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吗?在搅动得他无法平心静气的此刻?她存心要他难受是吧?肯定是。
“钟!拜托你拨点精神给我,让我觉得自己并非隐形人OK?”汤森简直快跳脚了!忍不住夺过钟适手上的酒杯,怕他太用力而捏碎且伤了自己。
钟适笑得有丝歉意与自嘲。
“你曾说过我有一天一定会为自己的固执而吃上苦果。”
“如何?”
“那么,只能说你料事如神。”他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出阳台。因为他的未婚妻已过来找人了。
他走出去时,金玉斐正好抵达。
“适,我还以为你又躲回公司工作了!钟世伯已到会场,咱们去打声招呼吧!”不由分说挽了人就要走,边道:“我觉得你养父近来对我冷淡不少。难道他如外人所说的,一旦工作上的目的达成之后,就将别人撇开吗?还是他在气我爹地提出要你去美国帮忙他的事?世伯也太过份了!一旦你成为我们金的女婿,当然是入我们金家帮忙罗!那有可能留你在香港替别人卖命,更何况钟家财产又没有你的份!”
钟适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兼唠叨,灼烫的目光只焚烧在巧笑倩兮的佳人身上,又那来闲工夫理会呱呱叫的乌鸦是怎生的模样?
“钟适!”金玉斐那会不明白自己被冷落!娇怒的叫了出声,同时也引得他们要招呼的人的注目。
钟适低下头冷冷瞥了她一眼,教向来被奉若女王的金小姐也不禁在目光的威力下避了开去,承受不了他眼中蕴含的怒意。她只能紧紧勾住他手臂,以示威的笑去移转怒气给别人——例如方笙。
“方小姐好大面子,竟然让不爱出席宴会的世伯出来走动,还让父子俩当仙女似的拱了出来,好不娇贵!”
方笙露出笑容,有礼的点了下头。
“好久不见,金小姐。听阿迅说你老是觉得香港乱且挤,想回美国呼吸新鲜空气,真难为你为钟大哥所做的牺牲。”她转而看向钟适,并且在心中期望自己的演技够好。不要呀!千万不要露出自己的相思。“大哥,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要体贴一点,即使是准老婆,也要怜香惜玉才对喔!”
他深深看着她,想剥除她纯真面孔,看到她内心深处真正所要的,绝非如外表所显示的幸福满足……对吧?
钟重阳对金玉斐的出言不逊感到厌烦。这种不知轻重的千金小姐要不是尚有利用价值,谁耐心与她攀亲带故虚与尾蛇?瞧瞧人家方笙多么识大体!
“玉斐,你的意思是世伯我做人不公平了?”他微哼着。
“世伯确实对我比较坏。”不懂得讨好的千金小姐娇哼以对。
方笙居然是出面打圆场的那一个。
“伯伯,我想金小姐独自一人住在香港也是怪孤单的,所以才会希望能与伯伯多聊天。但伯伯实在是太忙了,因此让金小姐误以为被冷落了。恰巧今天聚在一起,大家正好可以谈天说地、好生聊天了,不是吗?”
“钟适,管好你的未婚妻,我并不是闲坐在家等死的糟老头,可以陪她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瞎扯淡。”钟重阳可不留情了!全把罪怪在钟适头上作数,根本不愿记起是他把这女孩硬塞入钟适怀中。
“爸,王董正在看你,要不要过去招呼一声?”钟迅早已深谙自己父亲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尤其与金家的合作案并未推动得如预期中的顺利,可能无法由金家得到太多好处,反而被夹带一大堆要求,早已使得父亲不爽至极,眼前再谈下去场面只会更难看,先将人带走才是正事。
只一下子,五人小组只剩三名成员鼎立。其中又以金小姐脸颊抽搐得像中风前兆,十分可忧,自然也是最先发飙的人。
“了不起!闭了人家的儿子,马上成为老爷子跟前的红人,手段真是了不起!”
“别说了。”他拿开她的手,又道:“我有事与方小姐聊,你先——”
“不要!”她不客气的拒绝,不管他的眼光多么令人害怕,在这一点上她绝不妥协。
方笙微微一笑,点头道:“不打扰你们了,我得去与几个朋友打招呼,待会见。”话完翩然走了开去。她的笑容与平静,也只能坚持到此刻了,不走等破功吗?
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点,当真要聊出什么刻骨铭心,不会没机会的,怕什么。
只是,见着他眼底那抹阴沈憔悴,心下总是不忍的。
漫不经心的踏入阳台,险些掉入一个陌生的胸怀中,她谨慎的退了两步,头顶上方已传来生涩的洋腔粤语:“对不住,吓到你了。”
是个老外。灯光昏暗见不分明此人容貌,但反正只是路人甲,所以她微笑带过,转身想离开。既然找不到她要的清静,留下无用。
“我能知道你的芳名吗?在下汤森.艾普克。”汤森决定好好了解一下这名东方小美人。可惜粤语不行,只能期盼她的英文尚能沟通;他敏锐的感觉到这女子对钟适而言是不同的,所以他才会产生无比的好奇心,进行他最不屑的搭讪行为。
充耳不闻、装作不懂是最佳抗登徒子的方式。她投以抱歉的一笑,踏出阳台。
“小姐,我只是有一些问题……呃……真的听不懂吗?老天!为什么中文那么难学?加上数十种地方语言,简直是欺负外国人嘛!”汤森挫败的自言自语,只能眼睁睁看美人儿离去——直到钟适如蒸气火车头般的冲过来,复又把小美人儿拖入阳台内,并且与他面面相觑!
“你怎么还没走?”钟适问得不客气。
“你的意思是宴会结束了?所以我该走?”汤森对朋友的失礼感到讶异,这美人儿果真对好友义意重大,那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形?
“你们是朋友?”方笙好讶异的以牛津腔英文问出。
“嘿!你还表现出不会英文!”汤森低呼。
方笙只是笑。
而钟适唇角深刻的住下抿紧,抓住方笙的手指不觉更紧了些,低声警告:“别动她!”
“呃——事实上——”汤森正好笑的要申明什么。
但急步而来的钟迅打断了对谈。
“方笙,能不能过来一下?爸要介绍一些人给你认得——咦?大哥也在?那一同去正好。”
自然,这一夜,方笙与钟适始终没有谈话的机会。
这是否便就是日后他们必然的相处方式呢?钟适心中突然怅惘的浮上了这份认知——遗憾呵!
***没机会把话说清楚,也不算是遗憾的事吧!至少他会一直记着她,为她而心思难定。
所以宴会过后,她顺应钟重阳所愿的把时间放在“华康”公司之内,任老家伙一再的测试她的实力。好处是她可以清楚华康内部的生意营运情形,以及,意外的,用钟适的婚约换来的合作案居然进行得两相不愉快,几乎停摆。也难怪钟老爷子翻脸不认人,甚至在金玉斐之父金汉宝不断询问婚期时,只得到敷衍的拖延,可能多疑的钟重阳料定金家觊觎的是他的手下大将钟适;而合作意愿上。金家存心当既得利益者,所开出的条件几乎与钟重阳一样利己而严苛——尽是自己享利益,别人付劳力的条款。双方皆没诚意至极。
幸而这件合作案是老爷子一手掌控,没有交给钟适去办,即使失败了也没有代罪羔羊可骂,否则钟适不就被削惨了?!但也由这一点可以再一次证明钟重阳的多疑及不信任人。
是他一手将钟适“卖”给金家,以谋取合作上的方便,却又怕一旦成金家女婿之后,钟适的心会偏向金家,所以绝不让钟适涉足这件前进美国的合作案。再怎么吃力不讨好,钟重阳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好好一件合作案搞砸至此?
为此方笙感到暗笑不止。这样的结果对她而言真是老天厚爱!原本她还绞尽脑汁的在想如何破坏钟适的婚事。看来由钟重阳之手去告吹是最有用的方法。
照她看,这婚八成是结不成了。
“小笙,你——觉得钟适这个人如何?”钟重阳在午餐时间,以闲聊的口气探问着。
方笙抬起眼,浅笑而含蓄的回答:“大哥吗?阿迅说他是很好很努力的人。”
“可是你们曾经是“好”朋友对吧?”老狐狸以更加淡然的口气问着,似乎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她点头,没一点震惊或心虚。
“是,我与大哥比较早认识,还多亏大哥引荐,否则我还无法与阿迅认识呢!”白晰的脸蛋适度的泛上一抹浅红,才又道:“我不否认原本挺心仪大哥的,但他实在是个……挺深沉可怕的人,没有阿迅的亲切坦率。一直以来我们商场上做事的人,接触的那是戴着面具的人,相形之下,阿迅的真诚无伪更是可贵。至于大哥——我只能说他令人感到深沉危险。”
钟重阳微点了下头。
“他是我的猛虎之将。”
“是的。”她聪明的不让他引导出更多说法,也不让他看透心思,对付老狐狸的经验她还少得了吗?
钟重阳锐目探视了许久,微笑道:“但养虎终会成患,这是我的隐忧。”聪明的女孩,懂得见招拆招,并且在对方语气未明时,不妄自下评断、自以为是,很好!
“孙悟空再有滔天本事地出不了如来佛祖手掌心。伯伯不应为此感到忧心。”
“是呀!”他语气中难掩驭人得宜的得意。“但当我百年之后,阿迅坐上我的位置,一切就很难说了,”
方笙伸手轻盖在钟重阳手背上。
“伯父放心,一切有我。我会帮助阿迅巩固他的地位,绝对不让野心份子得逞。”
他仰头笑道:“我钟是要定你这个好媳妇了。快快叫阿迅迎你进门,我才能真正叫高枕无忧呀!”
“伯父——”她娇羞无比的大作小女儿态,以配合观众要求。
商场枭霸钟重阳——哎,老了!
她在心中微微哀悼着,善哉!
***“嗨,我能坐下来吗?”汤森.艾普克站定在方笙桌边笑问着。
“我不是一个人。”方笙摘下太阳眼镜,收回俯瞰中环市景的眼光,转而看向这名似乎是钟适极重视的朋友。
“在你的男伴前来时,我会识相的走开。”
“OK,请坐。”她纤手指向对面的位置。
“谢谢。”汤森不客气的坐下来。
他们所在的地点,位于富丽华酒店三十楼著名的旋转餐厅,每七十五分钟可转一圈,正巧将香港美景尽收眼底。
原本与钟迅约了吃中饭,但此刻已中午十二点过十分,想来那家伙又沉迷于创作中忘了令夕是何夕了。近两个月来密集的约会,才真正知晓看似温吞的钟迅在面对他所狂热的事时可以不吃不喝到什么地步。
所以她也不大亏待自己,早已点了份沙拉餐吃将起来。不知钟迅在民国那一年才会想起他们今天有约,一个人正好落了个耳根清静。
只可惜身为美人,向来没有太多清静的时间,当然她不能把眼前的情况归咎于美色,但偶尔幻想一下也不错啦,自娱嘛!
“我想,钟适对你而言是不同的吧?”点完了餐,汤森直接了当的问着。
这人真是不懂迂回为何物。
“任何人对我都是不同的。”她客气的打官腔。
汤森耙了下头发,浓密的金棕发化为数道华丽的波浪,可惜他的情绪略显浮燥。
“我知道这样问很唐突,而你回应以冷淡虚应也是我自找的,但原谅我在仍陌生的情况下去直问一些太过私人的事。因为我希望钟适能快乐,他一向是个太过忽视自己的人。”
“许多事并不是关心就有用,尤其旁人的一头热反而显得多事。”她依然客气。心下虽然肯定了这人对朋友的忠肝义胆,但这种事岂容得旁人插手?
“我只想知道你不会是伤害他的人之一。”他面孔胀红。
方笙突然感到好笑,不自觉的却又透露一丝忧郁。
“你又怎知受伤的不是我?”
“恕我直言,你看来春风得意得很,并且深为老狐……呃,钟老爷子所重用。”而,这个情形便足以让他把她打入伤害钟适的同伙人之中。
她笑得讥讽:“就我所知,他不是玻璃捏成的人,没那么脆弱。”
“是,他根本像是少生了根痛感神经,以致于即使被伤害得鲜血流满身,也不懂叫痛,只懂承受。”
“哎!那可得快些联络医院相关大夫诊治才好。”她依然打着哈哈。
说真的,以这种态度面对有心诚恳谈话的人而言,对方要是能不气坏还真是则神话。
汤森.艾普克不是创造神话的人,所以他气得古铜面孔更加暗红,一口气几乎喷成火苗表演特技,不知该怎么与她谈下去才好。
谈了将近五分钟,他这个自诩看人眼光过人的商人,居然一点也评估不出这女人的性格与善恶,对钟适是有利抑或有害。只有心中不断响起的警钟告知他,这个女人不好惹,绝非如她外表所彰示的那般纯真坦白。
“你并不想谈,对吧?”
“诚如你所见。”谢天谢地!这位以“好友”身分自居便以为有资格去为朋友出头的先生终于认清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
聊天聊到无话可说,情况也真是尴尬了。向来八面玲珑、口才便给的汤森居然发现自己挤不出更多的话去与这女子谈,因为没有任何一种方法可以在谈话中套出她的虚实。与阿拉伯国王谈生意都没这么累!老天!
幸而他约的人适时来到,这几分钟的闲聊才得以划下不算太尴尬的句点。
见他与友人落坐在别处,方笙才收回眼光,笑了笑,转而看向窗天,天星码头那方的水光粼粼正耀眼。
只是她的一颗芳心啊!为何无力飞扬?
***三天两头的勤跑香港,辛辛苦苦的入华康做白工,劳心劳力,说穿了,目的只有一个——破坏钟适的婚约。
也许是因为钟老爷子要渐渐让钟适离开权力核心,所以他近几个月来,不是被下放到东南亚看厂房,就是不断的跑大陆去洽一些小生意。一些重大决策已渐渐不让他参与出意见了,而那些工作,便顺理成章的移转到未来钟家少奶奶方笙身上。
整个“华康”内部的人都在谣传上面即将重新洗牌大换血,属于钟特助的光辉年代即将过去,未来已是女人当家之势。
在多日的努力之下,方笙终于得到了她要的结果。与美国金家的合作案终于在不断的评估后发现有太多不可行性,所以抽回资金,合作破裂。当初所有笼络攀亲手段一切都取消,并且那笔资金让方笙改而投入股市,在一波涨势开红盘中,半个月内滚回三倍,恰好补去当初投资失败的亏损,还尚有余利,乐得钟重阳只差没当众狂歌热舞以兹庆祝!心下要方笙早日进钟家门的念头更坚决了!而且有了方笙这名亲媳妇,他那还要养钟适那头不可预测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