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帅哥!蟋蟀的哥哥啦!」
不急着走,孙琳琳直直盯着那个笑着和她对看的小男生,直到那小男生开口招呼,嘴甜道:「孙姐姐好,我叫李举韶。」
「谁是你姐姐!不许你乱叫!」孙束雅气嘟嘟的哼着。
「同学吗?」有谱喔!
「二姊,不要理他!我们走啦!」
孙琳琳稀奇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气嘟嘟的?」
「人家段考考了第二名啦!」
喔!那真的是稀奇了!孙琳琳恍然大悟,一指点上了小帅哥的鼻尖——
「那你一定是考了第一名才会被我妹当成坏人。」
「很公平呀!上次你不也考了第一名。」李举韶向来也是个天之骄子,而且相同是家中最受疼爱的公子。
「什么公平!我下次一定要考第一名给你看!讨厌。」俏鼻再度高高扬起。
「大姐头,原来她就是你妹呀?很靓喔!难怪上回陈大平一直要找你帮他介绍你妹。」
「对呀对呀!很漂亮喔!跟大姐头一点也不像——哎唷!」不懂得修饰字眼的胖妹被其他人踹了一脚。
孙琳琳也不以为意。以她家来说,父母的长相只是中等,能孵出这么一枚漂亮妹妹,还真是拜隔代遗传之赐。听说早逝的外婆是个大美人,可惜生出来的孩子全像外公。
「她是我们家的洋娃娃,漂亮也是应该的。」才想吆喝走人,以免挡住公车路线呢,却已有人早一步发出不平之鸣。
「喂!你们别挡路了好不好?!公车都停不过来了!」冷然的女声夹着充足的不屑。
「死女人,你欠扁呀!」沉不住气的几名少女张狂出太妹本色,满意的看到所有人戒慎又忍气的表情。目光找到发言的女子,冷哼着:「喔,原来是杨女的学生喔。」「杨慈女中」相对于「智群高中」都是最高级的一流学府。只不过,这边与「杨女」的路线差了个南北两极,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杨女」的学生?
「阿珊,别玩了,走吧。」孙琳琳向来不是逞威风的性子,打个呵欠准备走人了,连头也懒得回。
但显然她是放心得太早了,忘了手下之中的胖妹阿珊最受不了他校学生的冷眼,原本只是恶意要拉扯「杨女」学生的书包,不料在那名女学生一声尖呼后,被推跌在地上的却是阿珊。
「去你祖妈的!」由震惊中回神的阿珊更加暴跳如雷,打算扑向那个害她跌跤的女生。
「阿珊!」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孙琳琳轻手一举,便将阿珊的两支蹄子一手抓住,止住了她抓狂的丑态。
「老大!她——」
「什么她不她的!我说走人了你是没听到啊?死人一个!」拽着拖着,硬是将胖妹拖回她自己的机车上。当孙琳琳有点冒火时,口气会很粗,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最好闭嘴,否则接下来大姐头就要揍人了,而且会被她揍得很痛。
可是,对于这一点,「外人」并不知道。因此才会往静谧的此刻,仍有人斗胆的开口:「不道歉吗?」低沉且醇厚的男音趋近她们,坚持要求一个道歉。
孙琳琳不悦的转身,以她一六三的身高,平视到的是一管挺直的鼻子,不知道揍扁这管鼻子后,这人还敢不敢再拿这种身高招摇?
「你说什么?」她眼光往上移,望入一双炯亮刚毅的眸子,浑然一副未来菁英的聪明相,真令人厌烦。
「道歉。」
「不客气!」她反将一军,见他白净的脸皮因沉怒而翻红,她坏心情褪尽,开始觉得乐不可支。
「你——」
「旁边站着纳凉去吧!」远远看见公车已驶来,她跨上单车,吆喝着手下快速走人,再不理会这一方紧绷的氛围,大力挥手向李举韶告别。心情大好,脚下也就踩得轻快,使得孙家小妹尖叫连连,怕死了这种亡命车速。
孙琳琳绝对没想到,这一日再寻常普通不过的偶发事件,竟会是一个序幕,无端惊醒了蛰伏不动的芳心……
※※※
「姨,我要玩「大富翁」。」
打发走了闲杂人等,「老孙工作室」内仅剩一大一小争玩着电脑游戏。
甩了甩头,对电玩煞时失了兴致,放入「大富翁」游戏磁片,让小外甥快活去,她决定找些事做。
回忆起刚才老赵的交代,她不免叹了口气。想不透当初怎么会给老赵这一号人物给缠上的,弄到现在成日忙着「警民」合作。幸好有些case是有破案奖金的,否则她大概得喝西北风了。
她向来就不是什么正派人士,只不过玩厌了捉奸那种乏味工作,偶尔手痒玩些刺激的东西。要不是她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今天身上少不得会得到几刀几枪的纪念品。所以「老孙」是道上没没无闻之辈,比起赵勤风口中那位侦探界大亨季亚彦来说,简直像是不入凡眼的无名小老鼠。
但名声的烜赫比起令父母忧心的不孝来说,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何况她学生时代早已有名过了头,听说至今仍是「虹华高职」帮派史里响当当的一笔。但那又如何?时间磨去了她的锐气,以及对名利的执着。
不太记得自己何时开始这么低调的。也许是过腻了学生时代打打斗门的日子,也或者是被举鹏大哥所影响,也可能是其它种种理由汇聚成今天她这模样——
平凡而无名的一枚小侦探,孙琳琳。
赶在心底深处一抹不愿理会的影像浮现之前,她甩了甩头,拎起电话,熟悉的拨了一串数字,响了两声,那头已有人接起,传来娇柔如丝的甜甜嗓音。
也不罗嗦,她道:「给我消息贩子朱立的下落。」
「女冠大姐!」那头娇柔的声音煞时没气质的高扬而起。
「拜托——」她不禁呻吟。
「大姐!大姐!大姐!」那头兴奋过度的女子犹不知悔改,直到引来了善妒爱人迫近才为时已晚的嘎止了热情叫声。
「哪位?」很明显的,话筒被不肖分子拦截,冷漠威严的男音沉沉传来,语气间浑然天成的压迫感听起来就是天生发号施令的人。
这人是安妮的恋人,目前正努力想由情夫身分正名为丈夫的一尾怨男。孙琳琳知道他是谁,他也知道她,但所谓的「知道」,仅止于每一次安妮接到电话时跳上跳下的直呼大姐而已;百般套不出话的情况下,他几乎要以为电话那头的女人就姓「大」名「姐」,一如恋人安妮姓「安」名「妮」一般。
「别打扰我跟大姐说话啦!」
那头似乎上演起了抢夺电话的恩爱剧码,孙琳琳抽搐着唇角,开始不耐烦的以手指敲击桌面。
不久之后,深知大姐性情的安妮在一时半刻得不到安静的情况下,对着话筒大呼:「一小时后,我寄电子邮件给你,拜!」
收线。
丢回电话,孙琳琳不住微笑起来。一直想不透为何身边的朋友都似乎挺喜爱她这个脾气不佳的女人。其实她并不是交游满天下的好客型人物,高中毕业后,因为蛰伏在暗处几乎与世隔绝,才断了交友的管道,但求学时期所交的一狗票朋友也就够瞧的了,至今仍热情不减。
喜欢她的人和讨厌她的人等量的多,她也不甚在意。
去!最近是怎么了!满脑子怀旧思想,又不是要咽气了!哪来这么多的「想当年」?!
她一点也不留恋学生时期叱托风云的风光,只不过,谁教她的猪朋狗友全是由那时牵扯至今仍不绝的?所以,难免难免会一再回想。
踱步到门口,那块亮晶晶的「老孙工作室」招牌刺目的兀自招摇,忍不住令她叹了一口气。
瞧瞧!教她怎么能不去回想,连这块招牌都是高中死党梅子硬塞来的,说什么有益招财进宝,害她的鬼屋本色减了五分威风,多了三分可笑。
「姨,来一起玩!」那头独自玩耍的小帅哥不断的招手。
「来了。」两三步跳回电脑旁,权充起军师的角色。
「他好坏,放地雷,还有定时炸弹。」李毓指控着出电脑操纵的人物。
「来,我们让他自食恶果,丢他转向卡。」
李毓嘟嘴:「他开车咧,一下子就跑得好远了。」
「所以丢他乌龟卡呀!教他第一步遇到衰神损失一半卡片;第二步背定时炸弹;第三步踩地雷,「轰」的一声连人带车粉身碎骨。从医院出来后又得再爆一次。」她说着自己最常用的害人招数。
「好好玩!」李斤玩出了新的乐趣,再开始找对手陷害,不再觉得无聊了。
孙琳琳坐在娃儿身后点头机许。其是孺子可教!随手抓来一枝原子笔咬在嘴中,抖着二郎腿,依然是死性不改的大姐头坐姿。
即使被所有人纠正N次,她仍是认为坐姿但求舒服为上,美不美观之类的小问题根本不必理会。
由窗户玻璃的映影里,她看到了自己不可一世的姿态,一时又忡怔了……。
是谁,让她变得这么习惯于粗鲁,并刻意粗鲁的?
反骨本性张狂到极致,也得有事件刺激才成。
是那人呀……。
第二章
「单身落难pub」坐落于繁华过度的城市一角,在夜的阒翼张狂正盛时,散发着宁静中带颓废的调性。不同于其它pub的喧嚣吵闹,这里的客层九成以上是单身男子,年纪通常在二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单身汉天堂。
空气中播送的是轻且沉的音乐,每一张坐有客人的桌面上点着一盏油灯,像在享受着自由,或昭示着寂寞。
「单身落难」已经营了二年,只有极少数的熟客知道店主是堂堂T大法律系毕业的高材生,并曾经打过几场漂亮的官司,震惊司法界;老前辈们莫不预言这位可畏的后生必定会往司法界大放异采,闯出一番辉煌成就,但也就在诸多机扬声中,他就此消失于司法界,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钟尉泱,一个年轻的二十八岁店主,除了极少数人知道他拥有律师执照外,他更是个出色的调酒师,也曾玩票性质的前去香港参加厨艺比赛,得了铜牌奖。这一年开始着迷于空间设计,打算亲自设计分店,想必成果是值得期待的。偶尔驻唱的乐团主唱喉咙出状况时,他也会抱着一把吉他上台自娱。
熟客都知道,钟尉泱是个多才多艺的才子,也是个定不下性子的人,否则随便挑一项兴趣去延伸为专长,就可日进斗金、财源广进了,但他不。像跟银子过不去似的,镇守在一间小店,高兴时下下厨,唱唱歌,调调酒;没劲时消失个十天半个月登山去,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厮混过一天。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漂泊——虽然也许他自认为是髓性自由。
「你知道,看起来明明是乖乖牌的斯文人,却来开pub,颓废在纸醉金迷的次文化中,怎么看,怎么的不自然。」季亚彦连唱了四首歌,下台找水喝,忍不住再一次对着吧台内调酒的人说着第N遍相同的话。
难得今天钟尉泱有兴致当调酒师,每一位来客几乎部为品酒而来。自认为品酒名家的季亚彦自然要涎着脸来喝好酒,顺便一展歌喉了。想当年他可是「智中」最优雅的情歌王子呢。
送上两杯酒,钟尉泱轻笑道:「学长,若要说不务正业,你不也是其中之一?」他是季亚彦的高中学弟,两人是前后任的登山社社长,即使后来季亚彦出国读书,仍一直保持联络到现在。也因为季亚彦的介绍,他才认识了何濬这个美国侨界的贵公子。
「难得你们都在国内,也一同光临敝小店,真是令人诚惶诚恐呀!」
「单身啊!所以在此落难呀!」季亚彦指着一边的冷峻冰块男:「他的小洋妞抛弃他溜回台湾,他哪能不来?几千万美金的企划案就这么搁下来了。」
何濬冷瞥他一眼:「她不是小洋妞,她叫安妮。」
「听听看,明明是华人,却取了个洋名,简直是数典忘祖。」季亚彦就爱惹他。
「她姓安,安妮是个好名字。」能让七情不动的男子变脸的,也就只有他那个有了「女冠大姐」就忘了爱人的女友了。
「休战了吧。」钟尉泱好笑的说着。再这么逗嘴下去,整晚光抬杠就成了。偏偏这两人的交情就是这么不斗不相识的纠缠至今。
季亚彦的好戏谑,何濬的冷峻正经,再加上钟尉泱的温和,形成三种截然不同的况味,支撑着友谊的平衡。姑且不论在三张表相底下,各自有何深沉难解的一面,但纯粹看着外表,并不难猜出三人何以会成为朋友。互补嘛。
「一直久闻安妮小姐的大名,却是无缘见上一面,也许能拜学长的寻人奇技之福,看到这位教濬苦追三年的美女。」钟尉泱一贯的斯文,没有询问太多,便大抵知道两位好友这次相会除了斗嘴外,所为何来。
没错,两位大忙人齐聚台湾只为了一件事——寻找安妮小姐。
这对名满亚洲的大侦探季亚彦来说简直是大材小用得侮辱人,随便交给徒子徒孙去办也包准有个完美的结果,不过因为季亚彦实在对这位安妮小姐太好奇了。基本上,能教何濬这个工作、责任至上的乏味男人神魂颠倒,并且苦追三年还拐不到佳人进礼堂的女人,已教人兴致大起,更别说这位不进礼堂的佳人并非惺惺作态、自抬身价(曾经他以为是啦!)、无视这支纯正大金龟捧来的万贯家财,硬是不屑结婚,简直是当代奇女子!更别说他们已育有一子了!
没错,小何滔都两岁了!
显而易见,奉子成婚这一招是失败了!而怨男依然是怨男,看来这尾怨男是忍无可忍打算来个绝地大反攻了,才会亲自上门拜托这名损人损得嘴贱不留余地的损友。季亚彦欠扁归欠扁,到底仍是亚洲侦探界的第一把交椅,每次安妮从他身边溜走,全都靠季亚彦广大的人脉大力相助。而这个「每次」,三年算下来已有五次,这还不包括其它小小的出走、而他自己有能力搜寻的范围。
「你曾经提过,安妮小姐非常崇拜她的高中同学,而且常常是人家随随便便召唤,你就被暂时抛弃了。我想这次找安妮小姐事小,重要的是想弄明白那位高中同学的来历吧?」季亚彦搓抚着下巴,深思的问着。
「对。」何濬大口喝完酒,声音一贯的沉稳威严。
钟尉泱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戾气,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看来事情不只是找安妮小姐那么简单。
何濬森冷道:「我不会再放任安妮背着我涉险。」他一向尊重爱人的隐私权,但那不代表他会眼睁睁看她把这项自由用在危险的事情上。
「涉险?何以见得?」季亚彦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