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云拍了她肩头一下:「放心!「不打女人」是我们家的庭训之一,即使你惹怒了我五哥,他也不会打你的:否则你只要对我父母哭诉一番,他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哼!那他敲我的头又做何解释?」
「那是疼爱你的表现呀!」
「听你这麽说,你大嫂也是这麽被你大哥「敲」来的?」秋水完全不信他的胡说八道。
白悠云低头玩着小侄子的手指头,老实回道:「那倒没有,我大哥才舍不得;不过,我相信,一旦你嫁来我家,我五哥也会疼你更基於他的生命。」
秋水转头看他,双手抱在胸前,伸腿踢了他一下。
「你是怎麽回事?净向我推销他?放心吧!有很多女人爱他的,你五哥又不是丑得没人要,你担心什麽呀?」
「你是他第一个带回来的女孩子呀!总会有些特别的含意嘛!有些男人是不需要女朋友充满女人味的。只要你笑一笑,大概就会收服男人为你的裙下拜臣了。」
「你很有经验吗?说得像爱情专家似的,莫非你是个花花公子?」秋水反问,很不明白他老小子敲边鼓敲得浑然忘我存着什麽企图?追白悠远的事得从长计议,与他没什麽关系!
「谁是花花公子?我躲那些女人都快躲得没命了!哪来的闲情逸致去采花觅杳?我只是要让你明白,我五哥很好挑拨的,你一定要找机会试试看。」逸云逮着机会推波助澜,他是满喜欢她成为他的五嫂。
她不置可否,转身走向大门,想更仔细地看白悠远练拳。试试看?怎麽试?这问题的难度太高了,依她以往超级贫乏的纪录而言,可真是令人感伤呀!不过,不同於以往,她内心倒是有些冀望白悠远能更重视她一些,不要只是单纯的师生、同事、朋友……那麽「更重视」的程度又是什麽呢?至目前为止,她还不明白。
秋水搔了搔头,努力想像爱情的样子……
第七章
爬上斜斜的屋顶赏星月,本来是淑女不宜的事,但秋水向来不将自己归类为淑女,於是乎理所当然地与白悠远沿着水管爬上了屋顶,坐在屋背上赏起明月来了。
都市之外的天空,乾净得让人心喜,也只有在大量破坏了自然景观之外,人们才会分外地珍惜那仅存的美丽空间,所以环保成了近些年来流行的话题。遗憾的是,就在台湾人开始懂得珍惜,却是在环境景观几乎破坏殆尽之时;因此,曾有一个外国学者笑谑地说:即使将台湾的外汇存底全部投入环保中,也建设不回一个乾净的「福尔摩沙」。多麽讽刺啊!
为什麽物价波动中,纸浆永远涨幅惊人?因为全球的树木已不堪承受砍伐,不容许再有一颗树被轻易砍下。造林的速度永远比不上消耗的速度,加上时有森林大火肆虐,青山绿水似乎已成了历史名词。山已渐光秃无木,所以人们呼吸不到新鲜乾净的空气;河川渐呈优氧化,所以见不着活跃悠游的鱼儿,而他们也濒临死亡的命运;还有,恣意倾倒的工业废水,更让遭到破坏的自然环境雪上加霜……
人人疾呼「环保」这热门口号的结果,却依然讽刺地存着悲哀的事实!都市净是乌烟狂肆。瘴气横行,偶尔想抬头看星星,都会让人误以为那一片片遮挡着蓝天的乌烟是不乾净的云朵;想看星星,只有往乡下去才见得。最简单的美景,如今却是最奢侈的渴望,看来「环保」也只不过是令人念来羞愧的名词而已!
秋水吁了一大口气:「看星星,要来乡下;要喝清洁的水,得上街去买;连要买一本书,书价都高得令人咋舌!这些事实的背後,可有人去深思为什麽?人类何德何能将地球糟踏成这个样子?法国坚持要恢复核爆试验,臭氧层的破洞日渐扩大当中,热带雨林也以极快的速度一亩一亩地消失,南北极的冰山有融化的迹象已是不争的事……有时我真希望冰山全部融化光,淹没地球表面,使地球再进入冰河时期重新来过,待几十万年後,看谁比较耐命,谁就来称王。」秋水感慨地道。
「两次冰河时期都没能让蟑螂消失,但他们也没有称王过;真没想到你对人类如此失望。」白悠远搂住她的肩,让她靠在他肩头。心里念着:今夜是上弦月,满天星光争辉,适合情侣互诉情衷,拜托她不要再说这些没情调的话了。
「地球上可以住的地方已经这麽少了,为什麽还有人要蓄意破坏呢?每次我看到美丽的自然景色,都会想着那原本是唾手可得的,却一一惨遭摧毁,便生起气来。我们身为老师,那种无力感更沉重!」
「做我们能做的,那就够了。」
一阵凉风吹来,秋水舒服地伸展双手,低头往下看去,恰巧见到中庭回廊的灯光下,走着一对相依偎的男女。
「我大哥又陪大嫂出去散步了,看来小宝宝已哄睡。」
「你大哥很体贴呢!外表真是看不出来。」所以说,同母生的兄弟也可能是差别很大的,秋水很肯定地想。
白悠远抓过她手背咬了一口:「你是什麽意思?我们白家的男人天生温柔得没人得比,你怀疑吗?」
「我当然怀疑,你素行不良,还敢夸口!」她指着她手背上明显的齿痕,那就是最佳的铁证。
「素行不良?你还没见识过什麽叫真正的素行不良呢!」说毕。他一手扶住它的後颈,整张脸凑近她。热呼呼的鼻息拂在她脸上,愈接近她,他脸上的表情就愈邪魅,他坏坏地说:「现在,我就让你见识一下……」
直到他的唇贴上了她半张的樱唇,她才知道自己被侵犯了;但同时大脑也「碰」地一声,如一颗炸弹突然爆炸,思考神经中断了十秒钟左右,完全无法对全身下达任何反击的指令,只能呆呆地让眼前的这个男人轻薄了去;但,她身体却有说不出来的舒服……先感觉到唇舌火热且微微发麻,渐渐地扩散到四肢百穴……在既激动。身子又僵直的情况下,她尝到了生平第一个吻。那酥麻感沿着脊椎骨一路攀爬,让他不由得瘫软了下来……
突地,他放开了她,睁大眼看她急喘吁吁、大口地呼进新鲜空气的模样後,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秋水一直忘了呼吸,突来的偷袭,令她羞赧又迷惑,连忙指控他的可恶:「你怎麽可以亲我?」
「因为我在追求你呀!」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追我?白老师,你在追我?这是民国哪一年的事?为什麽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她被吻得昏头了,不相信自已听到的。
「就从现在开始,如何?」他拧了拧她粉红的双颊。
秋水的一颗芳心开始不听话地乱跳。他要追她?可是,一向都是女老师在追他的呀?他这麽做会不会违反了游戏规则?而且,一个男人追一个女人也要因为那女人有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呀,比如:温柔可爱什麽的……那麽,他是为了什麽追她?
「为什麽?」她问。
因为她很「好玩」!当然不能这麽说。他耸耸肩。说道:「只要你不怎麽讨厌我,追求就可以成立,你有异议吗?」他问得很轻松,表情却具威胁性。
秋水很皮地反问了一句:「「师生恋」算不算乱伦的一种?」
「你……你……」
他的双手做势要勒住她的颈子。害得她立即反射性地连忙逃跑,忘了目前正身处在屋脊之上。等到她乍然想起来时,人已经往测方倾斜了过去,眼看就要去亲吻可爱的地球表面了——不过,她新上任的情人可是个有功夫的人哦!幸好他及时地拉她入怀,旋了个身。两人又安好地立於屋顶上。
「哇!跌下去不死也半条命了!」她魂魄未定地窝在他怀中,此刻才体会出偶尔被保护一下的感觉还挺不错。这就是临波所言,当女人的好处吗?
「有没有吓到?」他很感性地间她。
「放心啦!我没事,有什麽好怕的?」
「真是没一点儿女人味!」他咬了她一口,颇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遗憾。
「你遗憾吗?」她故意用娇滴滴的声音问。
他挑高眉:「才不。」
他是无福消受得起那些温柔女子的情意,好不容易才抓来一个顺眼的丫头,怎麽会希望她去学那些温驯女子的举止呢?那岂不是又塑造出一个平凡的女人,挑不起他胃口了吗?
会的,她总有一天会展现她的风情,只为他;但可不一定非要有女人家的娇态才行,不是吗?
* * *
也不过才开学一个月,双十节都还来不及过,江秋水老师的大名即传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更是导致校长大人秃头得更严重的凶手之一。
一直以来,「青华」的校长作风还算开明。他不会特别要求秋水不要骑DT上班。也不会硬性规定她非要有老师的打扮不可;毕竟她上课认真,教材准备充足,教学方法生动活泼,是新老师中最受学生欢迎的。这样不拘小节的老师也没什麽不好;可是,如果她是一个会招惹事端的老师的话,那又得另当别论。
现在整个学区里的学生都知道「青华」有个会飙车的美丽老师,并且害得校内那群小混混的龙头老大被送入医院;而她——江秋水老师,被记了个警告,勒令在家「休息」叁天好好反省。
这也是江氏夫妇下来台中,准备给女儿一个惊喜,却反而被吓一跳的原因。他们的宝贝女儿竟在公寓里睡得不亦乐乎!
「坏孩子!你翘课呀?当老师的人可以翘课吗?」江大大一把拉起女儿,用手指戮她额头。
秋水瞪圆了大眼,尖叫出声:「你们来台中做什麽?吓人呀?」
「被你吓到才是真的!你被革职了?我就说你没当老师的命嘛!老公,我们女儿在台中混不下去,又没脸回台北,於是消沉地以睡眠度过灰暗的一日又一日……」江太太的想像力还真丰富,竟能马上歪曲事实至此。
「老妈,闭嘴!」秋水跳下床,走来走去地指着坐在床沿的父母:「我没有被革职,事实上我胜任愉快得可以拿师铎奖。今天我会在家是因为校长看我劳苦功高,放我荣誉假!」
江母很疑惑地问丈夫:「老师有这种假可以放吗?」
「别扯了,女儿。你闯了什麽祸?自动招来。」江声涛半点儿也不信,因为宝贝女儿的眼睛里写着愧疚两个字。
秋水盘坐在地上,叹了口气:「好吧!事实上是——我抓了学校的混混头目飙车。实在是被他长期目中无人,又任意翘课的 样给弄火了。你们知道飙车是目前台中市最头痛的社会问题,那小子偏要凑热闹,每晚率众去自由路跑给警察追。我气不过,於是向他下战书。他要玩命,我陪他,只要他玩得过我,我便不再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并且保证他可以顺利毕业;如果他玩不过,那麽从此以後,就必须听我的……」她说到此便不说了,脸上充分表现出无辜状。
江声涛拍了大腿一下,大喝:「这法子好!不就我那女婿当年收服那票学弟的招数吗?你如法炮制後有没有得到相同的成效?」
江母抢着回答:「不可能的,如果有,女儿就不会被罚闭门思过了。出了什麽岔子呀?宝宝。」
两个老小孩兴致勃勃地用充满希冀的眼看她,期待有高潮迭起的故事可以听,就只差没买零食助兴了。
秋水仍死命挣扎:「才不是闭门思过,校长只要求我「休息」而已。」
「讲重点!」江氏夫妇异口同声地叫着。
她嘟嘟嚷嚷地低下头,以颇似纤悔的语气道:「我约他到大肚山的赛车场比赛旷。那小子不愿规规矩矩的来。竟敢直接在公路上飙,我当然要阻止他。拜托!他那辆拼装过的小绵羊再快也比不上我DT越野车的威猛。飙到沙鹿那一带,车子少,马路宽,我便决定阻止他的狂妄了。我将机车驶到他前面两百公尺处,将车子打横挡住他。当时如果他不停车而直冲过来,你们恐怕得去英国看临波怀念我了;但我就偏赌他不敢撞我!结果,那小子煞车不及,整辆车打斜地滑了出去,自动撞上路旁种植着行道树的水泥地,不偏不倚地Kiss上一棵树,断了两根肋骨,也掉了一排门牙,真是可怜——」那小子当然不值得同情,但毕竟住院的人是他不是自己,她好心地怜悯一下总可以表示一下自己的善良。
江母听得直点头:「是呀!真可怜!可怜的行道树,它招谁惹谁了?」
江父做了总结论:「於是,你成了学校的超级问题老师,差点儿被扫地出门是不是!」
秋水挥挥手,说道:「别说得那麽难听。老爹,我只不过是以我的方式来驯服学生而已。我相信,经过这一次教训之後,那小子不会再狂妄得目中无人了。」
「那是你说的。」
另一个声音由门口传来。
叁双眼不约而同地看向靠在门框边的高大男子。来人当然是白悠远了。他一手抱着装满零食的购物袋,一手转着钥匙圈,整个人似笑非笑,极大方地面对他未来的岳父岳母。
其实只消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秋水与那一对光鲜体面的中年男女是什麽关系;即使两人都太过年轻了些,但从他们说话神情看来,大概也可以猜得八九不离十。
「女儿呀,他是谁?」江氏夫妇的态度突然变得很谄媚,连忙坐近秋水,用足以让人生出鸡皮疙瘩的口气问。
「你怎麽进来的?」秋水跳起来问。
虽然他们之间的「恋情」已经开始有两星期了,但她可不是那种开放的女人,马上就给男朋友房间钥匙,死也不可能的;所以,他如何进来她的公寓变成了大问题。
「哦,对了!宝宝,忘了告诉你,我似乎没有关门……」江太太自动承认。
「你是谁?」江父立即摆出长者的威严风范,两眼直视白悠远。
「我姓白,白悠远。」
「他是我的同事啦!爸,妈,你们来台中巡工地就要趁天还没黑时快点儿去,看完就可以回台北了,再见。」
她很努力地要把双亲推出大门,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不必见各自的家长,何况她等着他带来最新消息。如果是不好的,那她会给双亲嘲弄她笑掉大牙,还是先将他们请回去吧。
「唉!我们怎麽生下这种不孝女?年轻人,走,伯父伯母请你去饭店喝下午茶、吃晚餐。」江父态度热络地顺手抓住白悠远,决定一同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