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辰,我不过迟了一点回来,你闹什么脾气嘛,难道我连放自己几天假的自由都没有?”雷羽旻关起大门,一把夺过帆布袋。
“放自己几天假?在整个台湾快被你和脚踏政商两界的严氏财团未来接班人严大公子的喜讯淹没,而你活该倒楣的秘书每天为你处理一堆前来恭贺的客户、厂商和电话、贺函,外带安抚一群为本人疯狂、再不必顾忌有抢夺上司‘男人’之嫌的女职员,另外还得忍受那些单身男同事频频投以嫉妒的目光,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时,你敢跟我讨论你的放假自由?”杨佳辰眯细的眸子迸出杀人的光芒。
此时的杨佳辰看起来已不再像是善良百姓,那股教人打心底发寒的冷,只有在一流杀手身上才感受得到,仅需瞄一眼,呆子也敢断言此人出自危险胚胎,绝非“善类”。
“我道歉,没有带你一起逃难是我的错。”雷羽旻举手投降,并不是畏于那股冰威,在她眼中怎么看,杨佳辰都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女孩,装出来的成熟外表只唬得了别人,她是基于立场上确实有愧而道歉。
杨佳辰的怒气来去像一阵烟。说真的,她的冷虽然有血统,却绝比不上雷羽旻的酷,她不仅外表酷,连心都冷了。
从五年前她在美国救了雷羽旻而彼此相识后,她就不曾见她仓皇失措,更甭说先低头认错。
希奇!她这酷得教男人着凉的老总居然亲口说出“逃难”两个字,这可跟她的道歉一样,都可以被列为“惊世”世界纪录。
“看在你让我知道,你毕竟也是个人的份上,我接受你的道歉。”杨佳辰恢复平常伪装冰冷的调侃面貌,扬起嘴角,“我来猜猜,你的逃难香港行想必跟严大公子的婚约有关吧?”
“杨佳辰,一个杀手最忌讳的就是过度好奇,身为杀手后代的你,怎么老是学不乖呢?”雷羽旻绷起精致的五官,把帆暇袋甩回给杨佳辰后,坐进自己的黑皮椅里。
“错!一个杀手最忌讳的应该是多管闲事,身为杀手后代的我,五年前如果没有插手一桩闲事,你想今天你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讨论‘杀手第一忌’吗?”杨佳辰翻起旧帐来毫不忌口,如果怕重提往事会揭开雷羽旻的伤痕,那么早从五年前那一夜后,她们就不应该再见面,更不会成为死党。
就因为雷羽旻不忌讳她提,而直言直语的杨佳辰更不想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她们才合得来。
“中国人有一句话,施恩不求报。你想人籍台湾,多少也应该学着点。”雷羽旻瞄一眼她桌上见底的杯子,然后睨向她能干的秘书。
“咖啡?”杨佳辰拿过杯子,带着右分之百确定的自信在“礼貌”上询问上司。
雷羽旻以沉默表示同意。
杨佳辰边冲咖啡,边继续刚才的话题,“中国人还有一句话,受人点滴,报以涌泉,怎么也不见你实行得彻底嘛。”
杨佳辰是美日合作下的产物,一年前登陆台湾,在雷羽旻的帮助下,拿到台湾居留权,并且成为她的秘书。
“是不是要我让出位子给你,才算对得起你?”雷羽旻的表情仿佛只要杨佳辰一点头,她马上贴出公告,把总经理位子让给她,丝毫不眷恋。
你总经理一位,我看得上眼吗?杨佳辰无言地回给她这么一个眼神,然后才说:“只想要你懂得尊重恩人,有事据实以告,对恩人我来说就是最彻底的报答了。”她把咖啡递给她,落坐在她对面,等着她“报答”。
雷羽旻翻起白眼,想“懒得理她”都不行。
“好吧,为免好奇心磨死你这位思人,我‘彻底报答’就是了,想知道什么?”也是因为让她固守办公室长达两个礼拜,于心有愧,这才答应她。
“严老夫人的寿宴当晚到底发生什么事?还有你和严大公子的婚约是怎么来的?你们真是瞒着我交往了两年?那位严大公子是不是有三头六臂?”杨佳辰一拿到许可证,马上连发几个问题,就后悔当夜为老总送去衣服时,只走到门口,懒得多走几步,亲自交到她手上,造成了未能亲眼目睹实况,如今才得由老总来转播的遗憾。
“回答一:当晚严家主人、佣人联手欺侮我这个势力单薄的弱小女子。回答二:我和那只冷血的雄性动物根本没有婚约,是他故意来害我鸡犬不宁。回答三之一:不同意‘瞒着我’这三个字,我的私事什么时候需要向你报备了?回答三之二:以前、现在、未来,我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和那只雄性动物产生私情。回答四:那家伙没有三头六臂,只有一肚子诡计,你问这做什么?”雷羽旻睨向她。
“既然他生得正常,不是有三头六臂,怎么吓得你逃去香港,两个礼拜不敢回来?”杨佳辰很理所当然地说。
雷羽旻立刻敬她一记冷眼。
“谁吓着了?我只是懒得理一个制造是非的笨蛋,外加一群爱道是非的三姑六婆,相当有先见之明的转到香港去,让耳根子清静一阵子。”有杨佳辰为例,证明她的确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你倒好意思说呀,一个人一走了之,放我这个一无所知的可怜秘书为你收拾残局,相当够义气嘛。活该我这个为避难才就任的秘书,只为避一个难就得惹来一大堆灾难,活该我做死、累死、被女人追死、被男人瞪死,谁教我没事给自己找麻烦地跑来当什么总经理秘书,自己识人不清,‘遇人不淑’,怪谁呀?”杨佳辰明嘲暗讽,硬要说得雷羽旻羞愧得想去撞墙。
往常雷羽旻有情人,虽然时常收到追求者的花或礼物,但她总给人家冷钉子碰,反倒常与自己的“男”秘书腻在一起,给人感觉暧昧不明,以致公司的女职员视杨佳辰为总经理的小白脸,只敢远观,不敢亵玩。如今方知总经理另有匹配对象,杨秘书仍数单身,整栋大楼的单身女职员除了懊悔过去白白浪费掉的大好时光以外,个个不免使出浑身解数,只求钓得公司内第一美男子回家,也在不枉出来“抛头露面”了。
现下可见,办公室角落积了两堆礼物,一堆是给雷羽旻的贺礼,另一堆摆上天花板的则是臣服在杨大秘书魅力下,一群神魂颠倒的女孩丢进来的。
“杨佳辰,我已经道过歉,要我说第二次那是不可能的。”雷羽旻优雅地啜饮咖啡,对秘书的抱怨回以慵懒的表情。
杨佳辰耸耸肩,也没有意思要她说一堆感人肺腑却同时会教人掉一地鸡皮疙瘩的话。
“老实说,你今天再不出现,我真的打算弃守本营、他处谋生了。”
“情况真有这么糟?”一旦离开这里,杨佳辰必须重拾逃亡生活,她的公司居然让她觉得比逃亡还可怕?雷羽旻不禁挑眉。
杨佳辰递给她一个不要怀疑的眼神,然后睨向属于自己的那堆礼物,“想保住你的最佳秘书,你最好想办法把那堆礼物分还回去,同时必须保证你的秘书将不再遭受任何骚扰与白眼。”
“真没想到,你的俊男扮相这么成功。我怎么看,你都只是个行为粗鲁的女孩而已呀,她们眼睛长到哪里去了?”雷羽旻仔细瞅视她,不免还是一脸怀疑。
“我该感谢你的安慰吗?老总!”杨佳辰咬牙切齿地一脸嘲谑。
“我不敢期待。”雷羽旻摆出敬谢不敏的表情,接着若有所思,正经地说:“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想出一计可以解决目前所有的困境。”
“真的?快说来听听。”杨佳辰立刻振作精神,半爬过桌子靠近她。
☆ ☆ ☆
听说雷羽旻回来了,但是对于上门的道贺声置若未闻,换句话说,她把与严家大少的婚事当作排闻处理,一概不应不理。
这下子流言出现多种版本:
第一种,婚事是严大公子一相情愿的说法,人家雷羽旻根本没有应允。
第二种,小俩口听说吵架了,到现在还没和好,由于两人同样个性倔强,谁也不肯先低头,以致僵到现在。
第三种,在确实有吵架这回事,雷羽旻一气之下跑到香港拿掉严皇的孩子严家大少气得在她回台湾后取消婚约。雷羽旻真是不应该,不想想严大少都准备娶她了,还如此任性,活该到手的“皇妃”宝座眼睁睁地飞了。
第四种,两家是利益联姻,严家大少向来以事业为重,因此对于这项安排沉默接受,可是雷家小姐已有情人;幸运儿是身边秘书,两人时常出双人对,尤其雷羽旻自香港回来后,更坚信杨秘书是自己的感情归向,目前两人正如胶似漆,日夜相守。关于这位杨姓秘书,役人清楚他的来历,只知道是混血儿,长相俊美、气质非凡,就个人条件而言,与严皇不相上下。
还有一种版本,雷羽旻拿掉孩子后,与严皇感情正式破裂,杨秘书乘此而人,两人公然的出双人对。
不管是哪一种版本,都隐藏着严皇是被抛弃者一方的事实,对他的形象大为不利。
一个女人被同情,世人会说她楚楚可怜,一旦换成男人被同情,那怎么说都给人懦弱的印象,通常是沦为暗地受耻笑的主角。
“怎么样,这招成功吧?”雷羽旻刚和杨佳辰用完午餐回来,她们已经连续当了一个礼拜的连体婴,想那海誓山盟的情侣也不过尔尔。
“现在外面谣言满天飞,公司内那群女职员见到我就好像见鬼一样。还好啦,起码恢复往常,她们不敢再来骚扰我了。”有号挂着总经理头衔的“正牌女友”,谁还敢接近“他”呀!杨佳辰坐四位子,修长的双腿一提,漾洒地搁到桌面上,撇撇嘴角说:“不过我感觉自己好像吃软饭的,幸好是作戏,否则还真不是滋味。”
“这下子,有得那只动物忙了,看他怎么去应付那些谣言。”雷羽旻毫不掩饰胜利的得意表情。
“你能够来个相应不理,人家也可以呀,反正是流言,他总不会那么无聊,自己跑去澄清吧?”杨佳辰不知道雷羽旻为什么那么讨厌严皇,她对男人一向只有冷,没有任何表情,然而每每提起严皇,就是一副磨牙的神色,仿佛随时准备啃了他似的。
严格说起来,她们放出去那些流言有很多是不利于雷羽旻的,比如说她拿掉孩子,给人行事不检点还任意妄为的感觉。但雷羽旻一点也不在乎,一来,这可以掩饰她的秘密,不用怕严皇拿此要胁;二来,这可以使她乏人问津,省去应付一堆蜜蜂的缠绕。
何况现在有了佳辰这位“男友”作为挡箭牌,一群三姑六婆就是想指着她说“没人要”、“老处女”、“嫁不出去”这些话,也没资格。
他最好是保持沉默,别再有任何动作,等待时间带走流言,彼此也就相安无事,如果他敢再招意我,我绝不放过他!”雷羽旻只要一想到那个连说一句话都教人反感的家伙,就莫名地火冒三丈。
“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识这位没有三头六臂,却能轻易使咱们酷美人燃烧的皇少。外传他帅得不像话,却是一座活动冰库,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呀?”杨佳辰又开始好奇了。
“关你什么事?对那只雄性动物有兴趣,可以现在立刻去找他,少问我。”雷羽旻白她一眼。
杨佳辰桌上的电话响起,无奈的她只好吞回反驳的话,接起电话,“雷氏,找哪位?”
这丫头!居然敢用这种口气接听电话,如果是重要客户打来的,她最好有机会庆幸自己跑得够快。雷羽旻由桌上抓起笔,不悦地等在那儿。
“找总经理?您是哪位?……稍待。”杨佳辰按下保留键,抬头笑嘻嘻地对雷羽晏说:“老总,你那只雄性动物打来的,要不要我告诉他你不敢接呀?”来的,要不要我告诉他你不敢接呀?”
“多事!”雷羽是手中的笔毫不留情地掷向杨佳辰,却给她轻易地接个正着。
那家伙打电话来准没好事,不接又让杨佳辰认为她当真怕了他,气死人!
雷羽旻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式,仿佛准备打仗去也,伸手拿起话筒,还瞪了杨佳辰一眼才出声。
“有何贵干?”对象是他,别说是客套话,连好语气都可以直接省了。
杨佳辰瞪大眼睛。天啊!现在对着话筒说话的人,真是她那位一向说话得体、用词优雅的老总?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纸声,还有键盘敲打声,接着低沉的嗓音才响起,“听说你堕了我的孩子?”
雷羽旻一僵,手上的话筒差点落了地。
“你……你这不要脸的无耻家伙,你就为了这种无聊事情打电话来?”
“我关心自己的骨肉,顺便关心你的身体,有什么不对?”严皇无辜的语气里透着存心气死她的嘲谑。
“多谢你的黄鼠狼给鸡拜年!”莫须有的事,她才懒得跟他扯。
“这么不领情?”他低沉的嗓音听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偏就有人不识相。”雷羽旻冷冰冰地。真不知道他打电话来干什么,分明是找骂挨。
“你还在为那晚的事生气?”
怪了,这家伙怎么突然转了语气?得小心,谨防有诈!雷羽旻决定观察,于是以沉默等待他下一句话。
严皇当她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女人真是会记恨。”
雷羽旻几乎可以想见他嘲讽的嘴脸。
“不要忘记你也是女人生的,有什么资格批评女人?”
严皇一顿,“你真是尖牙利齿。”
“比不上阁下的尖嘴薄舌。”雷羽旻一点也不肯吃亏。少了面对面,避开她害怕的接触,和这个男人耍起唇枪舌剑就干净俐落多了。
“我好像听到咬牙节齿的声音。”
“不要怀疑自己的听力,等会儿说不定你还会听到电线被咬断的声音。”
“不好吧?你被电死会让我觉得自己有责任,千万不要为我想不开。”
操作键盘的声音伴随着虚伪的话语传进雷羽旻耳里,更是教她握白了指关节。她可是全神凝注在和他“说话”,而这冷血家伙居然拿她当工作之余的打发时间用品,尤其教她火大的是,他这“业余”比起她这“专职”来丝毫不逊色。
“严先生,再怎么自恋也该有个程度。”雷羽旻用冷死人的声音讥消道。
对方顿了一会儿,雷羽旻仿佛听到那家伙愉悦的低沉笑声。不,一定是她听错了,冰库怎么可能会开口笑!雷羽旻马上否决。
“听说你和秘书打得火热。你行吗?”严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