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凡,你不懂。我不想知道,其实——其实我与他之间只是恩情——所以我们才会有那一夜——我——我——”眼泪一滴一滴坠落,再如何努力也关不住泪意,说不下去了。
杜菲凡轻拥住她肩头:“傻瓜,恩情爱情之间的距离比纸还薄,谁说不是以爱情的方式在进展呢?你何不想想,也许唐彧唯一要的就是你的心,如果你不弄清楚,必然会感到遗憾,因为此刻你也许已爱上他,而他也正爱着你,美好的未来已然在望,你却不愿寻求答案。最多也只是回到互不相爱的原点罢了,有啥损失呢?”
萧素素轻声哽咽出自己的忧虑:“为什么要呢?他已有女朋友,如果——如果试了之后的结果是爱他的,我只能难堪的面对自己的伤心了。”
“可是现在还没弄清,你就已经哭得淅沥哗啦了,我实在看不出来差别在哪里。”她指出极明显的事实。
“他也许对我死心了——”
“那么,这次就该是你努力追回他的心了。如果你真的自责于七年婚姻带给他痛苦的话。”
可以吗?要做吗?能够去试吗?她不敢下决心,也不晓得是对是错,如果她错了呢?
不不不!
她不要承担负面的后果,她一定会伤心致死瞧见她不断退缩摇头,杜菲凡只轻声道:“至少,你该努力看看的。你是一个母亲,除了在意自己的喜恶之外,你还得思索怎样才是对孩子最好。你也知道学谦早熟得不像一般孩子,他不快乐,因为他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直到瞧见萧素素玉容泛白失神,杜菲凡才满意的住了嘴。丝毫不打算让这名忧心儿子的母亲知道,她宝贝儿子压根儿不稀罕“正常家庭”,他唯一在意的是想快快长大,保护他心爱的柔弱母亲。这些当然——不能说喽。
善意的谎言与善意的隐瞒皆是一种高贵的情操呢。
绝非杜菲凡手段高超到事事皆如她所料,而是那位有财有势的花花公子一向有厉害的追女人方法。当他想追求某位美女时,只消有名字,两三下便可查出那位美女的基本资料。
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从捐款名单上找出恶名昭彰的杜菲凡,再来打听杜菲凡友人芳名,简直是太轻易不过的事了。于是他得知了萧素素的芳名以及地址。因为迫不及待对佳人展开全方位的猛烈追求,所以他并没有再更深一步的将资料交予征信社去做更详尽的了解。
基本上,他拒绝去想佳人也许罗敷有夫的可能性;当然有男友是可能的。不过,他傲然的想,比起一大票平凡男人,他曾绍于无疑的更适合伴在佳人身边,让她挂上曾夫人的名份,以锦衣玉食供着。那样一名纤弱的大美人,怎堪被淹没在柴米油盐中让生活折磨成黄脸婆?所以其他想与他竞争的男人最好滚一边去。
今天是星期天,一月中旬的天气称不上舒适,寒流正要抵台,他捧着一大束香水百合立定在这幢蓝瓦白墙的欧式别墅大门前,心下不无诧异的。
原来那位美人儿是出身不错的,那为何在社交界从未见过佳人芳踪呢?有些好人家的女儿即使不热中交际,也会由一大票媒婆自居的长辈四处宣扬,不见其人,至少耳闻其名。但他由良好的记忆力来肯定自己未曾在社交圈听过“萧素素”这个芳名,否则他一定会有印象的。
情况有点棘手,他真的应该先派人调查再行动的。因为有些食古不化的商场大老对他的评价并不高,压根儿不把他列入女婿的人选,尤其自家女儿性子乖巧娇弱的话,更是列他为拒绝往来户。如果萧小姐是有身分地位的,那他的追求必然难以施展,毕竟麻雀变凤凰是比较有利于他的方式。立场上占上风,只有他挑人,那有小家碧玉挑他的份?如果身分属同一等级,情况较不利于他。
但,今日既然来了,不见到佳人怎么甘心?三天前那惊鸿一瞥已使他失魂落魄到今天,再见不到人,他一定会因思念而死。想到了杜菲凡挟着佳人尿遁而去,害他枯站三小时,并且在后来不顾男宾止步的牌子,硬是推门而入,生怕佳人昏厥在厕所中而闹的笑话,险些被当成厕所之狼羞辱。今天他一定要见到佳人以抚慰自己所受的委屈。
下定决心,他修整了下仪容,然后按下电铃。
前来应门的是一名五十出头的中等身材男子:“请问找谁?”语气与神情不掩讶异的展现。唯一会莅临这里的除了唐家人之外,就只有杜小姐。七年多来不曾有其他客人,更别说是男性了。所以老黄心中认定这个男人找错地址了。
“咳,请问萧素素小姐在吗?”曾绍于问着。眼下一瞄便认定这男人不是主人之一。请得起佣人,则代表萧家果然有钱,不是那种住得超大屋却请不起佣人服侍的中级富户。
“对不起,萧小姐不见外客。”忠心于唐家的老黄不必询问主人便开口拒绝。这男人好大的胆子,明目张胆追别人的妻子,一点也不避讳!
真无礼的下人!
曾绍于扬着傲然的气势在铁门外下命令:“去征询你家小姐之后再来回覆我,你没有资格代为决定。”
老黄打量他良久,才冷淡地问:“请问先生贵姓大名?”
“曾,曾绍于,“浩南电子”的总经理。”
“稍等。”老黄转身往屋子走去,牢牢记下这位登徒子的大名,并且确定少爷绝对会知道这件事。好大的狗胆,明目张胆上门追求唐家的少夫人!
客厅内,杜菲凡正努力要搏得小帅哥唐学谦的注意力。原本今天她该回台北办事,但一听说这个周末小帅哥会南下与母亲相会,打昨日她便赖住在此了。
“学谦,阿姨教你打电脑好不好?”
“学校正在教。”唐学谦与母亲下着跳棋,依然酷酷的不太搭理一天到晚找机会想亲他的大色女。
“不一样啦,我教你上网,很好玩哦。”
“上过了,谢谢。”意兴阑珊是唯一的表态。
杜菲凡趴在桌子上,一双大眼溜来溜去,努力不懈的加油着:“那我也要玩跳棋。”
“三个人玩太挤了。”一堆棋子全塞住了通路,玩来就没趣了,也之所以这一盘只有两个人在玩。
陈嫂送来下午茶,轻道:“休息一下吧,少夫人,小少爷。杜小姐请用茶。”
“我们到日光室享用下午茶吧。”杜菲凡建议着。
将最后一枚棋子跳上了顶点,赢了这一盘棋的唐学谦只是含笑的看着母亲:“我们吃点心去吧。”
“好。”
才想转移阵地哩,老黄已进来告知有访客的消息,让屋内的四人全大眼瞪小眼的不敢置信。
“他是谁?”萧素素迷惑的问着。
“妈妈不认得?”唐学谦皱起英挺的眉头。
那个花花公子真的展开行动了?真神通广大呀!不到三天即能找上门来,杜菲凡笑道:“喔喔!小学谦,有人要来追求你妈妈了哦,看你妈妈的行情多好,还没办妥离婚,马上就有人来追了。”
唐学谦思索了下,开口道:“妈妈,你去日光室等我。”父亲不在,母亲又极需保护,这责任当然落在他身上。
瞧着唐学谦与老黄一同走出去,杜菲凡咋舌不已:“素素,你们家的人都当你是最小的耶。瞧瞧他,年纪小小已有当家的架式,我们去看一下吧。”
萧素素并不想见陌生的男人,她不是有好奇心的那种人,何况儿子叫她去日光室等他呢。
“你去吧,我先上楼,到日光室等你们。”
见萧素素“领旨”上楼,杜菲凡只有叹气的份。怎么那么听话呀,别人命令她做什么,她就不懂拒绝的顺从命令,真是命定了要让唐家男人守护!
不管了,有好戏而不看,非她杜菲凡的原则。
看戏去也。
铁门外的曾绍于几乎没掉下凸到极限的眼珠子!
那个——那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看起来少年老成的心男孩没说错吗?他居然在甫一开口便问:“听说你想拜访我妈妈?对不起,她人不舒服,不适合接待客人。”
不!不!不可能!那个大美人不可能已结婚,更不可能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一定是他们存心捉弄他!
心中有了这层笃定,他保持好脸色的看着铁门内那个与萧素素有几分相似的小男孩道:“小弟弟,说谎是不对的哦,萧小姐一定是你的姊姊或阿姨对不对?请相信我,大哥哥不是坏人,我只是想把这束花送给她,表达我对她的仰慕而已。”
唐学谦看着他,不明白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认为他在说谎。笑得那么假,实在令人喜欢不起来。
“我妈妈不喜欢花。”
这小鬼真难缠!不知道是谁家小孩,真没家教!曾绍于努力保持笑容:“我们来交个朋友吧,小弟弟,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叫曾叔叔,我——”
铁门突然由两侧滑开,让曾绍于喜出望外的以为自己终于为这些人所接受,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想挤身进入铁门内“爸爸!”唐学谦好讶异的看着由车内走出来的唐彧。他以为父亲没空来台中接他回去,因为他最近太忙了,昨天石叔叔去学校接他时告诉他爸爸人在香港。
爸爸?曾绍于像个呆子似的顿住身形,然后唬地转身,想看看小男孩口中的“爸爸”是何方神圣。
唐彧挥手让司机开车进去,疑惑的看着曾绍于,他知道他,“浩南”的小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学谦,曾先生怎么会来这里?”
“爸爸,我不认得他,妈妈也不认得,但他说要送花给妈妈。”他走向父亲,问着:“是爸爸的朋友吗?”
送花给素索?!
素素的仰慕者?
唐彧深沉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曾绍于,微笑的招呼着:“曾先生想必对内子有极高的评价,那是身为丈夫的人最高的荣誉。这束花,我代内子心领了,实因她身子不好,对香味过敏,并不宜接近,我想曾先生会体谅吧。”
“呃……呃,是……是的!”
可怜的曾绍于在认出唐彧这位“唐远企业”总裁后,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老天爷……怎么可能……
“很高兴认识你,再见。”牵着儿子的手,唐极大步走向别墅,有礼且冰冷得足以冻僵对手的心。
守在警卫室的老黄当然忙不迭的按下关门键,将那名可怜的男人再度关在门上。
呼呼约北风吹来阴冷锋面,枯枝上无落叶应景,只好聊胜于无的拂弄僵立在别墅门外那名伤心奇男子的发上,也将他手中贵重的香水百合吹散成片片伤心,让北风呼啸吹卷了去而另一边的树丛后方,正蹲着一个笑得肚子发疼不已的没良心女人,直在心中大呼好玩……
朝云暮霭翻转流年,蛰伏深情迅落人间。
必定是若有所待,如春花正待东风吹来,芳心如朵向你绽开。
第七章
唐彧并非前来接儿子回台北的。在晚餐用毕后,他让司机老王载学谦回学校,而他则留了下来。
自杉林溪共游后,已十数日没再相见。他刻意让自己忙,马不停蹄的对各地产业亲力亲为。忙得心力透支之后,也许就能抛开无时不刻前来缠身的思念。只有萧素素能这般牵动他,正如石仲诚所说的:只要扯上萧素素,他立即成了浆糊脑袋。原本他以为七年的婚姻足以使他清醒理智的面对现实,但并不,近几个月来他起起伏伏的心只为了她而翻涌波动。见到了她的改变既喜又忧,既是气怒却又放不下,因此下意识的所作所为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七年多的努力比不上杜菲凡数个月所达成的?并且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是的,他非常非常在意这一点。
但却又放不下她,得知她肯走出自我封闭的世界后,死寂的心又再度潜伏期待的跳动难抑。
千般万种滋味熨滑过胸口,苦涩得比劣酒更难吞咽,唯一的信念却是怎么也击不溃的他仍是渴盼着她,以及她的爱。
即使经由她的感激来得到全部的她,他也无所谓了!至少……至少他是她宇宙的重心,她爱与不爱不是问题,只要她心中有他、接受他就行了。
也许心中会为此而浓浓苦苦的备感失落,但这是他活该要承受的苦果——谁教他总是一意孤行。
昨日石仲诚终于忍不住对他道:“与其任由心中矛盾交织,自我折磨,何不行行好,先找个方式让自己快乐些呢?别理那些狗屁利不利用、她爱不爱你的精神层面问题,重要的,放自己一个假,先满足自己心中所要的吧。不管你要的是萧素素、江芷蓝,还是天天来对你嘘寒问暖的周韵兮。不是站在一边沉思就可以把不爱想成相爱。拿出当年的狂热再试一次吧,老大,当作是追求,努力让不爱变成爱,饶了大多儿吧,这些天被你操得只剩一口气留到医院挂病号,没更多的力气来陪你当工作狂。去吧,去吧,十天半个月再回来。”
总裁被下属驱赶出公司,真正是天下奇闻,但是他来了,一路上思索着该不该、能不能,但他并不想违背自己的心。他要她。
直到发现素素有了仰慕者后,若说他心中尚有一丝疑虑,也霎时烟消云散,再也欺骗不了自己的心,他根本容不得有其他男人进入她生命中!曾经他以为他不在乎了,但在素素已有某种程度对他接纳之后,他已经放不开她了。
冷却过的心并不曾死去,只是沉寂,而且会在一点风吹草动后倏然高扬,勃发着侵略气息。
已经九点了……
萧素素小心瞄着壁钟所标示的时间,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一直枯坐在沙发上等他指示。她有点想睡了,毕竟九点是她的就寝时间,但蹦跳不休的心口却抖颤着一种期待。在期待些什么呢?
她不敢深想,只能无助的看秒针一格跳过一格,一圈绕过一圈。该说些什么吗?从未主导过话题,所以绞尽了脑汁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只能扭着手指,重复着无意义的动作。
“想睡就上去睡吧。”他从窗台那边走过来,对她的无措是看在眼内的。
“哦,哦,好。”她立即起身,没有多想的走向楼梯。原本该迅速上楼,并且松一口气的,但不知因何却在上了几个台阶后定住身形,迟疑的半转身子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