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疼你吧?”她不是唐彧的理想妻子,想必这个江小姐是他所需要的了,只是江小姐会对非自己所出的孩子好吗?
“我不要她疼,她有自己的孩子可以疼。我不必别人疼的,因为我要疼妈妈。”他保护的搂住母亲颈项。有一点困了,于是出口的话也渐渐含糊:“妈妈……不怕的,你还有我……”
小心将儿子扶睡好,盖上薄被,她怔怔地看着他的睡颜,不禁感到辛酸。她才是那个必须张开羽翼保护子女的人,但她向来不亲近的儿子,居然不怪她的疏离,反而一心一意以保护她为要事。
唐彧说对了,她这种母亲带给孩子的是较负面的影响,否则儿子不会像个小大人似的忧虑许多事,被迫提早脱离稚气的孩童心智。她偶尔也会看电视的,电视中的七岁娃儿正是好动活泼,甚至骄纵如霸王的年纪,如果有特别聪明精明的,也是童言稚语的一看便透,却没见过有人像学谦这么沉静忧郁的。他思索着如何保护他的母亲,不苛求父母给他无尽的宠溺。没有孩子是这样的,那么也就是说一个失职不正常的母亲会造就不快乐早熟的子女。
眼泪悄悄落下,滴落在儿子粉红的脸颊上,她赶忙伸手拭去。相较于父母曾给她最丰沛的呵爱,她付出给自己儿子的竟是贫乏得该打。
如果不是菲凡玩闹嬉笑让她与儿子有机会突破生疏的距离,那么今天的母子相会,仍是止于不知如何开口对谈的静默吧?然后他会躲回自己房中写作业、温书……
有了美好的开始,未来终于对她开启了一道绚亮的光线,指引着她更坚定的踏出踌躇的步伐。
为了学谦,她至少要当一个坚强的母亲,不能再让她唯一的亲人担心了。也许……也许当她能够走出这里,成为一名像菲凡那样的女性,唐机会允许儿子长期与她住了吧?
毕竟他即将有新的妻子、新添的子女,会比较肯对儿子放手了吧?
努力在脑海中思索拼凑唐彧的长相,却只得到模糊一片。每每看到他那一双精厉的眼便已肝胆俱丧,又哪来的闲暇去打量他五官的模样?
模模糊糊地只知道,唐彧与儿子很像。七年前拍的婚妙照早已收到阁楼去放置,她已多年未见。老实说这幢大宅子的某些偏僻角落,她不曾踏足走过,也没有好奇心去研究他的长相。
无所谓了,反正他即将成为她的“前夫”,她并没有太努力去窥探他的真面目,只需努力看着儿子就成了。
小学谦,她的心肝宝贝。
她唯一的亲人。
含着满足的笑,她渐渐沉入梦乡……
如果不与那位美丽得不似凡品的萧素素相提并论的话,江芷蓝实在是一位姿色上佳、气韵卓然的美女。而她美得成熟且都会型,有风情又俐落。
“为什么今天没有见到学谦呢?”用完了午餐,两人至咖啡厅谈心,江芷蓝低柔问着。
“他去台中见他母亲。”他浅笑,视线投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景。天气不理想,外头阴雨绵绵,情侣们若没撑伞,则会相依着共披一件衣服盖头,匆匆奔往骑楼避雨。那是属于年少轻狂的浪漫,他曾经疯得比这些人更彻底,现在想想真不可思议。
“学谦很漂亮,大概来自母亲的好遗传吧?”她轻若无意的探测着。
“是,他有好基因。”他深深看着她,不禁笑了。再怎么聪慧的女子,必然也是放不开感情一事的,尤其是美女,总难消较劲之心。何况外面的人都传言他的妻子美若天仙,自然会引人好奇了。
他的笑令江芷蓝羞愧了下,自嘲道:“我是小心眼,但仍忍不住想知道。也许我是太在意你了,才会独占心日益加重,也扬起了比较之心。原来我一点也不潇脱,真糟!但……我真的怀疑你能够顺利离婚,你是一个难求的金钻级好男人,聪明一点的女人都不会放开你的。”
“你可以由王莉那里知道我已取得她的签章同意离婚。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他语气平淡。
“你不喜欢我提她?”她不死心的问。她只想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什么,以及他妻子的情况。她喜欢有把握的事,不喜任何意料外的不安定因素。至少她必须明白他们会冷淡的原因,以做为自己的警惕,她希望可以与这男人过一辈子的。
唐极点了根菸,摇了摇头:“我们只是不相爱了,并没什么不愉快。她也没有什么可供批判的缺点让我来嚼舌根。你不必由我上一任妻子的身上挑出什么属于我的忌讳。你太小心了,芷蓝,我并不希望你老存着疙瘩试图比较出一个高下。”
“我明白,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她聪明的不再说了,改了话题道:“既然今天见不到学谦,那我想,我们来谈公事好了,昨日我所提出的宣传企划是这样的……”
话题导入公事之中,美丽的江芷蓝散发出时代都会女性的明亮俐落气质,吸引人深深注视,不能自已。可以温柔,可以强悍,可以独立自主,却也可以展现小女人的依赖。
唐彧明白自己不一定会娶她,离婚只不过是让自己身心真正自由。如果在背负婚姻誓言的同时又对其他女人心动,他做不来,毕竟他在狂恋的少年时,真真切切对上帝承诺过忠于婚姻。所以即使发现不爱素素,仍不会放任自己去感情出轨。
他欣赏江芷蓝。接触过的女性无数,她是性格最迷人的一位。但……也许是尚不适应视作女伴的女子太过聪明,懂得迂回手腕探问许多他不愿说的事,一向他都是全权且强势的下指令,没有人敢有他念。如果他想得到一名聪慧的妻子,则必须逼迫自己向来习惯的强势作风改一改了。
不过,他并不认为他会欣赏喜欢计较的女性。
人与人怎么能比?比才?比温柔?比胜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那并不是讨好他的标准。想得未免太多了。
也许,那正是女人无法拔除的心性吧。
呃……他那个心智年龄不足十岁的自闭前妻例外,她根本只能算是个孩子。
曾有过那样狂烈,又那样的幻灭之后,他似乎已难在情感上表现出冲动。任何时候,理智都是占胜场的一方。可能当真老了,渴求真实与安定才是唯一目标,不再眩昏了头去竞逐风花雪月。所以如今追求杰出女性,也只止于欣赏喜欢,而不会冲昏头。
那种经验,一次已太足够。
傻子行为是年少轻狂的权利,他早已脱离那年岁许久许久了。
忽尔错身应不识,尘埃未染身,霜白不沾鬓,然,今日的我已非昨日的我,明日的我更加远离今日的我
第三章
要算杜菲凡开始积极无比的投注心血帮助萧素素重建自己人生的主因,绝对脱离不了她垂涎小帅哥的企图。再加上她居心不良的想拖一名绝世大美女加入义工的行列。讲来现实,但身为美女所占的优势真的很多,如果再加上一份柔弱堪怜的气韵,还怕一大串目瞪口呆的男人不连忙挖出家当做善事以博佳人一灿?
不过她也不太勉强人的,前提是萧素素愿意被说服。虽然那挺简单的就是。
拉着白衣胜雪的大美人晃荡在台中市区,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买礼物。快到圣诞节了,做人母亲以及阿姨的人怎么可以不送小孩子礼物。车子开开停停,走遍了大台中各大百货公司后,没找到什么战利品,最后只好往玩具反斗城走去。
“一个七岁的心男孩会喜欢什么礼物呢?”杜菲凡持着一把玩具冲锋枪玩着。现代的玩具做得真是唯妙唯肖。
“我也不晓得学谦喜欢什么。但他说过,他奶奶为他布置了一间玩具房,里面什么都有。”萧素素被琳琅满目的玩具眩花了眼,身处人群中仍有不适的感觉,所以行止间,习惯的落在杜菲凡身后一小步,外人惊奇的眼光只会令她更畏缩、不知如何是好。最近虽常出门,但却是极少往人群多的地方走动。
“啊,那就买什么也没用了,不如……不如我们做一份点心上台北同他一起吃,他一定会感动得对我付出他处男之吻的。”说到底,她就是只有这个目的。
“我不会煮东西。”萧素素好羞愧的低首承认。
“我也不会呀,但心意比较重要啦,我看你家陈嫂手艺不错,我们请她教就可以了。”既然不打算买礼物,剩下的时间也该做正事了,她拉了萧素素往外走:“我们走吧。如果你不累的话,陪我去办事情,我记得“石磐营造”也在文心路上,我的新任务是找这些认养公园的公司缴付新一年的认养费,如果幸运的话,再敲一笔慈善金给孤儿院过年吃些好料。”
“你的工作是叫人捐钱呀?”世界上有这种工作吗?为什么二、三个月来,杜菲凡唯一忙的就是找人捐钱?而且名目都不一样?
“这是误交匪类的下场。我有一个比“联合劝募”单位更可怕的损友,专门找来一些没钱的慈善机构来鞭策我找人骗钱。我想受害的还不止我一个。”不然她好歹也是名富家少奶奶,干嘛被操得面黄肌瘦、南奔北跑的?面冷心软的人只能被吃得死死得,唉……
“可是……找人要钱不会觉得不好开口吗?”光是用想的,便觉得羞愧欲死。
这时两人已上车了,正好方便杜菲凡由后座杂乱的一大堆纸袋中抽出一份递给萧素素看。
“喏,我后面全是我心须努力取得捐款的原因。国外的天灾人祸部份不谈,一些残障机构的资金困乏,历年来台风所造成的灾害,法令不周全,加上政府援助步调迟缓,外加私吞灾款,造成了一张张你所看到的画面。游民、无依的老人、受虐儿、孤儿、受虐妇女、灾民、残障人士……我们台湾人对宋七力、妙天之流的神棍无不百万千万的极力奉献加膜拜,但求那捞什子的寿与天齐、功德无量,却对真正的功德嗤之以鼻。因为他们认为捐钱给弱势团体并没有明确的被天神记上一笔,神棍说的才算数。幸好企业捐款是可以节税的,否则今天我可难在那些阔佬身上敲下一丁点钱屑了。”
萧素素手上的相片正是一些灾区、难民的照片,一张张联结成贫困无助的悲怆,今人看了不禁心酸的流下眼泪,为自己优渥不知人间疾苦的生活感到羞愧。
“他们……好可怜。”丝绢迅速呈半湿状态。
“拜托,别在我的车内制造水灾,有“贺伯”与“温妮”两位瘟哥瘟妹已经太足够,饶了我吧。而我们要“敲诈”的公司已经到了,下车吧。”不错,看来她已经找到最佳下线了。萧素素心肠软得光看照片就猛掉泪,那么再加以震撼教育后,八成跑不掉了,不出多久,台湾又有一名募款生力军。此刻,就测试看看她的魅力如何喽。
“石磐营造”,老板是石昆,目前实际经营者是石昆的长子石伯昴,一个注重社区形象的企业人,所以以公司名义认养了台中西南区的四座公园以及十二处绿园道的养护工作。
当然,任何男人绝对有权利对超级美女目瞪口呆,但表现得那么激动可就不免令人怀疑他是否居色心而不良了。奇怪?如果石伯昂如外传那么爱妻爱家,怎么可以看美女看得几乎脱窗?
“咳嗯,石总,口水快点擦一擦,然后收下收据,交上支票,如果方便的话,还有一张“扬慈育幼院”的收据,金额是五十万,多谢赞助。”
石伯昂胀红了黝黑的脸,殷实的国字脸不自在的咳了一咳,连忙面对这名素有”吸血女王”之称的杜菲凡,一点也不敢怠慢。
“杜小姐,本公司并无额外的预算援助其他机构,我想您的收据还是送给其他更大的公司去报税吧。例如你先生的“禾升科技”想必有这个需要。”
很有原则嘛,啧!她的确是还没对她丈夫提出明年度的捐款,这次上台北一齐办一办吧。
“那二十万的零头可以吧?想想那些可怜无父母又具带残疾的孤儿,多么可怜呀!在呼呼北风中,别人享受的是围炉的温馨,然而他们却只有伴着一盏孤灯,什么也没有——呀!干嘛?该感动的人不感动,你怎么哭得那么惨?”手忙脚乱的,她抓着面纸想止住萧素素的水患。
“他们……他们好可怜……”
“唐夫人,你别哭,我捐就是了!”石伯昂比所有人更加手足无措,掏出支票簿,签下一百万呈上,只求唐彧的妻子千万别在石家的土地上哭得那么伤心。
“你们认得?”杜菲凡好惊讶。
“我们石家与唐家是旧识,更参加过唐彧先生的婚礼,不过我想唐夫人可能忘了。”可是却没有人忘得了这位柔弱的天仙绝色。
“我不再是了——”天生乖宝宝的萧素素正欲坦诚二人已不再是夫妻的事实。不过杜菲凡一手收下支票,一手同时阻止她开口。
“是是是!哎,我真健忘,早听说过石、唐两家交情匪浅,多谢惠赐一百万,那些可怜的孤儿有钱买新衣、吃火锅、拿红包了。我们也不多打扰了,素素,我们告辞石老板吧,你也累了。打扰了,再见。”
“不多坐一下吗?难得深居简出的唐夫人肯莅临敝公司,家父若知晓了,定会怪我招待不周,居然没邀请回家中一同吃晚饭,不如——”
“不必了,我们还有事,再见。”
没让石伯昂挽留成功,杜菲凡拉了人飞奔而去也。
上车之后,稍稍知晓人际间相处之道的萧素素疑惑的问:“我们这样走人,不会太失礼吗?”
“你认不出“石磐”的老板正是你前夫家的世交才扯咧,连我都耳闻过唐家与石家的交情,那知道今天这位石先生正是你该认得的人,素素,你对前夫家的亲友可有一丁点印象?”
萧素素摇头:“我很不会记人,尤其是男性。”她从来没有勇气与任何一位男性正眼相视。
喔喔!那可好玩了。
顽皮因子高高扬起,杜菲凡突然自顾自她笑得不怀好意。她很好奇对异性如此排斥的素素对自己的丈夫会不会有一丁点差别待遇哪,所以她很小心的探索:“素素,你知道你丈夫的名字叫什么吗?”
“唐彧呀。”菲凡怎么了?问这种好笑的问题。
“嘿,不错。那,你丈夫的公司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在台北吧。不过我不知道公司的名字与地址。”七年来一直在台中居住,一个连大门都几乎走不出的人,那里背得出台北的地址路段,何况她又没去过前夫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