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希安想到昨天那两个女孩,道:“你该不曾假公济私,地想跟那白痴来一段吧?”
“希安,你嘴巴放乾净一点,用脚趾头想他知道不可能。我要是真有那么花痴,早被奶奶打断腿了,在演艺圈更是不必混了。”她惹过不少绯闻,但从来就不是真的,连最严重的那一次,甚至因此被老奶奶取消了继承权,也是她刻意安排的。这么美丽出色的女人到目前为止仍未谈过恋爱,谁会相信?
杨希安放心了一点,抬眼却迎上希康慧黠的笑脸。
“我说——二姐,你好像很紧张哦?为什么?”
“那家伙以当种马为乐,是男性中的败类,只要别犯到咱们杨家,一切没事。那男人金玉其外而已!”杨希安认真地说着,一点也没有稀奇的地方。——她向来不矫揉造作。杨希康有些失望,还以为这个不知情为何物的二姊终于开窍了呢!
“希康!”导演在里面叫她。希康对希安点了下头,走了进去。
希安也去医护室拿药了,再几分钟周约瑟就该吃筑了。真是个美人儿!一种不分国籍的美!轮廓分明,浓眉大眼,性感丰满的唇,笑起来有一分柔媚。周约瑟细细打量这个来台三天唯一称得上美女的杨希康,毫不保留地流露出赞美的跟神,不敢相信她会是那个小护士的妹妹。
今天一大早由电话中得知杨家四姊妹的故事。高斐彤说得可清楚了。
老大杨希平,是个握有律师执照却不曾办过案子的律师硕士,独得杨氏企业的继承权,却没有理财天份,所有营运全操控在其夫史威手中,而史威是杨老夫人一手刻意栽培的接班人,是个商场战将。
老二杨希安,四姊妹中学历最低,在外居住已有四年,半工半读完成护专学业。长相最平凡,性格最怪,胸无大志,自动放弃继承权。
老三杨希康,就是眼前这个令人心醉的美人儿;气质雍容,长相艳丽明媚,像是精致水晶杯所盛的醇酒,神秘又诱人。身处演艺圈,闹出不少绯闻,曾经严重到被杨家最高权力者老太夫人逐出家门而失去继承权。
老四杨希泰,是典型的千金小姐,也是功课差得涂地的商学系学生;迷糊、没方向感,空有一副美丽的外表与一头和外表成反比的大脑。
杨希康伸出纤细白嫩的手迎向周约瑟。
“很荣幸与你合作,周先生。”被打量的同时,地也将他整体做了个评估。唔……一个很活跃又很出色的男人,能成一流花花公子,实受之无愧。
“久仰,杨小姐。”他含笑握手。
闪光灯一时闪个不停,明天又是一个话题。
导演有心让他们独处,制造更多话题,当下招呼所有闲杂人士到门外去了。
“你很美,与那个小护士有些相似,但你又比她美上好几倍。”这是实话;不过周约瑟发现自己并不十分由衷。世上的美人何止万千,但类似杨希安那种古怪人种,全天下大概是独一无二。以吸引人而言,杨希安平凡的表相下,颇耐人寻味。
曾注意到希安的男人,想必有些心动。杨希康趁机替希安宣传:“怎么?与我二姊有过节吗?她不严肃,行事认真,个性四平八稳,只是感觉神经有些迟钝而已;有时说话毒了一点,但绝对没恶意。现今社会,肯说实话的人濒临绝种,值得好好爱护。”杨希康对于自己的直觉向来颇自豪,通常八九不离十;她有预感,会有一些什么事即将发生在这个人与二姊身上。至少——至少,以周约瑟向来只注意美女表相的原则推断,会注意到一个相貌平凡的小护士,就十分不寻常。
“我不相信她是受白衣天使精神感召而去念护专的。”周约瑟咕哝着,口气有些抱怨。
每次给杨希安打针,总会以为自己是个没生命的沙包、木头什么之类的,好像是给她权充注射??习用。她不曾打招呼,拉起他袖子,酒精一擦立即注射下去。理由很简单,她说:白痴也知道她拿针筒进来要做什么用,总不曾拿来给他当水枪玩吧!这是什么话?虽然她的技术好得没话说,打针过程像被蚊子叮到一下的感觉,几乎无关痛痒……可是……无论如何,心中一口气还是无法咽得下,总是一腔郁闷梗在心头。除此之外,他倒是仍然十分好奇杨希安这个怪人,希望得知更多的讯息。
希康耸耸肩。
“她只是对爱心的表现方法异于常人罢了。当初去念护专的原因是因为那一阵子我们家最高权力指挥者老奶奶积劳成疾胃出血住院,一度情况危急。希安当时就在盘算了,她觉得要当医生至少高中三年加医学院七年,总共要读十年才成;而当护士却五年就成了。以时问长短计算,她认为当护士可以照顾到老奶奶余生,所以她舍高中而就五专;想不到一上榜后,我奶奶人已出了医院,得知消息,抓她到跟前,非常中气十足地破囗大骂三小时还脸不红、气不喘。往后每一想到她放弃北一女那所明星高中就火气直往上冲,随时破囗骂人。近些年来奶奶也没生什么小病小痛,我二姊说,老奶奶活个百八十岁不成问题,有心竞选人瑞也是指日可待,所以她就搬出家门当护士到现在了。”
听了这一席话,周约瑟拚命忍住笑,因为他骨折的手可禁不起身体大笑后所产生的震动;那会令他疼得面目狰狞,为了他俊美的白马王子形象,他万万不可如此。可是他不知道,那死憋的表情也好看不到那里去,惹得希康直笑。
“她真不可思议。为什么不住家中?搬出来又是基于什么奇怪理由?”他好奇心更重了。
“她说反正老奶奶身体健康,身为专业人员就该到需要她的地方去,才不会浪费人才。
其实这只是藉囗而已。她很聪明的。那阵日子,大姊跑到国外念书,我奶奶企图将希安训练成继承人,她当然要跑了。”
真有这种家庭?听到财产继承,一个一个溜得老远不见人影。他好笑之外还存着不信。
再问:“那你呢?在两个姊姊跑掉之后,闹绯闻弄得满城风雨?”
这是公开的新闻,杨希康从来就没有想到要为自己澄清些什么。说穿了,干卿底事!自家人明白就罢了。
“我们四姊妹很有自知之明不是从商的料,遗传因子中没这一项。我父亲是个学者,母亲锺情绘画,真要生出个商业奇葩,可以,等着吧!也许某代的隔代遗传中正好有我奶奶的那一颗因子出现;不过到时我们杨家大概也已应验了“富不过三代”那一句老词了。所以找奶奶才转了下脑筋动到史威身上去了。”
这个柔媚美女表相下还有一种明快俐落的特质和一颗懂得自嘲艺术的慧心。如此一来,外面的传言被渲染得太过夸张了。以周约瑟精锐的眼光看来,杨希康必定是一个完美的情妇——如果她要的话。但是,她良好的教育,优雅自爱的气质不曾让自己那么委屈。他的眼光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欣赏。
如果刚才杨希康给周约瑟打了七十五分的话,那么现在可以加到一百分了。一个花花公子——一个内外兼具的花花公子,懂得出内心看人,也用心看人的内心。
她很欣赏,如果能当她姊夫最好不过。
“我虽没见过另外两个姊妹;可是在我看来,你一定是最聪明的那一个。有没有人这么说过?”他问。
她巧笑倩兮。
“有呀!我奶奶。你知道,我奶奶是只得道成仙的老狐狸,想逃过她计划的天罗地网,就要用非常的手段。而我恰巧又是姊妹中算得上正常的人种,有心训练的话,倒也可以成为女强人。做出一点傻事甩掉奶奶魔掌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事。抓住奶奶坏脾气的弱点,利用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来渲染,煞有其事的与男人进出饭店。消息一出,奶奶龙颜大怒,在众人面前指着我的鼻子大吼,并取消我的继承权。不到两小时她就自己想通原来被我设计了,可是已来不及了。哈!这是我一生中最引以为傲的小聪明。从此老奶奶叫我小狐狸精。
我的逃脱计谋有头脑多了。”
希康每回想起来总可让她笑得人仰马翻,得意得不得了。
“谁娶了你谁幸运。”他真心地笑说。这么一个内外兼备的大美人,他应该卯足力去追求的;但,奇怪的是他却显得意兴阑珊,并没有兴起那股意念。为什么这样?莫非他的多情被这一次车祸撞飞了?不至于吧!可是为什么对杨希康没有动情呢?想着那个怪异的女人杨希安的时间反而胜过其他女人,这实在没道理。
经过杨希康描述,杨氏一门在他心中生了根。多么奇特的一家人!这么奇怪的四姊妹,与一个奇特又睿智却脾气暴躁的老太太,这么样的一个组合,日子会是多么刺激!对一个从小独自玩,独自一人的周约瑟而言,杨家勾起了他的向往。有幸的话……他必定登门拜访。
杨希安再度进入病房时,见到笑得正开心的希康在削水果喂周约瑟吃,两人似乎谈得很愉快。才第一次相见,就可以如此熟稔,真奇怪。她不解地皱了下眉头,心下突然浮起了一股令她不舒服的莫名情绪。怎么回事?这股气愤不悦,是叫什么来着?
“吃药。”她冰冷地说道,眼光似在警告周约瑟。
希康看出希安以为周约瑟正滥用魅力勾引她,一时也不好解释,只好为周约瑟暗中祈祷了。她站起来道:“已经七点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对了,希安,妈妈要你下次休假回家住几天,听到没?”见希安点头,希康才满意地道别离去。
门一关上,杨希安立即瞪向周约瑟。
“别打我妹妹的主意。”这种男人当丈夫只会使妻子早死。
周约瑟狡黠地看着她。
“她那种美人,谁都想追。又不是追你,穷操什么心?”
“你不行。”她很直接。
“为什么?我那一点配不上希康?”他暗自窃喜,原来她还没迟钝到对他的魅力浑然不觉呢!这才正常。
“你那一点配得上?外表是孔雀,行为像公牛,态度像种马。不是禽,就是兽,那里好?”她不留囗德。
说得周约瑟一脸铁青。这个长相已经够平凡,却又不懂修养内在补其缺憾的丑女人,竟敢……竟敢这么说他!平心静气,周约瑟,千万要平心静气!他不停地在心中告知自己:他是个出色一流的男人,对女人恶言相向是绅士大忌,与她一般见识无异是降低自己的格调。
老实说,若自知没本事挑起她相等的火气,出言不逊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倒不如直接宣战气死她,他道:“你等着看吧!我这个在你眼中一文不值的男人,若弄不到你们杨家的人,我就不姓周,改姓杨当牛当马都可以。”
这场仗铁定有得打,至少在他居留台湾数个月中绝对属重头戏。谁沈得住气,谁就胜利。序幕由此刻正式拉起。他一定要让杨希安注意他、迷恋他……至于动机为何,目前暂时不研究,反正,必定会是一个好玩的游戏。
杨希安眯着眼瞄他,只想防患未然地在他该吃的药中掺一些老鼠药毒死他,省得遗害人问;不过,继而一想,他们杨家一门岂会没眼光到这种地步,挑上这一只孔雀当伴侣?当朋友都赚多余!有了这一层笃定,希安放弃了毒死他约念头。若周约瑟知道在杨希安的一转念间他险些向鬼门关报到,不知会做何感想?︵可怕的女人!︶她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孩,一般人不能用常理来推断。而她甚至不知道刚才见希康与周约瑟相处融洽而产生的不适感就是为嫉妒。顽皮的邱比特早已恶作剧地射出了情箭,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船的男女竟然被设计成一对。唉……看来另一场爱情喜剧已悄悄展开……。
位于台北市郊,高级别墅在青山叠翠间一一林立。好山、好水、好空气,尽在眼底。
杨家别墅蓝顶白墙在阳光下特别醒目,低低的镂花黑色铁门由外可窥内,与其他密闭高耸的围墙不同。入目尽是一大片草地,没花没树,非常简单。
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美丽纯真的少女,长发及腰,自然卷,很柔软地顺着微风吹拂着。秋末的午后,感觉十分写意。少女柳眉大眼,白皙无瑕的面孔上,就见泛着粉红健康颜色的双颊与两片无需唇膏妆点便有美丽色泽的樱唇相辉映。这么一个清凉宁??的午后,所有一切都该是淡中夹诗意,紧蹙眉头就不该了。少女膝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企管专书,精致无瑕的俏脸上愁云满怖,眉梢深锁。
她叫杨希泰,杨家四姊妹中的么女,被绑架过一次。大学联考只有两天,她却丢了三次准考证。从小到大,她命好得天天有司机接送上下学,因为让她搭公车、走路、坐计程车绝对回不了家。她从来不在外面吃东西,因为每次吃完要付钱时,一定找不到钱——不是去了,就是找错囗袋。
最严重的是,她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大学文凭却似无望,更糟的话,就只有请她回家吃自己了。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看手上的书:可是她觉得那一大串文字好像一个个飞出来绕着她玩,让她头昏眼花。猛然阖上书本,才得以松了口气;却又无限悲哀。或许她真的是一个白痴,她想。
突然,从公车上走下来的人影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睁大眼开心地跳了起来。
“二姊!二姊!你回来了!”
她跑过去。杨希安连忙丢下行李跑了过来,及时抱住希泰,抢救成功。希泰跑起来总是前脚绊到后脚。说来好笑,她正巧也是个运动白痴,这点加在她已经是难以胜数的缺点上无疑是雪上加霜。
显然希泰是被闷坏了,才会这么热情地奔向她。姊妹们各自有事做,很少回家;母亲是个绘画迷,关在画室三天三夜也无所谓;老奶奶见着人总要来一次疲劳轰炸,没有人能幸免——谁敢接近?!
杨希安叹口气,重复她常说的话:“就剩这张脸可以见人了,你不小心保护好,真想当老姑婆呀,小傻瓜。”
希泰娇憨地露出天使一般的笑容,搂着希安道:“怎么想回来呀?是不是太久没听奶奶骂人了,想回来过过瘾呀?真体贴哦……”两人走入屋子中。
“奶奶呢?”希安问。
希泰下巴朝楼梯囗点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