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您认识家母?”寅月轻声问道。
敖士欣喜地笑了,眼中闪着泪光。“如嫣呢?如嫣她人在哪里?她好吗?”
寅月不知道如何说,她根本不晓得这人是谁,怎么可以随便告诉他有关母亲的事。她看向罗寒皓。
“罗大哥……”
“月儿,妳别怕,这位是我师父。”罗寒皓介绍道。“师父,师母目前在长安晏府。这位是寅月,您的女儿。”
“罗大哥,你在说什么?”寅月惊骇不已。。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月儿,妳是我师父的女儿,这是绝对错不了的。”他肯定地说。
寅月睁大双眼,仔细瞧着眼前这位中年男人。“你……真是我父亲?”
敖生注视着她的目光充满慈爱、闪着泪光,嘴角微微扬起。
“如果妳真是如嫣的女儿,那就错不了。妳……很像她,很像。”
这人真是她父亲!她知道,他是!但是……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慌了。
“庭……庭筠,庭筠。”她喊着,目光四处搜寻,一看到他站在门口,立刻投入他怀里。
“庭筠,我……”
“月儿,我明白,妳静静听我说。寅姨是敖前辈的妻子,十九年前寅家发生大火,敖前辈以为自己的妻子也遇难了,才隐居于此。这是一场误会,任何人都没有错。”他放开她,将她带到敖生面前。“月儿,还不快喊爹?”
“月儿,妳叫月儿……我的女儿……”
“爹……”她突然紧紧攀住晏庭筠,转头仰望他,脸色发白,双脚像没了力般,无法支撑。
“月儿!”晏庭筠紧紧抱住她,神色紧张。“怎么了?妳哪里不舒服?”
“我……我不知道,我全身……都没有力气……”她惊慌地说。
“师父,您刚刚弹了什么到月儿身上?”罗寒皓这时开口问道。
敖生责备地看他一眼,由怀裹掏出解药喂月儿服下。
“把她抱到床上。”
晏庭筠抱起她,放在石榻上。
“敖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敖生仔细审视了晏庭筠一番,许久才开口:“不要紧,月儿一会儿就没事了。”
“怎么会这样呢?月姊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了?真的不要紧吗?”施佑轩倚到石榻旁,忧心地说。
“没事的,她只是中了我师父的软药,全身发软,吃了解药就好了。”罗寒皓一脸庆幸的表情。
“软药?!”施佑轩惊叫,睨着敖生,眼神似在责怪他,但碍于人家是前辈,还是她结拜大哥的师父,当然不好开口说什么。
“师父,莫怪人家要在您的姓名上面加个‘绝’字了,连您初见面的女儿,您也拿来当靶子,您可真无情啊!”罗寒皓摇头叹气地说。
敖生狠狠地瞪视他。“不肖徒儿!你明知她是你师妹,还敢推她当挡箭牌!到瀑布下思过三日!”
“师父,徒儿知错,您就有在我为您找到师妹的份上,将功抵过吧?”罗寒皓马上讨饶。
敖生考虑半晌,才勉强点头。
“下次再敢欺侮月儿,绝不饶你!”
“谢师父,徒弟保证,绝无下次。”罗塞皓笑道,瞥了晏庭筠一眼。“师父,万一有别人欺侮月儿怎么办?”
“让他死得尸骨无存!”敖生毫不犹豫地说。
罗寒皓点点头,同情的目光投在晏庭筠身上。
“师父,这位是晏庭筠,就是他救了师母和师妹的,师母现在住在他家。”他倚近晏庭筠,对他附耳道:“我先为你说些好话,免得你待会儿死得太难看。”
“多谢。”晏庭筠微笑,拱起手,“晚辈晏庭筠,见过敖前辈。”
敖生赏识的看着他,含笑的点点头。
“晏公子,不用多礼,感谢你救了如嫣和月儿,请把当年的事情经过说一遍。”
晏庭筠从头说起,把所有的事详细说了一次。
“该死的李东哲!当年我饶你一条狗命,竟然不知悔改!”敖生愤怒的低吼。
“师父,您和李东哲究竟有什么过节 ,为什么他手法如此残忍?”罗寒皓不解地问。
敖生注视他半晌,然后叹了口气。“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绝不再提起此事。寒皓,你留在此,为师要先到长安。”
“我也去。”寅月缓缓坐起身。“爹,您要去见娘吧?我同您回去。”
敖生摇头。“爹还有事要办,妳才刚来,可以在此多留数日,再由寒皓陪妳回长安。
“不,我想尽快见到娘。庭筠,我们也回长安好吗?”寅月转而望向他。
晏庭筠温柔的回视她,微微一笑。“好。”
“好什么!”罗寒皓挡到他们俩中间。“师妹,我会陪妳回长安,人家晏兄还有要事,怎好劳烦他?”
“罗兄,我也准备回长安了,并无其他的事。”晏庭筠不疾不徐地答道。
“是吗?那也是你的事。总之,只要你与袁家小姐一日未退亲,就不准接近月儿!”罗寒皓干脆坦白地说。
不把事情摊开来,万一哪天让师父发现,他明知晏庭筠已订亲,还任由晏庭筠接近月儿,他准吃不完兜着走!
果然,敖生蹙起双眉。
“月儿,妳由寒皓迭妳回长安,爹办完事,会立刻去接妳和妳娘。”
“敖前辈……”
敖生举起手,打断晏庭筠的话。
“晏公子不必多言,我很感激你救了她们母女,此大恩大德来日当报,晏公子既已有婚约在身,自该好自为之。”
“爹,庭筠与袁家小姐的婚事并不是他愿意的,是……我逼他的,他没有错,我要与他在一起!”寅月坚定的说。
既然她是毒医神人绝敖生的女儿,嫁给庭筠也就不会令他遭人耻笑了,那袁家小姐生得“平凡”,着实委屈了庭筠。事情既因她而起,就该由她解决。
“月儿……”
“庭筠,你什么都不必说,是我错了,我不该逼你娶衰家小姐。我误听传闻,本以为袁小姐才貌无双,足堪与你匹配,才逼你娶……自从看了她的画像后,我便后悔了。不过,现在还来得及,袁小姐逃婚在先,我们回长安后,立刻上袁府退婚。”
寅月瞧着他,深情的眸子已抹去冰冷。
他很高兴他的月儿又回来了,但是,在此之前,还有很多事情有待解释、澄清,像是袁小姐的画像……他瞥了施佑轩一眼。
施佑轩听了李东哲杀害寅氏一家的事后,便深锁眉头,沉默不语,如今又听到寅月提起袁小姐画像一事,心头一震,既而一脸狐疑。
“月姊,妳见过袁小姐的画像?”
寅月点点头。“当然,我们是出来找她的,没见过,如何找得?”
“那画像……可否借我一看?”
“好啊!”寅月从她的包袱里拿出一轴画。
“没什么好看的,那是我模拟的书,必与袁小姐真人有所出入。”晏庭筠急急阻止。
“庭筠,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你是绘画高手,你又何必谦虚呢?袁小姐本人生得如此,没有人会怪你将她画得不好的。”寅月笑道,将画摊开。
在晏庭筠来得及阻止之前,施佑轩已先行抢过画,看着画中人,瞪大了眼睛,一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
“能得晏兄亲手描绘,这位袁小姐若得知,肯定要感激得“痛哭流涕”。”施佑轩瞥了晏庭筠一眼,由牙缝里挤出话,“晏兄,不简单呀,能够将袁小姐画得如此之……‘好’。”
晏庭筠朝她歉意她笑了笑,想来彼此心知肚明。
“我也瞧瞧。”罗塞皓拿过画。“什么?这是晏兄要娶的人?!”他顿时同情起晏庭筠,拍拍他的肩膀。“你真该庆幸,幸好她逃婚了,你才不用娶她,回长安后,马上退婚吧!趁那位袁小姐还没后悔之前。”他摇摇头,低喃道:“真奇怪,长得这副模样也敢逃婚,有人要她就不错了。她八成是打算出家当尼姑。”
“你才要出家当尼姑呢!”施佑轩大吼一句,推开他,跑出洞外。
“小施!”罗寒皓一脸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她生什么气呀?我哪儿得罪她了?”
寅月也一头雾水,晏庭筠则面无表情。
敖生瞧着自己的女儿,抿着嘴摇摇头。
“你们的事情暂且拦下,等我办完事,在长安会合后,再一并处理。”
“爹,您……是不是要去找李东哲?”
敖生瞥了女儿忧虑的眸子一眼。“这件事情,妳就不用管了。”
晏庭筠也突然眉头深锁。
他忧心的不是敖生去找李东哲会有什么危险,而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影响到罗兄和小施……李东哲是袁佑诗的亲舅舅这事……小施此时一定很难过吧!
“罗兄,小施对此地不熟悉,你最好还是出去看看她。”他能做的,也只于此了。
罗寒皓早想出去,晏庭筠一提,他当然马上点头了。
待他出去,敖生微笑道:“这位施姑娘看来不错,配得上寒皓,师兄、大嫂若泉下有知,也会高兴有房好媳妇的。我也总算对他们有个交代了。”
罗寒皓的父亲正是敖生的师兄,在罗寒皓出生那年死亡,母亲则因病于罗寒皓四岁那年过世,临死前将他交给敖生照顾,这就是敖生当年离开长安下江南的原因。
“爹,您看出小施是女子了?”寅月惊愕地问,又瞥见晏庭筠丝毫不吃惊的表情。“庭筠,你也知道?!”
晏庭筠颔首。
看来,不知道的只有小施自己了。寅月好笑地想。
“爹,小施曾经救过我呢!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
“哦,爹该好好向她道谢……”
寅月告诉他事情经过,久别的父女不知不觉聊了起来。
晏庭筠在一旁,总算宽心了。想来罗兄和小施的事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 ☆ ☆
一个寒冷的夜,树枝不停摇摆,发出怪声。
偌地,窗户被风吹开。
李东哲下床来,以一双手重新关好门窗。
“真是,吹这什么怪风?”他叨念着,转身打算回床上睡觉,却惊见房中有人。“是谁?”微弱的灯火被点燃。
然后,李东哲那没瞎的一只眼,在看清来人后,便震惊地瞪大了!
“李东哲,当年我饶你不死,实是一大错误。”敖生瞇起双眼逼视他。
李东哲全身颤抖,结结巴巴地说:“当……当年的事,你……你已经……削了我一只手臂……弄瞎我一只眼,我已经受到惩罚,圣上也说过不许你再追究,如今……你想干什么?”
敖生冷笑一声。“如果圣上清楚你的卑鄙行径,只怕会后悔没让我杀了你和袁霸。”
“你……你在胡说什么?”李东哲一脸心虚,故意装作听不懂。
“你自己做的事情,还需要我点醒你吗?李东哲,你该不会是想念江氏兄弟,想见见他们吧?”
李东哲吓得趴倒在地。“你……你知道……”
“寅氏一门无辜死在你手上,如今就算将你千刀万剐,也抵不了他们的命。我不会要你死,我要你活,活着偿还你犯下的罪,悔恨你所做的一切。”敖生寒着脸说。
在李东哲来得及逃开前,敖生已经屈起左手食指。
☆ ☆ ☆
近日,长安大街上有一则新闻——凡是能治好袁将军的师爷李东哲的病的人,赏银千两,并且从此扬名医界。
可惜,李家的门槛几乎被踩断了,仍然无人能治好他的病。
“怪闻,真是怪闻,哪有人一天到晚打自己的嘴巴,口里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真是的,要当和尚也不是这种当法呀!”长安街上,一名小贩摇头说道。隔邻的小贩接着说:“那个李东哲呀,八成是当师爷鬼主意出得太多了,害死人,中了邪了。”
“不知通他念经是要超度别人还是他自己?”
“听说把他的手绑起来,不让他伤害自己,他便会一直磕头:捂住他嘴巴,不让他念经,他的眼泪会流个不停。是不是真有其事呀?”一位大婶好奇地问。
“是啊!他现在整天被人绑在床上,不是念经,就是流泪,可真惨呢!”
“唉,换作是我,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你以为他没撞过啊!他的家人就是怕他再自杀,才会把他绑在床上。”
“为什么不干脆让他死了算了?”
“等你的家人发生这种事,你再说这种话吧……”
第十章
长安晏府
“老爷,外头有人要找寅夫人。他说他姓敖,是寅夫人的相公。”一名仆人跑进大厅禀告。
“寅夫人的相公?请他进来。”晏关山一脸狐疑。
“相公,不知道来人是真是假,一会儿你得留意点,如嫣可是丧失了记忆。”白玉莲提醒道。
晏关云蹙眉深思。“敖?这姓氏挺少见的,我认识的人当中,也只有一个,而且还是个讨厌鬼。”
“四叔指的可是毒医神人绝敖生?”白玉莲笑说。
晏关云为人豪爽、热情,只要对方让他看得上眼,他认为值得交的,便会主动上前攀谈;当然,要让他看得上眼并不容易,通常不是武林异人,便是隐尘高人,而敖生便是其一。他晏关云主动结交,从来没有人会拒绝,独除敖生!
这还是他在一次醉酒后吐出来的糗事,晏家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嫂,别在我面前提起这讨厌鬼的名字!”晏关云站起身。“真扫兴,难得回家来,一杯酒也没喝到。”
“四叔,别说得好像我们待薄了你似的。你一进门,我马上差人备宴了。你才刚坐下,椅子都还没暖呢,又要走了?”
“一听到有姓敖的要来,我就反胃,吃不下了。”
“四弟,来者是客,他只是凑巧姓敖,又不是绝敖生,你何必如此介意?还是坐下来,咱们兄弟也好久没有好好喝一杯了。”晏关山劝道。
“不了,姓敖的同是一个祖宗,八成也是个又臭又硬的老东西……”
晏关云话还末说完,抬眼看见与管家一同进到大厅来的男人,双眼顿时瞪得圆大,一手指住他。
“不要脸的老家伙!你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这是你的家?”敖生双起眉头。真是冤家路窄!
晏关山与白玉莲对看一眼,心里都在想:不会这么巧吧?!
不过光瞧晏关云一张脸已经气得变型,他们不得不承认,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
晏关山连忙拉住四弟,安抚他。“四弟,你先冷静下来,好歹人家是客人,你这种行为太失礼了。”
“对这老小子讲什么礼貌?不必了!这种人自傲、自大、目中无人,根本连个礼字都不会写,理他干什么!”
“四叔,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嘛!”连白玉莲都觉得不好意思。“敖大侠,请别见怪。”
“不会,内人……寅如嫣,是不是在贵府上?”敖生客气有礼地问。
在场每个人眸里都闪着惊异的目光,全忘了方才通报敖姓人是来找寅如嫣的。
“如嫣……真是你的妻子?!”白玉莲惊问。