弦当琴弹着不成调的「仙乐」。各自司职後,月芽於是当了开讲人,不过她的演讲词并无法让另二人苟同,才会往封琉喃喃自语时随他去玩,等他们结束会议後再来应付他。
「喂,奶怎麽可以叫他烧香拜佛?不公平,趁机传教,人可恶了!要信的话也该信我们西方的神!」红心首先开炮。
「搞不清楚状况的东西。这边是东方,没事少掌你们西方的神来耀武扬威。」月芽差点一脚踹他飞山吊灯外。真可耻,那些西方人唯我独尊的傲慢心态,连神仙也一个样。怎麽,把白人以外的种族当次等人呀?自己闭门当王做白日梦也就算了,竟还敢真以为有那麽一回事地去要求他人。
荼靡也有话说了:
「你们东方的神界真的很不合作,非得自创一派不可。有资格当神或当魔的人,我们又不会亏待你们,一样可以列位仙班呀。奶看,这会儿整个神魔的体系都混乱了,在十九世纪以前,各国闭关自守,交通不发达,各自有一片领域也就算了,可是时代在变,东方人都过起圣诞节来了,宗教也各自有其信徒,你们再这样任性下去是不行的。」
月芽可没有减了气势,以更傲然的语气对抗这两名来自西方的笨蛋:
「放眼全球,有谁人口比中国多的?放眼世界,哪一处的财富会有东方黄种人多?凭什麽我们必须听命於你们白种人的指挥?为什麽不是你们来朝拜於我们东方神界?事实上我们也会善待西方那些有资格当神或当魔的人。少数服从多数是千古定律,你们西方神能见容於东方,是我们拥有宽大胸襟,兼容并蓄地接受你们,反观你们,死命地恐吓人类必须信奉唯一真神,连自己祖宗牌位都不许追思祭拜,多自大、多心胸狭小呀!你们宙斯只配替我们佛祖牵大象;而你们撒旦,只适合当我们的牛头马面。还敢叫嚣,哼!」
「奶敢骂我们家大王!」一天使一恶魔异口同声地大吼,然後荼靡拿一把花瓣塞住红心的嘴,抢到发言权:
「喝!奶别吃不到葡萄骂葡萄酸。如果你们东方的神真的有那麽好,为什麽普及人界的宗教全为西方所创?!还有啦,如果你们不是早就臣服於我们,怎麽会老说「驾鹤西归」、「西方净土」那一类的话?可见你们东方神界想臣服我们已经很久了。」
「那是你们西方人充满侵略性,连死了也不改其性。」月芽不愿再与他们多说,不耐烦道:「别吵了,算我
。咱们快些解决掉封琉啦。」
即使原本有想再辩的欲望,也会在月芽双手成爪的威胁中,识时务地阖上尊口;可怜红心失去了发言的契机,只能一脸不甘心地把怨气往肚子里吞。
至於荼靡就比较得意了,认为自己辩才无敌,那个月芽是因为怕了才不敢再论下去,表面上她比较占上风,私底下却是他比较风光的,相信撒旦王「地下」有知,必定会替他记一次嘉奖。
会议暂时完毕,封琉那厢也很配合地念完心经,正要得意地欢呼法力无边时,那个声音又来了,和着「仙乐」与花瓣,一切如同刚才──
「封琉,吾等乃非异端邪魅,汝一再污蔑本仙姑,实是不智之举。我佛慈悲┅┅哎唷!好嘛,天神┅┅撒旦也一同慈悲,今日特来点化汝,连速跪下接旨。」月芽抚着後脑,趁这个空档左右开弓各揍了身後二人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