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大哥脸色青白交错,悲喜交集,钟迅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大哥……你要去台湾找她吗?她计画这些都只是想成为你的妻子。”
钟适极力沉淀下所有浮燥,先拦下受玩弄的情绪与她尚爱他的狂喜。平静思索了下,唇角诡异的扬起——
“她不会永远都顺利的。”
“怎——怎么说?”奇怪!大哥的奸笑居然与那妖女一式一样丝毫不差。
“我不会去台湾揪人,也不会两相告白。”
“那——你要怎么做?”钟迅问得更小心。
钟适闲闲笑道:“什么也不做。”
***奇怪?回到台湾已经二个月了,为什么香港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
报纸上倒是约略的报导“华康”新局面是第二代的大房长子接掌了主事地位,但家族内斗仍持续着。没人提到钟适,也没有提到钟迅。他们的消息似乎被刻意压了下来。
方笙心下涨满了忐忑。目前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呢?每天拨钟迅的专用电话也找不到人,台湾的住处也没人接。
难道她料错了?她的离婚能带给钟适的震撼有限?情况真是该死的不对劲!否则她不会连钟迅都联络不到。她可以料定钟适会知道真相,也会狂怒难休,但他却没有来台湾与她算帐,令她失算。
如果他气她且爱她,就会来找她。但如果他气她并且鄙夷她——那她就完蛋了!他不是那种会原谅别人耍得他团团转的男人。
虽然是以爱他为前提,但她确实是耍尽心机。不能料定的坏结果,可能就是她的报应了。
忐忑的心开始揪结不开,她知道世间没有绝对美满的结局,但她尚没有面对恶耗的心理准备。
他可千万不要放弃她呀!
铃——
电话声由左方桌子上响起,吓飞了她不定的心思。她没好气的执起话筒:“我是方笙。”
那头传来钟迅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是钟迅!方笙,你听我说,我大哥气坏了!他不能原谅你的欺骗,所以他决定与一个女人结婚,用四年的婚姻来回报你的“用心良苦”!帖子已经印出来了,我传真给你看。我大哥盯我盯得很紧,我不能多说,因为他说不能让你知道。我挂了,拜!”
“什么?喂!钟迅你敢挂——”那头“嘟”的声响取代了一切。
他要娶别个女人?他敢因为赌气而去娶别个女人?她要宰了他!
将电话挂好并调成传真,不一会传真机吐出一张帖子的内容。她眯着眼看新娘人名:新娘:金玉斐好样的!四年前她可以阻止他们结婚,四年后又那怕阻止不了!方笙直立起身,抹掉眼边的泪,准备赴港战斗去也。钟适可以气她、怨她,但不许以行动来伤她的心。
他要报复可以,结婚后——而且新娘是她,随便他怎么报复都行,他今生的新娘非方笙莫属!
***“他在哪里?!”
四小时后,方笙人已在浅水湾的钟家大宅。报上指出“华康”的掌门人已非钟迅这一支,那她便省了去猜测钟适的人会在那里。经佣人指点,她直奔和室揪出正沉浸在创作中的钟迅。
“找——大哥?”钟迅低问。
“废话!”方笙温柔笑容中含着杀气。“他人现在在香港吗?还是在美国?阿拉伯?”她机票全买妥了,就等确定地点后大举杀去。
钟迅扬口正要说什么,突然住了嘴,连忙背过身去,不理会杀气腾腾的方笙,以及——站在和室门口的那尊门神,也就是钟适。
***“你说呀!你有胆传真帖子给我,就要有胆子让我知道他人在哪里!我要是会放任他与金玉斐结婚,我就不姓方!”见他不应理,方笙便要冲上前拉他转过身——
不料一双大掌早一步由她的腰侧伸来,牢牢钳制住她的腰身,让她整个人贴入一具雄壮的怀中。
她震惊的别过脸,见到的正是钟适面无表情的脸。
“钟……适?”
“谁要结婚?”他低沉地问,并挪出一手拎住正要往外面遁逃而去的钟迅。
“没有吗?那印好的结婚喜帖——”她连忙伸手抓出口袋内的传真纸。
“怎么回事?”他问的是钟迅。
钟迅嘿嘿傻笑,小心拨开兄长的手,退到门边才道:“我是看你们这样冷战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才拿出四年前印好的帖子使了点小计谋。至少你们可以面对面谈话了,不打扰,我与人有约……”闪出门外,不忘体贴的拉上纸门,溜之大吉去也。
和室内,自是只剩下低头看传真纸的方笙,以及深深凝望佳人的钟适。
此时此刻,是他们真正以自由身相对、拥抱在一起。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毫无忌讳的互搂,不必在意世俗的规矩与不伦的批判。
“看完了吗?”他低问。
她硬着头皮迎向他的眼光。
“呃……日期果然是四年前。”她居然被骗了!
他无语的盯视她,双手搂得两人更加贴近,几乎听得到彼此心跳的呐喊声。
她只得又呐呐道:“你还生气吗?”看来依旧很生气啊!
“嗯。”他不置可否的应着。
“对不起……当时……我只能用那种方法……”她吞了下口水。“无论怎么开脱,我依然无权去逗弄你。”
“但你仍是做了。”他冷哼。
他不原谅她是吗?眼泪浮上眼眶,她抽了抽鼻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原本还想让她担心得久一点,但钟适发现自己永远无法对她的泪水免疫。没两三下就原谅了她!
毕竟一切行为都是为了爱他,否则她何必浪费四年青春?以及另外四年的暗恋?
他低下头轻吻她颤抖的唇,一下又一下,直到她收住泪水,与他沉迷其中,火热了起来——
许久,她才道:“只要你原谅我,我再也不动歪脑筋了,我发誓。”他的吻,是不是代表着原谅?
钟适微笑了起来,百感交集道:“傻丫头,也许我还该感谢有人肯为我费尽心力呢。”
“你不气了?”她悄问。
“气了二个月了,那能不消。”
“那——你——会娶我吗?”
他看着她,眼光突然移至她领口,伸手拉出一条细金,那坠子,正是他当年给她的戒指。
“我有什么好呢?方笙?”他将戒指套在她手中。
“我只知道我爱你。”她固执的说着。
“傻瓜!看来精明,却傻在这一点。”他叹息,胸臆泉涌着幸福,让他几乎承受不住。“让我——也不得不爱你、屈服在你编织的情网中。”
她的心倏地高扬!
“你仍爱我?!……不对!”她的笑容立即打住。“你根本没去台湾找我!”
他放声大笑,回道:“小妖女,既然打一开始就是你在追我,何妨让我们的结局也是由你来追我写下句点呢!并不是凡事都在你算计中呀,女人!”
他压下的深吻,让方笙无从发言与抗议,她只能以深情的回吻表达她的喜悦与爱意。
能有这样的结局、能够相爱,其他细节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至少她如愿的擒到了她的郎君,就是彻底的胜利了!晕眩在情潮波涌中,耳边依稀传来低吟浅唱——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候……
那是席慕蓉的诗,也是每一位女子的衷心所盼。
而她已遇到了他……在她最美丽的时候……
《全书完》
跋
下雨天。
三月初的两,来得出乎意料外的猛烈。天空的乌云。像是一条永远拧不干的湿毛巾,在早来的雨季中,主导着初春的色彩。
下雨天向来是开稿伏案天。
书案的左方,洞开着一方窗口,平日收纳阳光入室内,鸟语啁啾声由窗外纠缠的电线上扬起,即使只是寻常的麻雀;而向来,麻雀常被形容为吵杂的代名词,但在都市里,任何天然的声音,都珍贵得令人感恩!几乎像是为我演奏似的,每日每日,总是有麻雀声来活泼我的窗口。
这是天晴日光好时会有的景致;但下雨天自是截然不同。
阴霾的天空闪着春雷的怒吼,惊螫了天地万物的苏醒。天与地之间,都溢满银丝汇成的水气。吵杂的人声散去了,鸟语隐遁,车声渐稀,仅剩的些微声响,全被哗啦滂沱的大雨声给掩盖了过去。
单一的,独占的,弹起自己的乐音,不让其他杂音专美于前。
向来不在阴天出门,倒不是怕弄湿了自身。只因敬畏着种种天候节气的转变,总是呆立于窗口,怔怔出神不能自已,赞叹吧!那样神奇的景象。
很难去界定雨天带给我什么思绪或心情。只是总会忍不住提笔,对着格子爬出我的故事、我的心情、我的悲伤与我的快乐。
那样子几近着魔的任其流泻,混乱的组合力却往往出乎意料的挥洒出较令人满意的作品。
在非关长篇小说的笔耕世界中,我有两抽屉的心情记事被珍藏了起来。很难想像不爱写日记的人(事实上看到日记本子就开始打盹,病情严重)会勤于记下心情,居然也将溢满成灾,又得清理一番。
依然是下雨天。无处可去的天候沉静住了叫嚣的灵魂。我又伏回案上,看我的杂文,回味我的心情,沉淀多日来的纷乱心思。在三月末,清明尚未到来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